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情,行不行  第四章
作者:螃蟹樹
    “二哥呢?”小女孩一身狼狽,從一年級教室跑到六年級教室找人。


    “不在。”男孩盯著辮子明顯被扯散的小女孩,皺著眉問︰“發生什麼事了?”


    “……”小女孩閉著嘴,死不肯說。哼,怎麼可以告訴他她打架輸人的丑事!


    豈料--這個每次都欺負她的家伙居然牽起她的手,疾走急問︰


    “是誰欺負妳?”男孩義憤填膺,“我去替妳討回公道!”


    初一下午,覃棠捧著一本雜志,靠坐在陽台搖椅上,優閑地曬著太陽。


    雖然空氣有點冷,但天清日暖,非常宜人。覃棠薄衫長裙,一臉素淨,懶洋洋地翻著雜志,搖椅舒適,和風徐徐,漸漸地,她有了睡意。


    “棠?”


    才陷入睡夢中一會兒,一道熟悉的男聲便在她耳邊響起。


    她睜開眼,但這位身影健碩的仁兄剛好站在她面前,遮住了陽光,由于他背光、她意識混沌,一時之間,覃棠沒認出來人的身分。


    “你……”她揉揉眼楮,打了個小炳欠。


    “大過年的,才幾點就睡覺啦?”男人帶著笑意問。


    “雷仲堯,是你啊!”


    她終于認出了他。覃棠隨意抬了一下手,算是跟他打招呼。


    “今天太早起床,睡個午覺,非常理所當然啊。”


    “大過年的,怎麼一早就起床,不睡晚點?”


    “沒什麼,臨時起意,跟我二哥聊了一下。”


    覃棠抬起頭,對著雷仲堯說︰“你坐下來吧,我脖子酸。”她挪了挪身體,搖椅很大,再坐一個綽綽有余。


    雷仲堯一坐下,覃棠這才覺得有點擠。


    “我忘了,你不是泉菲。”學生時代,她和好友常常一起窩在這張藤制的搖椅上看、聊天,兩個女生,怎麼坐怎麼寬敞舒適,她忘了雷仲堯手長腳長,跟哥哥們都是長人一族,和她們是不一樣的。


    “怎麼了?”雷仲堯倒沒覺得不舒適。


    “有點擠,你要不要另外搬張椅子過來?”他長長的腳,擠貼在她掩于長裙下的腿,沒有空隙。


    “沒關系,我坐一下就走。”


    “好吧,主隨客便。”


    不過,覃棠還是再挪了一體,她不希望他坐得不舒服。


    “恭喜發財。”她偏首,向他伸手。


    很有默契的,雷仲堯從口袋抽出一個紅包,放在她的手心上。


    “祝妳平安長大。”


    他望著她笑起來像天使的臉,說著每年都一樣的祝福。


    忘了是哪一年開始的,總之,有一回過年,他來覃家拜年,小覃棠不知從哪兒听說了只要年紀比她大的都必須給紅包,于是,他也成了她“拜年”的對象。後來這個習慣便一直延續著,甚至他不在台灣的那幾年,還利用方便的快遞,保持了他跟她之間的拜年習俗。


    “老兄,不要再祝我平安長大了,有點創意,說些別的吧。”


    “收人壓歲錢的小朋友,不可以太挑剔。”


    女人一過了二十五,便開始在意起年齡了嗎?雷仲堯聰明地猜中了覃棠的心思,不過,他很紳士地沒去戳破就是。


    “要我換詞,那麼,我要扣一半的壓歲錢。”他跟她開玩笑。


    “算了,”小氣鬼!明明懶得想詞,還用這種方式敷衍她。“本小姐體諒你長年在數字中打滾,國文造詣差勁得很,不跟你計較了。”


    雷仲堯出身于台灣赫赫有名的金融世家,從小和數字一起混大的,她知道他目前管的雖然不是什麼金控或銀行,但他負責的基金部門,也和數字月兌離不了關系。


    “恥笑我?”雷仲堯屈指輕敲她的頭,“請問,誰的恭喜發財賀詞十多年來都一成不變?”


