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魅偷情  第十章
作者:明希
    “小靈子,她說了什麼?”梁柏上前,一把拉住小靈子住角落地帶,這般規矩不為別的,就為問清花妍的想法。


    “花姑娘還在介意"那件"。”小靈子照實說道,偷觀少爺一眼,他慘白了臉,滿臉憔悴神傷。


    “果然……”望著一大片的竹林,梁柏心中漫漾著蕭索滋味,覺得周身盡是涼意。“她果然是在怨我。”


    少爺,你別灰心啦!依奴婢看,花姑娘也不是那麼氣你,只是少爺的態度可能傷到花姑娘了。”


    “我的態度?”是在她眼前晃來蕩去,礙著她的眼嗎?


    “少爺提親的時機可能不對,也可能是提親的態度不對。少爺你是男人,不了解女人,其實女人要的東西就是那麼簡單而已。”小靈子凝著少爺,少爺愣望、疑問的神色教她不免有些得意。


    這人啊!就算是讀了萬卷,踫上心愛的人,聰明的腦子也頓時化為泥水,那般地不管用。


    瞧瞧少爺就好了,他明明就是文狀元,可是呢!遇上了花姑娘,還不是手足無措,在這里一個辦法也想不出來。


    梁柏呆看著小靈子,半晌想不出自己是哪里做錯了。


    “少爺,你一定沒對花姑娘說那三個字吧?”


    “三個字?”他偏頭想,片刻問道︰“哪三個字?”


    小靈手差點跌倒,少爺真笨,笨笨笨、笨死了。“吶,恕奴婢大膽以下犯上。


    你喜歡花姑娘嗎?”


    聞聲,梁柏不自在地點頭。


    “喜歡到什麼程度?可否願意同她廝守終生?”


    “這……當然……”這怎麼好說出口?更怎麼可跟其它人討論?


    “少爺,現在是解決問題,所以請你不可以結巴、還要說實話。”小靈子果然是以下犯上,好大膽!


    “呃,好吧!”梁柏像是同意了小靈子的問案方式,咳了聲、紅著臉承認。


    “那就是接近愛花姑娘的程度嘍?”


    “咳……是。”


    “那還不快,去同她說呀!”


    “說?”要說什麼?他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但她拒絕了他不是嗎?


    “少爺,你別呆了,你一定沒跟花姑娘說"我愛你",她才會以為你不愛她,娶她只是想負責,她不要這種婚姻啦!雖然剛開始好似是花姑娘先主動,可是她總是女人家嘛,也會害羞呀!少爺你不積極點,難怪她要發悶了……你最好快同她說清楚……”小靈子啖罵了幾句,在心里發急。“等,這個時候說也不好,找個氣氛絕佳、月黑風高的晚上嘿嘿嘿……”像人家說的︰“床頭吵、床尾和”。


    “那不是君子所為。”雖然他得承認自己並非君子。


    “少爺呀!拜托你,這個時候就別管君子不君子了,如果全城男人都是君子,這媒婆還有產婆不就沒事可做了?”她翻白眼,不該做的事都先做了,這時還提什麼君子之禮。


    他得承認自己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只管自個兒的教學工作,沒去理媒婆與產婆生意好不好?


    “花姑娘有強調說因為少爺你不是自願的,所以她不答應你的求親。”小靈子見他頗為受教,多說了幾句。


    “是嗎?”這麼說,真像小靈子說的,她以為他不是自願的才拒絕……


    “少爺,你再想想若是花姑娘是處於受迫的狀態才跟你敦倫,那事後應該早就告官啦,要不就是跑了,怎還留在府里?她分明就是在等你表態。”小靈子再加把勁地鼓吹,也不顧自己是黃花大閨女,大白天的盡說風花雪月的事,瞧她多犧牲。


    “她不是處於受迫?真的嗎?”他再次愣著,費心思想了這點。


    “你自己想清楚吧!是不是那天錯過了什麼?還是忘了說什麼?”小靈子好心提點了下,說完,丟下梁柏走了。


    那天錯過了什麼?


    忘了說什麼?


    他知道自己沒說什麼,他沒告訴她,他愛她。但這點,很重要嗎?


