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後


    “子紀，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嘍！我真是要好好謝謝浮雲莊主的大力相助，只是礙于公務纏身無法前往浮雲莊，它日若有機會必當親自登門道謝，就麻煩你轉告令師了。我敬你一杯！”


    “嗯，別這麼客氣了，只是小事罷了。”


    “哪里！對你們是小事，對我來說可是幫了大忙了啊！”


    “都說別客氣了嘛！來來，我也敬你一杯。”


    門里的人談得開心，殊不知門外有人听得是怒火中燒。


    “可惡！居然笑得那麼開心！”露出忿怒的表情，少年又將耳朵靠近了些，想听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子紀，正事已經談完，你肚子也餓了吧？我已經吩咐客棧掌櫃準備了些小菜，就在這邊用過餐再走吧？”


    “放心吧，我才不跟你客氣！今日吃你這頓，下回換我做東主。”


    “哈哈，好，就這麼說定了！”


    “什麼？”少年听得更是怒氣沖天。“還吃飯……我在外面餓得半死，他居然還在里面吃飯？而且連下一頓都約好了？！”


    “你是誰！”


    糟了！听到有人叫喊，少年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跑。


    “別走！”來人伸手就想抓住他的肩膀，卻被他閃掉了。


    但是一個快步，他就又擋到他面前，讓他無路可逃；少年只好一轉，往另一個方向逃去。


    “還想跑！”


    見對方一直不肯乖乖束手就擒，這方可沒那麼好的耐心陪他玩捉迷藏，翻起手心聚氣，一掌就想打過去！


    這時房里說笑的二人似乎也听到外面的騷動聲，雙雙走了出來，看到的情景便是護衛舉起手想要給偷听的小賊一掌。原本兩人還沒想那麼多，可是其中一人才瞥了偷听的少年一眼，立刻臉色大變︰“手下留情！”


    縱身擋到兩人中間，將偷听的少年攔到自己身後，二話不說地替他接下那一掌。雖然並沒有回手的打算，但是體內的真氣遇敵，便自然而生反彈之力，反將原本出掌的人震退了三步。


    這時從房里出來的另一人也快步上前，看了一下自己的隨從。所幸他剛剛並不是真的有心傷人，所以反彈之力也不大，只是事出突然，沒有防備才會被震退。他疑惑地看向對方︰“子紀，這是……”


    “對不起！他不會武功，我怕那掌打下去他會沒命，所以才出手的。沒傷到你的隨從吧？”魏子紀有點愧疚地低頭賠了不是，隨即轉向被他攔在身後的少年，臉上的表情已換成震怒︰“尹承平！你最好立刻解釋清楚你為什麼在這里！”


    听到了少年的名字後，方聖欽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很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看起來被魏子紀的怒氣嚇到的少年。“喔，這個就是傳說中那個讓你寶貝得不得了的小師弟啊？”


    魏子紀尷尬地笑了笑，隨即轉身又是怒瞪著對方。


    “嗚……”見魏子紀是真的動了怒了，尹承平有點害怕地往旁邊閃了兩步。“誰教你不說一聲就把我一個人丟下嘛……”


    “你！”偷跑出來就算了，真正氣的其實是剛剛看到他差點被擊斃還不自知。但是看到他又擺出一副受驚的小動物模樣，魏子紀就又氣不起來了。“進來！”


    雖然有點害怕，但是看難得動怒的魏子紀氣呼呼的樣子，尹承平只好認命乖乖地跟著他走進房里。


    至于方聖欽，他跟魏子紀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知道他有多疼這個小師弟，只是一直無緣見面。今天既然對方自己找上門了，不等魏子紀說，揮退了隨從後，他就自動地跟進了房里。


    進到房里，魏子紀先拉過尹承平檢查了一會，確定他毫發無傷後，才開始追問︰“我不是讓師兄他們跟你說了嗎？你又自己偷跑出來！”


    “說什麼啊！”見魏子紀好象沒那麼生氣了，尹承平的氣焰便上來了。“你就說什麼要出去辦事，說得不清不楚的，而且還說什麼一個月內就可以回來了，你怎麼可以把我一個人丟下一個月？”


    “什麼一個人啊，師父師兄他們不是都在嗎？”


