相公看著辦 第八章
炎日下,一支拖著板車的騾馬車隊,緩緩前進。
這是支長途跋涉的車隊,由南而北,翻山越嶺,跨過十來個縣城,來到了濟南境內,很快地即將抵達他們的終點站──北京城。
一路行來自然會遇上不少盤查崗哨,凡是遇著了檢查站,帶隊的蔣三卯便會有恃無恐地取出一只鑄金的令牌。見了令牌,盤查官員很快地由官僚面孔換上了親切笑靨。
“里頭啥?”
“嶺南來的茶葉、天蠶絲和些當地名產腌漬蜜物,官爺要看嗎?”
“不了、不了!”官員擺擺手。“快走吧,天熱,里頭的東西可別悶壞了。”
行行復行行,這幾日車隊里幾個管騾子的車夫,和蔣三卯身邊的跑腿小廝恰巧都熱倒了。
經過商量後,決定在當地征幾個幫手,條件只一個,愈笨拙愈老實的愈好。
這樣的前提下,幾個新加入車隊的,若非傻大個兒,就是身材過于矮小、在別的地方找不著活兒干的人了。而其中尤以那生得人高馬大,滿臉黑糊糊、傻著瞳,智力似乎不足,老愛流口水的傻大個兒最引人注目了。
“你叫啥?”
“木找羊!”
“怎麼取這名字?”
“我家姓木,木頭的木。娘生我時院里剛跑了羊,娘問爹孩子叫啥?爹盡彼著嚷『找羊、找羊』,所以就取了這名字了。”
“怎麼一臉黑糊糊地?”
“我家……”傻大個兒吸著口水。“是挖煤坑的。”
“怎麼不挖了?”
“倒啦,爹娘全睡在里頭,找羊沒飯吃,人家說大爺這里有飯吃。”
“成!想吃飯容易,往後就跟了蔣大爺我吧。”
蔣三卯觀察了幾天,發現找羊雖是個傻子,倒還挺勤快的,什麼粗活都干,話又不多,是以就將他配在自己身邊當跑腿的。
那日一伙人在野地里打尖,搭了帳篷在里頭開會,蔣三卯特意喊了找羊在外頭守著。散會後,蔣三卯叫了他過來。
“有沒听見咱們在里頭都談些什麼?”
“有!听見了!”找羊還笑得挺得意的。
糟糕!蔣三卯皺了眉頭,光叫他守沒叫他別听,就怕傻子到外頭亂說。
“听到啥?”蔣三卯慈笑著,眸底卻有著掩不住的殺機。
“听到你們在討論晚上吃啥好。”
“討論吃啥好?”蔣三卯傻眼,誰說這回事啦?
“是呀!有人不斷喊著打鹵打鹵,敢情是為了該吃羊雜面,還是打鹵面起了爭執。”
听完這話,蔣三卯松氣笑了。他拍了拍找羊的厚肩背。“沒錯,咱們正是在討論這檔子事,可往後沒事兒,還是別偷听的好。”
驅逐韃虜听成了打鹵面?真是個傻孩子了!
“對了呀,蔣大叔,我始終想不透,你腰上那塊牌子究竟是啥寶?怎麼那些官爺兒們見了牌子,都得哈了腰?”
“說你傻,沒想到還會看臉色嘛!這上頭呀……”
蔣三卯壓低嗓笑得神秘。“是按皇帝老兒手寫的字鐫刻成的,『如朕親臨』,這四字懂嗎?”
“不懂。”找羊乖乖搖頭。
“就是皇帝老兒自個兒來到你跟前的意思咩!你說既然連皇帝都來了,那些官兒,還能不恭恭謹謹的嗎?”
“原來蔣大叔和皇帝老兒這麼熟呀!”
“誰和那滿狗皇帝熟啦?!”蔣三卯用力呸了口濃痰。
“這牌子是他給那皇城禁軍統領兼九門提督用的,那禁軍統領既是主管京畿兵權的人,又是皇帝老兒的貼身護衛,這塊牌子自是方便他辦事用的。”
“所以蔣大叔是跟那皇……什麼禁統的好嘍?”
“當然也不是嘍。”
“那你怎麼會有他的牌子?”
