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傾君  第三章
作者:子玥
    “什麼時候奴婢也有婢女伺候了?”榮安公主李隻冷冷地看著跪地的蘇虹月。


    “啟稟榮安公主,她是二夫人。”出來迎接的夏天說。


    “你說的是駙馬的二夫人?”


    “是。”


    李隻冷哼一聲,原來就是那個狐狸精。


    “本宮還沒听過駙馬可以有二夫人的,不過是一個奴婢侍妾的地位罷了。哼,八皇姊也真是丟臉,竟然讓個狐狸精這麼囂張,要是本宮,早將她砍了四肢學漢高祖呂後做人彘!”李隻冷冷地道,陰狠的目光說明她說得出,做得到。


    夫人?這個女人憑什麼被稱做夫人?做個妾就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蘇虹月聞言身子不住抖動,緊咬著下唇,身後的婢女一臉不平,皆在心中暗想,公主就能這麼欺負人嗎?


    一大票人就跪在正廳轉偏院的雁字廊,群群跪地听李隻一行人冷嘲熱諷。


    “皇妹,別胡鬧,你八皇姊正等你呢!”五公主建安輕聲說道。


    “五皇姊,本宮是替八皇姊出氣。”李隻昂頭說道,“八皇姊也真窩囊,堂堂一個公主落得這等地步,京城的風風雨雨本宮就不信五皇姊你沒听到,罪魁禍首就是這不知好歹的賤民!”說到此,她冷瞪一眼垂著頭的蘇虹月,對這種風吹就倒的女人最反感,“萬一咱們駙馬有樣學樣怎麼辦?不如今天就把她拉出去砍了干淨!”


    蘇虹月一听,身子一軟地伏在地上。


    “二夫人!”一群奴婢尖叫著欲起身扶起她。


    “放肆!”李隻斥喝一聲,“本宮有叫你們起身嗎?來人,掌嘴!”


    冷眼看著自己人給起身的婢女一人四個巴掌,李隻不為所動。


    “夠了。”*王爺開口。


    他可不是好心救人,而是為了李歡好做人。


    “別讓你八皇姊太難做人。”建安公主也說道。


    李隻冷冷一哼,流有皇室血統的冷艷面孔一偏,“就看在八皇姊面子上了。”


    平西將軍府的下人今天才真正見識到何謂皇室的氣焰,那種尊貴殘忍的氣勢嚇得他們一動也不敢動,就怕下一個遭殃的是自己。


    前些天被告知今天府里將有一位王爺、兩位公主蒞臨,他們本也沒放在心上!因為府里便有一位公主了,沒想到一早便陸續有先發儀杖到,氣勢華麗讓他們一愣,而正主兒都還沒出現呢!不一會兒,三轎齊到,那場面才叫浩大!


    就是這下馬威讓平西將軍府的人連氣都不敢喘一下,戰戰兢兢地跪地迎接。


    “今天才知道本宮面子真大。”見兄姊們遲遲未到飛雙園,李歡這才由冬天攙扶著出來一探究竟,一看就知道十一皇妹的老毛病又犯了。


    還好爹、娘到杭州訪友,而衛如豪進宮未回,否則又是一場亂。


    “都嫁人了脾氣還是沒變。”李歡巧笑倩兮地緩緩走來,但是華麗的衣飾、鮮艷的胭脂還是掩蓋不了她消瘦不少的事實。


    見到向來愛同她斗嘴的八皇姊這副模樣,李隻皺眉嚷道︰“本宮還是將這女人拖出去斬算了!”建安公主心疼地搶前一步,撫著李歡讓胭脂遮蓋的消瘦面頰,“怎麼這樣呢……”


    *王爺悶不吭聲,沒有出言阻止李隻。


    握住五皇姊的手,李歡眼楮卻是看向李隻,銀鈴般的笑聲逸出唇邊。


    “你們別在這兒礙眼,還不將二夫人扶下去?四皇兄,你也來了?”前兩句話她是對著下人說的,後面卻是轉向*王爺說話。


    *王爺雙手背在身後,狀似無意地說︰“你這平西將軍府的下人真好規矩。”