    “不一樣啊！他們又不是你！”瞧，多麼理直氣壯啊！


    雖然注意到身旁的方聖欽已經在偷笑，可是魏子紀也無可奈何。頭痛地看著小師弟……


    唉，就是知道他這個小師弟黏他，所以他才會趁他喝過藥睡著時偷溜嘛！他知道如果小師弟知道自己要去那麼久一定會說什麼也要跟……結果沒想到他都已經偷跑了，這個不怕死的家伙居然還是偷跟了出來！


    見魏子紀似乎還想訓他，尹承平索性嘴一癟，做出一副欲哭的樣子。“人家一听說你出來了，連錢袋都來不及拿就偷溜出來了，然後一路上沒吃好沒睡好的，追了你好幾天好不容易才追上，結果你現在還罵我……嗚……”


    “好、好啦……”見他哭了，魏子紀立刻慌了，連忙摟住他低聲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的，你別哭了。”


    見他沒骨氣地立刻低頭，方聖欽已經憋笑憋得很辛苦了；再見到尹承平別過頭，邊哭還邊偷偷對著他眨了一下眼後，終于，忍不住沖出房門……大笑！


    炳哈哈……魏子紀沒說錯，他真是被這個小師弟給吃得死死的。


    滿心只想著要安慰尹承平的魏子紀，也顧不得方聖欽為什麼會突然沖出房外，只是慌張地說︰“好好好，是我不好，你別哭了好不好？你已經不是小孩了耶！”


    “嗚……誰教你那麼凶嘛……你不罵我，我就不哭……”管他是不是小孩，招式有用就好了。


    “……好，不罵你。”“忍”者無敵，他忍。


    “也不能趕我回去！”


    都跟到這來了怎麼趕？“好，不趕你回去。這樣行了吧？”


    “真的？”原本以為還要費一番工夫的，沒想到魏子紀這麼輕易地點頭，尹承平高興地抬起頭來，欣喜的表情不言而喻。


    “不然我趕你回去，你就會乖乖回去嗎？”


    連思考都不用思考︰“不會。”


    用衣袖擦擦他的臉，魏子紀無奈地對著他說︰“我也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去，所以這次就讓你跟了，但是你下次不準再自己偷偷跑出來了！你知道嗎？你這樣偷跑出來，師父和師兄他們現在一定急得不得了。”


    “這你放心，我有留字條說我要來找你啦！”雖然說回去一定還是會被狠狠地教訓一頓。尹承平一臉委屈。“其實這都該怪你，如果你不要一聲不響地就溜走，我才不會偷偷跑出來呢！”


    “是是是，都怪我不好。”反正氣也氣過了，知道罵他沒用，而且他也舍不得罵，魏子紀也就放棄多說什麼了。但心里掛念的卻是另一回事︰“你說你錢袋都沒拿就跑出來了？”


    尹承平點點頭。


    “那你這幾天是怎麼過的？都沒吃？”如果真的是這樣，就算答應他不生氣，回去也要告狀讓大師兄來教訓他才行。


    “有啦，我出來的時候模了幾塊干糧帶著，不過已經吃完了。我剛剛還在想，你到底要不要發現我啊，你再不發現我，我就得去偷東西吃了。”


    這家伙鐵定是怕被他趕回去，所以才想等跟遠一點再讓他知道。不過就算知道他的意圖，魏子紀實在也已經無力再生氣了。嘆了口氣。“那你餓不餓？要不要我拜托人家弄點東西給你吃？”


    “有點餓，不過我好累。”


    魏子紀仔細一看，果然發現他平時明亮有神的眼里已經蒙上一層濃厚的倦意。這兩天自己是加快腳程在趕路，想必他也是跟得很辛苦吧？拍拍他的頭︰“好啦，那你先到床上歇會，等你醒來再吃東西行吧？”


    “好！”目的已經達到，一听到魏子紀這麼說，尹承平就迫不及待地爬上床。不過他還是不忘交代︰“你不可以再一個人偷跑哦！”


    “行了啦，我偷跑把你丟在這邊給誰照顧啊？反正等我把剩下的小事處理完，過兩天我們就能回莊里了。不過到時你就知道慘了，回去鐵定被罵的。”魏子紀恐嚇他。反正他老是吃定他凶不起來，就讓他回去給師父他們教訓。


    “才不會哩！師父和哥哥他們頂多念念我而已。”尹承平抗議道。“好了，你不準講話，我要睡覺了。”


    “是，大少爺，快睡吧！”


    尹承平點點頭，閉上眼。也許是真的感到疲倦了，才合眼，不一會就熟睡了。


    好笑地替他再將被子拉好，魏子紀才想到剛剛跑出門外的方聖欽。此時剛好門外的方聖欽笑夠了，也又走回房里。


    “子紀，怎樣，搞定了嗎？”


