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茵王  第六章
作者:游素蘭
    前進沙約


    --西元一九九八年九月--葛丹儀抱定就算是舉債也要到“沙約”的決心,總算將旅行所需的費用給嫌到手了,這包括她賣出她畫的古城卡片的版稅。


    而且她估計,旅館的價錢如果不是太貴的話,搞不好回國時還會有一大筆的剩余。


    對于這個住的問題,嘉那倒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只說住的方面沒問題,好好地玩吧!


    生了將近十小時的飛機,嘉那和茉莉一副“才十個小時算什麼”的模樣,倒是葛丹儀自從好幾年前的一次長途飛行後,已經很久沒坐這麼久的飛機,她簡直想起了當年的恐機癥。


    不僅僅是下飛機之後全身腰酸背痛的,還面臨了一個葛丹儀早就遺忘了的難題--時差。


    “唉喲……我會死!我肯定我再過一小時就會死……”葛丹儀躺在旅館的大床上痛苦地說。


    “瞧你!我從不懷疑你就像金剛一樣的健壯,怎麼搭個飛機、幾小時的時差,你就嚷嚷快死了?”茉莉雖然口頭上取笑葛丹儀,但她的神情卻是非常的關心。


    “什麼金剛啊?我貌美如花,你卻用金剛來形容我?太過分了吧?”葛丹儀將鋪在額頭上的濕毛巾拿下來,白了茉莉一眼。


    這時嘉那來敲門,一進來便說︰“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會過來,免費當導游,帶你們四處看看。”


    “好!你……好不容易回家,這樣不會太不好意思了嗎?“茉莉說。


    “別客氣!我家里也只有一個大我一歲的哥哥,他一天到晚忙著,我有沒有在家都沒什麼大關系。不過,我若逮到機會,一定為你們介紹介紹。”大嘉那一歲?


    那就是二十歲?


    “太好了!”葛丹儀提起精神來,斜倪著嘉那︰“你哥哥……一定跟你一樣帥吧?”


    “喔︰這個嘛……自尊上我是不願承認,不過……”嘉那英愛的臉可愛地笑一下,同時聳聳肩說︰“說實在的,我到國外這麼久的時間,見過這麼多俊男美女,我還真沒看過長得比他好看的人呢!”


    說得真是夸張,不是嗎?不過這些話可把葛丹儀和茉莉都給逗笑了。


    嘉那回去後,葛丹儀和茉莉就梳洗了一番,然後舒舒服服的上床準備睡覺了。


    “丹儀啊……”茉莉關燈時說。


    “啊?什麼事?”


    “你身邊的幽靈……又出現了喔!”


    “啊……”葛丹儀放松的心情又突然繃緊,起了不小的吃瘠,埋怨道︰“討厭啦茉莉!你干什麼關燈了才說?害我都起毛了……”


    “我看那幽靈也沒什麼惡意嘛!只是……”茉莉住嘴了。


    “只是什麼?”


    “沒什麼,睡吧!嘉那明天一大早就要來找我們了。”


    茉莉說一半沒說完的話,並沒有讓葛丹儀失眠,她一覺到天亮。


    梆丹儀跟者嘉那逛了一圈“沙約”的首都市中心才知道,原來“沙約”並非像她和茉莉所想像的那麼落後,首都是個相當先進、新穎的都市,和美國比起來,更多了一點全新的生命力。


    “看起來你的國家並不是太可憐嘛!”葛丹儀看得津津有味。


    “那是因為我的……我們“沙約”的最高領導人--伊利斯將軍的關系。老伊利斯將軍去世後,他在十六歲時繼任最高權力,有效的運用貸款與資金,這幾年來建設了不少地區,資金流動後,人民的生活也因有工作而獲得些許改善,但是這只是剛起步,還是有很多人過著三餐不繼的生活……”