    一句話讓正慶幸逃過一劫的下人們又膽戰心驚起來。


    “我沒注意。”李歡微笑道。


    四皇兄整人的功力不比她低,且他一向是正經著一張臉,叫人弄不清他是說笑抑或是說真的。“那不就是妾夫人的錯了?平西將軍府怎會有這種夫人?”他瞄向讓婢女支撐著的蘇虹月,似乎語多不滿。


    “四皇兄,賤民就是賤民,別期望太高。”李隻哼的一聲。


    怕他們一搭一唱嚇壞這群沒教過的下人,李歡笑嘆一口氣,連忙將這些作威作福慣了的公主、王爺們拉回自己院落,免得衛如豪回來興師問罪。


    平西將軍府總管衛英上前拉住冬天,“*王爺的意思是……”


    冬天看他一眼,“就話中的意思。”


    平西將軍府並不苛待下人,且由于衛如豪長年在外,府邸少有貴冑來訪,平常時候多是衛如杰生意往來的商賈登門,是故府中沒有過迎接皇親的經驗,上回李歡下嫁是頭一遭。


    衛英皺眉,“我一切從禮啊!”他認為*王爺是無理取鬧。


    冷笑一聲,冬天以氣死人的語氣說︰“坐井觀天,夜郎自大。”


    衛英怒紅了一張臉,“我自認無錯!”


    嘆口氣,冬天決定點點他這不知變通的石頭腦袋。


    “今天算一切從簡,若真要依全禮節,你十顆腦袋都不夠砍。首先,像二夫人那種身份根本不能代替將軍領人迎接公主、王爺們,就算將軍在,公主若是堅持,二夫人也不能列在女眷的行列,所以榮安公主才會那麼生氣。你實在應該自己領著將軍府的下人們拜見公主、王爺們。再來……”


    “那二夫人不是太可憐了嗎?”衛英說。


    這句話犯了冬天的大忌,她一反溫婉的面貌冷睇著衛英。


    “可憐?我們公主才叫可憐!放眼古今哪個公主像我們公主這麼委屈?活似她才是那個見不得人的妾,整天關在飛雙園,而那個賤民卻大搖大擺昭示她才是將軍府的女主人!


    “你看到榮安公主的氣焰了沒?如果今天奉旨下嫁的是榮安公主,你們今天的日子才叫好看。公主是為了將軍府的和氣才沒擺出公主的派頭,你們以為天下的公主都是像我們公主這麼好商量的啊?一個個狗眼看人低。”


    冬天咄咄逼人的氣勢讓衛英不由得一步一步退後,滿臉通紅。


    “二夫人可憐?她得到將軍的愛了不是嗎?我們公主呢?”吐出一口氣,冬天緩緩說道,“不跟你多說,我該回去伺候公主了,你們全沒有一個想了解公主……”


    衛英愣愣地看著冬天翩翩離去的倩影,細細咀嚼她的話。


    他從沒想過公主可憐……一直認為二夫人才是可憐人,但是冬天剛剛說了“了解”……他似乎從頭到尾都只是透過外面的傳言看公主這個人,公主嫁過來這麼久,他這個總管卻還是不知道公主平時喜歡些什麼,甚至還是喚她公主,似乎把公主當成來作客的客人,而非這個將軍府的將軍夫人。


    或許他該有所改變吧?


    ***


    “嘻嘻!”李歡開心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兩條帕子,上好的絹絲織成,角落以精妙的女紅繡上兩株幽蘭,栩栩如生。


    “公主繡得真好。”夏天稱贊道。


    “要送給將軍嗎?”冬天接著問。


    “不是,是爹、娘。他們會喜歡嗎?”李歡有些擔心地問。


    “當然。”冬天和夏天相視一笑。


    請*王爺、建安公主來果然做對了,公主現在開朗多了。或許是還沒與將軍圓房,沒有身為人婦的自覺,舉動有時猶帶些孩子氣,除了那一雙眼眸時而在深夜人靜自以為沒人看到時,才會閃出一縷不適合她的幽怨。


