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城主 第六章
“公子,看完初舞公子之後,我們是回雪隱城還是去找黑羅剎?”
她執起茶壺想倒杯茶,才發現茶壺是冷的。今天不知道要用馬車,事先沒有準備熱水,于是她只好又放下茶壺,泡了幾朵梅花花瓣在冷水中以去除隔夜的茶腥。
雪染微垂著頭,看著自己搭在一起的修長十指,沒有立刻響應。
侍雪也沒有再問,靜靜地坐在他對面,偶爾向窗外看一眼,還可以看到行歌那輛馬車在前面行駛,而楓紅依舊是坐在車轅邊上。
她忽然想起楓紅公子剛才說的一句話——原來是雪染那個大冰塊未過門的妻子,他果然是好福氣。如果他沒有見過公子,怎麼會用“冰塊”這種詞來形容公子?雖然用語太過直接,但是,不可否認也很貼切。
“公子認得楓紅公子嗎?”車內安靜得有點尷尬,因為覺得公子在生她的氣,所以他越不說話她越是擔心,迫不得已只有主動開口打破僵局。
“不認識。”雪染對他這個人毫無印象,即使現在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楓紅也沒有結交的意思。任何人之于他,似乎沒有什麼意義。
其實侍雪也知道他不可能認識楓紅。她與公子形影不離,公子若是見過楓紅公子,她也必然見過;而她對楓紅公子唯一的了解,就只有他手中那把奇怪的寶劍了。
雖然那把劍看起來破舊,可她知道那絕非普通凡鐵所鑄。
據說那把劍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是由一塊天降的奇石提取冶煉而成,削鐵如泥自然不在話下,而且還頗具神力,可以移形換影一日千里。
她不知道這些傳聞究竟有多少屬實,只是楓紅公子那副懶洋洋的笑容倒是給她留下不少好感。
既然公子不理睬她,她只好將目光再調回窗外,只是這時她才發現,前面行歌公子的馬車已經不見蹤影,他們似乎走上了另一條路。
驚鴻和破月是絕對不可能走錯路的,除非公子下了命令。
她赫然轉過頭,“公子,我們不去看初舞公子嗎?”
“我從沒說過要去看他。”雪染抬起眼眸,眸中除了如雪的冷,還有幾分陰謀得逞似的得意。
侍雪呆了呆,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眼神。如果不是他的嘴角沒有一絲牽動,她甚至會誤以為他是在笑。
但是,公子是不可能笑的……
“去找魔杖。”他用手指在車廂地板上輕輕敲了幾下,外面的驚鴻和破月立刻調轉了車頭,急速向另一個方向奔馳。
“公子已經知道黑羅剎的所在了?”她驚喜地問。
雪染的左手攤開,手心里還有著幾根白發。
侍雪一愣。這是薛小姐的頭發嗎?她以為公子當日在找到魔杖時都已丟下了,居然還被他收在身邊……
心,驟然一緊。
“只有魔杖就在附近的時候,薛墨凝的頭發才會變白。”這個秘密他第一次說給她听。“魔杖應該就在方圓一里之內。”
“楚丘城這麼小,黑羅剎拿到東西後,應該會立刻離開才是,怎麼會徘徊不走呢?”侍雪細細思忖,“會不會是他不知道魔杖的用法,想回頭來找公子,所以暫時沒有離開?”
“哼。”雪染的哼聲像是認可。
突然間,他的寒眸凝斂,低問道︰“誰在外面?”
車外有人?她根本毫無察覺。
緊接著就听到外面響起一個人的笑聲,“你們主僕兩個人在里面嘀嘀咕咕說什麼悄悄話呢?你居然丟下嬌妻美眷給行歌那個人,他最善于花言巧語了,你就不怕自己的妻子被人勾走了?”
侍雪笑笑,“是楓紅公子。”
“又是『公子』,拜托拜托,我都說過了,叫我小楓就行啦。”
雪染雙眉一擰,“你有什麼事?”
