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勒還不賴  第九章
作者:唐妮
    自他們上山後,已過了半年多的光景,這期間格沁偶爾會想到皇上,也偶爾會想到慕朝陽,然後突然想通了事情根本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他向來聰明過人,當時只是被生平頭一遭的動心給弄得失魂、也弄丟了判斷力,所以才會像個傻瓜般地被人整弄,否則他早該發現所有事情過于巧合,並非毫無脈絡可循。


    如果皇上真想要孅孅,他不會傻得派一個比他年輕、比他帥氣、比他有魅力的男人擔任這個護花的工作;至于慕朝陽之所以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將格沁拱成個英雄人物,不就是為了讓孅孅對他芳心暗許嗎?


    這一切的一切聯想起來,答案已呼之欲出了,但就算真相是如此,格沁仍無法對慕朝陽釋懷。因為直至現在,只要他一想起孅孅欲拿刀自盡的那一幕時,他仍會全身冷汗涔涔,止不了地抖顫。


    總有一天,他會帶著孅孅下山,和把一切問個明白,但那必須是在他將武功學好了之後的事情。


    閉上眼楮,格沁再度凝神入定,修煉內力。


    至于孅孅,她可沒像格沁那麼多心思,自知女紅不佳的她,現在已將每日的精神轉至侍候她喜歡的人的口味上,而所謂喜歡的人,自然包括了師父及情郎。


    兩問屋子雖隔了點距離,但只要“逍遙屋”那頭一出現了好料,“雙貓居”這邊就肯定少不了。


    一頭烤山豬,若是“逍遙屋”那邊出現了左半邊,甭看也甭去找,右半邊肯定是落在“雙貓居”里。若是一條魚,“逍遙屋”桌上出現了魚尾巴,那麼魚頭,肯定就是跑到“雙貓居”的桌上去了。


    “不吃了!”


    逍遙散人用力拋筷,拔身立起。


    “師父!”孅孅抬頭張大眼楮,困惑不安。“怎麼了?是魚烤焦了還是忘了灑鹽了?”她趕緊挾了一塊送進口。沒呀,味道還挺好的呀!她手藝向來不錯的。


    “我不愛吃魚尾巴!除非把魚頭找回來,否則我就不吃了。”


    魚頭?孅孅面露難色。“師父,今兒個這魚是、是沒頭的,改天……改天就會有了……”


    “改天?等牠改天有頭時就該沒尾巴了!我要吃的是一條完完整整的魚!”


    “下回吧,下回等徒兒捕到兩條魚就--”呃,粉舌被咬停住。


    “丫頭,不管師父怎麼說,妳就是放不下那窩囊廢是咀?去告訴那小子,想要吃魚,自個兒動手去抓!一老一少同個調調,都是最會利用人的高手!”


    老人氣呼呼地奔下山。師父才被氣走,孅孅已往“雙貓居”那兒跑去了。


    “怎麼,妳師父又被氣跑了呀?”


    雙貓大仙笑咪咪地啃著魚頭,眼神坦然。“這回又是為了啥?”


    孅孅沒吭氣,淨是用一雙大眼瞟著那截被啃得喀嗤作響的魚頭。


    “真是個小氣鬼!”雙貓大仙吐出魚頭哼笑。“頂多下回我啃魚尾巴就是了嘛!好啦,他小氣我大方,不打擾你們小倆口了!”


    話說完,雙貓大仙抹抹嘴、搖搖扇,瀟灑離去。見桌上凌亂,孅孅原想動手收拾,卻讓格沁攔阻了。


    “別管這些了,快陪我去練功,要不待會兒等妳師父一回來,妳又得走了。”


    點頭輕應,孅孅暫拋下對師父的憂心,由著格沁牽著她跑出“雙貓居”。在日間,兩人能夠單獨相處的機會不多,真的是該好好珍惜。


    越過了兩座峰頭,他帶著她來到了“湯池”。


    那是處朱砂泉,水溫比硫磺泉還高,一年四季白煙裊裊未曾間斷,泉前臨著溪流,後頭依著石壁,三面石牆在上環如石橋。湯深三尺,更妙的是池畔還有一條石縫,流下清泉,正好可以將水溫調和得冷熱適中。


    一到泉畔,格沁立即月兌了上衣往池里跳,接著探出了上半身,伸出手,卻讓孅孅閃開了。


    “別鬧了,你快點兒練功吧,我在上頭陪你。”她並膝垂腿坐在池畔,覺得光是能這樣靜靜臥看著他、守著他,就已經很幸福了。


    那果裎在日光下的男性胸膛,有著結實體格及古銅色澤,她看得有些發傻,知道她的格沁哥哥是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下來嘛!反正這一時半刻的,”他出聲哄誘。“妳師父又還不會回來。”


    “那如果他回來呢?”