    “是我被搞定了。”無奈地又看了睡得正香的尹承平一眼。“算了，反正從小到大我也沒講贏他過。”


    “我們到外面去談，別吵醒你師弟了。”方聖欽笑了笑，拉著魏子紀走到外面去，才跟他說︰“不過我看你這個小師弟挺有趣的啊，很黏著你呢！”


    “嗯。我大師兄雖然才是他的親哥哥，不過大師兄的個性比較沉穩，不太會將感情表現出來，他也就比較少去纏著大師兄，所以自然就跟我比較親近了。而且再加上幾個師兄弟里我跟他的年紀最近，從小到大又都是我在看著他的，所以啦……唉，我只是沒想到他這次居然敢私自跟著我偷溜出來了。小平孩子氣比較重，真是讓你見笑了。”


    “他不也才十幾歲？的確還是個孩子啊！包何況老?是這樣的嘛，我倒是很希望能有個這樣的弟弟呢。”方聖欽笑著說。


    “他不煩人時是挺可愛的啦，不然也不會被我們幾個師兄弟給寵成這樣了。”說來說去，其實也就是自己自作孽就是了。


    “看你倒是一副甘之如飴的樣子。”笑著踹了他一腳。“對了，我記得你剛說他不會武功，怎麼一回事？浮雲莊門下的弟子不是個個武功高強嗎？”


    “咦？怎麼我沒向方大哥提過嗎？”魏子紀也是一臉疑惑，還以為什麼事都跟這個好朋友提過了呢。“小平小時候受過重傷，傷了心脈，師娘說練武對他不但無益處反而有害，所以除了一些強健筋骨的拳法，連心法都沒傳給他。不過他是很聰明的，雖然無法習武，可是在別處的造詣就連我們其它這些師兄也沒一個比得上他。”


    “那他也沒吃虧啊，浮雲莊的莊主夫人在江湖上是有名的才女，尤其醫術更是爐火純青，想來他定是承襲了莊主夫人一身好醫術才是。”


    “這個……”魏子紀尷尬地抓抓頭。“小平嫌學醫麻煩，除了用毒外，其它都學了一半就不肯繼續了，所以師娘老是感嘆如果他願意繼續下去的話，一定可以青出于藍勝于藍的。但是他不肯，誰也沒辦法逼他，只能由著他去了。不過我師娘其它的絕學，像是陣法那些，他就有興趣得很了，記性又好，都快可以出師了！”


    “真是可惜，這樣的人當是個武功奇才才是……”方聖欽惋惜。


    “是啊，該當是命吧。”魏子紀也嘆口氣，好在小平從小就沒什麼怨言。“不聊了，我看趁他還在休息時，我趕緊去把剩下的事處理一下吧，等他一醒來我們就可以回莊了。他雖說留了字條，不過我想師父師娘他們一定還是擔心得很，還是盡早趕回去比較妥當。”


    “嗯！我們之前談的事也說定了，我相信有浮雲莊插手的話，『狂風寨』一定不敢再多作亂，我也比較能安心了。”


    “辛苦你這個尚了。”魏子紀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謝的事就甭說了，我們是好朋友，這點小忙還不算什麼。更何況我師父也是因為欣賞你這個年輕有為的尚才出手相助的，你好好為百姓們做事就算是謝謝我師父了。”


    “這是當然的，是我的職責所在嘛！那我們就一起下去吧，出來這麼久了，我也該回尚府了。我會留兩個隨從在這幫你看著你的小師弟的，你就放心去辦你的事吧。”


    “那我就先謝謝了。”魏子紀抱拳答謝。


    “別見外了！”方聖欽拉開他的手。“你說的，這點小忙算什麼？走吧！”


    語畢，兩人便偕同下樓離去。


    必于浮雲莊在江湖上的傳聞，那可真是數也數不盡。它矗立在碧華山中，因為險峻但卻瑰麗的天然屏障，外人自是難以窺得其一角；再加上他們神秘、不理江湖事的作風，可是卻能因為歷任莊主的是非分明、嫉惡如仇的名聲，在江湖中享有不低的地位，這更是讓所有人都好奇不已。


