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盟  第八章
作者:子雁
    好痛!


    臂上傳來的劇痛劃開了她所有的感覺,當她經不意地側過身壓到傷口,她便忍不住痛呼。


    雖然痛著,她卻不曾醒來。


    以至于她不知道在客棧內,方紹字和宮里派來的人打了一場後又匆忙地將她帶走。


    馬車在路上顛簸著,又壓傷了她,這次,她終于疼醒了。


    “醒了?”


    睜開眼,方紹宇的面容映現在她眼前。


    “你……”


    她怎麼又回來了?


    任憑她怎麼努力回想,還是想不出為什麼她會在這里。


    “還疼嗎?”他問她,他們已經快到東北了,換句話說,她昏迷了數天之久。


    “還、還好。”元德點頭,驀地想起她為他擋了一劍,這件事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其實你不必為我擋那一劍的。”他忍不住觸模著她的臉,不知怎地,他不相信她會是記憶中的她。


    “我不想看你受傷。”


    “是嗎?既然如此,當初何必離開我?”


    “咦?”她不解地看著他。


    “真忘了以前了嗎?于煙嵐……”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她倏地坐起,竟不意拉扯到傷口,她再次疼得癱軟而下。


    “方紹宇這三個字.你當真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說來可笑,若不是她為他擋那麼一劍,那些人帶她離開之前,看見她所表現出的痛楚神情,他還無法將兩人重疊在一起。


    她搖搖頭,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十三年前,你曾經到過長沙,在一個府衙里求過太守的令牌……”


    他說到這里,她的眼楮愈瞠意大,過去的景象不可思議的在眼前掠過,飛快地流轉著。


    “你是紹宇哥哥……”


    “你終于想起來了。”不知是喜悅還是失望,知道這十三年來,她不曾將自己放在心中的這個事實讓他失落。


    可在記憶中,她本就是個貪求榮華的女子,若不是如此,當年她怎會隨著公公離去,進宮做公主呢?


    “紹宇哥哥……”元德,不,于煙嵐不敢相信,她竟然和他再度相遇了,在這樣的情況下。


    而且她還情難自禁的愛上丁他,即使賠上性命也不會改變。


    到底是何種愛恨糾葛,細細密密地纏繞著他們哪!


    “現在,你是要跟我走,還是要回宮?”他等著她醒,就是要她自己選。


    若她選擇回宮,兩人從此就是敵人;若她願意跟著自己走,他可以放棄過往,將她安置在東北別院,再另作打算。


    是那份早已萌生的掛念讓他如此做,他畢竟仍見不得她……淪為斳王手中的一顆棋子啊!


    沒有遲疑的,于煙嵐選擇跟他走。


    “我要跟著你。”她不回去了,在她為他擋丁那一劍之後,她已徹底明白自己的心意,早傾向他、全傾向他了。


    “不後悔?”


    “不,回到宮里,我才會後悔。”于煙嵐堅定不移地說道。


    方紹宇點頭,隨即陷入沉思,未來該如何做,是否能就此丟下一切……


    馬車在雪地里行走了兩天,已進入東北。


    他對她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變,他不再似之前…般對她不理不睬,在山莊的時候,他總是無視于她的存在,任她在山莊內走動;現在他的目光不但緊迫盯人,也變得很溫柔,眸里不再閃著殘冷,也可感受得到,他對她的怨懟減低了不少。


    最近她常在想,若是他能永遠這般待她,留在長年寒冷的東北也沒有什麼不好。


    只是,她掛意著三生石可能引來的禍端。


    她知道他總有一天會去取三生石,這是他的師命,也是天下百姓的冀望,到了那一天,她會幫哪一邊呢?


    “到了,下車吧!”他才出聲,馬車便停了下來。


    “嗯。”回過神,于煙嵐回他一抹淡笑。


    “你怎麼會在東北有別院?”