    “公主,總管送來兩匹夏布,說是今夏新染的花色。”宮女在外說道。


    李歡看一眼冬天,總管最近跑得勤,她可不認為是自己的魅力收服了總管。


    “出去吧!順便去看看爹、娘。”


    花廳上,衛英得不到回應,站著等候。


    “總管?”衛如杰走進來,驚見不該會出現的人站在這兒,雙眉揚起,有絲好奇。


    “如杰,你回來啦?”李歡走進花廳,喜見可以談天解悶的對象回來了。


    “大嫂,許久不見,你美艷依舊。”衛如杰揚唇上前。


    “二少爺?”衛英被嚇得不小,難道……


    “收起你腦子里齷齪的想法。”冬天上前警告。


    李歡甜甜的酒窩動人地轉向衛英,“謝謝你的布,很漂亮。”


    衛英呆呆地應道︰“沒……”


    “別理衛英,呆得無趣。”衛如杰貶損一下從小一起長大的衛英,“大嫂,今天可有節目?由小叔我陪你上街一游如何?”


    “不行,我要陪爹娘呢!”李歡笑著拒絕他動人的提議,“你這不肖子,剛回來也不知跟爹娘問安就要往外跑,難怪爹一提到你就搖腦袋。”


    “唉!大嫂只知其一,娘可說我貼心得很呢!”衛如杰瀟灑地搖搖玉扇。


    “風流公子連自個兒娘都不放過。”夏天皺皺小鼻子。


    衛如杰笑眯了眼,不以為忤,“夏天小爆女,至少我就放過你啦。”


    夏天嘟起嘴,他這什麼意思?笑她不是女人嗎?


    “好了,如杰,你就陪我去跟爹娘請個安吧,”


    李歡一聲令下,這趟由飛雙園到正廳的路可熱鬧了,就听見衛如杰的諂媚穿插著與夏天的斗嘴,還有李歡銀鈴般的笑聲,聲聲清脆入耳,惹人側目。


    進了堂,李歡便偎上前親親密密地和衛母咬耳朵,讓衛如杰這親生兒子看了吃味。


    “娘,說話就光明正大,別跟大嫂偷偷模模。”


    衛母一笑,拿出李歡繡贈的手絹,“你就沒這麼貼心。”


    “唉!”衛憲文搖頭嘆氣,“兒子還不如一個媳婦。”


    衛如杰不禁喊冤,“那是女兒家玩意,您又沒請師傅教孩兒刺繡。”


    “你這孩子……”衛母笑著搖頭,“你還是早早娶個媳婦進門實在。”


    “是啊,如豪都娶了,你也該準備中意哪家姑娘去提親。”衛憲文點頭道。


    衛如杰聞言拼命扇扇子,干笑著使眼色給李歡望她伸出援手。


    李歡一笑,“娘,明天歡兒要啟程去翠微離宮游玩,您和爹要注意身子,歡兒會很快回來的。”


    衛母搖頭撫著她發際,“不必擔心,自個兒開心就好。”


    真是苦了歡兒,嫁來平西將軍府活似守活寡,與豪兒只有三餐在餐桌上見面,其余時間不知該如何打發。她真的快活嗎?看她胭脂都遮不去的黑眼眶就知道了。


    她該想個法子讓豪兒有機會了解歡兒,不該讓歡兒就此郁郁寡歡、終老一生。


    疼惜地模模李歡的發,衛母暗下決定。


    于是這天晚餐時,衛母開口的提議讓人目瞪口呆。


    “這……”看一眼衛如豪的神色,李歡強捺下心酸搖頭,“不必了。”


    “你一個人到那麼遠去,娘不放心。豪兒是你丈夫,有什麼不好?”衛母堅持。


    “是呀!”衛如杰幫腔,“二嫂子不會反對吧?”


    蘇虹月咬咬下唇,即使心里不願能說嗎?“不……”


    “娘,不必了。”李歡說道。


    衛母著急地看她,這孩子真傻!自己是在幫她啊。


    “歡兒,還是讓如豪陪你上路吧!”衛憲文也說。


    “他還要上朝……”


    “皇上不會反對的。”衛母開口,說不定還很開心呢!“自家人有什麼不好說?”