“走到半路看到你們好像走錯了道,所以回來給你引路啊。”楓紅說︰“不過你這兩匹馬真奇怪,我怎麼拍牠們的,牠們都不肯轉頭,還真是有骨氣。”
“你走。”雪染冷冷地道。
楓紅在外面說︰“怎麼和兩年前一樣,還是這麼冷冰冰的?世人常說,四海之內皆兄弟,就算你我不被列在什麼『四大公子』的名號之下,做個普通朋友也可以吧?”
“我不需要朋友。”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楮卻看著侍雪。
她被他看得心頭更緊。公子是在警醒她什麼?
“真是個大冰塊。”那車簾驟然被楓紅從外面掀起,像是要立刻進來的樣子。
雪染手一抬,劍氣瞬間刺破半空,幸好他躲得快,才沒被劍氣刺中,但是落下的車簾卻被刺穿了一個洞。
“好大的脾氣。”楓紅低呼一聲,“看來你不該姓雪,倒像是姓火的。”
眉心緊蹙,雪染倏然躍出車廂,侍雪擔心他在生氣之下會和對方動手,急忙追出勸慰,“公子,千萬別……”
話才說到一半兒又停住,她發現公子的眼楮並沒有看著楓紅,而是看向路邊的一間店鋪。
這店鋪異常熟悉……這里不就是“何處覓”嗎?怎麼車子竟轉到這里來了?
雪染大概也沒想到最終的目的地會是這里,店面已經被宮府貼上了封條,他略微想了下,便伸手撕下封條,推門而入。
“公子小心。”侍雪趕快追上,但楓紅的動作更快,一個縱身就跳過雪染先進了店里。
“這里的事與你無關。”雪染盯著他,“你若擋我的路就是我的敵人。”
“不過是好奇,在旁邊看看,我不會插手你的事情的。”楓紅笑著走進去。
雪染看向侍雪,“妳跟在我身邊,不要亂走。”
“是……”
這是她第三次來到這家店,每次來這里感覺上都有些變化。她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記憶力驚人,只是隨便掃了圈,就察覺店鋪中有些擺設又被動了位置。
難道是官府中的人又重新來這里搜查過?
她的視線轉回到屋角的時候又驚訝地發現,那瓶原本擺在後面臥室里的梅花居然被移到了那里。
“公子,那瓶梅花被人動過。”她出聲指點。
雪染看過去,眉尾一挑,走過去伸手要握花瓶,楓紅忽然大聲警告,“別動!小心有詐!”
但是他已經拿起那個花瓶,一層白霧似的迷煙在瞬間兜頭而下,他本能地揮出一掌,企圖以掌風劍氣封鎖白霧,同時他迅速沖向侍雪的方向。
她也想沖上前去,但是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心就像被人掏空一般,所有的神智都被奪走,緊接著她就掉進了一個無邊的澡洞。
墜落的那一刻,她听到公子大聲的驚呼,“侍雪!”
鮑子很少叫她的名字,更不曾有過如此驚慌震怒的聲音,她在昏倒前的一剎那,竟有一分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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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雪醒來時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但是她感覺到距離自己不遠的位置,有一點燭光在詭異地搖動著。
頭有些疼,但是身體無恙。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模模糊糊的視線轉向火光之處,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氣,她看到一個人就坐在火光旁邊,或者是因為他同樣的一身漆黑,已經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看起來就像黑暗地府中的幽冥。
“清醒了?”黑影出聲問道。
這聲音她認得,“你?又是你,黑羅剎。”她不知怎地竟然想冷笑,“為了得到魔杖,你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如今你都已得到魔杖,干麼還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為難我這一個下人?”
“像妳這樣的下人,並不多見。”他幽冷地說︰“知道我為什麼找妳嗎?”
