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奪愛  第一章
作者:于湘
    星界——一個邊際無境、被暗夜圍繞的暗黑境域。


    無數星神、仙靈在這沉寂得晚宛如連時辰都靜止如水的地方永生存在的。


    天狼星神佇立危岩上,手搭銀弓雕龍箭,屏氣凝神,箭尖直指夜空。極目望去是空曠的星野,但他似乎又對準著不可見的星點。


    搭在箭上的手修長有力,因使勁的關系,手上的肌肉緊繃著。那是一雙堅定果斷的手,似乎再困難的是也能迎刃而解。有著與雙手同樣堅毅的俊臉透著一股森然的專注。


    他深邃的黑眸炯炯地凝視著遙遠的某一點。


    扯箭的手指倏地松開,一抹得意在孤傲的臉上一閃即逝。


    銀箭飛出,疾如流星,咻咻劃過天際,轉瞬間融入星夜。


    身後突兀地傳出掌聲,“好厲害的飛龍在天,想不到你已練成以心御箭之術。”


    “天策,”天狼沒有回首,直盯著夜空說道,“你少冒冒失失地撞出來,若讓我的箭傷著了,我可不負責。”


    “哼!你少瞧不起人,我在怎麼不濟,可也還躲的過你的箭。”天策那唇紅齒白的俊臉龐盡是被輕視的不快。


    然而,他那得天獨厚的風流模樣,就算斂眉寒臉,仍不減一絲俊逸倜儻。


    天狼笑了,無奈地搖搖頭。若論起應付紅粉知己的能力,星界里怕是無人能及天策星神。但說到法術,他那奇差的程度還真不敢領教。


    天策正想開口質問他又笑又搖頭到底是何意思,天狼卻猝然騰身飛起,迎向一道以迅雷之速度朝他射來的絢燦之光。


    天狼俐落的翻躍,伸臂截住疾飛而來、泛著閃光的銀箭。接住銀箭,天狼輕盈地翩然降落。


    血跡!


    兩人同時盯住箭尖,那兒染著怵目驚心的鮮紅。


    一滴血珠由箭尖滴落,“啪”的濺在石岩上。那輕微的幾乎听不見的聲響傳入天狼的耳中,卻宛如轟天巨雷。


    天狼臉色大變。天策也斂去玩世不恭的輕狂態度。


    “我去靈山一趟。”天狼緊握銀箭,快速飛往三百里外的靈山。


    他無法相信自己竟會犯下這種錯誤,他御箭瞄準的是靈山中長生樹的銀葉,怎麼會傷了人呢?怎麼他一點都沒感應到銀箭射傷人了呢?


    一咬牙,天狼催動腳程,只恨不能瞬間轉移。


    “怎麼回事?你到解釋一下呀……這麼不要命的猛趕!”天策狼狽的追上,氣喘吁吁的問道。


    靈山就近在眼前了。


    天狼實在沒空多費唇舌解釋,他在雪白的長生樹下停住,腳步都來不及站穩,便在樹上、下瘋狂搜尋。


    “你能不能……行行好,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天策拂著胸脯,氣喘如牛的椅著樹干。他這人一向斯文,從不做這種劇烈運動的。


    “這箭上有血,應該有誰受傷才是。可是我找遍了也沒發現其它血跡。”天狼不解地瞧瞧箭尖上的血,抬頭望著無任何異樣的長生樹。


    長生樹一如往常的閃著銀光,晶亮的葉片澄澈得能瞧見脈絡,清脆的細碎響聲隨著輕風揚起。


    氣息稍定,天策來到天狼的身旁,拍拍他的肩安慰到︰“這不是很好嗎?表示被你傷的人肯定只是小傷,流不了幾滴血的。”


    “可是……”天狼可沒那麼樂觀。


    雕龍銀箭的威力他最清楚不過。道行弱的仙家若中了這箭,魂飛魄散是可想而知的;道行高的怕也得廢去六、七成功力。


    所以他練銀箭一向很小心,也從未出岔子。


    “別可是、不可是的了。你瞧!這長生樹從頭到尾不都好端端的嗎?連這一點血都尋不著。更何況若你傷了人,人家早來理論了,那能讓你沒事的站在這里?”