    “真的?看不出來……”葛丹儀與茉莉同聲問。


    “也不知道是不是債權國欺負我們這個新的年輕領導人,或是看我們發展得這麼快有些眼紅,自去年開始便逼迫我們要在短時間之內清償債務。”


    “好過分!應該有簽訂合約的啊?而且……你們國家該付的利息,沒有短少吧?”茉莉小有戚戚焉。


    當然!伊利斯將軍不可能會留這些把柄讓債權國詬病的,只是……契約隨時都可能改,債權國掌握一切局勢,我們的夏茵城被他們的學者發現後,還錢的壓力就一直涌上來了。”


    “搞不好是故意的!”葛丹儀遽然下個判斷,然後說︰“我們什麼時候去看夏茵城?這個讓大國覬覦到有失大國風度的古城,實在太吸引人了!我真希望我現在就站在那一面美麗的牆之前。”


    “因為車程很遠,主要的大國道又發生坍塌,要改道去更花時間了,我們明天再去。對夏茵城有興趣的話,可以先到我們的臨時博物館看看。”


    “好!我們吃完午飯後就去!”


    用了午餐後,他們優間地到博物館去。


    梆丹儀很用心的看了“沙約”的簡介。


    “沙約”在他們夏茵母語里,是“無以倫比”、“唯一”的意思。


    三十幾年前,“沙約”的內亂不斷,好不容易老伊利斯將軍在十五年前平息了長達半世紀的內亂,老伊利斯將軍聚合各個部族開會協商,才組織成了這個政權。


    正當他計畫一步一步改善國內人民生活,開始建設這個國家時,他卻一病不起,最後去世了,由他的長男繼任。


    十六歲繼任的領導者……葛丹儀很好奇,怎麼樣的統御能力與領袖魅力,才能讓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沒有遭受什麼反對聲浪而生上最高權力,而且做得有聲有色。


    幾年前這個領導人繼任時的年齡,遠比葛丹儀現在小呢……葛丹儀找到了很多檔案照片,照片大多是開會或場面很大的紀錄照片,沒有小伊利斯將軍個人獨照,看來這位年輕的領導人,並不是那種喜歡出風頭的政治家。


    嘉那指了指照片中一丁點大小、看得很模糊的人頭說︰“這就是小伊利斯將軍,看不太清楚吧?跟他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他就是不听!我得強力建議他拍些個人照,鐵定一下子變成大明星!”


    不知道是不是葛丹儀的錯覺,她覺得嘉那提起伊利斯將軍時,口吻中的熟悉感令她訝異,不過……這是嘉那國家的領導人啊,對伊利斯將軍熟悉又有什麼不對勁的?


    嘉那又帶葛丹儀和茉莉到介紹古文明--“夏茵帝國”的專屬館去看看,讓她們稍微舒解今天來不及去夏茵城的遺憾。


    “夏茵”在母語里有多重的意思,同時代表“大自然”、“精靈”、“神祇”、“魔法”……等等的意義,“夏茵帝國”其實就是一個與自然共存的理想國。


    還有,世界上的古文明都有一些非常殘酷血腥的祭祀活動,舉凡活人獻祭、割頭或挖心之類,慘不忍睹的祭典。但令葛丹儀詫異的是,“夏茵帝國”竟然沒有這種陋習。


    而且,他們沒有奴隸。


    他們崇拜太陽、月亮、地、火、風、水六大精靈,相信並且使用魔法。


    他們是世襲帝王制,除了王之外,尚有一名大祭司輔佐朝政,還有二十幾名各司其職的大臣,這是最高的權力核心。軍隊是募兵制,雖是極權,但是並不獨裁。


    梆丹儀看完這些資料,真很不得當下自己就在夏茵城內。


    啊……她簡直越來越向往這個城了!


    “這是臨時的博物館,是小伊利斯將軍在最近才下令建立的,所以資料還是很粗略,這必須耗費相當長的時間來整理。”嘉那為她們解說。


    “好棒喔!”葛丹儀心花怒放。


    整個下午,她沉醉在這個文化之旅,身心暢快極了!正在她整個心思都放在眼前的夏茵城照片時,嘉那說了︰“不佑道最後一位夏茵王葬在哪里?”