    “那就更好!讓他氣得更飽,非離家個十天半個月不成,那我才能更有機會纏住他徒兒不放了。”


    “你--”孅孅不悅地嘟嘴了。“你不是答應了要乖乖練功的嗎?”


    “我是呀!”他在水中百無聊賴,玩起了水花仗。“但學了這麼久,卻是打遍貓鼠峰無敵手,好悶的!”


    “打遍貓鼠峰無敞手?”她被他逗笑。“敢問少俠都是找誰打的?”


    “在這雙貓捕鼠峰上,妳師父、我師父自恃是武林前輩,自然不層與我動手,所以本少俠多半都是同那些飛鼴、狸鼠、野狼之類的動物動動拳腳罷了。”


    “你都贏?”


    “那當然!妳沒瞧見最近這附近的野獸,若非拄著拐杖就是瘸著腿的嗎?”


    孅孅捧著肚子笑得東倒西歪,見她笑得艷若桃李,他忽然心跳加速。


    這些日子他都只是乖乖練功,沒敢多想,但此時的他,卻讓她的笑容給煽惑得魂不守舍,一心只想要一親芳澤。


    有多久,他有多久不曾領略過那兩片香唇的滋味了?


    念頭一起,格沁斂下笑容,一本正經地道︰“要不這樣吧,孅孅,妳陪我過過招,也好讓我探一下自己的底限在哪兒。”


    “我?!”孅孅傻指著自己。


    “是呀!”格沁笑,笑容看似無害。“聖人說『欲攻其師,先勝其徒』,我要能贏了妳師父,他才會承認我本事足。而在贏過妳師父之前,自然就要先和他徒弟過過招嘍!”


    這是哪個聖人說過的話?老實說她還真沒听過,但又怕是自個兒學識不足,想了想她只得點頭,反正只是過過招,隨時可以停的。


    “好!”孅孅立起,轉了轉手腕。“你上來吧--”


    “不!”格沁笑笑垂手,指著池子。“妳下來。”


    “為什麼?”她不懂。“難不成那些飛鼯、狸鼠,也都是在水中和你打的?”


    如果牠們都是雌的,或許我會考慮!


    搖搖頭,格沁仍是一本正經。“那是因為目前我正在練的招數叫做『水中撈月』,不在水里,我施展不出來。”


    “但在水里面……”她面色為難。“不太方便吧?”


    “哪里不方便了,我又沒要妳月兌衣裳。妳師父和我師父師出同門,左算右算妳甚至還能算是我的同門師姊,難不成妳是怕打輸了師弟,面子掛不住?”


    “才不呢!我只是--”


    他沒讓她有機會把話說完,俊魅一哂,食指彎了彎。“如果沒有就快點兒下來,別浪費我練功的時間了。”


    咬咬牙,她往池中一躍而下。“好!我下來了,該怎麼打?”


    “既是水中撈月,自然要有人當月亮了。妳來當月亮,記住,要屏氣凝神、盡量住水中潛藏,不許探出頭來喔!”


    “要躲多久?”她傻傻地問。


    “愈久愈好,久到妳覺得再不探出頭來換氣兒,就快要死掉為止。”


    听起來這任務還滿艱難的。孅孅點頭,听他喊了一二三,便率先潛入了池底。


    水深三尺,池又寬,她擅泳,倒也不怕。狠憋了一口氣的孅孅快速游遠,壓根兒沒空暇去瞧那個等著要撈月的男人,是否跟了過來。


    好久好久,她終于憋不住了,芙蓉破水,正想大口喘息,卻在此時,一堵寬闊的男性胸膛尾隨乍現,二話不說,雙臂將佳人箝緊,然後傾低俊首一口咬住了芳唇,先咬後舌忝再灌氣,為她注進了屬于他的男性氣息,一記令人血脈賁張的熱吻,于焉誕生。


    發現中計,她瞠大美眸,一雙小掌施盡力量想將格沁推開,卻辦不到。


    “小師姊,『水中撈月』的下一招就叫『水上噬月』。別跟我說,妳師父從沒告訴過妳。”


    “你還想要再騙人?”


