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到卿(台版名:溫劍)  第八章
作者:于佳
    “狄,你怎麼了?”衛千暮打開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抱著酒瓶的狄南浦,他滿身酒氣地站在他的門外。


    最近他怎麼老是遇到這樣的情景?上次是翰,這次輪到狄了嗎?他這兒都快成為醉漢收容所了!


    恰巧今天巫翰陽因為和晚晴鬧別扭,也躲到這兒來,他靠著門,臉上揚起喜色。


    “你也喝醉了?我以為向來溫文爾雅的溫劍,是絕對不會有醉臥街邊的一天呢!”


    “先進來再說。”將南浦拉進屋里,千暮倒了杯熱茶,塞進他的手中。


    翰陽趕緊靠過來湊起熱鬧,“發生什麼事了?不會是怡君拋棄你了吧?”


    南浦的臉色立刻黯淡了下來,握著茶杯的手竟有些顫抖。


    “不會吧?我猜得這麼準?”翰陽收起玩笑的神色,認真起來,“究竟怎麼了?那小丫頭移情別戀了?這世上還有比你更出色的男人嗎?莫非……”


    他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莫非,是我?”


    “好了,翰!”千暮讓他適可而止。狄雖然脾氣好,但激過了頭,也不排除失手殺人的可能性。


    翰陽照老規矩為每個人倒上一杯酒︰暮——白蘭地,狄——威士忌,他自己——紅酒!


    將酒放到南浦手邊,翰陽擺出一副邀請的姿態,“現在可以說了吧!”


    南浦晃著手中的威士忌,將事情的經過一口氣道來。


    听完事情的始末,翰陽身為情場老手,朋友有問題豈可袖手旁觀。


    他搭上南浦的肩,口氣中不乏無奈,“說真的,我覺得怡君那丫頭的話有幾分道理!你對你妹妹一昧的容忍,都忍了十七年了,也沒見什麼功效啊!說不定,她亂出招,還真能瞎貓踫上死耗子,把事情解決了呢!”


    “你閉嘴!”千暮把他推到一邊,“狄和怡君的沖突是性格上的沖突,即使解決了這件事,以後還會發生其他的事。”


    “是嗎?”翰陽翻了一個白眼,“我和晚晴也常常起沖突啊!還不是吵過就好,好了再吵,有什麼關系?”


    “這是個人的性格問題。”千暮難得將自己的診斷對象,由死人轉變成活人,“狄,其實怡君真的說得很對,表面上你什麼都好,可那些好有多少是你自我壓抑換來的,也就只有你自己知道。”


    翰陽靠著千暮,兩個人唱起雙簧,“說好听點是肚量大、容忍力強,說難听點就是虛偽。”


    千暮抿了一口白蘭地接著分析,“這種偽裝是要看對象的,對外人裝裝也就算了,要是對最親愛的人——比如對父母、我、翰、還有怡君都用這套,就說明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們,我們彼此之間還有很大的隔閡。”


    “事實上,你除了對我和暮不偽裝以外,在其他人面前——包括你爸,媽,怡君——都載上了那個『好好先生』的面具。”


    翰陽伸手拿下南浦眼鏡。“你說你愛她,可你是帶著一層防護罩去愛她,你說她怎麼不傷心、怎麼會不跟你分手。”


    “我只是習慣了……”南浦習慣性地去扶眼鏡,結果手空空地懸在了半空中。


    “這就是習慣!”千暮撥開他的手,“你習慣對待任何人都帶著那副偽裝,就像透過霧去看景物,怎麼看都覺得很美,可那種美畢竟是偽假的。


    怡君就如同一縷燦爛的陽光,照進了你的生活,開始的時候你還覺得很新鮮,可當她真的將你周圍丑陋的一面,也照射得清清楚楚時,你就受不了了。”


    “所以,”翰陽將他的眼鏡重新戴回去,“究竟是霧里看花,還是陽光燦爛,就看你自己決定了!不過動作要快點,不然就會像暮和草草那樣,差點就天人永隔了。”


    “你閉上那張烏鴉嘴!”千暮順手拿起一邊的煙灰缸砸了過去。


    幸好翰陽身手敏捷,輕松避開了。煙灰缸掉在地上,變成碎片。


    翰陽嘻皮笑臉地看向千暮,“你搬家正好重買一個!”


    “不用了,”他將煙盒揉成一團,一個漂亮的弧線正中垃圾桶,“我戒了!”