    梆丹儀一听,手中那厚重的突然跌落地上,在博物館里響起一陣很大的聲響。


    “怎麼了?丹儀?”


    “丹儀……”


    她是怎麼了?嘉那說了一句什麼話,讓他有如針刺一般,在心里抽痛了一下?


    針刺一般的口痛……“嘉那,你……剛剛說了什麼?”葛丹儀輕聲問,因為她發現她的喉嚨有些哽咽。


    “啊?我……隨口說的,好像是……”嘉那微微蹙眉,說︰“喔!最後一位夏茵王……”


    對了!就是這個!這句話讓她的心酸楚著……“怎麼了?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嗎?"嘉那和茉莉異口同聲問。


    “沒……沒什麼……”葛丹儀打了個冷顫。


    “有什麼事就說吧,搞不好我們幫得上忙?”茉莉說。


    “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算了!”葛丹儀好像很用力地想著,不過很快地又放棄了,嘆口氣說︰“等我真的想到怎麼說,我再告訴你們吧!”


    游博物館告一段落,葛丹儀和茉莉心滿意足地回旅館去了。晚上嘉那帶她們去近郊的一個山坡地上看夜景。


    這里真是極度先進與古老交疊得相當完美的地方。


    一直到就寢時,葛丹儀依然為著那心中莫名的酸楚煩惱著。


    嘉那一大早帶了一堆食物來,一副要去郊游野餐的態勢。


    他們如願地出發前往“夏茵城”了。


    出了首都,他們在一處山道入口,意外地遇到一大隊由英國來的人群,他們的一隊吉普車與幾輛大型卡車,被當地的一些民眾團團圍住,正在那里僵持不下。


    “怎麼回事啊?”嘉那見到道路被人與車堵住了,只好將吉普車開往路邊停靠。


    “好像有些復雜?”


    “是抗議嗎?”


    對于茉莉與葛丹儀急迫的詢問,嘉那聳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下車去,然後示意茉莉和葛丹儀留在車上,然後走向那黑鴉鴉的人群。


    一會兒他回來了,神情氣急敗壞地說︰“太過分了!這些人是英國人和他們在我們鄰國雇請的工人,想現在就來拆走夏茵城神殿里的那面牆!”


    “什麼?”葛丹儀大叫一聲。


    “那些擋在車前的,是住在這山區的居民,他們不想讓那些外國人通過這里。


    因為我們國民誰也不贊成割牆來償還債務,沒有人願意接受他們的雇用,所以他們只得到我們就近的鄰國去請工人。”嘉那說。


    “償還的期限還沒到吧?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葛丹儀說。


    “我撥個電話!這個……太離譜了!”


    就在嘉那拿起手機撥號時,葛丹儀沖下車,往那一群僵持不下的人群去了。


    “丹儀!”茉莉緊張地大叫。


    一定要保護那一面牆!


    梆丹儀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里一直反覆這樣告訴自己。


    她要保護那一面牆,那一面嘆息之牆!


    那是她的“責任”!


    梆丹儀跑了過去之後,便和卡車上的人杠上了。


    “喂!你們私自在人家的國家里做這種里,太過火了吧?”


    所有的人不管是要去拆牆的或是捍衛牆的,全都望向葛丹儀。


    大家首先一驚的是,這個貌美的女孩修長的腿,正蹲在兩輛吉普車的前面擋風鏡上,在人海中鶴立雞群,緊皺著眉,一臉不滿。


    “你是誰啊?”卡車上有人下來,問道。


    “我是東方來的觀光客。你們太過分了吧?到別人的國家來鬧事,這說不過去吧?”


    “國家?”車上一個吸煙的英國人自鼻子噴出一口氣來,說︰“據我所知,這好像不是個國家吧?”


