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你不是沒原因  第一章
作者:路晴
    半年前,香港。


    “我知道,阿姨,我真的知道。”


    銅鑼灣上的繁華依舊,車水馬龍的熱鬧街道並沒因夜幕低垂而減少幾分,反而愈夜愈繁華,熱氣騰騰的夏季悶得就像個大型蒸鍋,蒸得人心浮躁。


    紅底白頂的計程車夾雜在自用轎車的車陣中,童天風一面掛著耳機和繼母童史芬說著話,一面不耐煩地看著路況,所有的人都在等這個街頭的紅燈。


    香港的紅綠燈比台灣吵上好幾倍,給盲人提示用的聲效會在對面綠燈的時候發出“答答答”的響聲,以提示盲胞們快速通過。


    “你不要敷衍我,小風。”香港籍的童史芬操著一口港腔十足的國語,自從童天風的生母過世之後,童董事長又娶了身為秘的她當續弦,她跟童天風那位體弱多病又溫柔的母親個性完全不同,她是個十分精明干練的女性。“你也不小了,三十歲是該成家,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是該定下來讓你爸安心,以後童家才後繼有人;這次黃總的女兒好不容易同意和你相親,你可千萬不要怠慢人家!”


    “……我現在不就已經在趕去的路上了?”童天風的嗓音听得出有些微的惱怒,身為新上任的總裁,公司里大小事從來都是他催別人,沒有人催他,他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不該做些什麼,不需要他人多費心。


    “呵呵呵,我曉得,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明天再跟我說說和黃小姐聚會的情況吧!”強龍不壓地頭蛇,童史芬客氣微笑地說著,知趣的收了線。


    童天風冷哼一聲,拔掉了耳機,專心等待紅綠燈。


    案親將童氏企業交棒給他之後,近年來身體大不如前,前陣子中風還在醫院療養著;繼母雖然湯藥伺候,卻仍流連忘返著童氏企業的權利甜頭,事事都要干預;若不是之前的內部老將仍有一些還听命于童史芬,他早就不把這個繼母放在眼里了!


    案親娶的這個繼母,他從來不曾叫過一聲“媽”,只是稱呼她為“阿姨”;他心里的母親只有一個,就是那個已在天國的生母。


    童史芬什麼都想管,就連他的終身大事也想要拿來當作商業上的籌碼運用;這個黃總是香港財金界有名的得利銀行總裁,童天風也有他的人脈短絀,他太清楚繼母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童氏企業雖然在房地產業界執掌龍頭,但是永遠沒有企業家嫌自己的產業太大,童史芬希望藉由聯姻來促使童氏企業轉型,能夠更為掌控香港方面的經濟大權。


    因此童史芬利用他來視察香港分公司的時候,順水推舟,要他去跟黃總的女兒相親。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要結婚,只是……


    只是他的心中仍會想著一個影子──那個當年第一個他要求當自己新娘的女孩兒。


    想著想著,原本明亮潔淨的擋風玻璃上突然落下點點雨絲,像是小顆小顆的珍珠從天空悠然飄落,模糊了視線。


    童天風打開雨刷,大力揮去一整片水色珍珠,然而這場雨來得又急又快,似乎是听到了地上人們浮躁的心情,而下的一場及時雨。


    他皺起眉頭,將剛剛那抹過往記憶再度藏在心底深處,他是童氏第三代,要面對、要處理的公事太多,那些快樂的兒時回憶只能藏在心里。


    紅燈總算變化成綠燈,不曉得是因為快要接近相親的時間,還是因為想要將過去的事情全拋在腦後,童天風不由自主地踩了油門,當第一個往前沖的人,車速很快,卻沒想到突然在轉彎處出現了一記人影!


    天雨路滑,再加上車速過快,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他撞上了那道人影!


    他撞了人了!


    咭──


    尖銳刺耳的煞車聲配上柏油路上拖印著長長的煞車痕,撞到人的那一瞬間他甚至感覺得到車子前方有異物擋著,好不容易車子停下來,不管外面下雨的情況,童天風立刻沖了過去,“沒事吧?”