    天狼仍然緊蹙雙眉。過了半晌才嘆口氣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如今他也只能這樣想了。若是真如此,他還真是走運,否則他還不知道如何向雲母教代呢!


    這靈山是雲母的轄地。當初雲母是過釁的他,才允許他用長生樹來練箭。他也在雲母面前夸下海口,絕對能箭隨意轉,不會傷及無辜。


    “沒事,沒事的!你少庸人自擾了。咱們回去吧!”他扯著天狼往黑夜另一端的星宿宮飛去。


    “其實,我今天是有事來找你的。”天策笑道。


    “什麼事能讓你這個大忙人專程來找我?”每當天策笑的太諂媚有禮時,他就知道準沒好事。


    “是這樣的,絳虹公主今夜大宴賓客,要你這位稀客無論無何都得賞光。”


    “宴會?我沒那個心情。”天狼沒好氣的回答。


    兩人雙雙在岩上收勢站定。


    天狼轉頭往他的寢宮疾趨而去,天策不死心的追上來。


    “你心情不好,正可以去散散心嘛!”語畢,不由分說地將天狼扯住絳紅公主在東方的瓊樓。


    “你看看!你就是沒是盡擺張冷酷的臉,難怪連凡間的人都怕你,還認為你是惡星,最好一輩子都別踫上。”


    天策率性慣了,總看不慣天狼那不茍言笑的正經模樣,他們可是神仙吶,若過得比凡間百姓還無趣,這神仙封號豈不白搭?空有一副千年不死之驅,卻要他綁手綁腳的不得自在,他可怎麼說都不會甘願的。


    “隨他們怎麼想,我才不在乎呢,若那先凡人硬要將躲不過的天災人禍推到我身上來,我也無話可說。”天狼不以為意地說著。


    “瞧你,說著說著有板起面孔了。不管,今天非得要你笑幾聲來听听。”


    實在拗不過他,天狼只好勉為其難的去露個臉。有時他還真羨慕天策這總隨心所欲的灑月兌能耐。若天策肯專心一意的鍛煉修行,輕而易舉就能凌駕他之上。可天策偏偏什麼也不放在心上,成天不是和神仙姊姊、神仙妹妹玩樂在一塊,就是溜下凡間游戲一場。


    ※※※


    十六天後——


    天狼好一陣子沒練箭了,對于那天發生的蹊蹺之事,他始終無法釋懷。


    悶悶地闔上咒語,信不走到窗前,他對心中那股惴惴不安的蠢動感到厭煩,卻無法摒除這擾人的雜念。


    “可惡!”天狼一拳擊在窗欞上,腕上的紅線銅玲隨之發出叮咚聲。


    他修練至今,位列星神,從未如此心神不寧。


    不!他才不信自己會輸給自己心中所產生的魔障呢!他旋踵回到紫晶榻上端坐冥想,一意想使心念達到空明的清靜之域。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天狼絲毫沒察覺時辰的流動。


    房里彌漫著匯靈香的味道,那種結合天地靈氣的香味里滿他身墨色雲羅衫的挺拔驅身,緩緩地沁入他的心脾,將糾葛的雜念一一化開。


    他做到了!


    澄明通透的靈魂再次歸屬于天狼,他又回復到天地初成時的無垢。


    黑色披散的頭發、黑色的長衫、一無表情的冷然俊臉,宛如市座沒有生命跡象的泥塑雕像。


    倏然,天狼感覺平穩的氣息被介入者擾亂了。一睜眼,一位小僮站在門口。


    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寧靜就這麼毀了。天狼輕嘆口氣問道︰“有什麼事不能等我靜修完再說嗎?”