斂低眼楮,找羊壓低有些怪異的眼神。
蔣三卯呵呵笑。“這就是大叔的本事嘍!偷偷告訴你,這牌子是那禁軍統領身邊的一個人幫咱們仿制的,仿得一模一樣,就連那禁軍統領和皇帝老兒看了,也分辨不出真假。成了,乖孩子,放飯時間到了,多做活兒少問事,活得長長久久。”
不日,車隊來到了北京城。
城門口,盤查的守衛見了牌子,面容更顯恭謹,只見貨物押單上個個都蓋上特速件免查快速通行的章印,依的是谷物類報單而進了城。
見事情順利,蔣三卯眉開眼笑,沒看見身邊找羊黑糊糊的臉色更加難看。
“京城到了,活兒完了嗎?”若听得夠仔細,會听見這傻子咬緊牙關的聲音。
“不。”蔣三卯搖頭。“還沒到終點站。”
“那終點站,究竟是在哪里呢?”
“九門提督府。”
餓鬼胡同里,一個原是清麗嬌妍的美少女此刻卻扮成了小乞兒模樣,窩在土牆邊,那臉色像是在生悶氣似的。
“惦著,就主動去尋他嘛!”
含笑嗓音,由童雅惜身後響起。
“誰惦著誰啦?”童雅惜快快別過頭,卻還是來不及掩飾臉上的情緒。
“不就是童雅惜惦著慕朝陽呀!”
“我才不會惦記著那死沒良心的!”
這話說得夠絕,卻還不夠道盡她心頭的不舒坦。
從艷香居那晚之後,倒變成那家伙躲起來了。近一個月了,無消無息,也沒再尋她,雖然當初是她說要和他撇清關系的,但這會兒見他毫無動作,反倒是她要沈不住氣了。
還是說,那在艷香居中的一個小挫敗,就讓他決定要放棄、要松手了?“他沒找妳,或許是因為有非常要緊的事要去辦嘛!”
“師父,您誤會了,我壓根兒、一點、絲毫不在意他有沒有來找我的。”
很好,既是“壓根兒”,又是“一點”,還來個“絲毫不”?夠了,夠了,他已經非常明白他這小徒兒,有多麼、多麼地在意著那小子了。
西風道人呵呵笑。“不在乎就算了,那麼想來,即使慕家有難,妳也是毫不在意的嘍?”
“師父!”童雅惜霍地轉過頭來。“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說來話長,妳也知道師父神通廣大,只是不愛理塵事,在這座京畿呀,師父可是住了將近百年,年少時貪嘴,還會模到皇宮偷皇帝老兒的宵夜,對于那地方倒是挺熟的。那時,掌理這天下的還是上個朝代的天子。”
老人捏了幾只跳蚤,慢條斯理地繼續。
“之後,就是外族入侵了。按我說,換個異族皇帝也沒啥不安,前朝昏君無心理政,換一片天也好。他們改朝換代不干我事,卻讓我無意間撞見了他們為著保護皇族遺儲,在皇宮不遠處挖建了座大型地下皇城,並設有暗道直通地上皇城。後來新朝天子入關登基,那前朝的遺族便以此地做為反攻勢力的基地。”
“師父,您剛剛說慕家有難,難不成這遺族所建的地下皇城竟是……”
“好聰明的徒兒!”西風道人點點頭、笑咪咪。“這慕府呀,風水還真不錯,那座地下皇城正是隱蔽于這所大宅院地底。
“當時天下甫定,那塊地因著戰禍,上頭成了塊蔓草叢生的荒地,新朝重整,將那兒圈了好大一塊土地興建屋宇,那就是先前的相爺府、現今的九門提督府了。”
“慕家的人,並不知道這件事吧!”