“除了魔杖,我對你毫無利用價值,也許把我丟在路邊,你都不會多看我一眼吧。”她微笑著,想強行站起。
“妳也不必把自己看得如此輕微.在我眼中的妳,可不是路邊的一株雜草,而是……”黑羅剎一步步逼近,手掌突然箝制住她的脖頸,鬼魅一般的聲音就在她的面前回蕩,“是一顆價值連城的棋子。”
她的脖子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抓著,令她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但她竟然還能笑出來,勉強從喉嚨中逼出幾個字,“奇怪,你的手居然是暖的,我以為黑羅剎一定是從地府里來的幽冥。”
他急忙放開手,好像被她看穿了什麼似的。
“丫頭,我就問妳一件事。”
“使用魔杖的方法,我不知道。”侍雪說,“武十七的傳奇故事太久遠,我不曾有幸見到,而當今世上,也沒有人知道它如何使用。”
“妳想用這句話幫妳家公子一並逃月兌我的追殺?”黑羅剎冷笑道︰“妳雖然冰雪聰明,但是在我面前不要耍這點小伎倆。如果雪染不知道魔杖的秘密,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找到魔杖的所在?或許,我應該再給他一點教訓,他才會說出真相。”
“你想做什麼?”在他的眼中看到一股令她毛骨悚然的陰冷。
“薛墨凝雖然是他的未婚妻,但是他對她的失蹤所表現出來的焦急程度實在是令我失望,甚至故意隱藏雪隱劍法,不讓我窺視絲毫。而當妳受制于人的時候,他竟然使出雪隱七式來救妳,妳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侍雪的身子發冷了起來,“你……當時真的在場?!”在公子使用雪隱七式的時候,黑羅剎就躲在遠處冷眼旁觀?他所用的心機之深,可能遠遠超過了她的預估。
聞言,他揚起一抹陰笑,“如果不躲在一旁,我又怎麼會知道,雪隱七式竟然有著扭轉天地,令艷陽高照的天氣驟然飛雪的神奇力量?也難怪雪染會那麼自負,這份神奇的確值得他自負。不過,他也有著致命的弱點,不是嗎?”
“世人都有弱點,但公子……絕不可能有讓你抓住的把柄。”
她自信地昂著頭,卻惹來黑羅剎更多的嘲笑,“妳不覺得妳的話太前後矛盾了嗎?不錯,雪染的確與眾不同,但他也是『世人』之一,因此他的弱點就更容易被抓住、更容易被打擊,而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他,一旦遇到了打擊,妳知道後果會是什麼嗎?”
侍雪不禁顫抖了下。他的聲音就好像有魔力一樣,在她的眼前勾勒出讓她心驚肉跳的景象。
“你、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說過,妳在我眼中不是一株雜草,而是一顆價值連城的棋子。”他的手指向她的額頭,“因為,妳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瞬間有一股寒風仿佛從他的手指透出,刺進了她的額頭,也刺遍了她全身。
“你、你大概是看錯了,我不是薛小姐,只是公子身邊的一個小婢女。”她的手抖得厲害,連身子都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栗。
“是嗎?”黑羅剎玩味的反問,嘴角帶著殘酷的冷笑,“若是我現在把妳的尸體送給雪染看,妳猜他會不會瘋掉?”
侍雪步步倒退,但是她的身後就是冰冷堅硬的牆壁,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唉,我們每個人都有著不可預知的命運,如果妳死了,可不要怨恨任何人,只能怨天命如此。”他的手緩緩伸出,在她的面前搖擺了幾下,她的神智立刻又變得混沌不清,靈魂,像是被他抽離出去似的。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那根魔杖可以控制人心的魔力?莫非,黑羅剎已經知道了使用魔杖的方法?如果是,那他為什麼還要把她抓起來要挾公子?如果不是,那他所擁有的力量更加令她恐懼了。
他,黑羅剎,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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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雪似乎在夢中回到了雪隱城。
在那片皚皚的白雪中,她看到了無數盛開的梅花,好美。但是再美的梅花都不能奪去她的視線,因為她的目光牢牢地被面前的那個少年吸引。
“雪染,這是你的婢女,從今以後她就跟著你了,無論到哪里,都會照顧你一生一世。”
那是老城主雪容的聲音,而他還給了她一個新的名字,“妳就叫侍雪吧,永遠侍奉雪隱城;永遠侍奉在雪染的左右。侍雪,妳要管少城主叫公子,不能違逆他的任何意思,知道了嗎?”