    被他們這一番瞎胡鬧,南浦迷茫的眼神重新恢復自信,“怎麼想戒煙?”


    “一定是為了那根『草』!”


    被人猜中心思,千暮臉上勾出了一個淡得幾乎無法看見的淺笑,“她這次得了肺炎,肺的健康狀況不是很好。等她出院就要搬去D.H.M和我同住了,我希望自己七十歲的時候,她還在我身邊,當然得從現在就開始為她著想。”


    “乖乖!不得了!”巫翰陽嘖嘖稱奇,“以冷淡著稱的冷劍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說出去都沒人信啊!我真佩服草草的眼光,居然早就看出你是新世紀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同居?”南浦十分驚訝,“她父母同意?”


    “是同住,不是同居!”千暮差點被手中的白蘭地嗆死,“經過三天三夜的測試,她父母那邊是沒問題了。她和那個朱健同在一個屋檐下,越想越覺得別扭,還是搬去和我一起住比較好。”


    “鬧了半天是吃醋啊!”翰陽真是越來越驚訝于千暮的轉變,一向沒心沒情的他現在連吃醋都學會了——草草真是教有方!


    翰陽將狄南浦的腦袋扳過去面向千暮,“看看,連這塊『萬年寒冰』都能融化,你還等什麼?趕緊去找怡君說個清楚啊!”


    一口飲盡杯中的威士忌,南浦向門外走去。


    翰陽跟在他身後,一看他走的方向,大叫了起來,“喂!怡君她家在那個方向啊!你往哪兒走啊?”


    千暮站在翰陽身後,拍拍他的肩膀,兩人一起目送南浦遠去。


    “隨他去吧!等他想通,自己會去找怡君的,現在我們說什麼也沒用。你我不都是這樣走過來的嗎?”


    ***


    清晨,竺怡君的房門外竄進一個身影,那人來到床邊,輕輕呼喚著床上的人兒。


    “丫頭,丫頭,該起床了,妳不去學校了?”


    “不去!不去!我哪兒也不去!我要睡覺,別來煩我!”她把小臉藏在被子里,還蹭了蹭。


    一只大手揉上她的短發,“連我也不行?”


    怡君倏地睜開眼楮,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定楮看向來人——


    “哥哥?!”


    她撲進哥哥的懷抱,親昵地抱著他,“你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叫醒我?”


    竺闕君揉揉妹妹凌亂的短發,“我昨天夜里回來的,想說妳睡了就沒叫妳。一早來看妳,妳這個小沒良心的居然要我別煩妳!虧我一接到爺爺的電話,立時丟下手中兩千四百萬的合約,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說吧!咱們怡君女俠選中了哪位如意郎君?”


    怡君垂下頭,沒有說話。


    竺闕君看出她的臉色不對,手一抬,讓她的眼楮對著自己的,“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哇——”他不問還好,這一問,怡君眼淚、鼻涕全都下來了,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嚎啕大哭起來,“哥……”


    “喂!喂!妳要哭也別抱著我哭啊!這衣服雖然不是名牌,也是我花了六千多元買的……喂!送洗也是要花錢的……喂!”


    怡君抽抽噎噎地抱怨起來︰“半年沒見,你怎麼還是這麼小氣啊?”


    “說妳!別說我!”闕君趁機將自己的衣服從她手中抽了出來。


    怡君將事情的經過加油添醋地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啊!”竺闕君有了主意,“問題的開鍵人物應該就是他妹妹狄北溪!”


    竺闕君猛地站起身,“丫頭,妳放心!扮哥一定會幫妳把事情給擺平的。”


    此刻,他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看起來尤為挺拔,給人極大的安全感。


    他大步向門外走去,邊走嘴里還邊嘀咕︰“你們要是訂不成婚,我這趟回來的機票錢不就白白浪費了!等妳下次真的要訂婚,我又要花錢買機票……”


    怡君听著哥哥的理由,完全無力。


    他從門外探進來一個腦袋,“對了,妳趕快梳洗一下,一會兒讓司機送我們去東方,這樣也省點汽油錢……”


    怡君瞪大雙眼瞅著他,“你去東方干嘛?”


    竺闕君的眼中閃爍出黃金般的光芒,“我接任了你們學校經濟系的客座教授,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順便賺點外快嘛!”


    望著關上的門,怡君翻了一個白眼,直接倒在床上。


    “我就知道,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心肝寶貝——錢!”