    她是單純不是單“蠢”,哪有次次被他誆騙的道理?她繼續反抗,卻發現此時的他,早已不是先前那個光會以嘴胡鬧、沒真本事的男人了,他在水中不動如山,力道駭人,猶如銅牆鐵壁一般,她壓根兒就無法掙月兌。而且他的吻,早已吮去了她的部分力氣。


    “我沒騙妳……”


    他在她耳畔呼出熱氣,形同一個正在施咒語的法師。


    “水中撈月、水上噬月後還有月影褪形、月牙燃火、月下訴情、月中戀嫦、月桂凝露及月盈合歡等等八種招式,小師姊有沒有興趣和師弟修煉一下?”


    “我……沒有……”熱氣影響所致,她的話語破碎。“我……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是嗎?但我師父說了……”他繼續壞笑,先將唇移上她額際,再一路蜿蜒往下,那輕顫著的羽睫、粉女敕的臉頰、小巧的鼻心、泛著馨香的頸項,都沒能逃過他的熱吻。


    “你師父說什麼……”


    她仍在盡力挽回理智,搬出他師父,是想警告他也是想提醒自己,但那軟沁沁的嗓音甫出口,不但沒半點說服力,甚至狀似輕吟。


    “我師父他說呀……”


    靶覺了懷中佳人的軟化,格沁邊嘆息邊將潛伏的長指爬進了她那濕透的衣底。曖昧的觸感使她全身泛出了敏感的疙瘩,她想抗議,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全身無力地偎靠在他懷里細喘。


    “他說凡事都要靠自己去嘗試,才能玩味出個中滋味,光听名頭沒去試,妳又怎麼會知道這些功夫妳沒有興趣?”


    是這個樣子的嗎……


    他說得肯定,她听得迷糊,所有反對卻都被他呼在耳際的熱氣給蒸融了。見她投降,他那快樂的手繼續探進,卻在此時,一把冷冷老音在兩人頭頂響起--


    “你師父說的沒錯,凡事都該靠自個兒去嘗試,就讓老夫來試試小子的圈圈叉叉月兒神功有多麼厲害吧!丫頭,讓開!”


    听出了是師父的聲音,孅孅嚇得游開,並將凌亂的衣衫捷整。待她狼狽回神,卻見著逍遙散人雙足盈點于水面上,掌氣凌空切入水面,一時間,惡濤蔽天。


    “師父,你心別傷他!”


    怕靠近師父會生氣,又怕師父下手太重、傷了情郎,守在一旁的孅孅急嚷著。


    “我不傷他?!我不傷他?!”


    逍遙散人表情冰冷,手上卻是一掌狠厲過了一掌。“我早瞧這小子不順眼了,不傷他,難道還由著他來傷我徒弟?!”


    “師父!”孅孅赧顏。“格沁哥哥是不會傷害我的。”


    “蠢丫頭,師父怎麼說也不听!這種油嘴滑舌的小子到底有什麼好?”


    “不管他好不好……”孅孅紅了眼眶。“這世上,我就只要他一個人……”


    “老話一句!”


    逍遙散人也懶得再理會不受教的徒兒,轉過頭來,他怒顏對著格沁。


    “本事不足,一切免談!”話甫畢,一掌送去,小子卻俐落躲過了。


    見小子身手矯健猶勝之前,好半天打不著、出不了氣的逍遙散人打紅了眼,一個深呼吸,將力道轉入丹田,雙掌向前猛催。這一掌他用了近七成的功力,頓時只見掌氣宛如千軍萬馬,排山倒海地朝著格沁奔騰而去。


    “格沁哥哥!小心!”孅孅失聲大叫。


    敝的是明明前幾掌格沁都能避過,這一次他卻不避不閃,甚至用掌排開水面,赫然凌水騰出,以胸膛承接住駭人的掌氣。


    掌氣擊胸,下一瞬只見他身子猶如被扯飛了的紙鳶,凌飛過池面,直至砰地一聲巨響,撞上背後的一棵大樹,方才止住了飛勢。


    榜沁的身子軟軟地滑下,無聲無息,頹倒在樹畔。


    傷心尖叫,孅孅破水而出,奔向情郎身旁。


    “恭喜、恭喜!”