“若知道了,還會容著這叛逆組織存在嗎?事實上,慕家人不知道的事兒還多著呢,這幾十年下來,那組織里的叛黨,可有不少滲透進了慕府里當差唷,他們還取了個名字叫……”西風道人抓抓亂發,驀地彈指一笑。“叫啥天宮會的。”
天宮會?!童雅惜聞言一愣。是的,她曾听朝陽提起過這個叛逆組織,只是她不知道,他們竟是潛在慕府里。
想起慕家二老、想起朝陽,她那再也不要與慕家人有所關系的決心,再度動搖了。
天宮會,由前朝君臣遺族組成,一股反現今朝廷的在野勢力。
據聞其領袖乃前朝皇帝二代遺孤,人稱“鐵娘子”的升平公主,在她的帶領下,“天宮會”這三個字,近年來已在各省鎊地打出了響亮名號,入會之人趨之若鶩。
據大內密探“隱狐會”查訪的結果,已知它至少有四十八個分舵。查出了卻遲遲不動手,是因為這些分舵人物都不是他們在意的,他們想要的是那鐵娘子。
擒賊必先擒王,惟有如此方能徹底斷了這些叛黨分子的念頭。
經過一再的查訪,他們只知天宮會總壇隱身于京城,就是查不出其真正據點所在。
時值深夜,一隊騾馬車隊在經過長途跋涉後,終于停下。
停下之後,蔣三卯先遣散那些沿路雇來的幫手,除了自個兒弟兄外,他只留下傻大個兒木找羊幫忙。
盯著眼前高聳圍牆,木找羊打著呵欠問︰“蔣大叔,這就是那有九個門的家伙住的地方?”
“那家伙官拜『九門提督』,這兒是他住宅大後院的西南角尾側邊門。”
“這麼高的牆,咱們怎生爬得進去?”
“傻孩子,咱們不用爬的。”
“不爬?”找羊搔搔頭。“人家是當官的,會理咱們嗎?夜半三更,難不成門會自個兒開?”
傻小子倒猜對了幾分,只不過,門是被“吹”開的。
蔣三卯由懷中模出了一只短笛,一陣像是野禽鳴叫的尖啼讓門開了道縫,門後邊,有個隱約不清的人影。
“這麼早?天還未明。”黑影問了。
“熬著夜,捱出光明。”蔣三卯答了。
“天有日月星辰。”
“宮有君臣將士。”
“齊照青天下?”
“一統舊山河!”
“閣下喝了酒來?敢問是上哪家鋪口打來的?”
“不才只喝茶水,是蒼梧嶺上九斤九的涼茶。”
……
就這麼一來一往、一問一答熬了半盞茶時刻,就在其它人靠著牆都快睡癱了之際,那道門可總算是敞開了,接著,一輛輛騾車馬車踩進了九門提督府後院。
這道後門地處偏僻,就這麼進進出出,竟也無人出來過問或好奇。方才開門的人,這會兒在火把映照下,現出了輪廓。
那人是慕宅里的總管事陸七辰。除此之外,那幫忙領著騾馬前進的、幫忙招呼入的,個個都是慕府家丁。
打從入門後,木找羊那原就黝黑的臉色,似乎更加泛著鐵青了。
“怎麼多了個生面孔?”
問話的是陸七辰。他的眼神忍不住多溜了找羊幾回,雖是夜里黑,但他怎麼老覺得這傻大個兒的身影很是眼熟?
“路太長,途中有幾個弟兄倒下了,只得正路上加聘了人。”
“替補的都查過了背景?”
“那當然!”蔣三卯拍拍胸脯。“我辦事你放心!”
騾子馬匹卸下貨,一匹匹被領進了慕府畜槽里,板車上的貨物改由人力一箱箱馱起。箱里頭不知裝啥,重量頗為驚人,論到出力的活兒,自然那木找羊排第一。
一排人扛著箱子,寅夜里黑螞蟻似的前進,終于來到慕府後院一座造景假山前停腳。
“沒路了,大叔!”
“有的,傻孩子。”
帶路的陸七辰也不知是怎麼操作的,下一刻,那原是長滿了紫藤葛蔓的高土坡竟裂出了道口子,里頭赫然是一道精制鋼門,門敞開,一條兩旁插了火把的往下階梯甬道出現在眾人眼底。
這條甬道光從外頭向內瞧,似乎狹隘難行,可當木找羊等人扛了重物進去後,才知那是個精心規劃過的龐大地下居室,里頭一進進、一層層,向下向前,甚至向左向右不斷地延伸。
論層層迭迭,它的復雜程度直逼一座立體迷宮,論碧麗輝煌及擺設物品的講究,它卻又像座地底皇宮了,單是踩在眾人腳底下的長毛波斯地毯,可就不輸給那真正住了個皇帝在里頭的皇宮了。
在眾人卸了貨後,蔣三卯問找羊︰“怎麼樣?佩不佩服住在這里的主人?是不是覺得她有三頭六臂的本事?”