    而現任浮雲莊莊主夫人凌靜是前任莊主的獨生女，承襲了有“醫聖”封號的父親在醫術上的一身好功夫；而現任莊主嚴天則是前任莊主的得意愛徒，功夫比起其師是更為精進。嚴天與凌靜從小一塊在浮雲莊習武，日久生情，前任莊主自然是順水推舟地促成這段佳事，在往生後更是將莊主的位子傳給他的愛徒兼女婿。


    嚴天夫婦二人待人溫厚，但無奈老天作弄人，結婚多年始終不得一兒半女，也因此，除了大徒弟尹承光是在拜入師門後才喪父喪母外，他們更是收養了許多孤兒為徒，就當是彌補無子的遺憾。所幸嚴天夫婦所收的幾個徒兒都相當爭氣，在江湖上都有著不小的名氣。大弟子尹承光穩重大方，二弟子程奇義薄雲天，三弟子俞皓曼機智敏捷，四弟子魏子紀溫文儒雅；四人各有各的長處，誰也不勝誰。


    另外，據說嚴天夫婦還有一個最小的弟子，但是因為從未在江湖中露過面，所以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有著怎麼樣的本事。有人傳說其實他是幾個弟子中武功最高強的，只是因為年紀尚小，所以不曾出過莊門；也有人說他是雙足不便于行，因此未曾踏入江湖，但事實究竟如何？怕是除了浮雲莊里的人就沒人能知了。


    還好魏子紀這次出門已將師父交代的事情都處理完畢，只剩下一些瑣碎的事情。他在花了一點時間處理完瑣碎事後，便拖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尹承平返回浮雲莊。


    師兄弟二人趕了幾天路，此刻浮雲莊已經近在眼前。


    “別不甘願了，早回去晚回去都是要回去，你就認命點吧！”都已經快到家了，還一副不情願的臉，也難怪魏子紀會想要取笑嘴嘟得老高的尹承平了。


    “還說哩，都是你啦！”不說還好，一說尹承平一氣就回頭用力地瞪了魏子紀一眼。“我難得偷溜出來，你就不會帶我先到處玩玩再回莊里，還馬上就拖我回來。唉，這次回去一定會被禁足的啦，下次要再出去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是誰說不會被罵，頂多被念念的啊？你也知道會被禁足啊！”說到這個，魏子紀就更忍不住想笑了。反正他拿他沒轍，那就讓拿他有辦法的人去教訓他吧！


    “你還說！我跳馬哦！”尹承平威脅他。


    “喂喂！少爺，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啊！”魏子紀見他就真的掙扎起來，嚇得連忙拉住他。“怕了你了，不說行了吧？是你說要跟我共乘一馬的，那你就乖一點，別害得我們兩人真的一起摔下去了，那就糟了。”


    尹承平令哼一聲︰“哼！你怕什麼，你皮粗肉厚的，摔一下又不會死。”


    “是啊，我是怕你大少爺摔疼了啊！”魏子紀模模他的頭安撫他。“好啦，回去我會幫你求情的。你一聲不響地偷跑出來，師父師娘他們一定會擔心的，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你要是真的想出來玩，下次稟明師父，我再光明正大帶你出來走走不是更好？”


    “哪，你說的哦，不可以賴皮哦！你們每個人每次都說要帶我出來玩，可是老是反悔，這次再反悔，小心我揍你！”語畢，他還不忘擺了個凶狠的表情以示自己的決心。“你不準用武功！”


    “是是，再反悔就讓你揍。”魏子紀笑著搖搖頭。


    兩人說說笑笑問，沒多久就來到了浮雲莊門口。看尹承平安全跳下馬後，魏子紀才跟著下馬，讓守在門口的馬夫牽馬回馬廄。


    “我回來了！”尹承平緩緩走進大廳，但是上揚的語氣顯得是一副猶然不知已經大禍臨頭的樣子。“師父！我回來……”


    後面的魏子紀跟著尹承平走進來，沒想到尹承平卻突然停下，他一時停不住腳就撞上他的後背。


    “怎麼了，干嘛突然停下來？”好奇地順著尹承平的眼光看過去，只見堂上師父正面無表情地瞪著他們二人。魏子紀搖搖頭，這下好了，師父真的生氣了。緩緩地叫了一聲師父，見師父點點頭後才拉著畏怯的尹承平走進廳里。


    “師父……”尹承平垮下臉。沒想到師父真的生氣了。


    “不要叫我！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師父嗎？”嚴天冷冷地道。這個小弟子真的是被寵壞了，這次不好好教訓他不行。