    倒在車前的是一個留著長發的女孩,突如其來的及時雨將所有暴露在外面的人車都淋成了落湯雞。


    那被撞倒的人原本該是淺藍色的洋裝在經過一番雨水的澆淋,已成了深深的藍色;童天風扶起她,立刻的,一張沾了沙的清秀小臉映入他的眼簾。


    “喂,小姐,妳沒事吧?小姐!”童天風輕輕搖晃她,用手撫去沾在那張小臉上的沙礫,手指輕觸這個女孩兒水女敕的臉龐,極佳的膚質像是沾了水的綢緞滑溜,雖然抱著她,但是她的身子輕盈,這麼縴細的人在雨中走路,彷佛只消再一點點大風就會輕易把她刮走。


    “嗯……”


    因為童天風的不停叫喚,這名娟秀的女孩原本緊閉的雙眸突然動了一下,兩排羽睫顫抖著,不一會兒便睜開了眼楮,童天風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看到這樣一雙熟悉的眼眸,心里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


    不會吧?


    巧巧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這兒是香港,巧巧怎麼可能來到香港?香港洋人這麼多,應該不可能會是她,眼前的人應該只是一個跟巧巧一樣的混血兒,不可能是巧巧本人……


    “嗚……”女孩嗚咽了一聲,像只受傷的小貓般,那美麗的雙眸只張開了一下下,隨即在童天風的懷中昏迷了,黑色的長發隨著她仰頭的姿勢露出了發際線,一道長長的舊疤痕從額頭上方三分之一處延伸到發際線!


    看到那條疤痕,童天風的心思全在瞬間變成了空白!


    巧巧!


    她是巧巧沒有錯!


    人可以長得像,但沒道理疤痕也長在同樣的地方啊!尤其是那道舊疤還是因為他而起的。


    “巧巧!”童天風幾乎是在確認無誤之後,第一時間內就喊出了她的名字,之後一種甜膩的味道混雜著雨水融進他的鼻中,一股不祥的預感令童天風空出了撐著她的手,果然看到沾滿了怵目驚心的血跡。


    “巧巧,妳振作一點!風哥哥一定會救妳的!”他奮力將藍雅巧抱起,不顧她的身上沾滿了泥沙跟血跡,不管髒污的雨水弄濕了高級轎車的座椅,不管那個什麼鬼相親,他要救他的巧巧!


    隆隆~~


    扭開跑車的鑰匙,發動車子,童天風再度踩緊油門,往最近的醫院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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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前,台北,冬天。


    第一次見到藍雅巧,是在童天風的母親過世時──


    那天是萬里無雲,大大的冬日高掛在天空,這在多雨潮濕的台北是難得的好天氣。


    這樣的天氣實在不適合作為葬禮的開場,但在這里到處都能听聞得到虔誠的教會詩歌的音樂,至于成千上萬朵的白色百合則彷佛像是一列天使的翅膀堆迭,開得哀艷又奔放。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告訴童天風,他的媽媽走了。


    上好的檀香木雕成母親最後安眠之處,童家財大業大,葬禮自然辦得風光,不少政商名流都前來送童夫人最後一程。


    四方的棺木鎖住了母親的,卻鎖不住母親帶給童天風的回憶,當一把把黃土隨著鏟子覆蓋上了華麗的棺木,一切就都結束,唯獨只剩回憶了,只是這些回憶對一個才十歲的孩子而言,實在太沉重。


    “那個孩子跑去哪了?”葬禮結束之後,童氏企業的負責人童尚龍穿著黑色的西裝,一面松開領結,收起剛剛在葬禮上的客套,一面在少了女主人的華麗大宅里咆哮,“他母親過世了,他居然不來見他母親最後一面,這孩子的老師是怎麼教他的?”


    李管家連忙接過主人的外套,一面陪著笑臉說道︰“不是這樣的,老爺,少爺只是太過傷心,所以才……”


    “那是他的母親耶!居然在葬禮上找不到人……”


    案親的咆哮聲在大宅里面像悶雷般,大聲的回響在這個華宅的每一處,包括躲在母親房內卷曲著身子的童天風。


    他的媽媽沒有死!