    “呵……”覃棠心虛一笑,趕緊將話題扯到別處去。


    “對了,『鼎安』那個案子發下來了,謝謝你。”她說的是上次請他關說的案子。


    “不客氣。你們公司的企畫,有幾個點子很有創意,我並沒出什麼力。”


    “是嗎?”覃棠不怎麼信,這一次參加比稿的,有一家是實力超強的國際公關公司,誨芝曾提過,如果沒有意外,獲勝的應該是他們。


    “是的,妳別想太多。”


    雷仲堯好看的眼一瞬,盯著覃棠疑惑的臉,說了個有解釋等于沒解釋的答案。


    “別想太多就別想太多。”


    反正,“兄長”想給特權,她這個沒什麼道德操守的人,是不會拒絕的。


    “不過,找一天我請你吃飯。”


    “好。”他微笑,真喜歡她這樣干脆明亮的個性,“選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


    “今晚啊?”覃棠有些為難,像她這麼受歡迎的人,在過年這種大節日,怎麼可能沒活動嘛!


    “怎麼,有事?”


    “嗯,約好了跟幾個朋友吃飯、跳舞兼夜游。”覃棠一臉抱歉,她這個要作東的主人,好像有點不夠意思。


    “沒關系。或者,我跟妳去?”


    “你要去--”覃棠咋舌,不會吧?她的朋友他又不認識。


    “不方便?”她吃驚的樣子很好玩,雷仲堯雙眉微挑,明知故問的說︰“還是,不歡迎?”


    “沒、沒有,只是怕你這個三十歲的老頭跟我們玩不來,”覃棠直率地說,沒有恥笑他的意思。“絕對沒有不歡迎你。”


    覃棠以為雷仲堯會打退堂鼓,改變主意的,畢竟,他是屬于那種精英中的精英、工作狂中的工作狂、金字塔頂端的份子,和他們這些“人生以快樂為目的”的俗人,不屬于同一個圈圈的。


    “既然沒有不歡迎,那就今晚了。”出乎她的意料,他仍是維持原意。


    “呃--好吧。”


    到時候覺得不好玩,可別怪她沒事先警告過他。


    “別嘟嘴。”雷仲堯好笑的拍拍她的頭,“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語畢,他低首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然後用那張好看得過份的嘴交代,“我先下樓跟伯父、伯母拜年,順便再去找你二哥,晚一點再上來接妳。”


    覃棠用手撫著額頭,呆呆地目送雷仲堯離去。


    “什麼嘛……”


    她微嗔,手,一直按在雷仲堯親過的部位,沒有放下。


    這家伙腦筋短路啦,沒事吻她額頭做什麼?


    除了對他奇怪的行為感到困惑外,幾天前死黨菲說過的話也驀然襲上腦海--和雷仲堯上床的時候,也當他是兄弟?


    那時好友問得突然,她腦筋一時轉不過來,沒能回答泉菲的疑問。


    那一夜……當他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啊……如今,撫著額頭殘留的嘴唇余溫,開竅似地,覃棠突然蹦出答案。


    “切,想太多!”


    她用力搖搖頭,大聲地說︰“想太多想太多!雷仲堯是哥哥、雷仲堯是哥哥……”


    雖然往年他都未曾如此做過,但,這個吻,一定是友愛的表示。


    一定是--吧?!


    黎明曙光,從東方海面緩緩透出。


    喧鬧了整晚的年輕人,散坐在海灘,保持難得的安靜,靜候日出。


    這一票朋友,是覃棠大學戲劇社社團的學長、學妹,這一次聚會,除了她的學長、學妹外,還來了幾位她畢業後曾經待過的實驗劇團的同事。


    昨晚,他們在東區某條小巷內的一家日式料理店用餐,吃完飯,又轉戰兩家PUB,跳舞跳到半夜。最後,一行人三台車,往北駛上公路,夜游至東北角海岸的某處海灘。


    天冷,幾個男生幫忙撿樹枝生火取暖。起先,大家圍著火堆聊天,彼此分享著近日的情況與漫聊一些劇團界的新聞;後來,天漸明,旭日將升,眾人便移向更靠海的區域,三三兩兩散坐在海灘,等待日出。


    “借靠一下。”


    太陽出來後,玩了一整夜的覃棠終于累了。


    她坐在雷仲堯身旁,頭無力地靠向他的肩頭。


    “想睡覺?”他微偏頭,看著精神不濟的覃棠問。


    “嗯。”


    “那麼,要不要回車上去?”他的車還算寬敞,若要睡覺,在車內會比較舒適。


    “不要,這里的空氣好新鮮!”


