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回來了？”出去像丟掉、回來像撿到的兒子終於回家，手拿鍋鏟的安母大剌剌的站在門邊等。


    “媽……”乾笑兩聲，他很訝異地看著母親大人，“你今天親自下廚啊？”擋在門口當門神嗎？


    嚇死人。


    “是呀！今天是什麼日子難道你忘了？”安母故意笑得很溫柔，卻教他頭皮發麻。


    “今天——今天……”呃，他真的想不起來。


    “今天是你老爸的生日，你這個小兔崽子居然現在才回家？”安母二話不說，馬上拿亮晶晶的鍋鏟敲他的頭，什麼“惡魔王子”的形象都蕩然無存，“又野到哪里去了？”


    “上課忙嘛！”哦喔！有家暴！


    “最好你學校的放學時間是晚上七點，”安母哼了哼，“基本上，我已經很久沒看你念了，你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


    “算了，你就別念他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他會想通的。”安父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及時解救他的耳朵。


    相對於碎碎念的安母，安父一向扮演慈父的角色。


    安母示威的揚了揚手中的鍋鏟，不甘願的踅回廚房。“算你走運。”她咬牙低語。


    “坐下一起看電視啊！”安父拍拍身旁的位子。


    安沭宇看了父親一眼，安靜坐下。


    安父是個很有自己原則的人，就算已經是知名企業的老板，卻堅持不住別墅，喜歡一家三口住在熱鬧溫馨的房子里。他不多話，幾乎家中所有的事都交給安母作主，但是偶爾說出來的意見就是聖旨。


    “听說你最近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


    “……”


    “難道你還在為當年的事耿耿於懷？”


    “……”


    “我覺得你自我放逐夠久了，你並沒有對不起我什麼，”拿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了口，安父的視線還是停留在電視螢幕上，就像閑話家常般的說，“我從不覺得你有錯。”


    安沐宇皺了下眉頭，沒應聲。


    “我有沒有告訴你，如果換作是我，我也會采取相同的舉動。”也不等他回答，安父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聞言，安沐宇一僵，回頭看向年過四十仍斯文俊逸的父親。


    “我這樣說，你的心情是否能調適過來？”安父微笑看著唯一的獨子。“別在意別人的眼光，如果你認為是正確的、問心無愧，就放手去做，我會支持你。”


    “……”


    “沒有念最好的高中又如何？不是人家眼里的優等生又怎樣？你是我兒子啊！我才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爸——”


    “所以，你是不是該調整你的腳步了？你就要考大學了不是嗎？”


    “嗯。”


    “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吧！你已經休息夠久了。”


    另一頭，正在端菜上桌的安母不高興地橫了他們父子一眼，招呼佣人吳媽一起進廚房幫忙。


    這兩個男人又在竊竊私語了，每次都把她擱在一邊，想到就覺得不服氣。


    有時候老公簡單的一句話，勝過她幾年來對兒子的心理輔導——


    是誰說兒子比較黏母親的，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都解釋清楚了？”隔著電話，少瑾問道。


    “嗯。”回想起下午被逗著玩的情形，明緋很不滿意的回答。


    “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


    “我再也不要和他說話了。”


    “怎麼？他對你做了什麼嗎？”


    “什麼？”明緋被問得很心虛。


    “看你那麼生氣，一定有什麼。”


    “……沒什麼。”被偷吻的事絕對要隱瞞，絕對！


    “其實他挺不錯的吧！比起你的季學長要好太多了。”無論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覺得季雅恩眼光不正，不是個好東西。


    “才沒有！”明緋負氣地說。


    季學長才不像安沐宇是個輕浮的男人。


    “你干嘛對他充滿敵意啊？你別看他現在這樣！他以前可是品學兼優的資優生！”


    “少騙人！”明緋壓根不相信。


    “是真的，”少瑾的語氣十分肯定，“我哥國中時和他同校。”


    “然後呢？他真的有毆打師長嗎？”八卦的本性又浮現，明緋馬上聯想到傳得如火如茶的謠言，“把老師打成重傷？”


    “……”少瑾沉默了。


    她剛剛的重點不是這個吧？


    “少瑾，你怎麼不說話？”


    “有，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什麼重傷，真是太夸張了，事實上也只不過揮了一拳而已。


    “事實是什麼？”


    “那件事我有听我哥說過，其實他是看不慣那位老師總是欺負某位反應較慢的同學，不但用言語污辱他，甚至還誣賴他偷拿同學錢包。安沐宇一時忍不住才會動手的。事後學校對他做出處分，所以他才會晚讀一年，最後還淪落到我們學校來。”