    ***


    竺闕君走在校園,順手攔住一個學生,“請問你認識國貿系三年級的狄北溪嗎?”


    “你說那個闖禍精啊?”那個學生手一揚,“你要是看到什麼地方圍著一群人,不用說,里面的那個一定是狄北溪!”


    “她這麼出名啊?”


    竺闕君懷疑地向前走著,他正準備再攔下一個學生問個清楚時,突然視野接觸到上述情景——一大群人圍在一起。


    他走了兩步過去看看——正中央一個女生正挽著袖子教訓兩個大男生!


    那個女生將兩個男生踩在地上,嘴里還不停地教訓著︰“玩弄女生?就憑你們倆這副德性還敢腳踏兩條船?我看你們下次還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


    那個女生跳下他們的身體,拍拍手上的塵土,“這次就放過你們,下次別讓我再看到你們!”


    兩個男生倉皇地爬起來,臨走不忘丟下一句︰“狄北溪,妳等著,看我找人來教訓妳!”感覺氣勢上賺回來一點,他們這才趕忙逃走。


    圍觀的人散去,狄北溪拿起背包也要離開,此時竺闕君開口了︰“妳的手流血了。”


    狄北溪回過頭,防備的眼神打量著他。


    竺闕君揚揚手上的手帕,表示自己並無惡意。


    “你是誰?我沒見過你!”


    “我是新來的客座教授,妳當然沒見過我。”竺闕君將手帕塞到她手上。


    “謝謝!”她低頭拭去流出來的血。


    狄北溪將手帕攤開,“我弄髒了,洗好還你。我叫狄北溪,你叫什麼名字?”


    “竺闕君。”


    她的神色一緊,“你跟竺恰君什麼關系?”


    他輕快地聳聳肩,“妳和狄南浦什麼關系,我和竺恰君就什麼關系。”


    “那你來找我,是有目的的嘍?”狄北溪瞬間升起防備之心。


    “可以這麼說吧!”為了不讓機票錢白白浪費——這算不算目的?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狄北溪抽身就要走,可惜竺闕君快她一步擋在她面前。


    帶著玩笑的表情,他靠近她,“妳怎麼和我妹妹一樣毛躁啊?看看妳那愛打抱不平的性子,和我妹妹的『女俠精神』還真有點像耶!”


    “不要把我們扯在一起。”她想要離開,左閃右閃卻屢屢不成功。


    他雙手抱胸,好笑地看著她,“怎麼?妳怕我?”


    她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笑話!我干嘛怕你?”


    “那好!咱們找一個地方坐下來聊聊,妳不會不敢去吧?”


    “去就去!誰怕誰啊?”她率先向一旁的涼亭走去。


    和丫頭還真像啊!一激就忍不住了!


    “有話快說!”狄北溪帶著防衛的神情,遠遠地站在涼亭的一角。


    竺闕君看著她,臉上始終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妳今年二十一歲了吧?”


    “這跟你有什麼關系?”她說話間還不忘瞪上他一眼。


    “我只是奇怪一個二十一歲的人,怎麼還像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一樣,看不見,也分不清事情的好壞?”


    “你如果想談狄南浦的事,就趁早閉嘴,我們的家務事用不著你們兄妹插手。”


    他雙手抱胸,看向遠方,“我才不想管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家務事!我只是可憐狄南浦。他只有妳這麼一個妹妹,我也只有一個丫頭,可我比他幸運多了……”


    他拉起袖子,將手臂舉到她眼前,“看到了沒?一道疤痕,被狗咬的!


    小時候,那丫頭皮得很,成天想當女俠。她跑去教訓高年級的男生,人家放狗咬她,我這個做哥哥的當然得跑去救她嘍!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竺闕君迎上狄北溪的目光,神情坦然,“我當時一滴眼淚也沒流,心里覺得不過是疼上幾天,過去了不也就沒事了;但丫頭就慘了,在我床前一直哭啊哭,哭得我床單都濕了。


    後來我的手臂上留下這道疤,我自己倒不覺得什麼,可每次她看見,都會一副虧欠我很多的樣子。我就借機敲詐她,讓她幫我做這個、做那個,反倒賺了不少。”


    狄北溪別過臉去,“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沒什麼,無聊嘛!”他撇撇嘴,一臉無聊的神情。


    “其實我想問妳,如果……我是說如果,當初妳沒有跑去救狄南浦,現在會是什麼樣子?也許他還是會好端端地出現在妳面前;也許他還是妳最親愛的哥哥;也許他早在十七年前就命歸黃泉;也許他的身上留下了疤痕——那如今,心生愧疚的人會不會就是妳呢?”


