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拐妻  第五章
作者:紀萱
    也許是那個月夜他抱她離開柴房,那清冷的月色在她的心里刻上了一道彎彎的月痕。自那以後,青蕪總想再一次看看那月色。


    在軍中行動很下自由,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心里卻累積出幾分不安。


    入夜,眾人都已安歇,帳外唯有士兵巡邏的聲音。


    她攬衣而起,靜靜地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為他拉攏被子,一個人悄悄掀起帳簾,遙望天邊的月,再也止不住心中的煩亂和不安,輕嘆一聲,往外走去。


    她撫著自己的手臂,緩緩地走著,來往的士兵看她略帶憂郁的臉龐,只看著她的行動,倒也沒有多加干涉。


    如今,她就像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安靜地留在完顏祁的身邊。但相處的時日愈久,她愈發現自己竟漸漸離不開他了。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心思,若是她認定了只是為了在找到爹爹之前有個落腳處,她便當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日後再不會提起。


    但,若是她動了心、擾了情,一切都變得復雜困難。


    有太多她無法說出口的東西,有太多她無法不去想,卻又不敢去想的東西。


    “夠了嗎?”身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她驚訝地拾起頭,才發現完顏祁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的身邊。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他。


    他便是那煩惱的根源啊!若沒有他,她不會如此輾轉難眠;若沒有他,她也無法就此安睡。


    為什麼都是他呢?


    “風大,我們回去吧!”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龐,為她冰冷的臉帶來一絲溫暖。


    她不自覺的握住他的手取暖,貼在臉上,無意識地摩挲著。


    “如果有一天我想離開,你會如何呢?”她的雙眼看似朦朧,彷佛在望著一個遙遠的地方。


    完顏祁將她攬進懷里,簡單地回答︰“那就走吧!”


    那一瞬間,她听見心里有個東西崩塌了。


    原來,她的自由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掌握在這個男人手里。


    是他,給她這種自由。


    她輕輕笑了,雲淡風輕地。她對自己說︰亂世里的聚和散,都由不得人。


    “回去吧!”他從不強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對女人也不例外。沒這個必要啊!難道他還要特意去留一個女人嗎?


    但是,今夜他卻是如此地不放心,竟跟在她身後走了那麼久,听她低低嘆息,看她獨自惆悵,直到再也看不下去,出言打斷她的凝思。


    “把你吵醒了。”她避開他的眼神。


    他微微皺起眉頭,將她扣在懷里,“你為什麼總有這麼多心思?這樣很傻。”


    她睜大眼楮,忍不住輕笑,“這樣傻嗎?”


    “自尋煩惱。”他點點她的鼻頭,語氣里不自覺地帶了一絲寵溺。


    她皺皺鼻子,目光漸漸明朗起來,“說的對呀!真的很傻呢!”將自己置身于他的臂彎里,仿佛不曾離開過他,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沒有,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


    她感覺很安全、很溫暖,甚至帶了一絲幸福。


    她何必去想那些不確定的事情呢?


    “謝謝你。”她向他道謝,倒讓男人有些驚訝。


    “哦?”完顏祁輕挑眉,“你想怎麼謝我?”


    青蕪有些臉紅,將頭埋在他的胸前。


    頭頂上的男人嘆息,“我想要的可不只是這樣。”


    她卻將頭埋得更深,悄悄吐著舌頭。


    忽然,他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進營帳。


    “這麼幾步路,居然跟著你磨蹭了這麼久。”他低聲抱怨,那始終不敢抬頭的人兒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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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州戰事漸起,軍中再帶著女眷已是大大的不便。


    完顏祁派人送青蕪和西蘭回上京,安置在他的府里。


    臨上馬車時,完顏祁沒有來,青蕪安靜地坐在車里,一句話也不說。她心里竟是有些害怕去上京,怕在那里遇見一些人,踫到一些事。而她心里那點脆弱的平靜和渺小的快樂,實在不堪打擊。


    若是可以,她寧願待在完顏祁的身邊,而不是獨自回上京。


    可是,那男人永遠是征戰第一,她的存在與否對他來說不是一件重要的事。


    西蘭耐不住寂寞,時常找些話聊。


    “青蕪,你怎麼會來西京呢?”十句有九句青蕪是不應的,西蘭也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青蕪卻回答了。


    “找人。”青蕪表情柔和了些,似乎想起了什麼。


    “找誰呀?”西蘭好奇地依過來。


    “我爹爹。”


    “如果你告訴大人,他一定會幫你找的。”西蘭將他們兩人的關系看在眼里,心里著實為青蕪感到高興。


    青蕪身子一顫,扯出一抹虛軟的笑,“我也這麼打算呢!”