    “喂！我們學校不好嗎？”說那什麼話？雖然他們學校不是頂尖的，但也不是吊車尾啊！


    是他自己不想念吧！


    “明緋，你听過公立的K高吧？”少瑾很有耐性的解釋，“當初他可是保送入學喔！”


    “K高耶！全國升學率最高的學校。”明緋低呼。


    “沒錯，就是K高。”


    “……”


    “你了解其中的落差了吧？”少瑾冷哼。


    “完全看不出來耶！”原來那個玩世不恭的家伙曾經成績這麼好。


    “現在知道要佩服他了吧？”她可是他的忠實粉絲。


    “沒有。”明緋搖頭，“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他怎麼比得上季學長？”他和溫文儒雅的季學長是完全不能比的。


    “明緋，不是我要說，但是我真的覺得季雅恩不是好人耶！”厚！明緋是驢子喔！怎麼說都說不听。


    “你別對他有偏見，季學長品學兼優，哪里不好了？”明緋就是不苟同。


    “哪里不好？”少瑾頓了下，其實她也說不上來，“總之，我就是覺得他不好。”


    “沐宇，上回向你告白的小學妹呢？”季雅恩輕拍他的肩，在他身旁站定。


    “你在說誰啊？”笑吟吟的回過頭，安沐宇和他打馬虎眼。


    “就是在廁所前和你告白的一年級小學妹呀！”季雅恩提醒他。


    “哦～～你在說她啊！”佯裝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安沐宇挑眉，“怎麼？你對她有興趣？”


    “長得挺可愛的，不是嗎？”


    黑眸飛快地睨了他一眼，安沐宇的回答模稜兩可。“是不錯。”


    “我沒看過你和她走在一起，所以……”


    “所以？”又想動歪腦筋了嗎？


    “我很喜歡。”季雅恩直接挑明說。


    眸中冷光掠過，安沐宇模模下巴，沒將自己的不悅表現在臉上。


    “小雪呢？你不怕她知道？”披著人皮的，老是裝作一副斯文有禮的模樣，私底下的品德卻教人作嘔。


    “她不會知道的，她出國念了，短期內不會回來。”季雅恩笑得很開心。


    所以他把左明緋當成飯後甜點了？


    “……”


    “怎麼樣？”季雅恩追問。


    “什麼怎麼樣？”


    “如果你不喜歡，願意割愛嗎？”


    安沐宇黑眸微眯，突然對他的嘴臉感到惡心。


    “如何？你應該不喜歡像她那種膽小內向的女孩子吧？”


    “很抱歉，我剛好很喜歡她，她挺合我胃口的。”看在逗弄過她幾次的份上，他決定大發慈悲的伸出援手。“你可能要另尋目標了。”


    “你喜歡？”季雅恩不確定地又問一次。


    “沒錯，我喜歡，”安沐宇溫柔的撂下警告，“別再打她主意了。”


    “當然，如果你喜歡，我就不踫了。”意興闌珊的攤攤手，這一向是他們之間不需明講的原則。


    安沐宇笑了笑，對他的回答還算滿意。


    親愛的小緋緋，這下你可要好好的感謝我救你出魔掌！


    “明緋，你怎麼考這種分數？”半撐著下巴，少瑾驚訝地瞪著明緋的考卷，“這不像你呀！”


    “少瑾，你別再說了，”哭喪著臉，明緋很哀怨，“求求你別再說了。”


    開學後第一個測驗就考出五十九分這種慘不忍睹的分數，她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的未來很淒慘。


    “那今天的聚餐你還去不去？”


    “不去了，”明緋搖搖頭，“我明天要補考，得回家念。”連少瑾這種數學白痴都考及格了，她居然只有五十九分？


    含淚。


    “明緋，你沒事吧？”甜美的臉蛋瞬間黯淡，少瑾心疼地拍拍她的頰。


    “不好，我一點都不好。”


    “不然我也不去了，我去你家陪你一起念。”


    “不用了。”紅著眼眶，明緋顯得可憐兮兮，“你去玩吧！不用顧慮我。”


    “明緋……”


    “我明天的補考一定要考過，”望著考卷上龍飛鳳舞的數字，明緋吸吸鼻子。“不然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在念啊？”


    明緋從一堆數學公式中抬首，映入眼簾的是張愛笑的俊顏。她下意識的拿將滿江紅的考卷遮住，防備地看著來人。


    “怎麼會是你？”這里是圖館，他會不會來錯地方了？


    安沐宇拉開椅子，笑嘻嘻的在她對面坐下。“不然該是誰呢？”