    小僮進房,怯怯的稟道︰“是星帝有要事召見。”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天狼斥退小僮,起身披上斗篷。驀然,一股不詳的預感竄升而起,讓他不禁打了個冷寒顫。


    是什麼事?天狼的雙腳在門檻前停住,想了半晌才跨門而出。


    他御風往西北的星殿行去。斗篷迎風飛揚,猶如展翅空中的羽翼。


    星殿是座黑曜石的砌成的宮殿,它是黑夜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沒有星殿,那星夜將不復存在,眾星亦將消失。


    天狼遇風而行的速度的迅捷如劃夜空的流星,但仍費了大半晌才來到星殿前。雙腳才一落地,即刻被守衛包圍。


    等在丈八尺高拱門下的迎賓衛侍一聞騷動,趕忙出現解圍。


    “天狼星神,星帝正在等著呢!快請進。”


    “南樞,星帝是為何是急著傳喚我前來?你清楚嗎?”天狼問著這與他頗有交情的迎賓衛侍。


    其實,星帝的迎賓衛侍就東樞、南樞、西樞、北樞這麼四個,且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還未改變過呢!所以即使像天策那般懶怠往星殿走動的人,都不會對他們感到陌生。


    “不知道!”南樞吐吐舌頭,這個動作和他的外表一致,就像個十來歲的小童。“不過臉色不太好,好象有心煩的事。”他調皮地朝天狼眨眨眼,低聲說道。


    “喔!”天狼有些訝異,那個管理起星界來游刃有余的家伙會遇上棘手問題?


    他隨著南樞的帶領進入星殿,卻發現南樞走的並非通往大殿的信道,立即停下腳步。


    “這不是通往大殿的路徑,南樞你到底要帶我去哪?”他面色嚴肅地問道。


    “呀!”南樞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叫一聲,狠狠地敲了記腦袋,歉然笑道︰“真對不起,我這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竟忘了告訴你,星帝要在幻域私下與你會面”


    私下會面!要事相商!會事何事呢?他覺得那種不好的預感愈加濃烈了。“那我們還是快走吧!讓星帝久等可不好。”


    “嗯。”南樞應著,加快腳步在廊間穿梭,不一會兒就到了道拱門前,他比個手勢請天狼入內。“進了這道門就是幻域,我就送到此,快進去吧!星帝等著呢。”一語方畢,就回身消失在廊上。


    天狼一踏入幻域,障眼迷霧遽然散去,突然的光強得令他睜不開眼。


    好耀眼的陽光!天狼閃動贊嘆的瞳眸反射著日光,全身暖洋洋的。


    “很舒服吧!”星帝躺在沙沙作響的樺樹下,細碎的陽光在他的身上躍動,宛如閃爍銀星。他的發絲隨著夏日午後的涼風拂動。


    天狼好象可以從油亮的葉片間听到唧唧蟲鳴。


    星帝坐起,拍拍身邊的草地,“發什麼愣?快過來這邊坐下。”


    “不知星帝找我何事?”天狼不客氣的在星帝面前坐下。


    星界的階級之分並不嚴厲,不同地位的人平起平坐市稀松平常之事。


    “很美吧?這里。”星帝望著四周,滿足地深深吸口氣,炯炯有神的黑眸若有深意的盯著天狼,“想不想有這樣的日子呢?”


    天狼先是一愣,隨即警戒地瞧著星帝笑得詭異的嘴角。他定是在打什麼歪主意!天狼琢磨了一下才謹慎的回道︰“不敢奢望。”


    聞言,星帝仰首狂笑。半晌,見天狼寒著臉才慢慢止住笑,朗聲說道︰“真是的!總無法成功的誘騙你。不過這次可不是誆你喔,而且也容不得你拒絕。”


    “我還不明白。”天狼听的胡里胡涂的,滿頭霧水。


    “算了!看你這麼可憐,我就直截了當的說了。”星帝同情的瞟天狼一眼,“記得十六天前你射往零山的箭嗎?”


    天狼胸口一悸,點頭答道︰“記得。”


    “十六天前,你在黑岩射出的雕龍銀箭射死了雲母鐘愛的幼女青雩仙子。仙子死後,魂魄投胎到凡間,如今她遇上了點麻煩,雲母要你去保護、照顧青雩仙子。”


    星帝的一番話猶如青天霹靂,天狼呆若木雞。


    他就知道那不祥的預感絕非無端。可……他沒有想到會是雲母的愛女。天!他到底做了什麼?