“佩服!”小子點頭,說話的聲音卻是咬牙切齒的。
“那麼,想不想加入呢?”蔣三卯雖是笑著問,可沒打算給他搖頭的機會。
不該看的全見著了,如果還搖頭,那就是準備上閻王那兒當苦力。
“好了、好了!”蔣三卯笑拍找羊肩頭。“走走走,先帶你去見咱們那三頭六臂的主子吧!”
緊隨著蔣三卯的木找羊,左彎右拐地終于來到了地底宮殿中心──一座可以容納千人的地底圓形大廣場,也終于見到了蔣三卯口中那“三頭六臂”的升平公主。
其實,那坐在台上接受膜拜的公主,沒什麼姿色,只是個長相平庸的中年女子。但在乍見女子時,木找羊的雙眸幾近是血絲狂飆了。在慣例長串的“驅逐韃虜、復我山河”開場白後,端坐于上方的升平公土舉高了酒懷。“祝咱們復國大業早日完成!”
“復國大業早日完成!”
每個人都被分了一杯水酒,木找羊當然沒例外、豪氣干雲,眾人一干而盡。
好半晌,上頭的升平公主清清喉,朗聲道︰“接下來,咱們得感謝個弟兄,那就是這一路長途跋涉,將西洋炮火安全運抵總壇,兩廣分舵舵主蔣三卯弟兄。”
在四面八方鼓掌叫好聲中,興奮的蔣三卯握拳回禮。
“公主,此乃兄弟們分內的事兒,不敢居功!”
“蔣舵主不必太謙,運送炮火只是功勞之一,另一樁,才真是絕大的功勞。”
嗄?他什麼時候,曾替會中立下了更大的功勞?怎麼他自個兒都不知道?
“那就是──你替咱們帶來了個貴客。”
斌客?蔣三卯左顧右盼。人在哪?
“鐵娘子,好眼力!”淡淡吐語,跨出了蔣三卯身後的是木找羊。
但這會兒,這個名喚木找羊的男子,眼神銳利駭人,已無半點傻大個兒的憨味了。
“慕統領,或者,我該喊你少爺?”堂上女子面無表情。“想看出你還不需要用到眼力,若非是『隱狐會』給了你線報,想來你還沒本事混得進我這『天宮會』里。”
慕……統領?!
蔣三卯瞪大的眼珠像是要掉出來了。真要掉了也是活該,誰讓他有眼無珠?
“鐵娘子、升平公主,或者,我該喊的是繡球?”
慕朝陽俊眸冷瞇,審視著在自個兒母親身旁陪侍了二十多年、深得主子歡心的丫鬟繡球。
“隨慕統領的意思吧,反正咱們都快成為同艘船上的伙伴了,喊什麼都不重要。”
“同艘船?妳是不是還沒睡醒?”
“在你方才喝下了我特意為你調制的『化功酒』,即將功力盡喪之後,我不認為你還能有選擇的機會。你盯上了我天宮會,我天宮會又何嘗沒盯上你?早在你混入車隊時,我就已模出了你的底;反正,咱們已決定揭竿起義,也不怕被你識破這老巢,索性將計就計,讓你自個兒往陷阱里跳進來。”
“是嗎?”慕朝陽不屑地哼氣,一道酒柱由隱藏的袖管中傾盡射出。
說到這,還得謝謝當日惡童的教訓,對于來自“陌生人”的食物飲水,他已有戒心。方才眾人干杯時,他順勢將酒全倒進了袖管內層,因此並未中計。
慕朝陽沒事,但他身邊那一群人包括蔣三卯在內全都已倒地。為了怕他起疑,這一伙人的托盤上,每一杯酒都是有毒的。
“就算你沒中毒,可你以為──”鐵娘子冷冷橫掃著廳中嚴陣以待的部眾。
“單憑你一個人的力量,能打得過咱們這里所有的人?”