    “可是……”


    “大嫂,你這麼討厭我大哥啊?”衛如杰看不過去衛如豪一臉沒事人似地只顧著吃飯,于是故意這麼說。


    “沒有。”李歡瞪了討厭的小叔一眼。


    “那就好啦。”衛如杰笑著夾起一只雞腿,“反正你們是夫妻嘛!”


    夫妻……李歡苦笑一下,他們這樣算夫妻嗎?


    未曾開口的衛如豪突然說︰“虹月一起去。”


    聞言,衛如杰真恨不得揪起他大打一架!


    他咬牙假笑,“真不巧,大嫂,我記得皇家別苑只有皇室人能入內吧?”


    李歡安靜地點頭,空洞的眼神不知在看什麼。


    “虹月就陪娘在家聊天解悶。”衛母也說。


    “夫君,我看我還是留下和娘作伴吧!你去保護公主,好讓爹娘安心。”蘇虹月輕聲說道,“我最近身體不舒服!怕會拖累你們的行程。”


    “翠微離宮附近有溫泉,可以治病療養。”衛如豪柔聲說。


    虹月最近身子不太安康,去泡個溫泉對身體比較好,他也安心。


    “如豪……”衛憲文還想說些什麼,李歡已經點頭說好。


    “將軍想怎麼著就隨你了,本宮沒有異議。”


    衛如杰听到她冷冰冰的口氣,真的很想痛毆大哥一頓。


    大嫂從來只有在大哥面前自稱“本宮”,以前至少還會叫一聲“駙馬”,現在竟然干脆直呼“將軍”,關系真是降到冰點以下了。


    “對了,別怪本宮沒提醒你,皇室以外的人進入離宮只有死路一條,駐守離宮的將士不歸將軍管轄,請將軍注意些,別讓將軍嬌滴滴的小妾成了斷頭鬼。”


    她這話一點也沒有夸大,蘇虹月在皇室家族眼中根本什麼也不是,如果皇帝哥哥知道她也要跟去,勢必會派人為難且不留痕跡,因為在皇帝哥哥眼中,蘇虹月只是一個破壞自己妹妹幸福的賤民。


    “我自會注意,不勞公主費心。”衛如豪冷淡回道。


    衛如杰真希望公主能和大哥大吵一架也好,至少別這麼一副陌生路人的模樣。


    “大哥,你真是……”他咕噥著含糊不清。


    膳後,衛如豪攙著蘇虹月回月轉樓。


    “都是我的錯……看你這樣我好難過。”讓衛如豪抱在懷里坐在榻上,蘇虹月細聲說。


    看他為了自己幾乎和家人鬧僵,她很感動,可也不安,怕公主一個不悅……


    “我很好。”衛如豪不多說些什麼,只是更加摟緊她。


    蘇虹月輕嘆一聲,將自己嬌軟的身子更偎入他懷中,緊抱住屬于她的丈夫。


    她好愛他,為什麼公主要來破壞?貴為公主,要什麼尊貴的王公為夫婿沒有,為何偏偏要來破壞她唯一擁有的呢?這一生只有如豪對她好,給了她一個安身的家,她夢寐以求安定溫暖的家,為什麼公主偏要跟她搶呢?


    如豪跟其他攀權附勢的人不同,他信守兩人之間的誓言,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但是她心中有一點不安在擴散,她知道,那是因為公主的存在。


    “如豪,你愛我嗎?永遠愛我嗎?”此時她需要一點保證。


    衛如豪低頭微微一笑,“怎麼了?”


    “我好怕你會丟下我……”她捉緊他胸前衣襟。


    “傻瓜。”衛如豪親吻她的額,漸漸往下覆上她的唇,“我愛你。”


    蘇虹月輕喘著承受丈夫愈來愈激越的吻,沉醉在幸福里的她心頭卻仍有揮之不去的陰影……


    ***


    李歡並不愛招搖餅市,移往離宮也是采取輕車簡從的方式,即使她很想來個大張旗鼓、人盡皆知,故意氣氣衛如豪,讓他去麻煩,但最後還是算了,因為那不知是在懲罰他,還是自己?