    她深吸一口氣,趕跑了幾只瞌睡蟲。“喂,想不到你這位三十歲的老頭,瘋起來比我還有體力。”


    “我只比妳大五歲。”


    對于那個不順耳的“老頭”二字,雷仲堯自動略過,當作沒听見。


    “呵……”好好笑,學商的就是學商的,對數字永遠敏銳。


    “先生,這年頭差一歲就差一個世代,不要裝小了。”覃棠很故意的取笑他。


    她沒說他三十一已經很客氣了,要知道,照中國人的算法,年一過,即使生日未到,年齡還是得往上添一歲。


    “承蒙提醒,謝謝了。”


    雷仲堯無奈的說,他承認,要耍嘴皮子,他肯定耍不過她。


    “不過,雷仲堯,你跳舞的樣子,很有看頭耶!”


    昨夜在PUB,她算是開了眼界,還以為這位仁兄只會跳那種風度翩翩的國際標準舞,沒想到,他那修長的四肢,竟能隨著電子音樂跳出連DJ另眼相看的活潑舞步。


    “小朋友,我和妳二哥他們在外頭混時,妳還在吸女乃嘴吧。”


    “亂講--那時候……”


    她回憶了一下,才說︰“我小五,不吃女乃嘴已經很久了。”


    覃棠記得,他、二哥和日遠哥玩得最瘋的年代,是他們高中、她小學時;後來,他們出國念,相處的機會相對變少,也就不知道這幾個男人在國外無法無天到何種地步了。


    “是啊,已經很久了……”


    他左手橫過胸膛,踫踫她的發,“小女孩如今都長大了。”


    有些許的感慨,因為,輕狂年少的伙伴,如今少了一個。


    深邃的瞳眸從身旁的俏女孩移至前方的大海,旭日初升,海水藍藍,乍看之下,雷仲堯的眼,竟映著淡淡的藍。


    “喂!”覃棠仰著臉,望著靜默不語的他。


    “怎麼了?”


    “我想回家了。”她起身,手伸向他,“司機大人,上工吧。”


    雷仲堯對她縱容一笑,應道︰“好。”


    他也站起來,方才的落寞,已然消失。


    然後,覃棠吆喝著朋友,準備集合回台北。


    “雷仲堯?”


    搭他們便車的兩個朋友,已先行入座,雷仲堯站在車體右前側,正要為覃棠開車門。


    “有東西忘在海灘嗎?”


    她遲遲不上車,讓他以為她掉了東西。


    覃棠對他搖搖頭。“你--應該不是惦記悲傷往事,性格因而扭曲變黑暗的那種人吧?”


    罷剛雷仲堯看著海的表情,令她想起十二月的那個夜晚。


    她的性子雖不如死黨方泉菲那般縴細聰敏,但方才聊到他年少時的往事時,他眼中那抹閃現的落寞,卻被她收進眼底了。


    “棠……”


    “夠了喔!”


    覃棠伸出手,頑皮地在他臉上胡亂抹扭一把,“和本小姐出來玩,不可以出現剛剛那種表情!”


    說完,她朝他粲然一笑,不給他機會回話,便彎身上車。


    她懂……雷仲堯愕然地望著她,她卻把車門合上,掩去他驚訝的眼神……


    疾駛于濱海公路上的車子里,坐了三名因疲累而沉睡的嬌客,但他在意的,卻只有身旁這一位。


    那一夜之後,覃棠甜美的身影,幾乎佔據了他所有不工作的時間;那一次深談之後,覃棠甜美的身影,仍是佔據了他所有不工作的時間……


    他雖答應過她不再提輕狂的那一夜。


    但,那不表示他不能做些別的……


    大年初一,是他固定上覃家拜年的日子。往年,他皆按照禮節和習慣,先去向覃爸、覃媽拜年,然後再去找好友覃毅敘舊;至于棠,他通常是離開前、或在餐桌上,才將紅包送給她。像昨天那樣,一踏進覃家,便迫不急待上樓進她房間尋人的經驗,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


    是因為愧疚,才這樣嗎?