    按小靈子的說法看來,似乎真的很重要!可那只是因他不要給她負擔啊!他不想她不愛他,卻得逼迫自己喜歡他,他不要她有勉強、不要有勉強……難道,她也不想他有任何勉強嗎?


    他沒有半絲勉強啊!


    突地,電光火石間,他像茅塞頓開般,腦中豁然開朗、清明。


    原來,她是不想勉強他呀!


    這麼說來,她沒因此討厭他嘍?


    左思右忖,忽而困頓、忽而歡喜,就這麼著,在竹林一隅,就見一名英姿颯颯的男子,像發了瘋似的,痴痴笑笑。


    ***


    “花姑娘,夫人親自做了"裹蒸",請你到偏廳品嘗。”翠兒餃命前來。


    “我不……”這幾天,曹妤婕派翠兒來過好幾回,就是想伺機問她嫁給梁柏的意願,她回避過幾次,自然這次也不例外。


    “花姑娘,夫人做的"裹蒸"可是遠近馳名,吃過的都說贊,一年難得天中節才吃得到,你不捧場說不過去吧?”翠兒機靈,一眼就看出花妍想拒絕,立刻截斷她的話。


    “這……”


    “夫人做的"裹蒸"跟外頭賣得不一樣,花姑娘,你一定要嘗嘗。”小靈子跟在一旁幫腔。


    花妍看看兩人,知道避不開了,縱然她不愛吃食,也只得點頭。


    “太好了,那我們走吧!”總算請動她,翠兒和小靈子像是怕她反悔,按著她便往外走。


    “夫人,花姑娘來了。”翠兒率先通報。


    “夫人。”花妍進了大廳,這才發現兩側的客椅坐了三位與梁夫人相似年紀的婦人,還有梁柏也在,他的視線朝她的方向看來,眸底含著她不知道的深意,她的心悴咚一跳,幾日不見他,兩人見面倒是有些生份了。


    “妍兒你來了?快、快過來坐。”曹妤婕熱給地拉著她在一旁坐下,正巧坐在梁柏的身側。


    他的氣息懾人,時刻提醒著她他的存在。她低垂著頭,是以沒接收到眾婦人的打量目光。


    “妍兒,坐在那兒的分別是柏的二嬸、三嬸還有大舅媽……今天她們都是來瞧你的。”曹好婕介紹著,眸子盡是滿意。


    “瞧我?”她不明白,猛地抬頭,姿色與媚態立即驚艷全場。


    “是呀!你是柏的意中人,不來瞧瞧怎成?你們不知曉,當初我一見妍兒,還以為她是妖魅變的……”


    “真的呀?我剛才也這麼認為呢!”大舅媽誠實地說道。


    “你們好失禮,怎麼這樣對柏的心上人呢!”二嬸看了花妍一眼,覺得這樣討論實在不宜。


    “有什麼關系!妍兒大人有大量,不曾跟我計較呢,還是柏有眼光。”


    “夫人,我不……”花妍試著澄清,她急忙看了梁柏一眼,只見他笑睇著,沒半點要解釋的意思。


    “唉,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叫我夫人,該改口了。”曹妤婕故作不悅,實則暗中幫木訥兒子追妻。


    “夫人誤會了……”他為什麼不解釋?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再不糾正她們的觀念,事態嚴重呀!


    她焦急地再看他,他嘴角仍掛著笑意,急壞了她。


    “還"夫人"?定是這廳里都是長輩,教你不自在了。咱們老人家談天,你們年輕人在這里也無趣,這麼著,柏,你帶妍兒去看劃舟比賽吧!”曹妤婕不給她說話,繼續說了幾句,就是理由蹩腳、承認自個兒老也無所謂了。


    “夫……”


    “喏,這"金錠裹蒸"也帶著,沒看完賽事不許回來,回來同我報誰贏誰輸了。”再度打斷,順勢塞了幾個裹蒸給梁柏,示意他主動一點。


    “是,娘。”梁柏與曹妤婕交換了個眼神,這件事有某種圖謀意味。


    就這樣,花妍就這麼地被梁柏帶出門了。


    ***


    走出梁府沒多遠,花妍便停了下來。


    “花妍?”他回頭看她。


    “你跟你娘串好的吧?”她狐疑地看著他。


    聞言,梁柏一愣,沒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不去看劃舟,要去你自己去。”


    她轉身就想回去,梁柏一時情急,抓住她的手往懷里帶,忘記了男女有別,喊道︰“別走!”