    明緋只揚眸瞥了他一眼，重新將注意力拉回本上。


    “明天要考試？”安沐宇繼續笑問。


    “……”


    “考數學？”


    “……”明緋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別理他、別理他。


    “我數學不錯喔！”


    “……”


    “真的不問我？”安沭宇不死心，“我是個好老師喔！”


    明緋咬&#26184唇，已經有過一次慘痛經驗的她，堅持不開口，免得等會兒又被逗著玩。


    “這是你的考卷？”一個人唱獨腳戲太無聊了，他眼明手快的抽出被她壓在最底下的數學考卷。


    “別——不要！”明排伸手要擋已經來不及。


    “啊～～你不及格。”他故作驚訝。


    “我明天要補考，請安學長別打擾我念。”她紅著臉嘀咕。


    哦！真丟人。


    “其實題目不難啊！”大致瞄了一遍，他裝作沒听見。


    粉頰更紅了，明緋悻悻的將那張羞於見人的試卷搶回來。


    “我知道。”對啦！她就是沒念，他別說得這麼白行不行？


    這樣很傷人耶！


    “再一個小時圖館就要關了，”安沐宇笑得過分親切，讓明緋全身的寒毛豎起，“你都看懂了嗎？”


    “快了。”她說謊。


    靜靜看著她藏不住心事的小臉半晌，安沐宇忽地將椅子挪近她。


    “這個題目你不會？”他坐得很近，近到她都能嗅到他身上乾淨的肥皂香。


    “也不是不會，只是還沒想到。”她小聲咕噥。


    他能不能別莫名其妙靠得這麼近，這樣會讓她神經緊張。


    不是不會，還沒想到？


    迸怪地看了她一眼，安沐宇更加覺得她可愛。


    真有趣的回答。


    “筆借我一下，”再自然不過的從她手中拿過筆，他輕輕松松的在白紙上寫下解法，“將X代入……就能算出Y，所以X的答案也能算出來……就是這麼簡單。”


    看他輕而易舉就將答案算出，明緋不禁感到驚訝。


    原來少瑾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有K高的實力。


    “你這樣看我會讓我害羞耶！”喜歡看她手足無措的樣子，他故意逗她，“佩服我嗎？”


    “耶？哪、哪有！”明緋心一跳，連忙移開目光。


    黑眸緊盯住她酡紅的粉頰，他笑得極痞。


    “看你臉紅成這樣，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他挑眉，語氣曖昧。


    “我、我才沒有！”仿佛受到極大的驚嚇，明緋跳起來。


    安靜的圖館里立刻有數道凌厲的眸光朝她射過來。


    “對不起。”低下頭，她尷尬的坐下。


    安沐宇忍住笑，肩膀不住抖動。


    還笑？！


    明緋橫了他一眼，負氣地別過臉。可惡！都是他害的，他居然還笑得這麼開心。


    “別這麼激動，我只是問問而已。”黑眸里戲謔的光芒閃動，他握住她的細腕。


    “……”


    “為了向你賠罪，我負責把你教會吧！”薄唇惡劣的笑弧還是沒有抹去，他顯然心情很好。“如果你明天補考過關，別忘了我有權向你索討一份禮物。”


    “我——”明緋要拒絕，卻被他強硬的口吻給制止。


    “這是應該的。”漂亮的俊顏笑得很惡魔。


    “我說明緋啊～～”少瑾不知道除了非常驚訝，還能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現在的心情，“你的成績一定要落差這麼大嗎？”


    昨天是慘不忍睹的滿江紅，今天卻變成滿分！


    “突然之間……題目好像都變得很簡單。”握著剛剛發回的考卷，明緋有些失神。


    原本想破頭都理不出頭緒的數學題，在安沐宇的講解下，就像1+1那樣簡單，她簡直就像茅塞頓開一樣。


    丙然有天分的人就是不一樣。


    “明緋，你在發什麼呆？”少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其實昨天我在圖館遇見安沐宇，是他教我數學的。”


    “安沐宇？”


    “嗯。”


    “你和他很熟嗎？”少瑾的神情頓時變得曖昧。


    “沒有。”


    “不然圖館那麼多人，他為什麼只教你一個？”


    “我怎麼知道？”總不能回答因為他老愛欺負她吧？


    “怎麼樣？安沭宇很帥吧！”頓了下，少瑾推推她，“比你那個季學長好多了。”


    “你胡說什麼？”回想起他昨天就坐在自己身邊，彷佛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明緋突然一陣臉紅心虛。


    “本來就是這樣啊！要不要考慮換對象？”


    “夠了，少瑾！”


    “我是認真的，真小人總比偽君子好。”