    看來這回師父是沒那麼好說話了，尹承平看向一旁的師兄們，只見大哥也是一臉氣頭上的樣子；二師兄則對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幫不上忙；只好再看向足智多謀的三師兄，三師兄也向他攤手，暗示這次他真的惹火師父了。這回真是苦哈哈了，饒是機靈的尹承平也頓時無謀了，連忙逡巡著大廳——


    “不用找了！你師娘到後山去采藥了！看你這回還想要誰幫你求情！”


    糟了，最後的救星也不在了。尹承平一臉可憐樣地拉拉魏子紀的衣服，小小聲地訪︰“你答應幫我的……”


    “早叫你要乖點了吧。”也小聲地回他一句。不過魏子紀嘴上雖是這麼說，可是看到他這個樣子還是心軟了。面向師父道︰“師父，小平這次是不該不說一聲就偷溜出去，不過他也只是跟在我後面，現在人也平安回來了，您就饒他一次吧。”


    “是啊，師父。”一旁程奇也跟著幫腔。沒辦法，尹承平直對他使眼色，不幫他說話他又不知道要拗多久了。“反正看這小子既然手腳無缺好好地回來了，就罰他去掃掃地擦擦架就是了，氣壞了師父的身體才劃不來。”


    見師父仍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尹承平真的急了，連忙看向大哥，可憐兮兮的樣子要大哥代為求情。


    尹承光見狀瞪了他一眼，才開口說︰“師父，二師弟說得對，別氣壞您老人家的身子，這個頑劣的小表讓我來教訓吧！”


    “別說了！他就是被你們幾個寵壞的！”沉下臉。這次不好好訓訓他，他真的要被他們師娘，還有這幾個師兄寵到無法無天了。“你們幾個都出去！”


    “師父……”


    “我說都出去了听到沒！除了平兒留下外，其它都出去！”


    見師父動了怒，其它人就算擔心也只能乖乖地離開。魏子紀對尹承平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要他自己乖一點，師父罵過就沒事了，見他垂頭喪氣地走到嚴天面前後，才跟在師兄們後面走出門外。


    “師父……”既然沒人可以靠，就只能靠自己了。尹承平乖乖地跪到嚴天跟前。“徒兒知錯了，您別生氣了好不好？”


    “你還當我是師父嗎？”嚴天又是一聲冷哼。


    “徒兒真的知道錯了，您罰我什麼都好，我下次不敢了。”


    “下次不敢了？還有下次嗎？”嚴天索性站起身來。“你跟你四師兄感情好，想去找他，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一出去害大家多擔心？你知不知道你師娘怕你還沒找到你四師兄前就出了事，擔心到睡不著，直到收到子紀的傳知道你沒事，她才放下心來，今天才有心情到後山采藥？”


    听到師父這麼說，尹承平心里也覺得難受，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有點沖動行事。“徒兒不孝，連累師父師娘為我擔心了。”


    “哼！你也知道你不孝！”


    基本上平常只要嚴天一個眼神，這些徒弟誰不乖乖听話？所以平常他也是很少教訓這些孩子們的。但是這次他火氣一上，就停不下來，滔滔不絕地訓著尹承平。自知有錯的尹承平，也只能乖乖地跪著讓師父教訓。


    一個時辰下來，反倒是門外的人受不了了。四人在外面商量著，想要去請師娘回來求情，但又怕擅自找師娘回來反而更惹火師父，只能手足無措地在外面干著急。


    而里面尹承平見師父訓了一個多時辰，還沒有停下的跡象，自己卻已經快撐不下去了，只好抓住胸口︰“師父……我……我有點難受……可不可以……”


    “怎麼？嫌師父煩了嗎？”瞪了他一眼。知道這小表詭計最是多，嚴天這次下定決心不訓到過癮絕不放松。


    “不是……徒兒不敢……”尹承平顯得有些痛苦，但是師父這麼說他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你就是這樣……”原本已經打算差不多的嚴天，被尹承平這麼一打岔，又開始不停地訓了起來。


    在窗外偷听的俞皓曼不禁搖頭。“小平真傻！就知道師父這次真的火了，不吃這招的，這下好了，我看師父原本已經要停了，看來不再一個時辰是不會停了。”


    “小平怎樣了？”剛剛去泡茶打算讓師父消消火的魏子紀，才回來便听到三師兄這麼說，連忙問道。


    “小平跟師父說他不舒服，師父一氣又開始訓了。唉，真是的，不就跟他說了師父訓完就沒事了嗎？”