    她為西蘭攏攏被風吹散的頭發,心疼這孩子的天真單純。


    她心里記著完顏祁待她的好,只盼望日後不會讓他為難。


    馬車疾行,而到達平州的兵馬,也許正在戰火的煙硝里廝殺。


    她不敢去想更多,只希望亂世早日結束,無論是誰統一河山,她只想侍奉爹爹安度晚年。可是,爹爹如今身在何方呢?


    風吹起車簾,偶爾望過去,車外的天空里,雲不知道要飄向哪里。


    她的未來和那不知方向的雲一般,渺茫。


    手觸到腰側一個硬硬的東西,模出來一看,是完顏祁為她削的一把小木刀。他拿給她的時候這麼說︰“幾時想跟我學刀法了,就告訴我。”


    她沒應,只是把玩著小木刀,當作珍奇的禮物般。


    此時,她拿出小木刀,當成護身符一樣的放在心口,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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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回到上京了,博格將青蕪和西蘭送進府里,吩咐管事不可過分使喚她們,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畢竟青蕪只是完顏祁比較寵愛的女奴罷了。


    不是女主人,也不可能成為女主人。


    博格的話里透著這個意味,西蘭私下替青蕪抱不平,青蕪卻只是雲淡風輕地笑笑,“我從來沒想過這些。”


    西蘭沉默了一下,語調歡快地問道︰“青蕪啊!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想不想做都統夫人呢?很風光的呀!”


    青蕪不置可否地搖頭,“都統夫人就風光了嗎?再者,風光這種事,中看不中用。誰知道此時風光,日後是不是還能風光?”


    西蘭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吐吐舌頭,“我不懂的啦!”


    “永遠不懂才好。”青蕪笑笑,繼續做著手中的活。


    西蘭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青蕪不懂得做粗活,連疊個衣服都不會,卻有一手這麼精細的繡工?


    此時,青蕪便是在為完顏祁做一件外衣,她細心地收好每一個針尾,不禁在想,是不是要學著唐朝的宮女,在衣服的內襟繡上一些字?


    暗自搖頭,終究還是什麼都沒繡上。


    青蕪收好尚未完成的衣服,站起來去汲水洗洗手腳。


    水井在後院,她探探水溫,冰涼刺骨。她一咬牙,還是將發辮解開,將頭發浸在水里。


    好不容易忍著寒冷,將頭發略微清洗干淨,她用布擦著頭發,不經意發現黑亮的發絲中竟夾雜著一兩根白發。


    腰間還別著那把小木刀,青蕪卻希望那是一把真的刀,那麼她就可以將頭發割斷,落了個輕松自在。


    “你是新來的?”一個清脆的女孩聲音響起,只是,那漢語說得有些生硬。


    青蕪抬頭一看,是個衣著華貴的女孩坐在回廊的欄桿上,她穿著水綠色的衣服,一雙大眼楮眨呀眨的,帶著好奇看她。


    青蕪應了一聲,將盆里的水潑掉,端著干淨的盆就要離開。


    “等等啊!”那女孩跳下欄桿,擋住她的去路。


    “小姐有什麼吩咐?”


    “我很無聊,你陪我玩玩,好不好?”女孩嬌俏可愛地說著。


    青蕪有些為難,“小姐,奴婢還要干活。”


    “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我很久沒看過像你這麼漂亮又讓人舒服的小姊姊了。”女孩一努嘴,說什麼都不肯放青蕪離開。


    青蕪只得放下水盆,被小泵娘拉著跑到後院的門口。


    “小姐,門上有鎖啊!”


    “別喊我小姐了,叫我阿寧好了。”阿寧快活一笑,挽起袖子,“看我的!”說著,她拿起一塊大石頭,使勁砸著那個鎖。


    她砸累了,還讓青蕪接手。青蕪的力氣比她還小,不一會兒兩人就氣喘吁吁的,而那把鎖還安然無恙。


    她們互相看看對方散亂的頭發,不禁笑了起來。


    “小姊姊,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青蕪。我叫青蕪。”青蕪拿出帕子,替阿寧拭去額上的汗。


    “呀!我從沒見過像青蕪姊姊這麼溫柔的人呢!”阿寧開心地握住她的手,“我決定了,以後你就一直在祁哥哥的府里陪我!”