    “以前曾逃到這里過。”他沒說出被斳王追殺到東北,他們一家只剩下兩口的慘況。


    是不想提及,抑或是怕增加她的負擔,答案未知。


    于煙嵐不敢再問,抬頭看向前方的一切。


    白雪皚皚,覆蓋了偌大的屋檐,除了雪白,並無其他顏色。


    打發走車夫,方紹宇跟了上來。


    “屋里暫時沒人住,明天我會到鎮上買幾名奴婢回來,供你使喚。”他對著她說,並將門鎖打開。


    “我們就住在這兒嗎?”她問,朝前方看過去,有幾個小亭和院落,氣氛幽靜,是個安靜之處。


    “暫時就這樣。”


    “那……”她欲言又止。他方才說屋內沒有任何人,除了她和他……


    “不必找人了,我可以自己來。”


    方紹宇一臉狐疑地看著她。


    “我可以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她急道,身子半倚在他的胸前,一只想和你在一起,兩個人就好……”


    “你知道這不可能會長久的。”方紹宇表情冷淡,


    天知道他多想擁緊她,在這一刻——


    可身負重任的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只能將自己的心封鎖,故作無情。


    “即使只有一天兩天,也夠了。”相較于他,她顯得多情。


    “天冷了,我們先進去吧!”他依舊沒有回應,讓她的情意暫付流水。


    東北的天氣迥異于中原,終日下雨,有時白雪紛飛、寒氣逼人。


    這天,難得的雪停了,天邊漾出白光,這大概就是東北人所謂的好天氣了。


    見天氣放晴丁,她央求方紹宇帶她出門走走,而他也答應了。


    市集中,絡繹不絕的人來回的走著,許是見到


    天氣好,出來活動的人也多了。


    于煙嵐看著熙攘的大街,她從來沒兒過這等陣仗。以往住在宮里,要買什麼都是派人送進宮里,從不曾這樣和百姓如此貼近,現在看到了各式各樣的玩意兒,即使不買,她的心情仍是極好。


    方紹宇穿著…身白色儒衫,頸問圍著一條長巾,看起來俊逸不凡。他領著她向前走,就像一個丈夫帶著妻子出門。


    思及此,于煙嵐的臉霎時紅透,芳心暗喜著。


    若能這麼過一輩子,多好……她再次在心里想到,有許久許久不曾想起過去的一切了,她只想珍惜眼前。


    “進去休息一下吧!”他們來到一問茶館,他終于停下腳步。


    “嗯。”她點頭,隨他進入。


    來往的客人無數,店小二在瞧見他們之後,卻忙地過來打招呼。


    “方大爺,您來啦!今天這麼有空?”


    他們認識?于煙嵐驚訝,莫怪乎他在東北有別院了!


    “嗯,你們掌櫃的在嗎?”


    “在,他在里頭,我這就替你喚去。”店小二機伶的說道。


    “不必了,告訴他晚上我會再來就行。”


    “是是是,那方大爺和姑娘要用點什麼?”


    “來壺茶就好,我們坐坐就走。”


    “是,馬上來。”


    店小二一退下去,于煙嵐就忍不住地間道︰“你對這里很熟?”


    “還好。”他沒多作解釋,用不著告訴她,他在東北的別院里藏有大批兵械吧!


    “紹宇!你看——”她指著客棧內的台上,有幾個人正在表演著。


    方紹宇興趣不大,瞥了眼便收回視線,反倒是于煙嵐認真的看著。


    “話說許福帶著一顆長生不老藥上成陽宮,斳王一見大喜,取餅藥丸卻遲遲不吃啊!”其中一人大聲吆喝著。


    “為什麼?”台下的人配合著問。


    另一個裝扮華麗,頭戴小壁的人說道︰“許福,“狗皇帝這麼殘暴,若他長生不老,咱們百姓不都慘了。”


    鄰桌的人突然說著,于煙嵐這才听明白,原來他們演的是皇帝哥哥貪生怕死的段子。


    “是啊!若是讓他再統治咱們,怕不要多久.天下的人全都被他殺光了。”


    “好在有岩教,他們與狗皇帝對立已久,也掃蕩了不少惡勢力,最好哪天集合義士,推翻狗王朝。”


    “說得好啊!”鄰桌的人愈說愈大聲,其他的人也都圍過來了。


    于煙嵐偷看了他們一眼,再看向毫無反應的方紹宇,她難掩尷尬。


    原來在離咸陽這麼遠的東北一帶,反對斳王、恨不得斳王死的人,竟然有這麼多……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還想回去嗎?