    他的媽媽還活著,活在他的腦子里面。


    他喃喃自語地曲著膝蓋,將自己曲卷成胎兒的模樣,彷佛這樣就可以逃避母親死亡的事實,回到還有母親在身邊的日子;他的腦袋里不斷列舉出母親還在的證據,畢竟床上還留著媽媽慣用的香水味,梳妝上的乳液還有母親擦拭過的痕跡,桌子上的水杯還留有母親使用的唇印……這一切都像以前那樣……


    沒有變,沒有變。


    爸爸依舊不關心媽媽,也不關心他;爸爸最愛的是工作,媽媽跟他都只是他身上的一件衣服──一件虛榮的外衣。


    爸爸在乎的永遠是他有個美麗但常生病的妻子,還有一個從來不曾考過第一名以外名次的兒子。


    除了被爸爸拿出來在外人面前炫耀外,他和媽媽兩人從來不被爸爸重視過。


    童天風自有記憶以來,對父親的印象就一直是︰總是待在辦公室里工作;而爸爸最常對他說的一句話就是,“你這次月考考第幾名?你是以後童氏企業的接班人,你可要替我們童家好好爭氣!”


    他努力考取好成績就是為了讓父親對他感到驕傲,同時也是想要讓父親除了成天埋首公文堆之外,能夠偶爾一次抬頭看看他,就算只是一眼也好。


    他是那麼的期望自己能享受一點家庭的溫暖。


    爸爸,請回頭看一眼我跟媽媽吧!


    請回頭看我們一眼!


    但他無聲的呼喊卻從沒得到父親的任何回應。


    母親長年多病令父親投向了其他女人的懷抱,不時有八卦雜志報導著父親的緋聞,那些傳聞中的女友只是令他的母親更加的傷心。


    而這間華麗的大宅則像個空殼,就只留下他們母子兩人相偎為命而已。


    媽媽的身體雖然虛弱,但她卻總是努力的想要扮演好媽媽的角色,所以童天風很早就告訴自己,沒有爸爸沒關系,只要有媽媽就夠了,因為有了媽媽,他就不會覺得孤獨;有了媽媽,他就能拚命考高分、得第一。


    他是童家的繼承人,生性被養得高傲的他絕不允許自己有任何軟弱的情緒被人發現,因此童天風總是擺出成熟的模樣,擺出無懈可擊的未來繼承人的模樣,認真的想保護他的媽媽,好好守住這個家。


    但如今,媽媽卻先一步離他而去,童天風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世界在瞬間崩塌,當大家都為了他母親的離去而哭泣的時候,他卻哭不出來,他不能體諒的是︰媽媽曾說過永遠不會離開他的,但卻食言了!


    “你在這里干什麼?”突然,一個帶著有些嬌酣的童音響起。


    童天風抬起頭,不經意的對上一雙童稚的眸子──


    那是個像大型的洋女圭女圭般的女孩,長長栗色的鬈發整齊綁了起來,襯著一張水女敕的小臉,直挺挺的鼻子下有一抹紅潤的唇,黑色的洋裝讓她的皮膚顯得更白,在她小小的手上還抱著一個女圭女圭,那模樣教人忍不住懷疑,這算不算是洋女圭女圭在抱洋女圭女圭?


    “媽咪~~我找到風哥哥了~~”


    她會說話!


    她童稚的模樣瞬間吸引了童天風,這是一個比洋女圭女圭還像洋女圭女圭的女孩兒,可是怎麼會出現在他家?


    “哦~~巧巧好棒,找到天風了!”


    童天風的疑問還沒問出口,只見一名金發碧眼的女子說著字正腔圓的國語從門口緩緩走了過來。


    小女孩看到她,立刻轉身往後面奔去,“媽咪~~”


    這麼奇特的母女檔出現在童夫人的房間里,童天風好奇地看著這兩個人,而這名女子在抱起女娃兒後,對他展露了微笑。“你好,天風,我叫作珍妮,是你媽媽大學的同學,真的很抱歉會是這種場合跟你見面。


    “之前因為我老公要開拓市場……所以我們一直住在日本;好不容易回來想要跟你媽媽聯絡,卻變成現在這種局……”


    媽媽的大學同學?


    童天風很快地在腦海中搜尋著關于母親的回憶,對了,媽媽的確曾經說過,在她大學時代,有一個很要好的外國同學,就是她嗎?


    看到童天風似乎有興趣听自己說下去,珍妮蹲下來,和善地說著,“這是我的女兒,她叫藍雅巧,你可以叫她巧巧,她可以做你的好朋友喲!”