    這席話引來“沙約”人的一陣騷動。英國人無視這個狀況,繼續說︰“何況,國際法庭判決,我們有權力拿走他們一面牆作為清償債務的項目,這是為了推廣他們的文化啊!我們的博物館每年都有數百萬來自世界各地的觀賞人潮,能放在我們博物館,是他們的榮幸呢!”


    听了這一席話,葛丹儀差點沒氣昏而自擋風鏡上跌下來。


    天啊!竟有人能夠順暢地說出這種厚顏無恥的話?


    “喂!我沒記錯的話,好像償還的期限未到吧?”葛丹儀強制鎮定。


    “笑話!今年十二月底他們無法償還債務,我們在明年一月一日需時,就非搬走那面牆不可!現在不先拆,到時候怎麼來得及搬?”


    “說穿了你們就是仗勢欺人嘛!你們怎麼知道他們還不出那些錢來?”葛丹儀說。


    “哈!二十億美元的債務,還得出來那就有鬼了!”


    听到這個對她而言簡直是天文數字的債務,幾乎又讓她差點滑下車來。二十億美金!用那些鈔票砸死她算了!看來……這個城真知嘉那說的,命運已定了。


    雖說如此,期限還未到就要來索價,這也強勢得過頭了吧?


    正在唇槍舌戰著,嘉那和茉莉都跑過來了,擠進人群里便要葛丹儀快下來。


    “丹儀!你快下來!危險啊!”茉莉對著高高在上的葛丹儀叫著。


    “丹儀!我已經撥電話去求援了,待會兒會有人來處理,你快下來!”嘉那也(欠一頁)


    說。


    梆丹儀非常不滿,她大叫︰“這些人太過分了!拿別人的國家文物當什麼了?”


    梆丹儀說完,居民都強烈附和著。


    眼見雙方的氣焰都有升高的趨勢,嘉那緊張得真想當場將葛丹儀敲昏,然後將她一背走人。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好動活潑的女孩,竟然是這麼熱血沖動不怕死,真是老天!


    就在這時,這些被雇請的工人們中,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向葛丹儀去了一顆大石頭,大叫︰“臭女人!別妨礙我們賺錢!”


    這下子不得了,居民們見這個為他們仗義執言的女孩被欺負,整個壓抑已久的情緒都高漲起來,不到幾分鐘所有的人都打成一片,形成了一場暴動。


    嘉那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才拉到額頭上流滿了鮮血的葛丹儀,想要將她抱出沖突人群,這才發現她已經暈倒了,混亂中,嘉那也被混水模魚地打了好幾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響起一陣槍鳴,這讓所有扭打成一片的人都一愣,鼻青臉腫地探頭想看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伊利斯將軍!是伊利斯將軍!”人群中有人叫出來,然後這個名字便在混亂中被傳誦著。


    群眾首先看見的,在不遠的轉彎處,路的中央有一個年經人騎在馬上,手里拿著步槍,顯然剛剛的槍聲是他擊出的。


    這個被喚作“伊利斯將軍”的青年,戴著深色太陽眼鏡罩住大半的臉,面貌看起來應是極為秀挺,黑色長發飄散著,他身上並沒有穿軍服,反而是一件綿質長袖襯衫、牛仔褲與軍靴這種輕便帥氣的打扮,可是那般氣勢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伊利斯將軍沒有下馬,等到大家都安靜了,才以清朗的聲音簡短命令說︰“將受傷的人送醫。”


    嘉那呼了一口氣,趕緊抱著葛丹儀跑向他的車,茉莉也跟著。所有受傷的人這時才感覺到疼痛,哀號此起彼落。


    在稍微回神之後,拆牆隊伍中有個英國胡子男,對著眼前這個態度尊大的青年哼氣,輕蔑地問︰“小子!你是誰啊?好大的氣派!這里不是小表玩的地方!賓!”