“哈哈哈,老太婆,這下妳可要失算了,咱們慕統領會是單槍匹馬的莽夫嗎?”隨著話語跳出人群,站在慕朝陽身旁的是格沁。
“貝勒爺我可是不惜弄髒了俊臉,一路遠遠跟在這伙人身後的,所以方才你們運貨時,嘿嘿,偷偷撂倒了一個,悄悄跟了進來。”
見著後援,慕朝陽的黑臉終于松懈了點。
“好樣兒的,你還算有點兒腦子。成了,別玩了,快叫你的人全出來吧!”
“全出來?!”格沁笑得有點僵,一張髒臉悄悄移近了慕朝陽。“老兄,沒啦,咱們已經『全部』都出來啦。”
“全部?”慕朝陽也不知究竟是該傻眼還是瞪眼了。“就你一個?”
“是呀,怪那道該死的門闔得太快,就我英明神武來得及蒙混了進來,外頭薛平他們,怕還在研究怎麼開那道門吧。”
“媽的!”慕朝陽忍不住怒火開炮了。“你們這叫什麼大內密探?真是一堆廢物!”
“喂喂喂!好端端的干麼又罵人呀?”
“因為我就快死啦!再不罵,就怕沒機會了!”
一串大笑打斷了兄弟鬩牆。
“好啦,兩位京城浪少,就憑你們倆想鏟了咱們天宮會?別妄想了吧!”
“老太婆別太瞧不起人了!”格沁哇哇大叫。“別忘了朝陽是京城內第一高手,而我,若擠不進前十名,百名內總還是有的。”
鐵娘子冷冷搖頭。“京城第一高手?哼,甭用刀槍,我多得是可以對付你們的寶物。”
揮揮手,鐵娘子讓人到後頭拉出了兩個人。知道慕朝陽即將上門之時,該備的寶物她早已備妥。
“爹!娘!”慕朝陽火著瞳想沖上前,卻被攔下,不敢妄動。“死賊婆!枉我爹娘這麼多年來待妳像親人一樣,妳竟連他們都綁了來?”
“閉嘴!慕朝陽,別跟我提什麼恩情的無聊話,我國破家亡時,誰又同情過我?”
人質在她手上,慕朝陽和格沁只得乖乖讓對方用麻繩綁縛了手腳。
“妳現在──”慕朝陽都快將牙給咬崩了。“究竟要我怎麼做?”
“很簡單,現下在北京城里握有最高兵權的人是你,掌控五營步軍統領、九門內外守衛巡防的人也是你。那些守城將士們最信服你,如果你能登高一呼嚷著要變天了,想來不費一兵一卒,便能讓這座京城易了主。”
慕朝陽哼氣。“說得好,真像個有瘋病的人會提出的計劃。”
“一點都不瘋!你不知道我這里另有密道可通往當今皇帝寢宮吧?挾了你再押住那老家伙,一個有君權一個有兵權,兩個最重要的人都在我手里,再加上那批西洋炮火及槍桿兒,待我登上了朝廷號令臣子奉命,大開北京城門迎我中原及南方會眾入城,移轉地方軍權,到時候,這個天還能不變嗎?”
“別听她的!別理她!”格沁兩手被綁在身後,跳腳跳得像只蚱蜢。“忠孝不能兩全時,你可得以國家人民利益為先呀!”
“貝勒爺,安靜點兒,否則我就先拿這丫頭試刀。”
鐵娘子手一揮,從後頭另行架出了個嘴上綁著布、瞪著大眼的風華公主。
“哇哇哇!妳連皇帝的女兒都擄了來?真是不怕死。”
“皇帝的女兒又怎地?放心吧,很快地,她就不再是了。夠了,慕朝陽,別再浪費時間,你是要乖乖投降,還是要一個個看著他們身首異處?”
“想我投降?”慕朝陽目中燃著傲火。“先殺了我!”
“很好,夠倔,那麼我就來看看,是該從老爺、夫人還是瘋丫頭下手?”