    “小平說他不舒服？”魏子紀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大變︰“不好了！”


    “你怎麼了？見鬼了啊！”程奇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啊，小平知道師父師娘最擔心的就是他的身體，所以他平常鬧歸鬧，可也從來不會拿這個來開玩笑的，他既然說了不舒服，就一定是真的很不舒服才會說的。”魏子紀連忙抓住尹承光。“大師兄！你快點進去看看吧，師父在氣頭上可能不會注意到小平不對勁，我們還是進去看一下吧！”


    被魏子紀這麼一提醒，尹承光才想到弟弟是真的從來不曾拿過身體這回事來開玩笑，也擔心地點點頭。“嗯，那進去看一下好了，反正師父也訓夠久了，小平都跪這麼久，沒事也會跪到有事。”


    四人這才相繼跑進大廳里。嚴天沒想到幾個徒弟沒經過他的命令竟敢自己跑進來，反而愣了一下，一會才又板起臉。“連你們幾個也不听師父的話了嗎？我叫你們出去，你們還敢進來！”


    “師父饒命！”魏子紀喊道，同時不忘快步跑至尹承平身邊，一看他果然臉色很不對勁。


    “師兄……你們快出去……”看師父好象連幾個師兄都要一起罵了，尹承平勉強睜著眼楮要大家出去。“師父訓完我就沒事了，你們別再惹師父生氣了……”


    “不是啊，可是你……”魏子紀急得都要跳腳了。


    “師父！”一旁的程奇湊上來，臉上也帶著憂慮的神情。“我看小平剛剛說難受不是開玩笑的，您看他臉色那麼蒼白。”


    听他這麼一說，嚴天正眼看向尹承平，這才看到他的臉色真的已經發白了。心里也緊張起來，才說道︰“今天就先饒你這次，起來吧！”


    “謝謝師父。”


    見尹承平搖搖晃晃地要站起來，魏子紀連忙扶著他。沒想到他才剛站起來，突然眼前一黑，就軟軟地倒了下去，幸好魏子紀手腳夠快，連忙扶住他。“小平！”


    “我沒事……只是跪太久，頭有點昏而已。”靠著魏子紀，尹承平勉強舉起手揮了兩下，要大家不要擔心。


    “臉都發白了你還逞什麼強！你們送他回房去休息！皓曼，你去後山請師娘回來看看他。”嚴天看他這樣子心里也著實擔心，但畢竟剛剛才教訓過人，又不好直接就緩下脾氣來，所以就吩咐其它幾個徒弟去做。


    “知道了！”


    應了聲之後，俞皓曼最先沖出門找師娘去了。


    而魏子紀則扶著尹承平。“怎麼樣，沒事吧？可不可以自己走？”


    “可以……我沒事啦……”尹承平搖搖頭。


    “真的沒事嗎？你小心點，我扶你走。”魏子紀擔心地看著他。剛剛回來時好好的，沒想到他突然這樣，讓他更是擔心。


    尹承平在魏子紀的攙扶下走了兩步，但是仍是使不上力。


    尹承光見不是辦法，伸手抱起了弟弟。“我抱他回去吧。子紀，你去倒杯熱水到小平房里，我們先過去等你。”


    魏子紀點點頭，就跑去廚房倒水；而程奇則跟在抱著弟弟的尹承光身後，快步地走回房里。


    慢慢睜開眼，發現四周圍都是黑的，尹承平知道自己少說也睡了整個下午。正想起身看看時，門突然打開了。


    “醒了啊？我就想你差不多該醒了。”


    “啊，師娘。”


    看到凌靜進來，尹承平再怎麼皮也不敢躺著不動，就要起來時，凌靜趕緊走到床邊將他按回去。“別起來了，你身體不舒服好好躺著休息就是了，師娘不會怪你的。唉，不過說你這孩子啊，你就是不听話，自己偷偷跑出去找子紀，把自己累壞了，一回來又跪了這麼久，這怎麼吃得消？”


    “師娘……”尹承平苦著一張臉。不會吧，這次連師娘都要訓他嗎？


    “好啦！”凌靜拍拍他的頭。“看來你這次真是被你師父訓慘了，知道怕了下次就要听話，別再自己偷跑出去了。”


    “還有下次啊，我哪敢啊！”


    見他一臉苦相，凌靜忍不住笑了。“是不會有下次了。別以為就你怕，你師父也嚇壞了，他難得訓你一次你就昏給他看，他以後哪還敢再訓你啊！”