    還是像她一樣,佯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當他親對她說關于皇帝哥哥如何殘暴、如何可惡時,她並不相信;然而,當她親耳听到百姓這麼說,她迷惘了。


    畢竟皇帝哥哥送她一雙舞妓的手這件事,是她親眼所見的。


    無論她再怎麼否認,事實還是存在著……


    “紹宇,我們走了好嗎?”她不想再待在這里了,她怕,怕激起他的正義、反抗之心之後,他會說出要回岩教的話……


    她不要,寧可所有的人都說她自私,她也不要他回岩教……


    “也好。”他沒有堅持留下。


    他還不準備回去,在這之前就順者她吧,他想。


    出了客棧,沉重的氣氛仍不曾離開,她擔心著他說出要回去承擔責任的話,是以她心不在焉。


    “公子、姑娘請留步。”突地,在一個攤子前面,有人叫住他們。


    “有什麼事嗎?”于煙嵐回過頭,才看清楚那是一個算命攤子。


    方紹宇不想搭理對方,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公子、姑娘,請留步。”那人追了上來。


    方紹字戒備的看著他,“讓開。”隨"。”


    “什麼?”听到這句話,他倆有半響的閃神。好熟悉的一句話,卻不記得在何時何地听過。


    “天機不可泄露,老朽言盡于此。”說完,老人不再攔著他們。


    “紹宇!”


    “別管他,他瞎說的,什麼血光之災,在這里會有什麼血光?”他安撫她,也壓抑自己方起的不安。


    “你是說,我們不會回去?”她猜測道。


    “嗯。”他點頭。


    只是暫時不會,而非永遠不會……


    就這樣,他們在東北住了來,誰也小去提斳王朝的一切,還有兩人的過去。


    但他們彼此心里清楚,不提並不表示事情已落幕。


    每天,他會出門半天,去辦什麼事卻從來不曾告訴過她;她也聰慧的不過問,徑自在房里等著他回來。


    有時他會帶她出去走走,兩人就像相敬如賓的夫妻般,在遙遠的東北過著一反常態的生活。


    這天一早,于煙嵐醒來,發覺身側的錦被已經涼透。她睡晚了,連他出門都不曉得。


    “咳、咳。”不意吸人冷空氣,她咳出聲。


    東北的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夜間若不準備個火盆,很難人眠。


    思及此,她該下床去附近撿拾樹枝了。


    堂堂一國公主做這種奴僕的工作,她一點也不感到苦,反而甘之如飴,若是這樣就是一輩子了,她情願如此!


    唉下床,足踝剛踏上冰冷的地板,她倒抽了口氣。好冷!


    “你下床做什麼?”方紹宇一進房就看見她慘白著一張臉。


    “你沒出門?”于煙嵐心喜。他在!一股心安竄了上來,仿佛可以溫暖她的心。


    “嗯。”他點頭,不想在她面前泄露太多的情緒。“回去床上躺好。”


    “嗯。”她依言,躺回床榻。


    “老朽並無惡意,只是想告訴兩位,近日會有血光之災,切記前世承諾,"鴛鴦兩雙飛,生死永相還有沒有啊?朕要長生不老、永保健康不死之身哩!”


    話畢,所有的人哄堂大笑。


    她真的覺得身子冷。


    “晚點我上街請大夫來給你瞧瞧。”昨夜他被她的咳嗽聲驚醒了數次,是以一大早他就先出門辦好事,才趕回來瞧她。


    “不必了,我不要緊。”


    “別逞強,這里可不是皇宮。”


    他的意思是她不再是公主,沒人服侍的她,不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


    “我不在乎。紹宇,我們就住在這里不走了吧!”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實上,斳王已經有所行動了,他也得加緊這邊部署的腳步才行。


    然而她落寞的神情卻撼動丁他,讓他的心不再無堅不摧。


    “你難道不能放棄嗎?”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況且,我背負整個岩教的重責大任。”


    “即使是我也不能讓你放棄嗎?”她傻問。


    她只想兩人在一起,什麼都不要管。不管現在誰是皇上、誰有三生石、什麼岩教、未婚妻……所有世俗的一切,難道不能隨著他們來到東北而消失嗎?