    “風哥哥~~你哪里痛痛呢?”藍雅巧松開母親抱住自己的手,向前一步,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微笑的看他。


    “我沒有哪里痛。”說也奇怪,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童天風卻對這個小女孩特別有好感,只要看著她那雙應是混血兒而有的湛藍眸子,似乎他心里所有的郁結跟悲傷都可以暫時止住似的。


    “是嗎?可是你的樣子怪怪的~~”藍雅巧眨眨大眼,伸出白白女敕女敕的小手模著童天風的臉孔,模樣非常認真。


    “……”


    “你的樣子好像我跌倒時痛痛的樣子捏~~”稚女敕的童音慢慢的說著關心的話語,小小的手心里傳來關懷的溫度,那雙藍色寶石一樣的眼楮透著認真,“沒關系,我知道跌倒時真的很痛,所以你可以哭哭喲!我不會笑你的,等一下我再幫你擦藥藥~~”


    “我可以哭?”他像是自問自答地小聲問著。


    “可以啊!為什麼不能哭?”藍雅巧似乎很意外他會有這樣的答案,小臉上一副認真的表情,似乎完全不在意別人哭泣,“媽媽說哭是一種發泄,如果不能哭、不能笑,那多可怕?心里有感覺就該要努力表現出來啊!”


    听完藍雅巧的說法,他突然覺得心里有些東西,正在慢慢松動。


    “風哥哥,你很痛,對不對?”


    嘩啦嘩啦地說完一堆,藍雅巧再度靠近他,認真地說︰“沒關系,你告訴我哪里痛,我幫你敷敷,痛痛很快就會不痛,就會飛走了。”


    他從來不曾露出軟弱的那一面給任何人看到,但是藍雅巧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巧了,那幾句童言童語雖然在外人听起來沒什麼,但在一直保持完美備戰狀態的童天風听來,卻是一句讓他解放的魔咒。


    他有大聲哭的權利,他有懷念母親的權利,他有適時表達軟弱的時候。


    童天風抱緊了藍雅巧,壓抑許久的眼淚在那一瞬間全部奪眶而出,臉頰上一顆顆悲傷的淚珠如同潰堤般,在他哭泣的那一瞬間,他既不是什麼繼承人,也不必再扮演事事完美的模樣,只要──


    只要好好痛快的哭一場。


    就在那一刻,他才懂,原來最原始的情緒其實需要最單純的言語,那樣就可以輕易的被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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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他的父親與藍家也有事業上的往來,藍氏營造業一直和他父親的童氏房屋仲介企業有關,在母親過世的那段期間,恰巧藍家將重心移回台灣,舉家回國,他父親立刻安排藍家在大宅旁的房子住了下來,藍雅巧就這麼成了他的鄰居。


    風哥哥,巧巧總愛這樣叫他,那“哥哥”的稱謂是多麼的重啊!是一個小女孩對自己全然的信任和情感。


    巧巧,他總愛這樣叫她,單名似乎更適合天真無邪又可愛的藍雅巧。


    失去女主人後的童家少了一份屬于病人的寧靜,卻從此多了一份青春的氣息。


    “風哥哥~~”


    在童家大宅只消听到一聲充滿嬌酣的童音呼喚,童家的佣人就知道隔壁藍家的小姐又來找少爺了。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童天風的身後總會跟著一個小苞班,那就是小他三歲的藍雅巧。


    她小小的身軀有著驚人的活力,而從那鬈發的小腦袋里則總會有千奇百怪的問題,每個問題都由比她聰明的風哥哥代為解答。


    巧巧、巧巧,這個名字在童天風的心里不曉得喚過多少次,在他的夢中出現過幾千萬遍,每次都是充滿著愛意,他一直以為他倆會這樣幸福下去,她永遠是他最喜歡的女孩,而他則會是她最最信任的男孩。


    除了彼此之外,他們誰也不要、誰也不選,就只要對方。


    從他的母親過世那一天起,藍雅巧就走入他的心房,輕而易舉地卸下了他心結,之後他就認定這輩子他要娶的人就只會是巧巧。


    但是好景不長,後來在他正式出國留學後,藍家面臨經商失敗,賣掉了位在童家旁邊的豪宅,從原本的高級住宅區搬走,來到一般的公寓居住,但無論如何的省吃儉用,卻還抵不過愈滾愈大的債務。


    後來當他再度回國,才獲悉藍家夫婦已雙雙死亡,藍雅巧就像人間蒸發一般再也不見蹤影。


    人的習慣是可怕的,在習慣了一個人老是在自己身邊晃來晃去後,有一天這個人突然不見蹤影,那感覺真的很難適應。


    童天風在找不到藍雅巧的那一段時日,簡直就像是失去了什麼珍寶似的,整天魂不守舍,做任何事都集中不了思緒……直到許久許久之後才恢復正常。


    但造化總愛捉弄人,在他死心斷念後的今天,她居然出現了!