    “真的嗎？”睡了一覺後精神好多了，尹承平又會開玩笑了︰“那這次不是白白挨罵嘍？也算是被訓得有代價了！”


    “你還敢這麼說，小心你師父听到了，管你會不會昏倒，再繼續訓你個兩個時辰。”見尹承平吐吐舌，凌靜又是好笑地搖搖頭才又繼續說︰“好啦，別開玩笑了，還有沒有哪邊不舒服？不只你師父，你幾個師兄也都擔心得不得了，你再不醒來他們就要沖進來了。”


    “沒事啦！我哪一次不是睡一覺就好了？更何況還有妙手回春的師娘在照顧我，早就沒事了。”尹承平搖搖頭，還順便捧了一下師娘。


    敲了一下他的頭。“你嘴巴抹糖嗎？手伸出來我看看。”


    听到凌靜這麼說，尹承平乖乖伸出手讓她把脈。


    餅了一會，凌靜點點頭，拍拍他的手。“好啦，我看是沒事了，不過你還是多休息一下吧！今天晚上就不讓光兒他們進來打擾你了，你就多睡一會，我會去跟他們說你已經沒事，叫他們不用擔心了。”


    “嗯！”尹承平對凌靜笑了笑後點點頭。


    “傻孩子。”凌靜也笑著模模他的頭。看著他笑容滿面的樣子，突然感慨油然而生，嘆道︰“孩子，你怪不怪師娘沒本事把你根治好，讓你不但無法習武，還得一直受到舊疾纏身的痛苦？”


    沒想到師娘會突然提這個，尹承平愣住了，不過僅僅一瞬間的事，他就又拉住凌靜的手笑道︰“師娘，小平的命是您救回來的，我已經很感激了，怎麼可能怪您？而且生病的時候大家都會對我特別好，記得小時候連師父都會拿糖給我吃呢！包何況我這也不是什麼大病，每次不舒服時也都是睡一天就好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不習武更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了，我比那些空有武力沒有腦袋的笨蛋們好多了︰再說我還有武功高強的哥哥和師兄們在嘛，他們也不會讓人家欺負我的。”


    听他這麼說，凌靜先是安慰地笑了，但是還是忍不住傷心道︰“傻孩子，誰喜歡自己動不動就生病的，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說是在安慰師娘？我知道你貼心，不想讓我們擔心，若非真的不舒服，也是從來不讓我知道的。唉，可是師娘真的對不起你，救了這麼多人，卻沒辦法把你治好。”


    “師娘，您別這麼說，我真的沒事的。”見一向最疼他的師娘突然傷心起來，尹承平也慌了，連忙安慰她︰“人各有命，我真的沒怪過誰，真的！師娘，您別傷心了，您這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見尹承平手忙腳亂地想要安慰她，凌靜沉默了一會才又繼續說︰“怎麼，嚇壞你啦？師娘沒事，只是突然有點感慨，算算你都十六歲了，雖然你們幾個師兄弟我是一視同仁，但是我也不否認我的確是因為你的年紀最小、身體又不好而多疼你一些，所以你師父才老是怪我把你寵壞了。可是我知道其實你一點也不任性，你的想法搞不好比你那些師兄們都還要來得成熟，就是遇上你四師兄的事時才執著得不得了。”


    “……”听到師娘突然這麼說，尹承平不知道說什麼，索性沉默不語。


    “小平，你不是我親生的，但是卻是我一手帶大的，跟親生的孩子也沒什麼兩樣了，師娘怎麼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凌靜反握住尹承平的手，順順他的頭發。“你年紀也大了，你有你自己的想法，就算是師父師娘，也都不能干涉。不過你要答應師娘，有什麼事別自己一個人悶在心里，要告訴師娘，嗯？也許你會想你們男人的煩惱，女人不懂，不過我是你的師娘啊，有什麼事都要跟師娘說好嗎？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師娘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師娘……”听師娘這席話，尹承平感動得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揉揉他的頭，凌靜溫柔地說︰“好了，不說了，我才說不讓光兒他們進來吵你，結果卻是我拉著不肯讓你睡。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


    “嗯。”尹承平點點頭，目送凌靜離開房里。師娘會這麼說的意思是什麼？難道師娘知道了嗎……“唉，好煩！”


    想了好久，連自己在想什麼都說不出來，尹承平索性轉身用棉被包住自己，忍不住要大叫起來。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用棉被包著自己，會悶壞的！”