    青蕪心里一愣,祁哥哥?


    “阿寧,你姓完顏吧?”她含笑問著。


    “嗯!姊姊,你真聰明。”阿寧搖著她的手,“我爹爹已經把我許給祁哥哥了,他老人家很賞識祁哥哥呢!”


    青蕪心里重重一震。


    完顏祁從來沒說過他有這麼一個可愛的未婚妻啊!


    輕扯出一抹笑。她又有什麼資格責備遠在平州的完顏祁呢?她不是也沒坦誠過自己的身世嗎?


    他們兩個人,從來都沒有想過將來。


    “阿寧,你喜歡你的祁哥哥嗎?”握住阿寧的手,青蕪像姊姊一般,親切地問著。


    “嗯!很喜歡很喜歡。雖然祁哥哥不懂得討女孩子歡心,但是這樣的男人很專一呢!我就喜歡他這樣。”阿寧一說到完顏祁,整個人就興奮起來。


    青蕪帶著一絲寵溺看著她,“我想,你會是一個好妻子的。”


    阿寧更開心了,卻忽然想到什麼似的,不禁有些垂頭喪氣。


    “怎麼了?”青蕪關切地問著。她喜歡這個女孩子,仿佛來自一種天性上的親近,而阿寧不高興了,她也跟著心情低落了。


    她忽然意識到,也許阿寧真的是她的表妹呢!她看著阿寧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分親切。


    “祁哥哥出征前,我問他幾時娶我。”阿寧不開心地說著,“他卻很冷淡地看了我一眼,說他從來沒有允過我什麼。”


    青蕪又是一怔。


    這個完顏祁啊!竟這樣回答一個女孩子。


    她的心上有一絲苦,有一絲甜,纏繞著,漸漸地密起來,化不開了。


    “青蕪姊姊,你從平州來,那你見過祁哥哥了嗎?”阿寧搖著她的手問道,“你在想什麼呢?我問了你好幾次了,到底想誰想這麼出神呀?”兩片紅暈襲上青蕪白皙的臉頰。


    她的笑里帶著羞澀,“沒有,我只是覺得,我更加了解一個人了。”


    “那個人是誰啊?青蕪姊姊。”阿寧好奇地追問。


    “那個人你也認識的。”青蕪含笑看她。


    “是誰呢?”阿寧托著腮左想右想,一連說了好幾個名字,卻馬上又搖頭否定了,覺得那些人還不配讓青蕪姊姊這樣想著。


    “我知道了!是祁哥哥對不對?”阿寧忽然大喊起來。


    青蕪仍舊微笑著,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她看看天邊的彩霞,溫柔地說著︰“天色晚了,我們回去吧!”


    阿寧嘟囔著說道︰“我就知道,大家都會喜歡祁哥哥的。這下怎麼辦呢?我喜歡祁哥哥,也喜歡青蕪姊姊,該怎麼辦才好?”


    青蕪忍不住拍拍她的頭,“你還小,煩惱這個做什麼?”


    “我不小了呀!可以嫁給祁哥哥了!”


    “等他回來,讓他娶你吧!”


    “那你怎麼辦?我也舍不得你呢!”阿寧看起來非常煩惱。


    青蕪又是淡笑,“我把他記在心里。”


    “姊姊,我不明白呢!”


    “等你長大就會明白了。”


    “現在就告訴我吧!”


    青蕪一逕笑著,怎麼都不肯說了。


    完顏祁,祁,她從來不曾這麼喊過他,如今卻希望他就在眼前,可以讓她這麼喚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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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手拉著手一起回到前院,博格正在大發雷霆,說是府里來了貴客,居然沒人去接待,丟盡了都統大人的臉。


    他一看到青蕪進來,冷哼一聲︰“你也要一起責罰!一定又偷懶了。”


    青蕪低下頭,靜靜地退到一邊。


    阿寧卻看不過去,嬌喝一聲︰“博格,你這是在做什麼?”