    “可是那天……長生樹下明明什麼都沒有,而且為什麼雲母現在才來做這樣的要求?為什麼?”天狼激動的揪著星帝的衣襟。


    “喂,你先好好的听我說嘛!”星帝驚訝。想不到天狼的冷靜面具竟會掉落。


    難道真如雲母所說的,銀箭改變了天狼和青雩仙子的宿命,他們將互相牽引?


    “好,你說。”驚覺自己失控,天狼松開星帝,強制自己冷靜下來。“這件事我要知道的一清二楚,否則我不服。”


    星帝嘆口氣,他能明白天狼心中那種怨懟,這對天狼來說無異是飛來橫禍。


    “在劫難逃!”星帝搖搖頭,面色凝重地說道,“你知道的,即使我們位列仙、神,也有在宿命里逃躲不掉的劫難。”


    天狼頷首,這一點他們與凡人無異。


    “十六天前是青雩仙子的大劫,雲母嚴厲警告過她好幾次,她卻把這警告當成耳邊風。那天,雲母明明將她鎖在房里,可不知怎麼卻讓她溜出去,也不知她為何去爬長生樹,結果——你的銀箭完成她受劫的宿命。”


    “那為何我趕去時什麼也沒有?”


    “你應該最清楚你銀箭的威力。”星帝盡量緩和語氣,“當時雲母就在幾步之遙,卻無法制止你的箭,因為銀箭只听從你的心意。青雩仙子中箭後差點就魂飛魄散、化為烏有,是雲母凝聚青雩仙子所有的血肉,拼了命才護住她的元神,及時送她轉世人間,讓她的元神能有個暫居的。這說來是青雩仙子自己的禍端,雲母無意遷責于你,但最近轉世的仙子似乎遇上了點麻煩了,所以雲母只好拜托你了,”


    “不能拒絕嗎?”


    星帝戳戳他的胸口,“我不信你的責任感會允許你拒絕,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狼了。”


    “我會去的。我做下的事會自己承擔。”


    “這就對了!”星帝起身,大大伸個懶腰,解決了一件事,心情舒暢多了。他用力在天狼背上拍了一記,“別愁眉苦臉的,往好處思想,能放這個大假可是難得的機會喔!,而且人世間真正的絢爛之陽正等待著你,不是太完美了嗎?”


    你當然說得輕松,被迫貶謫下凡的又不是你。天狼心里嘀咕著。然而,誰教射出銀箭的偏偏是自己呢?


    天狼走到幻域門口,回頭叮嚀道︰“對了,天機不可泄露喔!還有,換個名,你那個名字太引人側目了。”


    “知道了。”天狼背對著星帝揚揚手,沒好氣的回道。


    ※※※


    元末大都


    冬末時節。彷佛宣著對人間的眷戀,大雪紛飛似雨。


    晶亮的雪白遮掩掉青石板沁涼的墨綠。


    一抹輕盈窈窕淑女的嫣紅倩影著位小小的ㄚ鬟,行色匆匆地穿過雪地。這倩人是司天監少監的佷女邢雨織,年方十七,長得亭亭玉立,在大都可是大都可是大大有名氣的美人喔!不過太會給男人臉色看了,所以原有些垂涎的王孫貴族紛紛知難而退,直至如今連門親事都還沒訂下。


    一條矯健身影保持距離,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後,見她們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他也停下腳步,倚牆而立。


    他可服了她們!打從她們一出門跟到現在,少說也有三、四里路,他的跟蹤可沒有躲躲藏藏,而是明目張膽的跟在身後,她們卻渾然未覺。若他真有什麼歹念,她們早被大卸八塊,可能連自己怎麼赴黃泉的都搞不清楚。


    “小姐,這已經是最後一家了,再不行那可怎麼辦?”巧兒雙頰凍得紅通通地,絕望的表情像隨時都會放大哭似的。


    “別喪氣,”雨織輕斥著,“也許林大爺會答應也說不定。快叫門。”


    巧兒敲了幾下門,不久有人來應門了。開門的小廝一見是雨織,即刻堆上笑臉,“邢姑娘,請進,請進!你是來找我家小姐的吧?”