    不,擦槍走火的那一夜,經過時間的沉澱後,有一些別于“愧疚”的感覺悄悄產生。對覃棠,以往那種兄妹般的情誼,已經變質;那一夜之後,他對她有一種陌生的情愫漸生……


    在美國那些年,他忙于念、工作,不是沒談過感情,但那幾段戀情不是沒時間維系,便是實在對女方沒感覺而結束彼此的關系;回台灣後,他也認識不少女性,無奈除了忙于工作這個原因外,那些漂亮的淑女們,仍無法引起他的興趣。


    然,這一回對棠涌生的感覺,竟是如此強烈!


    心動了嗎?


    你--應該不是惦記悲傷往事,性格因而扭曲變黑暗的那種人吧?


    她方才的話,驀然涌上心頭……性格扭曲……呵,他的棠啊,對他的觀察如此一針見血,叫他如何能不心動……


    雷仲堯分心駕駛,微偏頭,偷瞥身旁的覃棠一眼,然後勾起一抹復雜的笑。


    麻煩啊,久不談感情,沒想到一動心的對象竟然是一向視為“妹妹”的棠!


    糟糕的是,他這位“妹妹”對他--打死沒有其它的想法。


    怎麼辦?右手松開方向盤,他握住覃棠擱在腿上的手。


    她說一是一的個性雷仲堯很清楚。


    他沒忘記上回在辦公室時,覃棠強調他們倆僅僅屬于兄妹間的“喜歡”,不涉及男女間的情感。她不愛,若強迫她接受,只會惹得她厭惡心煩,縱使是老交情的朋友,唉,尤其是老交情的朋友!


    相識二十幾年,太清楚她好惡分明的脾性--她若不想要,死纏著她,只會將她推得更遠,甚至,還可能被列入不歡迎名單,拒絕往來……


    沒關系,他最近已經丟出了不少公事……


    意思是--他有的是時間追求她。


    不試,永遠沒有機會擄獲佳人頑固的心。


    長指輕扣住陷入好眠的“妹妹”,那張好看的嘴微勾,笑得有些深沉。


    再遲鈍的人,也能察覺雷仲堯最近出現的頻率高得不正常。


    何況,覃棠可是慧黠靈動,不是反應遲鈍的那一類人。


    三月下旬,冷冬已去,天漸回暖。從過年到現在,她和雷仲堯吃飯、看電影、踏青、出席宴會、夜游的次數,多得連伸出十只手指頭、十只腳指頭也數不完。


    太奇怪、也太過份了!


    每次,不是聲稱順道就是路過,要不然就是什麼多了張票、或者臨時被女伴放鴿子之類的亂七八糟理由通通有,害她有限的假日,幾乎都浪費在雷大仁兄身上。


    真是太過份了!


    和上一任男友分手後,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約會了,雷仲堯再這樣霸佔她的假日,叫她如何有時間、有機會去談戀愛?


    “不行,下次一定要拒絕他!”覃棠愈想愈不對勁,也愈想愈生氣。


    “怎麼了?”


    陳見達和寧小桃被她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便開口問她。


    “沒有,”覃棠望著這一對在過年後即正式成為情侶的同事,答道︰“只是臨時想到一件事。”


    “喔……”


    情侶倆有默契的敷衍了一聲,然後,繼續呈現不理人的態度。


    陳見達半專心地開車,寧小桃的頭則依偎在男友肩頭上,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妨礙駕駛開車,有違安全的行徑。


    “喂,你們這對愛情鳥很冷漠,一點都不關心同事耶!”覃棠提出抗議。他們這一對,戀愛前互相唾棄、嫌到不行;戀愛後卻卿卿我我像對連體嬰,前後差別之大,簡直到了令人惡心的地步。


    “棠棠,我們沒有一起出游過,難得的機會,當然要好好把握。”


    寧小桃的意思是--我們倆談戀愛的時間都不夠了,豈有分神關心旁人的道理。


    而且,同事幾個月,他們已經將覃棠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灑月兌個性模得七分熟,因此,這對情侶一致認為剛剛那一句只是小姐她無病申吟,隨口喊喊的無聊話。


    “咦,你們想把握的,不是做好這個案子嗎?”