慕老爺發抖,慕夫人尖叫,風華公主用力怒瞪雙瞳。
鐵娘子抬高掌,下一瞬,突然出現了一陣轟雷響,還伴著火藥煙硝味。
她再也不用考慮要先殺誰了,那聲轟雷削掉了鐵娘子一條手臂,鮮血霎時從肩上傷口飛濺。
就在眾人愕呆、還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時,一道黑影降下,先將慕老爺、夫人及風華公主移往安全角落之後,再轉身與天宮會人對戰了起來。
又一條人影落在慕朝陽及格沁身旁,替他們松了綁。
替他們松綁的是“隱狐會”的薛平,而將慕老爺等人移開且先給了鐵娘子一槍的,卻是讓格沁嚇掉了下巴的人。
老天!那不是被慕朝陽“宣布”已經死了的惡童嗎?
“薛平,你們官賊連手呀?怎麼會和惡童聯合在一起的?”
“貝勒爺呀,咱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就在誰都拿那道鐵門沒轍時,這惡童就出現了,還熟門熟路地、鎖匙轉轉就撬開了門,無聲無息撂倒守衛,咱們就全跟著她進來了。咱們是先到倉庫里毀掉了大部分的西洋槍炮後,再拿了幾管過來救你們的。”
問不出所以然,格沁將問題扔向了慕朝陽。
“喂,你倒是解釋解釋,這家伙根據你的『研判』不是已經死了嗎?”
“借尸還魂哪,難道不行?!”乍見惡童出現,慕朝陽一心只想笑,沒太想搭理格沁。
“可我──你──”
慕朝陽無暇再听格沁嗦,他的眼神全鎖緊在那躲了他好一陣,害他日思夜想、連覺都沒能睡好的可人兒身上。
這丫頭,欠他可多了,他得一邊辦案,一邊牽腸掛肚惦記著她。
不再思索,他用腳尖挑起了把長劍,身形靈動,殺近了惡童身邊。
“唷,想來想去終究還是舍不下我,乖乖回來了呀?而且,還故意抓準了時間,怎麼,是想將功贖罪?棄夫潛逃,妳以為光是幫忙捉叛賊就能沒事了嗎?”
即使心頭大悅,可那張壞嘴還是改不了貧嘴刁鑽的老毛病。
“干麼不說話?以為不出聲我就不知道妳是誰了呀?”他呵呵壞笑著。“別忘了妳的身子,我可是抱過好幾回了。”
咦?好生香艷!他們有沒有听錯呀?
榜沁和薛平等人雖是一邊忙著捉反賊,可捉著捉著,卻是全往慕朝陽這頭擠了過來。
“你──”惡童咬牙切齒。“不要亂說話!”
慕朝陽嘻嘻笑。“想我不亂說話?那就多和我說說話吧,要不,我又管不住自個兒的嘴了。”
“我會來幫忙,只是為了你爹娘,才不是為了你!”
“是嗎?”
慕朝陽一手使劍,還分出了另一只手去攬著她的腰。
“你──”她既羞且惱地跳開。“你在干麼啦?”敵人在前面耶!他的手居然還有空閑?
“沒干麼,量量妳的腰圍尺寸。妳說謊,明明都瘦了好大一圈,八成是日日惦著我,又恨我干麼都不去找妳,所以惱得連飯都忘了吃。”
“你──你胡說八道!”一個狠劈,她身邊五個反賊遭了殃。
“我?!我實話實說!”一道掌氣,他身邊七個男人咕咚咚倒下。
“我根本不在乎你!”她惱了,將畢生所學漫天飛花潑撒開來。
“妳愛我愛得要死!”他笑咪咪地,惡腿橫掃,將身邊人全部撂倒。
兩人嘴斗得愈凶,在他們身邊倒下的無辜受害者就愈來愈慘烈了。
“貝勒爺呀!”薛平悄悄抵近了格沁耳邊。“你覺不覺得,那兩個人好像有點兒……有點兒奇怪?”
“怪你的頭啦!”
榜沁反手給了薛平一拳。雖然他也覺得怪怪的,但基于保護摯友的立場,他可不許別人這麼說。
“這一招是武學里的至高絕技,得由一男一女搭配施展,叫『霹靂火爆別靠過來』!招子放亮點,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是唷?薛平和其它人的眼神,在瞬間轉成了贊佩。
丙真是武林奇學,莫怪那在他們身邊倒下的人,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在諸多大內高手環伺,先重挫並擒住了對方首腦,再搭配西洋火槍,以及一套駭人听聞的“霹靂火爆別靠過來”武林絕技下,一場亂事很快就被弭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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