    博格這才看到她,連忙單膝跪地,“郡主息怒,小的只是在教訓下人。”


    青蕪心里一震,望著完顏寧露出一絲淡淡的笑。阿寧是郡主啊!那真的是她的妹妹了。


    完顏寧冷睨他一眼,“我好好的興致都給你破壞了。你下去吧!今天別再讓我看到你。”


    博格應著,走到一半又回頭,指著青蕪說道︰“郡主要小心這個女人。”


    這話是用極快的女真語說的,青蕪听不大明白。她只看到完顏寧粉臉一寒,冷哼一聲,博格不敢多說什麼,陰狠地看了青蕪一眼才退出去。


    打發掉博格,完顏寧正想拉著青蕪多說些話,可送她來的人也到了門口。


    “郡主,王爺請您回去。”來的是遼國的降臣耶律廣。他恭敬地站在花廳門口,目光掠過在場所有人。


    當他看到站在完顏寧身邊的青蕪時,目光猛地一緊。


    青蕪也看到他了,剎那間臉色煞白。她悄悄挪著步子,想躲進人群,偏偏完顏寧抓著她的手不放,她只好硬著頭皮站在那里。


    她認得這個耶律廣,他和她皇兄是要好的朋友,看他的樣子,應該也是認出她來了。


    “我馬上就回去。”完顏寧對耶律廣道,惋惜地看著青蕪,“下次再來找你玩!”


    青蕪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目送她離去。


    耶律廣將完顏寧送上馬車後,找了個借口留下,而完顏寧一向不喜歡降了大金的遼人,也不去管他,自己先回去了。


    耶律廣折到偏門,打點些銀子,讓門人喚青蕪出來。他這才知道,青蕪在這府里,不僅僅是個下人。


    青蕪匆匆出了偏門,兩人站在僻靜的角落,卻一直沉默著,始終沒人開口說話。


    半晌,耶律廣冷哼一聲,“真沒想到堂堂大遼的公主耶律清筠竟會做了金人的女奴!”耶律廣的眼中滿是不屑。


    青蕪顫抖著雙唇說不出話來,既無法為自己辯駁,也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你骨子里有一半是金人骯髒的血液,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地投奔你的舅舅來了?你就和你那個金人的娘一樣不知廉恥!”


    “啪!”的一聲,一記清脆的耳光甩上耶律廣的臉。


    “無論我做了什麼,也只有耶律應可以來討個公道。至于你,膽敢侮辱我娘,我拚死做一個寡廉鮮恥的女人,也要拿下你的項上人頭!”


    耶律廣呸了一聲,“我雖然降了金人,但我無時無刻不想著要復國。只要時機成熟,我就帶著他們的機密投奔耶律大石,不像你,甘心做個金人的暖床女奴!炳,我倒忘了,你本來就是半個金人!”


    青蕪厲聲喝道︰“住口!”冰冷的目光中透出寒冷和威嚴,不經意間便展現了出身皇家的尊貴,“你只要告訴我,我皇兄是生是死?”


    耶律廣一時竟被她的氣勢鎮住,頹然地說道︰“戰死了,比我光彩百倍!”


    青蕪遙望遠方,輕抹去眼角的淚水,對耶律廣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各自珍重吧!你再不要來找我了。”


    耶律廣看著她緩緩轉過身去,像是背負了無盡的悲哀,他忽然覺得自己說的太過分了。


    青蕪走了幾步,停下來,輕嘆一聲︰“我娘她一生淒涼,客死異鄉,我這個做女兒的雖然來到上京,卻無能帶回她的骨灰。為何你還不肯放過她,竟要這般侮辱她!”


    她搖搖頭,不去听耶律廣說了什麼,目光凝在天邊的一處。


    上天啊!禰會放過這些善良的人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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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蕪一個人回到自己的住處,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喝。


    西蘭擔心地看著她,卻又不敢問她怎麼了。


    青蕪托人取來一炷香,點燃了朝天邊遙拜,祭奠她的親人。


    猶記當年她還是父皇和母妃的掌上明珠、備受寵愛的清筠公主,然而,國家突然遭逢巨變,令人措手不及。


    先是皇兄率兵出戰,生死未卜。


    接著母妃病死,魂歸九天,臨死時喃喃念著那將她嫁來卻又攻她河山的父兄。青蕪在一旁听得分明,她知道母親不是怨恨,而是無奈。母親至死還祈求著天下太平,父兄和丈夫兩方都能相安無事。


    而失去母妃的父皇仿佛老了好幾歲,他御駕親征,卻讓親隨送走青蕪,安置在偏遠的鄉村里。


    青蕪明白父皇的苦心,知道父皇希望她能平安地度過一生。


    然而,那些親隨一一離去,奔赴戰場,她身為人女,如何能置身事外?