    花妍的視線由他握著自己的手移到他的臉上,無形中像是在說︰放肆。


    “我……有話同你說。”梁柏知道她的敵意與不悅,可這事放在心上好多天了,不說給她知道,就怕會失去她。


    “說吧!”


    “這里不方便說話。我們到浚河那兒去說。”他正選著小靈子指示的氣氛絕佳的地點,當然,只有說和了才有月黑風高的夜晚


    呃,大白天的,不能淨想這些,他嚴正地警告自己。


    “我不想去那里。”她不喜歡湖。


    “不過娘交代要告訴她哪支隊伍勝。去年是張家贏了,抱走了五十兩的獎金,今年娘下注賭張家連莊……”梁柏邊說邊將她往岸邊的方向帶,那兒有間客棧,可以觀賞湖色,也方便談事。


    花妍當然看出他的不良動機,不過她沒拆穿他,一來是他搬出了梁夫人這塊大招牌,二來她暗想自己總得要克服心中的那道關卡,三來她也想知道梁柏會怎樣跟她攤牌?


    當然,今日也可能是一個關鍵,留與不留的關鍵,說個清楚明白,是冷是暖,她將在今日承受。


    此刻,她不禁忖想著上天冥冥的證定,她似乎一生都難逃天中節的無形魔魘。


    吼……一陣吵雜聲拉回了她的思緒,漸形漸大的吆喝與震動,將活動的氣氛帶到高點。


    “來,這里。”梁柏貼心地護衛她走進客棧二樓,一名店小二殷勤地上前領路。


    樓上的窗橋邊早擠滿了觀景的人潮,花妍所听到的吵雜聲有一部份是從這兒發出,還瞧見幾艘龍舟在湖上停著。


    店小二討好地說道︰“這個位置正巧在浚河正前方,瞧比賽最好了……請問兩位客倌要用點什麼?今兒個本店備有應景小菜、九子裹蒸、雄黃酒。”


    “就各來一點吧!”梁柏說道,心思並不在吃吃喝喝上頭,花妍亦是加此。


    “是,兩位客倌稍後片刻,菜馬上送來。”


    店小二離開後,梁柏細心地將金錠裹蒸拿出來,拆開棕葉,遞給她。“你先吃吧!”


    花妍接過,瞧了眼,咬了一口,在嘴里嚼著,等著他開口,誰知,她吃了一口又一口,都快吃完了,他還是一聲不吭。


    店小二送上他們的點心,對他們既已自備了裹蒸又點裹蒸感到疑惑,不過倒也沒多話就是了。


    她眯了他一眼,他定楮地看著龍舟,張家、李家、錢家的旗幟飄揚半空,個個參賽者摩拳擦掌,一等哨音響起,殺聲響徹雲霄、加油聲更是不絕於耳。


    沉住氣,她等比賽結束。


    梁柏不著痕跡地看她吃完一顆裹蒸,心頭七上八下的,想說出口的話怎地變得好難好難,不過就是那三個字……竟需要那麼大的勇氣。


    不好問她要不要再來一顆,只好將視線落在外頭的比賽,藉著別人的吶喊聲來壓過悴動加雷的心跳聲。


    他很清楚自己對她的心意,但要說出口怎麼那麼困難?他還需要多久的時間來蘊釀自己的勇氣……


    他有些無力地朝她一笑,她掃了他一眼,畢生的勇氣又被清除光光。唉,百無一用是生,真是一點兒都沒有錯!