    “托福、托福!”


    “臭老兒用了幾分功力?”


    “六、七分吧。”竟有些遺憾。


    “小氣!”搖頭。


    “沒關系的,師父,來日方長嘛!”


    “那倒是、那倒是!”拍肩慰勉。“下一回,要激到他吐血,非得要他用上了十成的功力。”


    以上,正是孅孅紅腫著一雙眼,推開“雙貓居”門扉前所听到的對白。


    她推開了門,屋內聲音止住,兩雙眼兒一致轉向。


    孅孅瞪大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原本癱在床上,面如白紙、氣息近無,這會兒卻精神奕奕的格沁。


    這是怎麼回事兒?莫非屋里剛剛有神仙來過?


    困惑不解的孅孅四處巡視,除了格沁,只見到那搖著羽扇、笑容可掬的雙貓大仙。


    “妳來啦!孅孅。”不但精神奕奕,他竟然還有力氣向她微笑。“快,讓我瞧瞧妳給我帶了什麼好料來?是烤魚還是鹵蹄膀?”


    烤魚?鹵蹄膀?


    孅孅低頭,看著滿籃子的續命靈芝散、回魂丹、護命丸……


    這些都是她剛剛一邊哭一邊從“逍遙屋”里挖出的“好料”,但眼前男人的模樣實在讓她毫無把握,這些東西他是否還需要?


    “過來呀,孅孅,我雖沒事了,但腿上的氣力沒恢復,還站不起來。”


    好半晌,孅孅終于慢吞吞地來到了床畔。


    “這是怎麼回事?”眼神迷蒙,她已經搞不清楚眼前究竟是夢是真了。


    “沒什麼……”格沁笑聳肩,企圖打散不安的氣氛。“不就是我沒事了嘛!”


    “為什麼?可剛剛……你明明……”她的鼻子還是紅的,眼楮還是腫的,她連為他尋死的念頭都還沒打消,但他卻已經沒事了?


    “孅孅!”格沁涎著笑臉,伸手想去握佳人小手,卻被甩掉了。


    “妳剛剛不是還哭哭啼啼,說我若死了妳就要以死相隨的嗎?怎麼這會兒見我沒事,妳反而生氣了?”


    “我不是不開心見你沒事……”她只覺腦袋里一團糊。“我只是不懂。”


    “妳乖乖坐下,我解釋給妳听。”


    榜沁討好地拍拍床沿,孅孅卻視若無睹。“我不坐,除非你把話說清楚。”


    雙貓大仙搖扇輕咳。“師父走了,好好『養傷』。”


    屋里終于只剩下兩個人,格沁正了神色,乖乖認錯。“我先道歉,孅孅,害妳擔心了,其實剛剛在池子里,我是故意承接妳師父那一掌的。”


    “為什麼?”她還是不懂。


    “因為那一掌可以幫我打通任督二脈,助我增加好幾年的功力。”


    “若只是這樣,為什麼不請你師父幫你打通就好?”


    “因為我師父懶,愛動腦不愛動手,更重要的是……”


    榜沁輕咳。“這里只有妳師父仍保有童子之身,內力純正陽剛,是唯一合適的人選。方才他擊出時,我刻意承接,並用了我師父傳授的『納功大法』,然後再讓師父為我推拿引氣,將你師父的純陽內力盡數導入丹田,因此那一掌至少助了我十年的功力。”


    “難道說……”殲女敕只覺眼前一暗。“你剛剛是故意在池子里那樣……那樣對我?故意引我師父現身,好打上你一掌的?”


    “天地良心哪!孅孅!”格沁緊抓住孅孅,不許她再甩開。


    “這種事怎能刻意?我是真心想要妳,妳師父若不出現,我是很開心;但他既然出現了,且又那麼生氣,我當然要好好利用了。”


    “利用?!利用?!”


    孅孅咬唇,全身顫抖。“原來這就是貝勒爺對我們這對笨師徒的想法,利用我對你好,為你打理瑣事,利用我師父的怒氣,為你打通經脈?!”愈說愈心寒,身愈顫。“我師父說的對,你和你師父一樣,鬼心眼太多,不是我們這種直腸直肚的人可以應付得了的。”


    憤怒至極,她終于成功甩月兌了他,也不考慮會不會害他跌下床。


    “說話憑良心,孅孅,我沒有利用妳師父;至于妳,我更是從沒開口要妳為我做些什麼的。”


    “是呀,你是沒有!”