    騎在馬上的青年很明顯地朝說話的人望過來,由于深色太陽眼鏡與長長飄散的黑發遮掩住他大半的臉,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美好的唇型動也不動,沒說一句話。


    這個胡子男正按捺不住,想再度逞威時發現,自青年騎的馬身後轉彎處,並排著兩列軍用車整齊而緩慢地駛向前來,每輛軍車上都坐滿武裝軍人。


    車隊到了青年身後停定,然後士兵們都整齊迅速地下車,各自成立小隊維持秩序與救助傷患。


    這個原本惡聲惡氣的胡子男見狀,不由自主倒退了好幾步,然後襟聲不再說話。


    “先生!我是伊利斯。”馬上的青年說。


    “喔……”胡子男這才知道這個年輕人的身分。


    “居民們請回,這里我會處理。”


    青年話一說完,這些抗議的人們慢慢地疏散了,此時青年才又對胡子男說︰“在今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二十二一時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前,我們“沙約”有權保留神殿的那面牆,先生有異議可以向國際法庭提出。我們歡迎各位以觀光的名義繼續留在“沙約”,但我也有權因各位聚眾滋事,將你們驅逐出境,請自重。”


    這一席話不僅讓胡子男一行人悶聲不響,也讓茉莉暗自贊嘆一聲,多麼冷靜威權的青年啊?


    嘉那趕緊發動車子,開回原來的路去。


    夏茵城又是去不成了。


    後來那位伊利斯將軍怎麼處理那邊的狀況、何時離開,茉莉他們不知道,因為他們那時已經朝著醫院駛去了。


    然後,嘉那和茉莉無奈地在醫院里,將原本帶著要去野餐的東西囫圇吞棗地吃掉。


    雖然頭上縫了十幾針,葛丹儀也只不過忍耐躺了兩天,她好動的天性很本就無法再靜下去,更何況……更何況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麼聲音一直告訴她……要她保護夏茵城!


    “夏茵城……一定要保護夏茵城……神殿的那一面牆,不能讓人毀了……”


    她隱隱約約想起什麼來,但又不確定是什麼,只是仿佛作了夢似地,涌現出一些記憶來……夏茵王……每次一想起這個稱呼總讓她有想哭的感覺。她知道有件事或是有個人等著她,這種意象在她到達“沙約”之後更加清晰明確!


    地想弄清楚為什麼這個古城會自她幼小時便佔據她的記憶,但這之前,她必須捍衛這個夢中的夏茵城,否則她可能會失去這探詢真相的唯一機會。


    還有,她痛恨那種侵略、掠奪的行為,關于什麼財大氣粗的博物館,對這個夏茵城遺跡的破壞,她絕對不能坐視不管!


    今天,她重新為自己額頭上的傷換藥,還是腫得好大一顆,更慘的是腫也就算了,疙痞上還有傷口,這讓她淒慘至極!究竟要先上傷口的藥還是消腫的藥呢?


    最後還是茉莉幫她的忙,為她弄了個還算滿漂亮的包扎。


    梆丹儀雖痛的發暈,但她就是堅持每天都要去夏茵城“把守”,不讓那些文化破壞者藉機得逞。


    “你去也沒用,去了只是讓你的頭上多個膿包罷了,你不會真的要給它湊成一對吧?”茉莉勸她說。


    “是啊!放心吧!伊利斯將軍已經沿路設下驛站、路障,嚴格把關,況且清還債務的期限還沒到,伊利斯將軍有權拒絕英人現在就割牆的要求。”嘉那也說。


    “才不!你看那一天!那些財大氣粗的英國混混,他管你什麼期限?一副早割晚割,你們就是還不出錢來的模樣,讓人氣死了!”葛丹儀想到那天發生的事就氣。


    “可是……我真的懷疑……我們“沙約”還得出錢來嗎?照那麼龐大的利息著來,我們要還究本金,恐怕得到幾百年後……”嘉那嘆了一口氣。


    “還不出來又是誰的錯?他們當初侵略別的國家,搞得別人民不聊生,然後再來貓哭耗子、借錢給你們嫌利息,動不動要脅全部還清,否則就繳更多利息……天下的錢有這麼好嫌的?”