    唇角動了下,他舉杯說︰“喝酒!”藉酒壯膽的意味濃厚。


    看穿他的拖延意圖,她拍掉他的手,喊道︰“梁柏,你不要轉移焦點,有話快說。”


    “嗯……”從哪里開始說?他遲疑地抬眼,見她嬌顏浮出慍色,卻依然是那麼明艷動人,他的心陡地一顫,呼吸有些急促。


    “你再不說我就當你……”


    “我愛你!”勇氣突地集中,吼了一陣,終於說了。不過,爆發威力後的結果是他的臉又紅又漲,渾身發熱。


    這跟花妍猜想的不一樣,她以為他會搬出一堆道理說服她嫁他,沒想到,他竟說出心底的感受。


    有一瞬,她沒法子反應。


    “花妍?”他以為她會開心,照小靈子的說法是她想要听的是這三個字,他說了,可她卻呆若木雞,他做錯了嗎?又把事情搞砸了嗎?


    猛然,他的腦子一片空白。


    “再說一次。”


    “啥”


    “我說再說一次!”她要再听一次,好確信自己沒有听錯。


    梁柏不自在起來。“我、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你想听的。”


    “拜托你快說。”她的臉因期待而赧紅,兩人就這麼扭扭捏捏對望著。


    “我、我愛你。”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吧!”沒听錯,她確實是听到了這三個字。


    “沒有沒有,我不敢騙你。”


    “騙我你會不得好死、下十八層地獄,連孔老夫子都不會原諒你。”她再問他一遍。


    “下地獄是一定會的,畢竟我染指了你,可是我真的愛你。”梁柏早就有下地獄的準備了,但在這之前,他一定要她知道他的想法,縱然他也是日前才被小靈子點通。


    “哦!”花妍听了他的保證,露出一抹微笑。她不會讓他下地獄的,至少在她還是花精之前,她都會保住他。


    “原諒我之前對你做的,我不是為了負責才娶你,我是真心想娶你……”把話說明白了,好像沒想像中的困難,反而有體內情感被釋放的快意。“只是當時我以為你是受了逼迫才跟我、那、那個,所以……”


    “所以提醒我,你是為了對我負責才提親的?”花妍接了下去,對他提到歡好時便跳過的舉動感到好笑,真是個古板的夫子。她也許該慶幸,他在床第之間並不古板。


    “嗯。”梁柏點點頭,“但我不是不情願娶你,我是心甘情願的……花妍,你、你嫁我吧!我是真心想娶你。”


    “是嗎?我不知道怎麼相信你。”


    他的神情立刻沉痛起來,黯然的眸光低垂,錯過了花妍狡黠的眼神。


    “我知道你還不夠愛我,我也沒有什麼值得愛的,除了教我一無是處,怎麼給你未來、怎麼讓你過好日子、怎麼……”像怕她不夠清楚似的,他細數著自己的缺點。


    突地抬眸,發現她含笑的眸色,這才恍覺中計。你在捉弄我?”


    “沒、絕對沒……”


    就在這個當口,一名扒手趁他們不注意之際,飛快地從梁柏的腰際邊竄過,抓了他的錢袋就跑。


    “你這小偷!”梁柏當下反應,及時反拉住那扒手的領口。


    扒手一急,將偷到的錢袋住窗欞邊一丟,咚地一聲,落入浚河理,整個過程快得教人反應不及。


    “我什麼時候偷了?你哪只眼楮看見?”扒手辯稱,還猛力地扭著身,大喝︰“快放開我、放開!”


    “你、可惡!”誰知梁柏怒急攻心,重重甩開扒手,身子住窗邊一躍而下。


    嘩地,跳進浚河中。


    “柏——”花妍嚇白了臉,想也沒想地跟著一躍。


    “啊,快來人啊!有人落水了——”頓時,整間客棧亂成一片。


    啪撻!


    身子重重墜落,惡水沾濕了她的軀體、闖進她的鼻與口,似要將她整個吞沒。


    就在她難受得以為自己將要死去,腦際閃過一絲不甘,她還沒有跟他說清楚,他們都不能死!


    她要找到他!


    找到……


    她在浪潮中困難地睜開眼,無視眼里、耳邊、胃月復間襲來的痛楚,兀自向前滑去,尋找那人的身影。


    陡地,她腰際間一緊,如被水草纏住了般,箍得她動彈不得。


    她使勁踢開,可惜無法,那強勁的力道往反方向拉扯著,將她的身子抓得更低了些。


    她知道自己一定快死了!


    怎麼會——


    已覆沒的舊事,竟會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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