    狄北溪低垂著頭不說話,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但他知道她一定在听。


    “如果當初我沒有沖出去救丫頭,現在我的手上一定不會留有這道疤痕,但我心里會留下一道永遠都會痛的傷口!我會不斷地問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保護好自己的親人——妳會不會呢?一定會,是不是?”


    他背過身不去看她的表情,“你們是兄妹!即使同母異父,但你們依然是兄妹!兄妹之間有什麼好計較的?有什麼可以讓妳計較了十七年,還放不下?你們之間又有多少個十七年可以讓妳去計較、去埋怨、去憤恨?”


    他嘆了一口氣,語氣中有著無奈和傷感。


    “我也為人兄長,我比丫頭大五歲。竺家有條不成文的規定︰男孩子成年以後,必須自己出去闖蕩,所以她十三歲那年,我就去了美國,我們倆之間總是聚少離多。


    甭身一人在美國打拚,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憶起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即使是鬧別扭,都覺得特別親切;回想她氣嘟嘟的小嘴、發脾氣的樣子,我總會不自覺地笑起來。”他的唇角真的勾劃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再過幾年,她會嫁人,會為人妻、為人母,我也會有自己的家,相聚的日子更短,到時候即使想在一起打打鬧鬧,也只是一種奢侈。


    我說這些,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回過頭,真誠的目光直視她的眼眸。在靜如秋水的眼波里有著最直接、最動人的美麗情懷——一如親情,雋永流長!


    ***


    “草草……草草……”


    竺怡君抱著一大束玫瑰來到聶草草的病房,推開門一瞧,晚晴也在里面。


    “晚晴,妳怎麼也來了?”


    晚晴將視線從筆記型電腦轉移到她臉上,懶洋洋地答道︰“無聊嘛!”


    草草悄聲對怡君說︰“又和巫翰陽吵架了!”她說這番話時的音量,剛剛好控制在晚晴可以听見的範圍內。


    “喂!”晚晴立刻抱怨起來,“不要仗著千暮寵妳,就無法無天哦!”


    “我哪敢?”草草裝出怕怕的表情,可嘴角的笑容卻是無法騙人的。


    “喂,你們都比我好多了!”怡君坐在病床邊,一臉的無精打采,“我和呆瓜分手了。”


    “分手?!怎麼回事?”晚晴的下巴都快掉下來。她和翰那個家伙天天吵,也沒鬧到要分手的地步啊!


    草草不敢相信,“不是吧?狄南浦人那麼好,你們怎麼會分手呢?”


    “問題就出在他太好了!”


    怡君一甩手,將兩人之間的問題吐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晚晴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在愛情上,她的“聰明絕頂”完全派不上用處,所以她和巫翰陽的感情路,才會走得那麼辛苦。


    “所以你們就分手了?妳不後悔?”


    “後悔?後悔又能怎樣?說都說出口了!再說,他又沒有挽留我!”


    事實上,她今天來醫院,也是想看看能不能踫到那個呆瓜。才幾天,她就感覺好象已經幾年沒見到他似的。


    草草攤開怡君的掌心,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妳相不相信手相?”


    “什麼手相?”


    “就是透過手掌的紋路,來預測妳的感情、事業和壽命。”


    “這樣就能看出一個人的一生?騙人嘛!”晚晴對此嗤之以鼻。


    草草白了她一眼,“看看又不會怎麼樣!我就看過狄南浦的掌心……”


    “怎麼樣?他的掌心怎麼樣?”怡君告訴自己,她的激動完全是好奇心作祟,與其他無關。


    “我從沒看過那麼清晰的掌紋,尤其是他的感情線,一線到底,沒有雜紋,這說明他的愛情會從一而終,所以……”草草大力拍著怡君的肩膀,“這麼好的男人千萬別錯過了!”


    怡君愣了一下,突然跳了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晚晴抱著電腦沖出病房,“我下次再來看妳!”


    草草得意地看著自己的計謀得逞,可她的目光一對上靠在門邊的衛千暮,立刻吐了吐小舌頭,轉為做壞事被逮到的羞赧。


    千暮雙手抱胸,高深莫測地看著病床上的人兒,“妳看過狄的手相?我怎麼不知道?”