    “……每個大國都這樣啊!斑興的時候拚命地要你還錢,不高興的時候,你還不可以還得太快,以免讓他們知道,原來你們可以付出更多。”茉莉嘆口氣說。


    “這……我知道啊!但是……”葛丹儀因激動而有些氣往上沖,但頭上的包包實在痛得要命,所以她嚷嚷︰“喔!不行!我的頭好暈,我會昏倒……”


    “你看你!真是的!”茉莉趕緊安撫她。


    攔也攔不住,所以嘉那也只好載他們去一趟了。上次要前往古城時,發生了那一件令人噴飯的事,結果沒去成,連個山邊都還沒沾到,這才是真正令葛丹儀氣結的原因吧?


    嘉那只把這個想法想了一遍,並沒有說出來。


    沿路上真的架設起許多驛站,葛丹儀對這位伊利斯將軍非常好奇。


    “沙約”雖然人口稀少,領地倒是人得可以,然而辦事效力卻真的一流,讓她非常佩服。


    “有機會的話……真想見見伊利斯將軍!討厭!你們那一天都看到他了,我卻沒看到……”葛丹儀坐在吉普車後座,嘟噥說。


    “沒辦法!誰叫你要昏倒?”茉莉說。


    “啊?放心吧!他也想見見你呢!梆丹儀,可能的話,今天或明天……得等他洽談國外投資客在這里設廠的事之後,才會有空吧?”嘉那說。


    “伊利斯將軍想見我?為什麼?”葛丹儀一驚,差點自座位上滑下去。


    “還用問?一定是那一天的抗議事件,他派了軍隊來維護秩序,他一定是想看看那個惹事的小泵娘……”茉莉說。


    哦!對……抗議事件……她惹出這麼大的禍事,這個伊利斯將軍說不定是要判她什麼罪……“我……我不會被抓去關起來吧?”葛丹儀擔心地說。


    “茉莉!你別嚇她,伊利斯是個很好、很能干的人,我們的國民生活逐漸改善,他的功勞可不小呢!”嘉那說。


    “是……嗎?”


    “是啊!而且……他長得很帥,無論男人女人都喜歡他,簡直比電影明星還受歡迎。”


    “對啊!雖然那天我沒看見他的臉,但是那模樣真的很帥!”茉莉附和說。


    梆丹儀忽然提不起勁來,她的心思都擺在“夏茵王”上面。


    這個古帝國的王,想必在英軍侵略夏茵帝國時死去了吧?所有的古文明都是在帝王死去後,失去了向心力而崩毀的。


    為什麼她听到這個名字時,在心里驟然斯樣出的漣漪,好像還夾帶幾分悲傷與不舍,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現在就要到那個你記憶里的古城了,丹儀,有什麼感覺?”嘉那笑著問。


    “嗯?”葛丹儀的思潮一下子被拉回現實來,說︰“這個嘛……興奮得要命呢!


    可是除了這個,好像什麼事都怪怪的……”


    “對了,你能告訴我,上次為什麼嘉那說到“夏茵王”時,你的反應那麼奇怪?


    你也有……有關夏茵王的記憶?”茉莉問。


    “我……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從來到“沙約”,我的腦里突然多了許多東西,不可思議的是,我根本沒有來過這里,可是……”葛丹儀支著下巴。


    “嗯!有意思。現在這個公路的前方有些坍塌,正在修補中,我們繞舊路過去上嘉那說。


    “坍塌?”葛丹儀與茉莉異口同聲。


    “是啊!好像是今年初時發生的一次地震所引起的,因為坍塌的地點很靠近夏茵古城,所以伊利斯將軍很擔心,怕是因為那里的地殼有什麼變動,這要比起人為的破壞更加令人無奈了。”嘉那解釋說。