    她咬唇,滿臉的懊惱悔恨。“是我自己傻、自己痴,自己一廂情願愛著人家不放、賴著不走,傻呼呼自個兒送上來想要侍候你、想要討你開心……”她想起了在“大酒缸”里,他傷她的殘忍話語。“所以你才會說你比較喜歡得費畫心思才能求得的女人,而不是自個兒送上門來給親親的!是我自己太笨!”


    人在氣憤著惱時,想法自然偏了。


    “夠了!孅孅!”格沁沈聲。“妳鑽進死胡同里去了,如果我真是那麼想,又何必拋棄一切帶妳離開皇城?我們從不吵架,因為心意相通,但這會兒妳卻懷疑我對妳的愛?再這樣下去,妳會連自己都不相信了。”


    “我不想听!”


    孅孅伸掌摀耳,用力甩頭。“你又在騙人了!你只是在騙人,你根本就沒有真心……”


    氣憤地轉身,她原想奔出屋去,卻讓他急忙扯住。兩人都不肯松手,末了一塊兒摔到了床下,但格沁依舊不肯松手。


    “妳到底要我怎麼說,妳才肯信我、才不再懷疑我對妳的愛?”


    “我不听、我不听!”她仍是摀耳。“你那麼喜歡騙人,又怎麼會有真心?”


    罔顧她的掙扎,他用力拉開她的手。“妳听我說,騙人也分善意和惡意,如果出發點不是為了傷人,那麼也該被原諒。”


    她瞪著他。“騙人就是騙人,騙人就代表著心術不正,是不該被原諒的!”


    “是嗎?”他冷笑了。“難道妳就不曾騙過我?”


    “那當然了!”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妳真的沒騙過我嗎?”他瞇眸直視著她,一字一字道出︰“俠、盜、草、上、飛?”


    她掩唇瞪眼,不安地調開了視線。“我……不、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還裝蒜?還不快跟我道歉?”他故意板起了俊臉。


    “道歉?”她轉回了眼神,咬唇生氣。“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情!”


    “還說沒有,那一路上妳始終在打擊我的自信。”


    “我--”她的怒氣被擊潰。“有嗎?”


    “當然有,妳不讓我生火、不讓我烤兔肉、不讓我為妳做些事情,讓我徹頭徹尾成了個道地的窩囊廢,所以才會讓妳師父對我的印象壞到了極點。”


    “真……”她更加不安了。“真是這樣嗎?”


    “當然是嘍,就是妳讓我現在討他歡心討得多辛苦,還害他見了我就要開打--”


    趁她不安、心神混亂,他伸手將她攬進懷,先是故意長長哼氣,繼之敲了敲她頭頂。


    “不過幸好我的心眼很大!傻孅孅,其實那一路上有好幾回我都覺得窩囊,想要放棄,與其當個讓女人供養的廢物,還不如回京城繼續當個頹廢王孫算了!但我始終沒有,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她傻傻反問。


    “因為我愛妳。”


    他傾身,在她額心烙吻。


    “出自真心真意的愛,會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願意忍耐、願意等待。”


    “等待?”


    “等待著終有一日,由我來照顧妳。”


    她在他懷中微咽。“其實我真的不在乎誰比誰強,我剛剛是生氣才會亂說話,能夠照顧你,是我的福氣。”


    “我也不在乎誰比誰強,只是害妳受了委屈……”他啄吻她。“真正的愛應該是不計較的付出、不自私的擁有,而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愛你。”伸長手臂環上他頸項,她像個孩子般地緊黏入他懷中,嚶嚶哭泣。


    “我知道。”


    他將她摟緊,下巴憩在她頭頂,呼吸著她的馨香,在這一刻,沒有激情,沒有欺騙,只有心靈交會時的濃濃感動。


    一切都好靜。


    片刻後,“雙貓居”外傳來了聲音。


    “養貓的!我的寶貝徒弟是不是在里頭?”