    “呃--也有啊。”


    愛情鳥之一--陳見達開口解釋,不過听起來頗沒說服力。


    “是喔。”


    覃棠慵懶地靠著椅背,無所謂地說︰“好吧,隨便你們,反正這一回我是跟班的角色,只負責玩,不負責動腦筋。”


    年初,那個甜橙上市暨“橙鄉冬季香旅”的案子做得漂亮,案主極為滿意,于是介紹了另一樁生意給“凱芝”。


    他們這一回南下到高雄寶來,便是為這樁生意而來。


    客戶是溫泉度假山莊的老板。此行的目的,主要是了解兼勘察度假山莊的環境與特色,以便替大老板規畫如何促銷溫泉、增加來客的造勢活動。


    案子原本由小桃和見達負責,但覃棠上回記者會的表現太過突出,所以大老板指定她也得出現,因此,這回到高雄山區的溫泉度假山莊之行,從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


    “听說度假中心有剛剛完工的小木屋,我要一人住一間。”


    覃棠在後座翻著客戶給的資料,邊看邊聲明。


    “太好了!我們百分之百同意。”陳見達代表女友與自己,用很曖昧的聲音附和。


    “棠棠,謝謝妳,妳真是太體貼我們了。”不愧是情侶,寧小桃也用甜膩得像02040接線媚女的嗓音向她道謝。


    “很好,因為本小姐對睡眠的品質要求很高,對于『噪音』的容忍有限。”


    這對情侶,真是夠了。


    覃棠翻眼合上資料,再度抗議,“兩位,你們不覺得在沒有愛情生活的同事面前,表現得如此甜蜜,很不人道嗎?”


    “沒有愛情生活?誰?誰沒有愛情生活?”寧小桃轉身,興致勃勃地問。


    “除了我還有誰?”


    “妳?”陳見達和寧小桃同聲開口,“哈,別開玩笑了吧!”


    “我哪有開玩笑?”她的確快半年沒約會了啊!


    “小姐,妳辦公桌上那些不同男人送的花,還有不時有人接妳下班吃飯的情形,叫沒有愛情生活?騙鬼啊!”


    “花是仰慕者送的,又不是我仰慕他們,那哪算!還有,吃飯是跟朋友吃的,又不是跟男朋友,當然也不算!”


    “喔……”听起來頗有道理,這一對情侶又一致地點頭。


    “不對。”陳見達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停止點頭的動作,“有一次我和小桃去華納威秀看午夜場遇見妳,妳身邊明明有個帥到不行的精英男陪伴,棠棠,妳說話前後矛盾喔!”


    “華納威秀?午夜場?”


    覃棠細眉微皺,然後忽然想起,“喔,那是我二哥的好朋友,沒什麼的。”陳見達說的大概是雷仲堯吧。


    “兄弟的朋友,也可以變情人啊!”


    雖然約會時,注意男朋友比注意電影的時間長,但那天那名精英男實在太出色了,所以寧小桃對他還留有印象。


    “而且妳那位世交看起來和妳很配耶!”


    “和雷仲堯變成情人?怎麼可能!”


    寧小桃那壺不開提那壺。


    好不容易忘記去年十二月那個失控的輕狂夜,也努力恢復和雷仲堯沒有顏色的“兄妹關系”,偏偏這個女人很不識相,沒事做啥將她和雷仲堯湊成一對!


    听了真令人起雞皮疙瘩。


    “為什麼不可能?我和見達當初還不是死仇一對,可現在……”寧小桃媚眼看了男友一眼,然後繼續說︰“所以嘍,做人不要太鐵齒。”


    “才不是鐵齒。”


    小桃不懂,她對一個男人喜不喜歡、來不來電,通常見面第一眼就可以知道。她跟雷仲堯?哈,怎麼可能!她第一眼見到他時,還只是個兩歲的小女圭女圭呢。


    “你們那天看見的是從小看我長大的『哥哥』,所以小桃,別想太多。”


    “哥哥?那就是青梅竹馬嘛!棠棠,這更好,青梅竹馬式的感情最雋永,步入禮堂的機會很大哦。”


    “喂,寧小桃,妳這個深陷熱戀的女人,滿腦子--”


    覃棠才要反駁她,手機的鈴聲卻在此時響起。


    “我先接個電話,等一不再說。”


    看了螢幕上顯示的號碼,覃棠立刻知道來電者為誰,她掀開手機,直接道︰


    “哈,雷仲堯,不管要吃飯或是看電影,本小姐通通沒空!”


    雷仲堯在電話另一端听了失笑,他何時惹了她,語氣這麼沖?


    “那麼,如果是試車呢?”