    “不是的。”雨織歉然地回道,“我有事想拜托林大爺。”


    “老爺?!”小廝怔了一下,邢姑娘到府里走動過幾回,都只見小姐,要找老爺還是頭一回。小廝隨即機靈的收起訝異,笑道︰“老爺在,這邊請。”


    門外那倚牆的男子緊蹙著眉,還抱著身子,一臉不快,雙眸直盯著那兩個姑娘,直到她們入了門,他才調開視線。星帝那個混帳!說什麼絢爛陽光,這簡直是冷死人的鬼地方嘛!


    覺得冷的可不止他,房里雨織听到否定的回答,一下子像掉入冰窖底。


    “真的不行嗎?林大爺。”雨織真不明白,今天她問過的四、五個人一听她要請護衛,全都是這副萬分為難的模樣。


    “邢姑娘,真不巧,我最近身子骨又酸又疼,這把老骨頭可無法勝任重責,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林老爺起身,無意多談。


    雨織不死心的追問︰“是不是五十兩太少?那我出一百兩,無論如何請林老爺幫這個忙,陪我叔叔往永寧府一趟。”


    “邢姑娘還是請回吧!這與銀兩的多寡無關。若沒了項上人頭,再多的銀兩也是罔然,你說是嗎?”


    她無話可說,明眸里熾熱的希望全熄了。


    “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打擾你清養,我這就告辭了。”


    林老爺望著遠去的小巧身影,無奈的搖頭。不是他鐵石心腸,而是昨日才有人在他枕邊留信,警告他不可接這趟買賣。能在他枕邊無聲無息的留信,不知是何等絕頂厲害的狠角色,他可不想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開門聲再度響起,門外倚牆的身子即挺直。果然!如他所料的,雨織臉上的失望神色正是他想見到的。


    其實,他就是林老爺誤認的狠角色!他知道邢府急著找個護衛,為了混進府,他四處動了手腳,讓邢雨織不得不聘他為護衛。


    “怎麼辦?小姐。”巧兒苦著臉問道。她們走了一早上,她都快累癱了。


    雨織也不知名該怎麼辦才好,但今日非聘到護衛保護叔叔明天的宴飲之行不可。


    這陣子叔叔三番兩次遭到襲擊,內幕絕不單純。而且明天要宴請叔父的,是惡名在外的永寧府少爺,她怎能放心?叔父與蒙古貴族素無來往,卻突然受邀赴宴,這無異擺的是鴻門宴,她豈能讓叔叔單身赴會?


    好冷!握住傘柄的手快凍僵了。雨織連連在手上呵了幾口氣,還是暖不起來。


    “我們到市集找找看,或許有武功高強的江湖藝人可以暫時權充叔叔的護衛。”她只剩下這個法子了。那江湖人可能身世、來歷會復雜些,但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


    雨織抬眼望天,白雲紛飛,讓她心上又籠上烏雲。只怕這時上市集也難尋得合適人選。


    “走吧!”她嘆口氣,催著一臉不情願的巧兒。


    “你們需要護衛嗎?”