她點點頭,當時只有五歲的她個子太小,也不大懂事,不知道什麼叫“一生一世”,她仰起了頭,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這位同樣年幼的新主人,無法將目光移開分毫。
他叫雪染,如梅花一樣的清冷高貴,又如飛雪一樣的蒼白脆弱,為什麼他都不笑?如果他笑起來一定會很好看。
她忍不住去拉他的手,“小扮哥,你笑一笑吧。”
蹙緊了眉頭,他打掉她的手,“爹是怎麼告訴妳的?妳只能叫我『公子』!”
“公子?”她不懂這個稱呼與“小扮哥”又有什麼區別,但是……
他的手好冷啊,冷得像冰。
“公子,你很冷嗎?”她毫不氣餒地用自己溫暖的小手再去拉他的手,“我的手是暖的,我幫你捂一捂好不好?”
他身形一轉,像他身後飄落的那片梅花一樣,靈巧而美麗。
“不許踫我。”他板著臉命令。
看到他皺眉的樣子,她只好放棄了。
鮑子當時那冰冷的手指和疏離的冷漠,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中,十二年的形影不離叫她感受到——
鮑子,是孤獨的,公子,是冷漠的,公子是不可能愛任何人的。
然而,公子說,他不相信會有人愛他,這是不對的。
鮑子,你錯了。這世上任何人都有被愛和愛人的權利,不論身分高低貴賤,不論身處天涯海角,只要命中注定,哪怕只有一線緣分都會情根深種。
就如同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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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往糾纏的回憶中醒來,侍雪最先感覺到的是冰與火的雙重折磨。腳踝處好疼,像火一樣地疼,但是又好冷,像是一團烈火被冰海包圍。
倏然間,一只冰涼的手撫上她的面頰,接著好像听到了公子的聲音。
“能听到我說話嗎?”
“公子……”她虛弱地申吟。
在雪隱城中她從不生病,但是出城之後卻連續兩次遭遇襲擊,也許這一次她是來錯了,她連自己都不能照顧好了,又有什麼能力照顧公子一生一世?
“她能叫你,就說明神智已經開始清醒了。”這個聲音似近似遠,一時間讓她無法分辨說話的人是誰。
“你出去。”是公子的命令,顯然是針對那個人的。
“我在這里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嘛,也許你會用得上我。”那個人居然沒有立刻被趕走。
“雪隱城的人不需要外面的人幫任何忙。”雪染的聲音更加嚴厲,“你要是下走,就別怪我不客氣。”
“好、好,我出去轉轉,說不定行歌就要回來了,我去看看。”那個聲音漸漸走遠。
她努力張開眼楮,狹小的視線里擠滿的全是公子……他的臉,他的身形,他的一切。
“剛才是楓紅公子?”侍雪開始回憶一切,“我們現在在哪里?”
“踏歌別館。”雪染說。
鮑子的臉色不再平靜,甚至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冰冷,那蹙起的眉心中所蘊含的除了孤獨,還有一抹她並不熟悉的情緒。
“又給公子添麻煩了。”她低聲懺悔,“我不該沒听公子的話,獨自落單。”
“他傷了妳,我會讓他償命的。”他冷酷的聲音中有著前所未有的殺氣。
她突然記起了最關鍵的事情——她不是落在黑羅剎的手里嗎?他明明是要殺她的,又怎會放她回來?
腳踝處的劇痛讓她想坐起身尋找疼痛的來源,結果又被按回了床上。
“妳的腳被劍砍傷了,現在不能移動。”
侍雪微微苦笑。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她都快變成一個廢人了,但是,黑羅剎為什麼只是砍傷了她的腳?公子是怎樣找到她的?
“公子,你見到黑羅剎了嗎?”
“沒有。”他的目光始終停駐在她的臉上,“那間店的下方有一個密室,我在那里找到妳的。”
“妳這位公子啊,還真的是很厲害,居然硬生生用掌力震開了密室三寸厚的鐵板門,我還以為雪隱城的功夫是以陰柔為主,想不到也有如此剛烈的一面。”楓紅在外面坐著,卻自動插話,“我們一進密室里,就看到黑羅剎留下的一張字條,說是『小加懲誡,後會有期』。”
侍雪忙看向雪染的手,“公子,你的手有沒有怎麼樣?”