    “誰是偽君子啊？”明緋搞不懂少瑾為什麼就這麼討厭季雅恩。


    “是呀！誰是偽君子？”男中音插入她們的對話，明緋一仰頭，竟看見愛慕已久的季雅恩。


    “季、季學長？”明緋震驚地捂住唇，舌頭不听使喚。


    天哪！她正和季學長說話呢！


    “你好，可愛的小學妹。”季雅恩露出招牌笑容。


    “學、學長。”心跳如擂鼓，明緋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知道沐宇在哪里嗎？我一直在找他。”


    “誰？”反應慢半拍的明緋眼中只看得見學長的笑臉。


    “安沐宇。”


    “安學長？我不知道。”找不到安沐宇為什麼會問她？她和他一點都不熟啊！


    季雅恩瞬也不瞬地望住明緋，語帶試探。“你們正在交往不是嗎？”


    “不是！我和安學長一點關系也沒有。”明緋用力搖頭以示清白。


    他們之間完全沒有關系，絕對——


    “那天你不是向他告白？”臉上平靜地瞧不出心思，季雅恩慢慢的將她引入陷阱。


    “那天發生的事其實是誤會……”聲音越說越小，明緋紅著臉低下頭，“我真正要找的人，要找的人其實是……”


    “是什麼？”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要說什麼，季雅恩繼續誘哄。


    如果眼前的小學妹向他告白，他之前和安沐宇的約定就不成立。


    “找的人當然是我，”從教務處出來的安沭宇及時插入對話，他大掌一伸，把狀況外的明緋摟入懷里。“不會有別人。”


    “耶？”明緋忍不住驚叫，堅硬的胸膛撞得她鼻子好痛。


    “沐宇？”一看見他出現，季雅恩的表情顯得不太自然。


    “你找我？”用力錮住她的細腕，安沐宇將她的小臉壓向自己的胸膛，完全無視她的抵抗。


    “嗯。”


    “找我有什麼事？”


    “這個……這個……”看著明緋因奮力掙扎而漲紅的小臉，季雅恩欲言又止。


    “安學長——”在愛慕的學長面前被人摟住，明緋眼眶含淚，又氣又急。


    “今天補考考得如何？”對她綻出再燦爛不過的笑容，安沐宇低頭問道。


    “啊？嗯……滿分。”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自己完全不相干的問題，明緋直覺回答。


    “那很好，恭喜你！”


    “謝謝。”咦？她好像被牽著鼻子走了。


    厚！別轉移話題啦！


    “咳咳。”季雅恩有些不是滋味地看著舉止親密的兩人，輕輕的咳了聲。


    “季學長！”明緋終於想起還有旁人在場，連忙和安沐宇拉開距離。


    “你們正在交往？”季雅恩問道。


    “是。”


    “不是。”


    兩人的回答截然不同。


    季雅恩尷尬地推推眼鏡，沉默。


    “我們沒有在交往。”深怕讓季學長誤會，明緋負氣地回頭解釋。


    “小緋緋，我們不是接過吻了嗎？”唇邊又浮上壞壞的痞笑，安沐宇仍不松手，不讓她離開身邊。


    粉頰瞬間紅透，明緋真難相信他就這麼大剌剌的說出來。


    他不是說要保密嗎？


    “怎麼不回答？”瞧她眼珠子瞪到快掉下來，也不想想他是為了她好。


    免得她變成人家的飯後甜點。


    “我——”明徘咬咬唇，不安地看了少瑾和季學長一眼。


    “你們真的有嗎？”少瑾一臉八卦，急切地問。


    “我們……那是……”眼眶都急紅了，明緋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安沐宇花名在外，她如果說是意外，會有人相信嗎？


    季雅恩微微沉下臉，抿緊唇沒說話。


    “我們接過吻了，而且也決定交往。”安沐宇對明緋吃驚的滑稽神情裝作沒看見，仍自顧自的說得開心。


    “交往？”少瑾偷偷瞄了眼幾乎要抓狂的明緋。


    “安、安學長，請、請你不要亂說話，”可惡！她又開始結巴了。季學長就在眼前，他不能這樣毀了季學長對她的印象，“我、我們才沒有交往。”


    濃密的長睫眨了眨，安沐宇也不管長廊上人來人往的，就當著季雅恩的面，將明緋扯進懷里來個纏綿熱吻。


    “我曾說過如果你補考過關，我就有權討份禮物對吧？”他貼在她唇邊低語，“不如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耶？”明緋來不及反應，愣在當場。


    “就這樣決定吧！”惡魔笑嘻嘻的做出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