    “別把自己看得這麼重要。”他瞥了她一眼,讓自己看起來更冷酷。


    她垂下頭,知道自己比不上他的計劃。


    “我累了,今天別說這些好嗎?”她找了借口搪塞。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請大夫。”


    “不必了,何必管我死活?若我死了,就看不見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了,若我死了,就不必管這些了。”她閉上眼楮,淚水沿著臉頰落下。


    “跟我賭氣是沒有用的。”方紹宇看穿她的把戲。從以前她就是這麼驕蠻,這麼多年來,一點也沒變。


    于煙嵐不理會他,閉著眼楮假寐,心卻撕扯著。


    他盯著她的容顏半晌,嘆了口氣,才離開床邊。


    “恭喜你們,夫人是有喜了。”大夫診完脈,忙地向兩人道喜。


    “有喜了?”方紹宇半晌說不出話來。


    于煙嵐的反應則是欣喜。


    “最初三個月可能會有害喜的狀況發生,老夫開點安胎藥讓夫人服下即成;另外,要多注意身子,千萬別著涼了。”大夫交代著,看著方紹字高興得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只好向于煙嵐交代。


    “謝謝你了,大夫。”


    “這是應該的,對了,稍後若你丈夫回過神,記得去抓藥。”大夫打趣的說道。


    “嗯。”于煙嵐點頭。


    她有孕了!


    喜不自勝的她忽略了他的想法。


    “紹宇,我有孩子了……”她以為有了孩子便能讓他定下來,或許能改變一切。情難自禁的幽住他的腰,她幸福的靠著,“紹宇,你說是男的還是女的?”


    他遲遲不語,于煙嵐這才發覺他的不對勁。


    “紹宇,你怎麼了?不高興嗎?”


    “打掉他,這個孩子不能要。”他終于開口,卻是殘冷無情。


    于煙嵐一震,他不要孩子?


    這是他們兩個人共有的結晶啊!


    “為什麼不要?他也是你的骨肉啊!”


    “依我們目前的情況,能要這個孩子嗎?”他和她不一樣,他還有許許多多的責任;不似她,什麼都可以不顧、不想。


    “為什麼不能?”霍地,她瞠大了眼,“難道你要走了?”


    “不錯,本來不是現在,但現在我不得不這麼做了。”


    “紹宇,待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不好嗎?為什麼你一定要回去?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啊!”她緊摟著他,用盡全力地。


    “我不能這麼自私。”他搖頭,他做不到忘卻一切,只要面對她,他就無法忘記她是什麼身份,和他有多大差別。


    她明白了。


    他不要她,帶她來東北或許只是要就近監視她而已,她竟妄想會有什麼不同!


    如今,他的事情辦完了,他對他倆的感情,可以隨心所欲說放就放、說收就收,完全不需她的同意,這就是兩人一開始就不需明說的默契。


    她以為經過這麼多個日子會有什麼改變,其實--沒有,一點都沒有。


    一切就如從前一般,他是綁走她的人,她是他的囚犯……


    “你準備怎麼對我?”


    想來,他已經準備好了。


    “回火焰山莊去,若是斳王不交出三生石,我會……當場殺了你。”


    話雖如此,他卻懷疑自己是否做得到。


    方紹宇將墮胎藥加在補藥里,還是將他們的孩子打掉了。


    一待他們回到山莊,拿到三生石之後,一切就會恢復原狀。他自私的以為,這是最好的打算了。


    于煙嵐以為他替自己熬藥,是放棄了原來的打算,不疑有他的喝下菜汁;沒想到稍晚,她開始月復痛如絞、出血不止。


    “孩子、我的孩子……”


    冷汗沿著頰邊流下,昏迷前她緊按著肚子,以為這樣就能留住孩子。方紹宇見她這個樣子,幾度後悔自己所做的事。


    “煙嵐,你放松,疼痛馬上就會過去的。”他安撫她。


    “好痛……孩子、我的孩子……”陷入昏迷的于煙嵐听不進他的話,縴弱的手推開他。她不要他,她要孩子。


    “煙嵐……”


    “你殺了孩子,我……不原諒你……”她怨懟的話語不曾因為她昏厥而停止,反而不斷地在他耳邊輕送。


    他錯了嗎?


    他不知道。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怨起自己的優柔寡斷,若能就這麼斷了,豈不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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