    翠微離宮傍山而建,雖是當朝規模較小的一處離宮,但也有五殿、三樓、兩園,且因其處有溫泉水涌出,另闢建有三個溫泉水池供沐浴之用,並引進河水造成離宮中大大小小水池,池上建有曲廊水亭供游玩之用,夏日一至便滿亭荷香,此時已有田田荷葉抽出水面,煞是女敕女敕可愛。


    地上鋪的是花磚,欄桿用的是青石欄、石*頭、蓬花石頂,一件件細致的雕刻品就這麼點綴在離宮建築上,偶一留神便可發現匠心獨具的作品。


    本朝並不特別在乎這些離宮游樂,現有的離宮大都是前朝所留再加以修整。


    這里是她專屬的離宮,因為自她出生後便只有她來過這里游玩避暑,皇帝便半開玩笑地將翠微離宮賞給唯一的嫡親妹妹。


    當車駕到了離宮外時,李歡便和衛如豪分道揚鑣,她入宮,他則攜著愛妾往平西將軍府在附近的別苑而去。


    餅了幾天平和快樂的日子,李歡在將軍府瘦下的肉都補回來,讓夏天一干宮女很是欣慰,真希望永遠別回將軍府。公主還是在宮里頭快活,這種地方才是屬于她的世界。


    這一晚,李歡很難得的失眠了,走著走著忽然驚覺自己快走至宮門,正想回頭時卻听到右腋門傳來爭執,她有些害怕卻又想去一探究竟,但是自己這一身衣冠不整無法出面,于是想了想轉身奔回寢殿叫醒夏天幫她著裝。


    “公主,這麼晚了……”夏天嘀咕著,卻還是很快地為她換上簡便的衣裝。


    “頭發隨便扎一束就是了。”李歡很沒耐心地不等夏天綰發便跑了。


    就算本有睡意也讓她怪異的舉動嚇跑,夏天連忙追上去。


    月光下就見兩女一前一後地在黑夜中奔逐,李歡長長的發絲迎風飛揚。


    “等等!不能擅闖!”


    李歡停下腳步,听到士兵的聲音向這里而來。


    “似乎有人闖進來了?”夏天上氣不接下氣地挨在主子身旁,害怕地說︰“公主,這里太危險了,回寢殿去吧!萬一公主受傷了,叫奴婢怎麼跟皇上交代?”


    “你怕就回去。”她不理她,徑自露面擋在回廊上。“是誰?”


    一個黑影身上顯然背負著另一個人,後面跟了一長串士兵,不過沒人敢真正的出手傷害他,只是喝阻地圍往他。


    “公主!”駐軍裨將單膝跪地,“駙馬硬要闖進離宮,末將阻擋不住。”


    夏天探出頭來,就著月光試圖看清來人面貌。“衛將軍?”


    既然衛如豪不當自己是駙馬,夏天她們也不當他是駙馬。


    李歡緩緩吸進一口氣,“她沒有身份入宮。”


    衛如豪背上背的是昏迷的蘇虹月。


    “別苑被一把火燒掉,虹月需要地方靜養,她有孕在身。”衛如豪焦急的音調透過清冷的夜風傳上台階,李歡身子一晃。


    “公主!”夏天一驚,對著衛如豪怒道︰“你別欺人太甚!這是皇家的離宮,你竟然隨便帶那種女人進來,你眼中還有我們公主嗎?”


    衛如豪俊臉一沉,“不許你污辱虹月!”


    “哼!”夏天扶著李歡,下令道︰“陳將軍,把衛將軍轟出離宮。”


    “是。”駐軍裨將起身,“駙馬,請別為難未將。”


    雖好奇夏天為何不稱衛如豪為駙馬,駐軍裨將還是秉持只做不問的官場原則,不敢多嘴。


    衛如豪不放棄,離開這離宮還得走上兩個時辰才有住家啊!“虹月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是平西將軍府的骨肉,你是平西將軍府的媳婦,怎可如此狠心!”