    “哇！”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尹承平急忙掀開棉被一看。“你嚇死我了！我沒有听到你開門的聲音。”


    “你悶在棉被里當然什麼都听不到！”魏子紀沒好氣地看著他。其實是自己以為他睡了，特地放輕了腳步，所以他當然沒听到。不過這個就不用跟他說了。


    “我哪有，是你太小聲了。”尹承平不悅地看著他。“你來做什麼，師娘不是說不讓你們進來？”


    “我還是擔心你，所以偷偷來看看。怎麼，你不喜歡我來嗎？那我要回去了，反正看你的樣子好多了，既然沒事我就安心了。”語畢，魏子紀竟真的作勢要離開。


    尹承平連忙坐起來拉住他︰“不準走！”


    “行了，我不走便是，你快躺好。”魏子紀笑了出來，一邊將他壓回床上。


    尹承平躺回去，又往里面縮了兩下，笑嘻嘻地拍了一下他旁邊的空位。魏子紀一看，豈會不知道他的意思？搖搖頭，便跟著躺到了他旁邊。


    他才一躺下，尹承平就迫不及待地往他懷里鑽。“我們好久沒一起睡了。”


    “是啊，那時可是你自己說不讓我跟你睡的。小時候一直是我抱著你睡的。”魏子紀回想起以前的事。尹承平到浮雲莊沒多久後，就一直是自己陪他睡，習慣後每次要是他沒陪他睡，尹承平就要吵鬧不休。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天尹承平突然之間鬧起別扭，說不跟他睡，那次之後就真的再也沒跟他睡了。


    “小時候是小時候，現在長大了，想的事情不同了，還怎麼一起睡啊。”尹承平小小聲地說著。


    “嗯？你說什麼？”魏子紀沒听清楚，又問了一次。


    “沒事！”尹承平看著他，愈看愈覺得生氣，嘴巴又開始翹得老高。


    “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看他這樣，魏子紀還以為他身體不舒服。


    這下真的惹火尹承平了︰“我說你是呆瓜！”


    見尹承平說完，就轉過身去背對著他，魏子紀的眼里閃過一絲復雜的神情，但也僅在一瞬間，不一會他就又從後面抱住尹承平。“怎麼了嘛，你不舒服就說啊！又在生什麼氣呢？”


    “哼！”尹承平哼了一聲，就是不轉過頭。


    魏子紀拿他沒辦法，只好說︰“你真是的，就是這樣才老是長不大。”


    “很得意嗎？比我大幾歲又有什麼了不起？長大有什麼好，我才不想長大！”尹承平口氣不甚好地說著。


    “那就別長大了，這樣我就能一輩子疼你行吧？”魏子紀半真半假開玩笑說著。


    “你說真的？”听他這麼說，尹承平才把頭轉回來，看著他，但是才一下又撇過去。“算了，傻瓜才當真。反正你很快就會喜歡上別的姑娘，成了親後你才不會理我呢，還說什麼一輩子疼我。”


    “你這麼想才是傻瓜呢！你是我師弟嘛，兄弟是一輩子的，我當然會一輩子疼你嘍！只是等哪一天你有了喜歡的姑娘，成了親、當了爹，到時你就不會希望我疼你，是換你去疼別人了。”反正尹承平背對著他看不到，魏子紀的臉上出現了一點落寞。


    “我才不會喜歡別人……”尹承平的聲音也悶悶的，小小聲地說著。


    听他這麼說，魏子紀像是想說什麼地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選擇沒說，只能裝作沒听到他說什麼。“你又說什麼了，說大聲一點嘛！”


    “我說，你是說真的？”尹承平終于轉身回來，抬頭看著他。


    “當然是真的啊！從小到大哪件事我騙過你了？”魏子紀笑著模模他的頭。


    “那可多了呢……”


    魏子紀故作驚訝地看著他︰“沒很多吧？至少我記得的沒有。”


    “少無聊了！”尹承平終于笑著推了他一下。“不跟你說了，我想睡了。”


    “睡吧，早就該睡了。”魏子紀說著，見尹承平點點頭後就閉上眼楮，他也不再說話，只是看著尹承平入睡。過了好一會，見尹承平的呼吸開始變得有規律，判斷他是真的睡著了後，魏子紀的表情才突然變得黯然。看了一會，他將臉湊上去，但是又退回來；往前，又回來……最後還是忍不住，終于在尹承平熟睡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對不起，小平，現在還不是時候，還太早了，你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