    “那……你說的舊路……?““對啊!舊路的風景其實更棒了,因為那是沿著夏茵河而築起來的路,雖然通往古城有些遠。不過,保證不虛此行喔!”嘉那笑著說。


    夏茵河……葛丹儀心里突然間又是一驚。


    夏、茵、河……她仿佛靈魂的一部分遺落在那里似地,竟是在听到這個河名時,心中有股十分懷念的感覺。


    駛過了一片樹林和大草原,壯麗秀美的夏茵河就出現在眼前了。


    層層疊疊的山巒與藍得毫無瑕疵的天空,是藍色夏茵河的完美襯底,河床隱約的霧氣讓那河底呢喃的音籟,浸染著一片檬攏的神秘。


    陽光在水波上晃漾著,拖曳出一條條銀色波紋。


    隨著一陣悄悄卷起的風,葛丹儀的心整個被卷向天空。


    這是……夏茵河!美麗的夏茵河……她……記得這條河!


    她記得這條河,但是……卻又不確定她印象中的河是這麼平靜美麗!她在風中愣了愣,然後腦中閃現一個畫面……火焰!


    蒼茫絢麗的火焰!然後……然後……焦尸、尖叫聲、煙硝味……“啊--”葛丹儀捧著頭失聲驚叫。


    “啊?什麼?”


    這一叫讓嘉那起了反射動作,一腳狠狠地踩了煞車,車輪發出了一陣難听刺耳的聲音,驚起附近樹枝上的小鳥,飛走了一大片。


    “怎麼了?葛丹儀?”茉莉緊張地問。


    “啊!老天!我……我記得這里!這條河!可是……我記得的是戰爭的場面!”葛丹儀大大地喘了一口氣說。


    “戰爭?怎麼可能?這里應該沒什麼戰爭才對,除了這條舊公路,這里尚稱是原始林啊!”茉莉環視四周。


    “……不!有戰爭!不過不是在近代,是在一百七十年前,其人入侵這里時,曾在這里和夏茵王的軍隊起了很大的沖突,這是古夏茵帝國的南限範圍。”


    嘉那又一次起動車子,但在這之前他好奇地看了後座的葛丹儀一眼。


    “啊?真的?”茉莉好驚訝。


    “嗯!在更前面的地方,那里還留有已經快盡的古炮台,其實已經被藤蔓給埋住了,看不出什麼來,不過既然丹儀提起了,我們去看看無妨。”嘉那說。


    “嗯……”葛丹儀全身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不是夢!那個記憶真的是曾經發生過的事!


    “傳說英人的軍隊曾在這里受到空前的重創,這也是他們那近幾百年來第一次幾乎全軍覆沒、敗得那麼淒慘的一次戰役,這在英軍侵略史上都有明文記載。”嘉那說。


    “啊?那時的英軍應該是有很強的武器啊!夏茵這個古帝國……拿什麼去對抗他們那麼強大的侵略呢?”茉莉問。


    “不知道,沒人知道!不知道當時的夏茵王是用什麼方法在這里堵住英軍,好讓他所統治的帝國三十幾萬人,都平安返到莫如若沙地去……那些人民就是我們的祖先。”嘉那說。


    “是啊!好厲害……”茉莉一聲贊嘆。


    “可是……夏茵帝國還是崩落了,不是嗎?”葛丹儀心中一陣心酸,喃喃地出聲。


    “嗯!因為……人民心愛的夏茵王被殺了。”嘉那說著,指著右手邊說︰“到了!迸炮台在那里。”


    梆丹儀和茉莉都一起望向了嘉那所指的方向去,只見一大片的蒼翠,並沒見到什麼炮台的殘骸,只是……就地形上來說,夏茵河的河道平穩通直,卻在這里往兩旁深深凹陷,河岸邊高高隆起的山丘也有明顯的崩坍的痕跡,只因年代久遠,僅以植物生長的狀況來推斷,這里的確是很有可能發生過激烈的戰爭。


    因為,這長長的一段河畔,植物的確比較稀疏,樹木的生長年齡也顯然不若其他地方,不過,大自然總算在一百余年間稍稍修復了人類給予它的破壞。


    他們沒有下車,只是靜靜地望著河畔的美景,仿佛在想像戰爭當時到底是什麼樣的景象似地。


    夏茵城在對岸,那麼這一邊看起來真的是受到了非常猛烈的攻擊……夏茵王……用了什麼方法堵住了英軍的入侵?