    她不求能化解干戈,更不去想復國報仇,她只盼望能夠找到父親,無論身處什麼境地,都侍奉他到老。


    她一介女流,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誰能料到,她只身一人上了西京,卻被當作漢人獻給了完顏祁。


    她心里縱有萬般委屈,卻不得不吞進肚子里,唯有深夜時那個男人的一點點溫柔安慰了她。


    她心里一直記著他不經意間待她的好,她從沒有那樣真切地體會過溫情的可貴。


    她如飛蛾撲火一般,一點點將完顏祁的名字、影子裝進了心里。


    但是,為什麼要在她願意平靜接受的時候,提醒她是遼國公主的事實?!


    已經到了上京了,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深夜了,月色還是那樣美好。


    青蕪一個人坐在廊間,看著月亮出神。


    她左右思量,輾轉反側,卻只披了一件衣服就出來。


    她記得那次她問完顏祁,若是有一天她想離開,他會如何?


    完顏祁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說︰那就走吧!


    她問得輕巧,他回答得也很清淡。


    而今事過境遷,此時她若是再見著完顏祁,再問這麼一個問題,他會如何回答呢?


    唇邊勾起一抹笑,青蕪暗自責備自己的蠢笨。


    他會怎麼回答呢?自然是和往常一樣的答案了。


    完顏祁這個人,從來不會去強留不屬于他的東西,從來不會。


    她只是他生命里的一個偶然,來時如薄霧,去時,也是如朝露。


    他不問她究竟是誰,不問呵……


    不必再苦苦思量了,她該怎麼做,不是已經很明白了嗎?


    她一直將自己的身世壓在心底,不讓自己去想,不讓自己去回憶舊日的時光。她知道那是不能想的,只要一想到從前的地位和榮華富貴,她如何能忍受現在這種無名無分的日子?她跟著完顏祁究竟算什麼?!


    耶律廣說的對,她是堂堂的大遼公主,難道真的能毫不計較地跟著不知對她是什麼心意的完顏祁?


    她知道自己不能。


    當初花了多少心血才將過去的一切隱藏在心底最深處,而現在,她再也無法控制心里涌上的一陣陣疼痛。她拋棄了尊嚴這般折殺自己,到頭來,那個男人未必會將她放在心上。到那時,她又情何以堪?


    她害怕那一天的到來,彷佛她曾經的委曲求全不過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或許,她就會被拋棄,成為另一個人的女奴;或許,完顏祁娶了阿寧,而她只能讓嫉妒啃噬她的心,讓瘋狂撕扯她的身體。


    她還能如何呢?


    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干,她再也無法對抗心里那個不安焦慮恐懼悲傷的自己,再也無法做個什麼都不想的青蕪了。


    眼楮干澀得發疼,她輕輕嘲笑自己,為什麼哭不出來呢?


    也許,這就是她悲慘的命運。孤零零地來,也注定了孤零零地走,然後在茫茫塵煙里消失無蹤。


    她,該走了。


    她記得他對她的好,就不願日後讓他為難,不想讓阿寧難過。


    阿寧,真的是她的妹妹呢!阿寧的父親是母親的哥哥吧?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個她喊了姊姊的人,身上和她流著一半相同的血液。


    站起身,輕聲進屋,約略收拾了一下,目光停在那件衣服上。


    青蕪輕嘆一聲,此時還走不得,這衣服還沒做完呢!


    她拿起針線,借著月光一針一線地縫完袖口。


    冰涼的感覺滴在手背上,定楮一看,是一滴晶瑩剔透的淚。


    她哭了?為了離開這個男人而哭了。


    莫非,她和任何人都是如此地緣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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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抬頭,東方已微熹。城里早就熱鬧起來,听說是平叛的大軍勝利歸來了,府里也忙碌著,因為完顏祁就要回來了。


    青蕪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袱,拿了一些衣物和一些銀兩,她心想,完顏祁應該不會和她計較這些的。


    她一個人出了偏門,競沒有人過問。


    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莫名地有些茫然。走了幾步,不期然看見那人。


    他正在和別人說話,右手不知在比畫什麼。


    青蕪站在哪里無法動彈,等著他發現她的存在。


    他看過來了,右手停在半空中,有一瞬間的怔仲,隨後目光幽冷起來,臉上卻平靜得看不出什麼異樣。


    他微微點頭,仿佛在說︰你想走,便走吧!


    青蕪禁不住轉過身去,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讓哭聲逸出來。


    如她所料,他答應得如此輕易,而她自己又想求什麼呢?


    恍惚中,她邁開腳步,衣袖沾濕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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