三寸厚的鐵板就是用斧頭砍、用刀劈,也不是輕易可以打開的。不只是楓紅公子認為雪隱城的武功是陰柔之路,連她自己也沒有見過公子的武功有過剛猛激烈的時候。
他將右手伸往身後,問道︰“那人有沒有和妳說什麼?”
“他似乎想向我詢問魔杖的秘密,又似乎……另有盤算。”她囁嚅著,不敢把黑羅剎的其它話一並告訴他。那些關于她和公子的私事,那些被黑羅剎認定她之于公子所代表的不同意義,連她都不肯相信了,又怎麼會告訴公子?
“另有盤算?盤算什麼?”雪染看著她,表情古怪,“他除了用劍傷妳之外,還對妳做過什麼?”
“倒也沒什麼。”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被黑羅剎傷到的。“不過,公子,這次的事情應該可以證明,武十七的魔杖之事從一開始就是有人精心策劃,說不定黑羅剎早已得到魔杖,所以串通古董店老板引公子上鉤,意圖挖掘魔杖中的秘密。”
“真是聰明的丫頭,分析得脈絡清楚,條理分明。”楓紅在外面鼓掌笑道。
雪染皺起眉,“你能不能閉上嘴?”
侍雪微微怔住,楓紅的那句贊揚讓她隱約想到什麼……丫頭,是的,黑羅剎就喜歡叫她丫頭,只是黑羅剎的聲音中是陰冷的嘲諷,並沒有楓紅公子這般的恣意痛快。
“公子,你真的想得到魔杖嗎?”她輕聲問。所有的矛盾、所有的麻煩都來自那根魔杖,如果沒有它,他們現在還平靜地在雪隱城生活。
“嗯。”歷代城主的遺命他一直謹記在心,歷經百年,屬于他們雪家的雪玉也該拿回來了。
“行歌他們回來了。”楓紅揚高聲音通知他們一聲,順道問向來人,“初舞那家伙現在怎麼樣了?”
“我們沒有見到初舞公子。”薛墨凝的聲音听起來好像驚魂未定,“我們半路又遇到了黑衣人,應該是黑羅剎的手下,幸虧行歌公子保護我,才得以平安無事。”
侍雪聞言一驚。黑羅剎居然又分出人馬去攻擊行歌公子和薛小姐?那初舞公子呢?會不會初舞公子又再遭毒手?
她推了推雪染的手臂,“公子,你去看看薛小姐吧。”
他沒有動,大概已料定外面的人會走進來。
不久,行歌和薛墨凝同時進屋。
“你們剛才去了哪里?”薛墨凝剛問完就看到在床上躺著的侍雪,“侍雪怎麼了?”
“我們也遭到黑羅剎的偷襲,他把侍雪的腳砍傷了。”楓紅充當解說者。
行歌看了他一眼,“你當時跟在身邊?”
“是啊。”
“為什麼你不幫忙?”行歌的眼神每次看到他的時候,並不像面對別人時的溫和友好,他好像總在戒備著楓紅,連嘴角溫暖的笑容都很僵硬。
“我當然在幫忙啊,不過雪染說他們雪隱城的人不需要外面的人幫忙,就連侍雪這個丫頭都是他親自抱回來的。”
此話一出,侍雪和薛墨凝同時變了臉色。
行歌的目光還是直看著他,“你不是想去見初舞嗎?為什麼半途離開?”
“怕他們走錯了路,所以特地跑回去幫他們帶路,誰知居然會出這種岔子。”楓紅笑嘻嘻地迎視著他,“其實我就算是不回頭找他們,也一樣見不到初舞,對不對?”
深深地看著他,行歌幾不可察地一笑,“倒也未必,那些黑衣人偷襲我們的時候,如果你在身邊,也許可以盡快把他們打跑,就不會耽擱這麼久了。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殺人,所以下手太輕才會多費了點手腳。”
“也許吧,”他聳聳肩,“沒發生過的事情誰又知道呢?”
薛墨凝悄悄走過他們身邊,定楮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侍雪和坐在床邊的雪染。
“她的傷勢嚴重嗎?”