    後來又為什麼……夏茵帝國會因夏茵王的死而毀滅了?


    縈回在葛丹儀心里的,並不是此時的河畔的美景,而是那曾經發生過的烈焰升天的可怖畫面,她一陣心酸,讓他緊捧著胸月復,久久不能自己。


    “我們該走了。”


    嘉那驅動車子,繼續往前開。經過了這舊的跨河大橋,穿過了衍盛密布的原始森林,在蒼郁的空谷間,夏茵古城隱然顯現。


    熟悉與心痛的感覺,隨著越來越接近的夏茵城而越來越明顯。


    “丹儀!你的臉色好差,不要緊吧?”一路上茉莉一直在注意著葛丹儀的狀況。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到了夏茵城去,我會想起更多……不知該稱之為幻想或記憶的東西來……”葛丹儀顫抖著。


    “該不會是你前世的記憶吧?”茉莉說。


    “我不知道……”葛丹儀搖著頭。


    車子開了一陣子,嘉那輕輕詛咒了一聲,說︰“啊!那些人……想來拆牆壁的那些人也到這里來了,他們的吉普車停在那里!好多輛……”


    “啊?怎麼會?伊利斯將軍不是……已經設下路障管制的?”葛丹儀一听,精神一振,在車子里就站起來了。


    “是沒錯,而且坍塌處還未修復,他們的開采機器也是運不過來的。他們從另外一條路,夏茵河畔公路來,那老舊的跨河大橋也無法載負大卡車。但……沒有人能拒絕人家以觀光名義來探訪。”嘉那說。


    “或許他們是來探探路,看看公路是不是真的坍塌了……”茉莉說。


    “嗯!應該是。”


    他們停在一處樹蔭下,然後走下車。


    茂密的叢林里有些斷柱,斜斜地靠在幾乎推倒它的樹干上。地上有些破裂的城牆石塊,長滿了雜草。


    梆丹儀望著這個景象發呆。


    “這里是城的最外圍,走吧!真正想走完夏茵城一圈,我看要花五天的時間,這座城很大喔!”嘉那對茉莉和葛丹儀招手。


    他們走進城去,在綠色的林園里走了一段路,經過了一座宏偉精美的石門,一幕令人嘆為觀止的晝面呈現了。


    那是……葛丹儀記憶深處的城!


    盡避它的狀況不是很好,倒塌的石柱林、斷壁殘垣、傾坍的宮殿……已不復見那美麗宏偉的模樣,但是,它畢竟是葛丹儀心中的古城!


    啊!這個藏在她心里深處的城、伴隨著她長大的記憶……夏茵城……她眼眶一熱,淚直流了下來。


    那是什麼感覺?那漸漸自內心深處剝蝕著她的胸口,強欲涌現的自責與令她心碎的內疚,究竟是什麼事?


    深深的自責與內疚……為什麼?她究竟做了什麼事?


    她的淚潰堤似地流滿臉上。是有什麼東西或是記憶,自她的腦海里冒出來了!


    悲傷、哀淒、絕望……涌現了……夏茵河、夏茵帝國、夏茵城、還有……夏茵王……葛丹儀腳一軟,暈倒在她一直尋找的古城入口石階上,嘉那與茉莉的呼叫聲逐漸遠去,她正朝著深深的愧疚之海漂去……她傷心又難堪,但她不能回頭,她必須面對那個可怕內疚,她必須去承受那個折磨,那是她唯一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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