    多少年了?他跟她分開了這麼些年,她好嗎?這些年來她都在做什麼?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香港?


    有太多太多的問號盤踞在童天風的心里。


    “童先生?”


    就在童天風回憶著過往的一切時,急診室的吊簾被拉開,一名戴著口罩,穿著淺藍色急診服裝的醫師出現在他眼前。


    “是,我就是。”听到醫師叫他,童天風立刻站起來,急忙問道︰“醫師,她的情況怎麼樣?”


    “這位小姐手腳的傷勢需要好好調養,尤其是腳踝處,經過X光的檢測,我們發現她的骨頭有些微裂開,而且因為撞擊力道過大,有大量瘀血及水腫,所以必須好好靜養。不過……”


    “不過什麼?”一听到醫師所說的病情內容還帶有“不過”這兩個字,這使得童天風的心情又再度緊張起來。


    “不過這位小姐她……”


    “不要踫我!”


    就在醫師還在向童天風說明病情時,突然听到後面傳出恐懼的尖叫聲,緊接著“啪啷啪啷”的醫療用品摔落地面的噪音也隨之響起。


    “發生什麼事了?”


    兩人連忙拉開吊簾一看,只見藍雅巧跌坐在地上,靠著牆壁,一張蒼白的小臉說明了她的恐懼跟不安,她的額頭上包好的繃帶還滲著血,腿上剛剛上好的石膏則是碎了一小塊;縴細白皙的手臂上還有多處殷紅的血漬沒有包扎,此時的她就像只受傷的小貓,藍眸里除了驚慌外,看不見任何安定的情緒。


    “醫師,我們剛剛正準備替她包扎傷口,誰知病人突然驚醒,用力的抗拒我們替她治療,我們抓不住她,所以……”


    “你們不要過來!你們是誰?我不認識你們!”藍雅巧打斷了護士的解釋,白皙的手緊抓著剛剛替她縫合用的手術刀,腕上的青筋看得出她有多麼的使力,就怕別人傷害了自己。“你們誰都不要過來!誰要敢過來,我就殺了誰!”


    “巧巧,是我!”看到藍雅巧變成這樣,童天風的心又痛又駭,連忙向前一步解釋著自己的身分。


    “巧巧,是我啊!我是妳的風哥哥。”


    “風……哥哥?”听到童天風的話語,藍雅巧愣了一下,重復說了他的話,但是隨即又吼著,“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我為什麼會在這里?我叫作……巧巧嗎?我的頭好痛!”


    藍雅巧這樣說著,但听在童天風的耳中卻像是一把銳利的刃般,狠狠的把他的心都切碎了。


    “巧巧,妳不認識我?”他望著最心愛的女子,看到她的模樣,童天風好自責自己為何會把車開得那麼快?


    如果時間可以倒轉,他寧可是巧巧撞到他!


    “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們這些人!”藍雅巧一面揮舞著刀,一面神色痛苦地說著,“我的頭……好痛!”


    “巧巧,妳過來,我不會傷害妳的,都是我的錯,妳受傷。”


    “你不要靠近我,不要……啊!”


    她的尖叫跟示威都還沒有結束,童天風卻已經先一步緊緊握住那把手術刀,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你的手……”藍雅巧驚呼起來,被擁抱住的她霎時張大眼,也忘了掙扎,只是一直看著童天風握住刀的手,那里正不斷滲出鮮紅的血痕。


    “沒關系,比起我害妳受的傷,這算不了什麼!”