    他的嘴角微微往上翹,可臉上依舊維持著慣有的冷淡,“妳剛剛說的那個掌紋……好象是我的吧?”


    草草識時務地連同腦袋一起鑽進被子里,悶悶地說著︰“不過是用你的掌紋說說嘛!又不會死!你也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吧?再說,我怎麼知道她們的反應會這麼大?”


    被子外面的人還給她一個同樣悶悶的笑聲,只可惜她摀著臉,沒瞧見。


    就說吧!苞她在一起,就像和快樂做鄰居,雖然有無數的荒唐和莫名其妙,卻讓他的生活因此而豐富起來、美麗起來。這也許需要他付出一些代價,但他甘之如飴!


    ***


    “小姐,妳可回來了!”金伯一見竺怡君,立刻慌慌張張地迎了上來,“有人在等妳!”


    “等我?”怡君的一顆心立刻飛上了天,“是狄先生?”


    “不是狄先生,是狄小姐!”金伯還怕她一時想不起來,不斷地提醒著,“就是上次來鬧事的那個狄小姐——狄先生的妹妹!”


    怡君的神色一緊,“她來干嘛?”


    “不知道,她說她在花園等妳,讓妳一回來就去見她,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小姐,要不要叫警衛把她轟出去?”


    “不用了,我去見她。”再怎麼說,她也是狄南浦的妹妹,狄伯父和爺爺又有交情,她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


    “妳找我?有事?”


    她一走進花園,就看見狄北溪坐在椅子上,怡君走上前,開門見山地問她來的目的。


    狄北溪抬頭打量了她半晌,這才開口︰“听說妳和狄南浦分手了?”


    “妳專程來,在這里坐了一個多小時,就為了來嘲笑我?”


    “妳看我像那麼無聊的人嗎?”


    怡君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像!”


    “我才沒那麼無聊呢!”狄北溪站起來,眼神有點復雜,“為什麼和他分手?”


    怡君柳眉一揚,“這跟妳有什麼關系?”


    “妳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我是想幫妳耶!”


    怡君才不相信她會這麼好心呢!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最終狄北溪先妥協了,誰讓她理虧呢!“妳哥哥來找過我,他跟我說了許多話……”


    “別告訴我,妳被他說動了喔?呆瓜花了十七年的時間,我又說了那麼多,妳都沒被感動,我不相信憑我哥幾句話妳就悟道了。”


    狄北溪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其實我早就被感動了!就像妳哥說的那樣,再怎麼說他都是我哥,救他是我的本能,不救他我才會終生後悔!”


    怡君更不明白了,“既然這樣,那妳為什麼還不肯原諒他?”


    狄北溪的眼光在一瞬間又變得凌厲起來,“那年我才四歲,他因為憂郁癥被送進了療養院,躲開了這一切,可我沒能躲開。


    在幼稚園里,小朋友們說我哥哥是瘋子,被關進了瘋人院。我為他辯駁,跟小朋友們打架,我告訴自己︰等哥哥回來,哥哥一定會保護北溪的……


    後來他是回來了,可完全像變了個人似地,不說話,臉上那若有似無的微笑看起來一點也不真實,一副乖孩子的模樣,讓我看到就有氣。”


    怡君笑著搖搖頭,“其實是你們的心變了,所以你們看著彼此,也都不是原來的對方了。”


    “也許吧!”狄北溪繼續說下去,“後來,大家發現他有超強的記憶力,他被捧上了天,我在爸媽眼里,頓時矮了下去……”


    “誰說的?在父母眼里,你們是平等的。”怡君急急地插話進來,“就像我和我哥,就算我哥再優秀,爺爺、爸媽還不是一樣疼我。”


    狄北溪瞪了她一眼,“妳不要插嘴好不好?這樣下去我就說不完了!”


    “好好!妳說,我不說,行了吧?”


    “再後來,他認識了衛千暮、巫翰陽,在家的時間就更少了。學業上,他跳級,十八歲法律系畢業,二十歲就拿到了四個國家的律師資格,成了人人稱贊的大律師,我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


    怡君在心中數了三秒鐘,確定她停了下來,這才接話︰


    “可這也不代表他不關心妳啊!只是他的關心不放在臉上罷了。就像我和我哥……”


    “我知道!”狄北溪趕緊堵住她的口,免得她說起她和她哥,又是沒完沒了。


    “其實我早就不再怪他了,只是找不到台階下。


    妳和他交往,我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巧玲,畢竟巧玲是我最好的朋友,又是我一手撮合他們的,現在搞成這樣,全是我的錯……”


    “對!全是妳的錯!這全部都是妳的錯!”