    身後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她一驚。


    驀然回首,雨織只來得及看他深邃如潭的黑眸。她像沉入潭底般無法呼吸,只能失神地瞪著他。


    沒由來的一陣不安引動心悸。好痛!許久未犯的心絞痼疾來勢洶洶的發作。


    繪著鳥鳴圖的湘竹紙傘由顫抖的縴手中滑落,隨著風雪翻飛而去。


    “傘飛走了!”巧兒驚叫著追上去。由于她站在雨織的身後,全沒見著主子白得嚇人的臉色。


    一定是在雪地里走太久了,一定是這樣。雨織緊緊捂住痛得快迸裂的胸口。


    “你不要緊吧?”她搖搖欲墜的模樣讓他很不放心,忍不住想出手攙扶。


    “不要踫我!”她急喘著大叫,那種激昂欲泣的嘶喊聲讓她自己嚇一大跳。


    原本要觸及她的臂膀的手倏然僵住,半晌才緩緩的收回。


    “對不起,我無意對你吼叫,只是……”雨織深吸口氣,顰眉忍住胸口的痛,抬眼向那個無端挨她吼叫的人道歉。然而道歉的話才說了一半,就怔怔地忘了持續下去。


    好……好懾人的氣魄!這人渾身上下散發危險的氣息。


    他看起來就像突兀闖入人世間的異類,挺拔身形配上寬闊的肩膀,厚實的胸膛就像座永不倒塌的銅牆鐵壁。而且他的眸子好冷,好象情感堅逸的不會有一分一毫的波動。他的雙唇無情地緊抿著;直挺的鼻梁讓他更顯得剛強不屈。


    這個男人一定不知道什麼叫“輸”,是個危險人物。


    “姑娘,我只是想找份護衛的工作,並不會咬人,你大可以不必用那種眼神看我。”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呀!他堂堂的星神也會落得被當作土匪、強盜看待。


    雨織瞧見他嘴巴不停的動,耳里听見他的聲音,但處于麻痹狀態的腦子好久才會意過來。


    “護衛!你想做護衛的工作?別開玩笑了!”眼前男人荒謬的提議讓她不自覺的提高聲音。他哪是做護衛的人?打死她,她都不信。


    一時激動,她胸口的痛又被牽動。她才不是笨蛋,就算再怎麼走投無路,她也不會聘他當護衛。聘他?那不等于是引廊入室?


    “我沒有開玩笑!”他有些腦怒,“我缺一份工作,你欠一個護衛,這不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的事嗎?”


    他被貶下凡可不是開玩笑,大費周章地接近她也不是開玩笑,為什麼她就不能干脆的答應,那他們就不用像白痴似的站在這冷死人的大街上。


    “護衛!小姐,我們找到護衛了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巧兒才把紙傘追回來,听到“護衛”兩字,她自然地把把它與眼前這高大的男子聯想在一塊兒。


    雨織什麼都沒說,扭頭就走。幸好胸口已不疼得那麼厲害了。


    巧兒氣喘吁吁的追上,頻頻回首看著那被她們拋下的男子,遺憾的問道︰“小姐,你不是要聘用他嗎?”


    “別唆!快走。”雨織催促著,極力加快步伐。


    “可是……我們需要護衛呀!”巧兒不知道小姐別扭個什麼勁。


    “我知道。但就算再怎麼急,也不能在街上隨便抓個身分不清不楚的人了事呀!他說不定是哪里逃出來的罪犯,或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她轉頭對巧兒說著,疾走的腳步半刻也沒停,只渴望盡快離開那個另人不安的家伙。


    “啊!”雨織一頭撞上一堵牆,驚叫地跌坐在地。


    他抓住她的胳臂,將她由地上拎起來。犀利的瞳眸帶著駭人的寒光,逼視著眼前讓他想扭斷細女敕頸項的佳人。


    “真不好意思,可能要讓姑娘失望了,我既不是逃,也不是強盜。”他低沉、隱含怒氣的威脅語調讓人打顫。“我叫玄野,是清清白白的人。”


    這個自稱玄野的人就是天狼星神。依他糾纏的程度來看,雨織當然就是他奉命保護的青雩仙子。


    “好痛!放……放手!”雨織嘗試凝聚所有的勇氣回瞪他。


    他這才發現自己手勁下得太重,連忙松開。


    見她皺眉揉著被握疼的手臂,道歉的話卻梗在喉嚨里說不出口。是她出口傷人、自討苦吃,怨不得他。


    這人撞倒人、捏得人手臂痛得快斷裂,卻連一句道歉也沒有,還敢用那種吃人的眼神光瞪著她。說他不是強盜土匪誰信呀?雨織心里忿忿不平的嘀咕著。


    “小姐,你沒事吧?”巧兒被玄野的氣震住,這會兒才回過神來扶住雨織。


    “沒事,我們走吧!”她大刺刺地閃過玄野身邊,覷都沒覷他一眼,就像完全沒他這個人存在似的。


    雨織戰戰兢兢的走了半晌,見他沒再跟上,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她所不知道的是,玄野正因被藐視而怒火狂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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