楓紅代為回答,“傷口雖然深,但是還沒有割斷筋脈,也算是手下留情了,而雪染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冰塊,一直幫她鎮敷止疼。”
“還需要我找大夫嗎?”行歌問。
“不必。”雪染頭也不回地問︰“你們不覺得屋子里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嗎?”
行歌率先會意,靜靜地退出房間。
楓紅則邊走邊哈哈笑道︰“這主僕情深的場面還真是感人,幸虧我知道你已經有了未婚妻,否則我肯定會以為你要娶這丫頭呢。”
在他遠去的笑聲中,薛墨凝臉上的血色一點點退卻,她佇立在那里,怔怔地看著床上的侍雪。
侍雪強笑著對她說︰“薛小姐受驚了,趕快回去休息吧。”
她將視線轉移到雪染的背影上,“雪公子,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
他冷漠的響應終于引起薛墨凝的反彈,“難道只有外人才知道你我的關系?難道只因為我姓薛,就得不到你應有的一絲垂憐和關切?難道我竟然比不上這個丫頭嗎?”
侍雪看到雪染的臉色變得陰沉僵硬,知道公子動了氣,急忙給薛墨凝使眼色。
她卻絲毫不領情,“我和妳家公子的事情用不著妳從旁提醒。”
“出去,別逼我說出更難听的話。”雪染霍然起身,雖然依舊背對著她,但他的怒氣連薛墨凝都感覺到了。
四周的空氣霎時變得冷凝,冷得似乎隨時都可以落下凝結的雪花。
薛墨凝捂著臉,轉身一路狂奔出去。
侍雪松了口氣,低聲說︰“公子,你對薛小姐不應該這樣冷淡,即使你給不了她想要的溫存,也不要太傷她的心。”
“要嫁給我,就已經是她的悲哀,這世上有誰能不被人傷心?難道就因為她是個大小姐我就得遷就?”
每次侍雪想為薛墨凝說話時,雪染的臉上就會露出那種寒如冰封的冷漠。
她聳聳肩,唇角不自覺上揚。
“妳最近笑得太多了。”雪染忽然按住她的嘴,“到底有什麼事情值得妳笑的?”
侍雪愣了下,“沒有什麼。”她笑過很多次嗎?想了想,似乎是的。
面對楓紅公子的時候她笑過,面對黑羅剎的時候她笑過,面對薛小姐的時候她也笑過。她的確笑得太多了。
“公子,天色有點晚了。”她提醒他,外面已經夕陽西下了。
“肚子餓了?”他誤會了她的意思,“我叫行歌的人給妳準備吃的。”
“不是不是,”她現在哪有心思吃飯?“我是說,天色晚了,公子你、你該休息了,如果公子精神還好的話,可以和行歌公子、楓紅公子聊一聊,黑羅剎之後肯定還有別的行動……”
雪染俯,臉貼得她很近,她的呼吸驟然像被奪去似的,眼楮不知道是該張開還是閉起來。
他的雙手忽然從她的身下穿過,將她橫抱起來。
“公子!”侍雪驚呼,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但他只是把她抱進里間的大床,輕放在床的內側。
“公子……”
“這張床可以躺兩個人。”他說著,竟然和衣躺下。
“公子,不可以的!薛小姐就在外面,今晚我若睡在你這里肯定要惹她不高興……”侍雪急切地說。
“閉嘴!”他低喝,“妳以為我還會給黑羅剎機會傷害我身邊的人嗎?”
“但是……”
一只手臂從她的背後環過,將她密密地摟住,她心跳瞬間加速,身子顫抖了下。
“公、公……”
“是腳疼?還是冷?”
鮑子的呼吸緊貼著她的脖頸,她從來沒有靠他這麼近過,這一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顫抖絕不是因為腳疼或是冷,而是太過激動,天知道,她的心從來沒有這麼溫暖過!
“公子,黑羅剎說他知道公子的弱點,他還曾經偷窺到公子的雪隱七式。或許他最想奪取的目標並不是武十七的魔杖,而是公子的雪隱劍法.”
侍雪背對著他,看不到他的表情,雪染只是收緊手臂將她更深地擁入懷里,從微冷而又沉靜的聲音里,透出一股讓她安定的力量——
“我的東西,從來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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