    血,流得還太少。


    比起他害她受過的傷,童天風手上的血跟痛,都只是微乎其微的皮肉之傷而已。


    他欠這個小女人太多了,當年是她走進他的生命中,接替他母親不在的遺憾,做他的小苞班,做他永遠的仰慕者,一直在安撫他對這個世界憤怒的情緒。


    啪啷……


    手術刀在他的擁抱之下從藍雅巧的手中滑落,童天風的聲音像是最有效的鎮靜劑,緩緩的透進她的耳中產生了作用。


    “巧巧,讓我照顧妳,這輩子我是再也不會放妳走了。”


    沒錯,這輩子,這生生世世,在他的生命里,他只會把藍雅巧當成是他的愛情主題曲與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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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說,愛走了之後,如果她又回來,那就表示你們兩個的緣分的的確確是存在的,而且是切不斷了,你是屬于她的,她也是屬于你的。


    香港在那一夜大雨過後,天氣一直不穩,就像現在雖然是大白天,但是灰蒙蒙的雲層覆蓋了陽光露臉的機會,但是這對正驅車前往醫院的童天風來說,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的情緒,因為他找到了他的巧巧。


    他的巧巧回來了。


    鈴~~


    就在童天風心情愉悅的時候,手機又響了,他不加思索立刻將耳機戴上,“喂?”


    “小風,你為什麼爽約?”童史芬不悅的聲音從手機另一端響起,還等不及童天風的回應,又馬上像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黃總的千金可是在百忙中硬抽出兩個鐘頭來跟我們相親,我都提醒你過多少次了,不要遲到、不要遲到!


    “為什麼剛才黃小姐打電話來說你並沒出現?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去?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說,不要打一開始就對黃小姐表現得興趣缺缺,在你們還沒見到面之前,不要那麼快就下定論。”


    “不是只有她才在百忙中抽空赴約的。”原本的好心情瞬間被這通電話打擾,童天風冷著聲音說道︰“昨天公司出了一點意外狀況,所以我臨時無法前往,我等會兒會讓秘用我的名義送花給黃小姐表示歉意。


    “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對我來說,相親並不是我認為最重要的,如果沒事,我現在正在開車,不方便多說話,先收線了,再見。”


    對現在的他而言,他和藍雅巧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但他當然沒必要對童史芬說這些。


    “喂,你……”


    沒等童史芬接話,只見他已經先一步切斷通話,油門一踩,加緊往醫院的路上飛奔而去。


    他一直以來心里想娶的對象就只有藍雅巧一人,他厭惡父親那種拈花惹草的性格,看到母親身受病痛、心受拋棄之苦,他就決心令自己不要重復父親的惡行。


    停好車,童天風很快地按下電梯,直達心愛的小女人所住的病房。


    一推開病房的門,除了空調偶爾作響外,幾乎听不到任何嘈雜的聲音,空氣中嗅聞到的不是令人皺眉的消毒藥水味,而是淡淡的桔梗花香。


    童天風打點藍雅巧所有住院事物,全部都只有“高級”兩字。


    飲用水喝的不是醫院飲水機供應的,而是法國進口的瓶裝礦泉水;毛巾衣裳不是普通的尼龍混棉,而是純棉名牌,小到生活用品,大到藍雅巧的治療狀況,童天風全部都要全權掌控。


    進入病房,恰好看到護士正在替昏睡的她量體溫,護士原本要對他打招呼,卻被他阻止。


    “她怎麼樣?”童天風低聲問道,深怕自己吵醒了睡夢中的藍雅巧。


    “今天很穩定,沒有發燒!”有些年紀的護士微笑起來,也小小聲地說︰“年輕真好,瞧你這麼關心藍小姐,她一定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謝謝。”童天風微笑以對。


    護士離開後的病房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她就像個大女圭女圭般安靜地躺在床上,大波浪的鬈發襯在蒼白的小臉旁,柔軟的床鋪和棉被將她縴細的身子遮去了大半,記憶中那兩道彎彎的柳眉此刻是皺的,似乎連在睡夢里,她都還帶著慌恐跟不安。


    童天風輕輕的坐在床沿,伸出手模著那兩條皺起的秀眉,思索著她在夢里夢到了什麼情境,怎麼會表情顯得如此痛苦?