    “沒見著!”扇兒懶搖。“我的也不見了。”


    “騙人!你的那個明明都快被我打死了,不在里頭還能在哪?至于我那挖走了一大堆靈丹妙藥的笨徒弟,肯定也是在里頭的……”


    聲音停下,開門聲響。


    “嘿!還真沒見著人呢!”


    因為听見兩位師父說話的聲音,格沁已抱起孅孅滾進了床底下。


    “就跟你說了唄!”慵懶搖扇。“兩個都不見了嘛!”


    “你整天騙人,說的話若能信豬都能飛天了!你說說,兩個小家伙到底是上哪兒去了?”


    “瞧我家小徒的模樣,可能是去尋墓地了吧!”


    “算了吧你!還在這里演戲?!”狠呸一記。


    “那一掌剛擊出時,我是後悔了老半天啦,總覺得欺負了後生晚輩,但回去愈想愈不對勁,瞧那小子神情根本就是故意的,再加上他有你這老鬼師父,九成九又是在騙取我的內力了。”


    “嘿嘿嘿!”


    搖扇傻笑。“閣下想得太多嘍,走走走,我陪你到那頭找找去……”


    “我想得太多?你這厚臉皮的三十多年前不也曾用過同樣的爛招數,騙過我的內力嗎?”


    雙貓大仙笑得斯文。“一次被騙是糊涂,但被騙了兩次以上……呵呵,那就只能怪自己修為不足、定力不夠了……”


    “唼!還能有下次?下回絕不中計打他胸口,先打斷小子的手腳再說……”


    “你呀你,人還不壞,就是那張嘴既臭且硬!別跟我說,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你家徒兒非我家的不嫁?”


    “你家徒兒是你的,我就是和他不對盤,怎麼樣?”兀自嘴硬。


    “不怎麼樣,只是……”雙貓大仙呵呵笑。“你以為你『惠賜掌力』後,他還真只是我的徒弟嗎?你就沒過渡了功力給他嗎?還有呀,他現在的內力或許還不及咱們倆,但對一個正式入門、習武不久的人來說,已是自保有余,不再是個窩囊廢了,真不懂你究竟是在反對什麼?”


    “誰管他能不能自保,重點是他要能夠護得我家徒兒安妥!”


    “是這樣的嗎?”雙貓大仙賊笑。“既然你仍嫌不足,那就煩您日後多努力了。”


    “我努力啥?”


    逍遙散人沒听懂,雙貓大仙淨是笑而不答。


    雙貓大仙沒說錯,一次被騙是糊涂,但若被騙了兩次以上,就只能怪自己修為不足。


    明明逍遙散人都已知道格沁居心叵測,卻還是火氣太大、忍耐不下,往後將近一年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騙,因為他實是受不了看見自己的徒兒沒名沒分地讓那小子給吃了豆腐。


    終于,在不知是第幾次被騙走了內力後,逍遙散人再也受不了了,他先是瘋狂大叫,繼之將乖巧的徒兒拉到身前,嚴肅詢問。


    “孅丫頭!師父再問妳最後一遍,妳、到、底……”他咬牙切齒。“是不是非這小子不嫁?”


    孅孅傻愣瞠目,卻是乖乖點頭。


    逍遙散人也用力點頭。他放開了徒兒,收拾了包袱下山,臨走前留話給孅孅,要她叫雙貓大仙備好紅燭喜幛。


    師父走後,孅孅到“雙貓居”轉述了師父的話,困惑問道︰“師伯,師父要您準備這些東西做什麼?”


    雙貓大仙听了,只是大笑著搖扇離開。反倒是格沁,先敲了敲孅孅的小腦袋才將她笑擁入懷。


    “好笨的草上飛姑娘!這樣還听不懂?妳師父答應咱們的婚事了!”


    “真的?!”


    孅孅滿面驚喜,困惑卻更深。“可為什麼他會突然改變主意呢?”


    “因為他知道他再不點頭,早晚會將內力全渡傳給我這眼中釘,再加上我幾次恩承了他老人家的『惠賜』,保護妻兒綽綽有余,甚至還可以算是他半個傳人。既然都是自己人了,那還有什麼好再刁難的呢?”


    “那麼……”孅孅傻傻再問︰“他干麼要下山呢?”


    “我猜……”格沁環緊孅孅微笑,將眸光投向遠處藍天。“是想為咱們準備一份新婚賀禮吧!”


    新婚賀禮?那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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