    他發紅的眼中只有蘇虹月的生命,其他人是其他不相干的人。


    夏天聞言氣得牙癢癢的,“你還有臉說公主是平西將軍府的媳婦?你……”


    “陳將軍,放衛將軍進來。”李歡推開夏天擔憂護主的呵護,昂然站出屬于她的軒潔傲骨。


    她不願流淚,她是堂堂永寧公主。


    “公主……”夏天不敢相信,“隨意放平民入宮是犯了『十惡』中的大不敬罪啊!”


    駐軍裨將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听錯了。


    李歡沉聲,“你們敢質疑本宮的命令?將衛將軍帶到瑤光樓安置。”


    衛如豪看了她一眼,這昏昏渺渺的一眼,卻是他第一次正視這個名為他妻子的女人。“謝公主。”


    駐軍裨將古怪地望了望李歡,差手下帶路。


    “公主!”夏天氣急敗壞地還要挽回,“五刑之中,十惡尤切。犯十惡者為常赦所不原,即使是貴族王公亦不準適用議、請、減、贖之優遇!為了一個根本沒替公主的立場著想的人,值得嗎?”


    “不值得。”李歡知道不值得呀!


    可是她卻放他進來,自願扛起一切,因為……因為她懷疑那場火是皇兄搞的鬼。


    她無法否認,在皇族眼中,一、兩條人命是不算什麼的,尤其當那個人威脅到統治皇權至高無上的權威之時,更是與螻蟻無異。蘇虹月犯了威脅皇族權威的大忌,何況受到威脅的是皇上最寵愛的妹妹,皇上會怎麼做?


    當然不會光明正大地找碴,只會搞些狠毒的小奸小計。


    爆廷是最尊貴華麗的所在,卻也是最陰暗惡毒的淵藪。


    被喻為明君的皇兄也是在這種地方成長,況且政治不講求光明正大。


    “公主知道不值得,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夏天幾乎要哭了。


    在她眼中,這叫盲目!


    “公主,和離吧!皇上那麼疼您,一定會準許的。去找尋您的幸福,月老一定有準備屬于您的泥女圭女圭,別執著屬于別人的泥女圭女圭了,這樣下去痛苦的是公主您呀!”夏天緊緊地抱住她,努力將自己的話敲進她的腦子里,希望她能放手。


    “我的泥女圭女圭嗎?”李歡抿唇笑了,笑得悲愴、笑得苦澀。


    “是的,只屬于公主的泥女圭女圭!”夏天用力的回答。


    抬頭望著皎潔的月,李歡將淚水吞回,緩而深地吐了一口氣,“來不及,我將我的紅線系上了別人的泥女圭女圭,而且打了死結,除非有人剪斷,否則這一生都要望著屬于別人的女圭女圭嘆氣了。”


    “公主……能剪斷的,只要您願意……”


    李歡戚然一笑,剪斷之後呢?留下的一截紅線也因為太短再也系不上別的女圭女圭了。


    夏天咬著唇,無法了解她的死腦筋,拜了堂就是一生一世嗎?那麼律法訂立“和離”婚法何用?不就是讓錯誤的夫婦有重來的機會嗎?


    呆呆地、失神地,李歡望著漸漸西斜的銀盤,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她是公主呵,尊貴無比的永寧公主,為何要執著一尊不屬于她的泥女圭女圭?


    “公主,現在還來得及的,讓陳將軍轟他們出去吧!”夏天猶不死心。


    “不,蘇虹月月復中有了孩子,爹娘一直很盼望有個孫子,現在趕她出去,孩子一定保不住,爹娘會傷心的。”回神後,李歡再次拒絕了夏天。


    而且,他也會傷心吧?


    夏天放開公主,氣憤地跺腳,爹娘傷心?那公主自己呢?


    “公主,您有沒有想過您自己?”


    “我?”她垂眼一笑,“我很好。”


    騙人!夏天幾乎想高聲尖叫了,但還是忍了下來。


    “夜深露重,公主別著涼了,回寢宮吧!”夏天最後說。


    李歡感激地一笑,“謝謝,夏天。”


    夏天撇撇嘴,只要公主明天別帶著紅腫的眼楮起床就好了。


    唉!看來她明天還是去冰窖取一點冰塊備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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