    手指感覺得到她眉毛柔軟的觸感,童天風笑了,她終于再度回到自己身邊,能夠再一次地撫模她、親近她,他的心就充滿了滿足感,滿滿的歡喜充塞著他的胸口。


    他再挪挪身子,更接近她,將雙唇覆蓋在她那深鎖的眉心上,童天風的吻像是一把鑰匙,吻開那糾結在一起的眉宇,這個動作讓藍雅巧如羽般的濃密睫毛顫動了起來,慢慢的,那雙湛藍的眼楮帶著些許迷蒙的水氣與他四目相望。


    “嗯……”她像只貓兒,眨了眨眼楮後才看清楚是他。雖是無意,那一聲嬌吟卻是讓他酥到心坎里。


    “妳哭了?”看到她眼中的淚水,童天風起了疑問,“是不是哪里疼?頭痛嗎?我馬上叫醫師來。”


    “不、不是……”躺在病床上的藍雅巧連忙阻止他,“我只是、只是作夢而已。”


    “作夢?”幸好幸好,他松了一口氣,深怕她又再度忍受車禍的創傷折磨,伸手抹去她的淚痕,“夢到了什麼?我看妳連睡夢中都皺著眉頭?”


    “我……記不得了。”藍雅巧眨眨美眸,那只伸過來擦拭的大手傳來溫暖的觸感,令她心安。


    “醫師說,妳是因為車禍受到驚嚇的關系,因此暫時失去記憶,等妳傷勢好一點,情緒穩定下來,應該可以慢慢的回想起來。”童天風看著藍雅巧,溫柔地說著。


    即使經過這麼多年,他還是好愛觸模她的小臉蛋,那種觸感教他很難將注意力移開。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藍雅巧的眸子閃著畏懼又好奇的光芒,“雖然說是你撞了我,可是你對我似乎好得過頭,我們、我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妳覺得呢?”童天風被她的話語逗笑了,又更靠近她些,甚至把額頭對在她的額頭上,感應著她有沒有發燒。“妳記得小時候我們常常這樣幫對方量體溫嗎?”


    “我不知道。”這動作讓她的臉兒紅了起來。


    “或許我得做更多我們過去的動作,妳的記憶才會恢復得比較快?”童天風那張帥氣的臉龐,出現了一抹邪氣的笑容。


    “什麼?”


    藍雅巧才剛剛問完這個問句,只見童天風已經吻上了她的唇!


    她毫無預警的接受了他的吻,呼吸間淨是童天風身上古龍水的淡淡香味,接觸的那一剎那,他像個單槍匹馬的騎士,輕易的封住了她的唇。


    那唇的溫度和觸感都與她自己不同,他進入得太快,那舌尖傳遞的火焰輕易地吸取了她的舌,滑過她的貝齒,帶來一種酥麻的快感,觸動了她緊閉的心靈,一叢熱情的火苗竄升,她無力反抗,只能接受。


    他像狂野的颶風,咬噬著她的柔唇,那力道時而輕柔、時而用力,捧著她的俏臉,那手掌心的溫度加速了她臉紅心跳的速度,這吻來得快、來得急,來得強烈;而她就像是他捧在手心的冰,那一瞬間帶起的柔情跟激烈令她的防備化成了潺潺流水,不能自拔。


    她跟他忘了時間、忘了地點,只記得彼此的溫度和唇瓣間傳送的激情火焰,彷佛是一道龍卷風,颶風眼里面只有他們,隔離在世俗之外。


    “巧巧……妳知道我有多想妳嗎?”他低聲問,捧著她的臉兒又是一陣細吻。


    這小女人令他朝思暮想,等得他的心都碎了。“妳失蹤的這些年來,我每天每天都在想妳,發了狂的找妳,我還對阿姨低聲下氣請她幫忙;我知道她人脈廣,而那時候我的羽翼未豐,還沒有廣大的資源能讓我去找妳。


    “可是我怎麼找也都找不到妳,妳就像是泡沫一樣在人間消失,我以為妳死了,可是妳卻又再度出現!”


    童天風以手指慢慢觸模著她發際線上那道舊疤,藍雅巧瞧見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對我這麼好,是因為我頭上這道疤嗎?”


    “當然不只。”他憐愛地將她抱進懷里,“這道疤只是讓我更加強了想一輩子跟妳在一起的決心。”


    “這疤跟你有關?”


    “我說給妳听吧!”他的聲音變得低沉,翻查腦中記憶,時光回到十年前那浪漫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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