    “試車?!”原本的慍惱,在听見他的提議後,忽然轉變為興奮。


    前一陣子,雷仲堯跟她提過,他訂的那輛Lamborghini快交車了。


    “標志是黃色奔牛的那一輛嗎?”


    “沒錯。”


    “可以在三點八秒內,瞬問加速到一百公里?”她高聲問,有一絲迫不急待。


    “是的。車商剛打電話來,車子已經出基隆海關了。”


    她聲音里的興奮,令他也跟著開心。


    雷仲堯邊說邊回想行程,打算請秘取消下午的工作。“想試嗎?我去接妳。”


    “當然好--噢!不行,我現在在高速公路上,離台北好遠。”


    罷才的興奮,霎時變成失望,覃棠哀怨的看向前座的同事,寧小桃收到她的眼神,笑鬧地跟她扮了個鬼臉,結果惹得覃棠心情更惡劣。


    “正要去高雄山區出差,而且要好幾天才能回去。”


    氣死人了!有好玩的不能跟,反而得在這小小的空間里,看一對愛情鳥示範何謂熱戀,真是有夠悶!


    “臨時出差嗎?怎麼沒听妳提起?”他不知道“凱芝”的生意範圍已擴及南部。


    “不是啦,上禮拜就決定了,我們要替一家溫泉度假山莊企畫活動。”


    “好吧,那我等妳回來。”


    “等?!”


    她才不信!“男人一踫見車子這檔事,豈有等待的耐心!雷仲堯,不要騙人了,你一掛掉電話,鐵定偷偷跑去試車,才不會等我!”可惡,聲名響當當的Lamborghini耶,她也好想開開看說。


    “我不會。”了解覃棠急欲嘗鮮的心里,雷仲堯向她保證。


    “嗯哼……”這還差不多。


    不平衡的心,在听見他的允諾後,終于有一點點釋懷。


    拖人下水,讓他不能在第一時間駕駛功能、外型皆炫到不行的跑車,好像有點不講道理。不過,雷仲堯是哥哥,陷害兄弟,是作妹妹應盡的義


    務--覃棠這麼一想,便不覺得愧疚了。


    她沒考慮到,通常當人家哥哥的,是不會像雷仲堯這麼順妹妹心意的。


    “什麼時候回台北?”


    總是這樣,他說什麼,她听什麼,從未懷疑他的誠信,雷仲堯非常滿意覃棠的反應。“或者,我去接妳?”


    “不用來接啦,只要告訴我,你跑車打算停淡水老家,還是--”


    話未畢,手機居然被沒有禮貌的寧小桃搶去,事出突然,覃棠當然敵不過寧小桃的“神搶手”。


    “喂,你好,我是棠棠的同事,你要來接她嗎?我看,你干脆一起來泡溫泉,寶來的硫化氫泉很有名喔,如何?”


    “寧小桃,手機還我!”


    這女人真過份,嫌她這顆電燈泡太亮,也不要用這種爛招嘛!而且雷仲堯又不是無所事事的米蟲,怎麼可能隨招即來?


    “妳住嘴。”寧小桃捂住手機,很不客氣的說︰“本紅娘正在替妳制造機會耶,一點禮貌都沒有,要心存感激,了不了?”


    “妳自己去了啦!”


    覃棠還是伸手抽回了電話,“哈,雷仲堯,不要听我同事胡說……”


    她邊說邊瞪著寧小桃,“什麼?你說什麼……”


    “去山里度幾天假,很迷人的主意。”雷仲堯莞爾,送上門的機會,豈能讓它溜掉。


    “不會吧?你跟二哥一樣,都是日理萬機的人耶,怎麼可能有時間玩?”像她二哥,去年結婚時還忙得連蜜月都沒時間去,更何況是雷仲堯這種工作狂,根本不可能會為了度假而抽出幾天時間的。


    “我跟覃毅不一樣,我有個能干的大哥。”他們雷家不像覃家出了個科學家長子,他大哥雷仲綱,經商能力可是不下于他呢。


    “喔……”


    “別喔了,報一下寶來的旅館吧。”


    “啥--你真的要來?”她以為他在開玩笑說。


    “不歡迎嗎?”雷仲堯低低的聲音,隱去了淡淡的深沉。


    “不會啊,多個伴也不錯。”


    平時還算聰明的覃棠,在雷仲堯听似不經意的口吻下,傻傻地道出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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