    一個突兀的聲音插了進來,竺怡君和狄北溪同時回頭望過去,兩人都嚇呆了。


    “巧玲?!”


    怡君有種不好的預感,她覺得李巧玲臉上的神色不大正常。


    “妳怎麼會在這兒?妳怎麼進來的?”


    李巧玲扯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容,“我原本是去找狄北溪的,想讓她幫我把南浦奪回來。我想,南浦那麼疼她,一定會听她的話。可我發現她正好要出門,于是我就一路跟過來,卻發現她是來找妳的。


    我本以為她是來找妳算帳,所以我就從圍牆爬進來,想來看場好戲,沒想到竟看見妳們坐在一起,盡釋前嫌的感人畫面!”


    狄北溪上前一步,想跟她好好解釋︰“巧玲,妳听我說……”


    “我不听!不听!什麼都不听!”李巧玲摀著耳朵拚命搖頭,“妳和南浦還真是一對好兄妹啊!和他在一起,他要我听他說;和妳在一起,妳又要我听妳說,你們倆為什麼從來不听我說?”


    狄北溪想走到她面前,恰君卻在身後悄悄拉住了她,低聲說︰“妳要小心,她的精神狀態好象不太正常。”


    李巧玲直指狄北溪,“妳知不知道妳很討厭啊?自以為了不起,四處去打抱不平!妳以為我把妳當好朋友嗎?妳錯了!我討厭妳!打從心底討厭妳!”


    狄北溪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巧玲,這只是妳一時的氣話吧?怎麼妳以前從沒跟我說過?”


    “以前?以前我要利用妳討好南浦,我又怎麼會跟妳說這些?”


    提到南浦,李巧玲的神情有些恍惚。


    “妳知道我每次和南浦在一起,談論的都是什麼嗎?”


    見狄北溪不說話,她一步上前揪住了她的衣襟,“每次和他在一起,談論的都是妳,狄北溪!談論妳在學校做了什麼事、闖了什麼禍、惹了什麼麻煩!


    妳以為妳在學校惹出那麼多麻煩,為什麼至今都沒人來報復?那都是南浦在背後用金錢、勢力、交情硬壓下來的!這些妳都知道嗎?”


    “這怎麼可能?”狄北溪一臉的不相信。


    她對他的態度那麼惡劣,他為什麼還要處處幫她,處處護著她?是因為愧疚?或者只因為她是他妹妹?


    李巧玲放開她,無力的向後退了兩步,“他和我在一起,只不過是想得到妳的消息,他不愛我……他不愛我!這都是妳的錯!”


    她目光瞟向一邊的竺怡君,態度立刻變得張牙舞爪起來。


    “還有妳!還有妳這個賤女人!妳搶走了我的南浦。我那麼辛苦地偽裝,那麼辛苦地討好狄北溪,就是希望有一天南浦能看到我的好,能愛上我!可是妳……妳出現了,妳不費吹灰之力就搶走了他。是妳!是妳搶走了他!”


    “別傻了!”怡君不知死活地頂了回去,“妳以為把自己的個性全部隱藏起來,狄南浦就會愛上妳?一個連自我都沒有的人,怎麼會有人愛?


    若他真的愛上了偽裝後的妳,那不也是『假』的嘛!真實的妳,他還是不愛啊!妳做得那麼辛苦,還不都是沒用。”


    “妳閉嘴!閉嘴!”


    被人說中痛處的李巧玲惱羞成怒地叫著,一切將進入失控邊緣……


    就在這個時候,狄南浦出現了。


    他接到金伯的電話,以為狄北溪來竺家鬧事,遂趕了過來,沒想到趕上的竟是這一幕。


    “巧玲?妳怎麼會在這兒?”


    “南浦?”看見愛人,李巧玲過度激動的神情總算有點松動。可一想到這是竺家,她的負面情緒又涌了上來,“你是來找這個賤女人的吧?”


    南浦看她的神色不似以往,遂小心翼翼地向怡君那邊走去,“巧玲,妳冷靜點,我是來帶北溪離開的。”


    原本滿心歡喜的怡君像只泄了氣的皮球。也不知道草草說的是真是假?


    唉唷!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還是等弄走了李巧玲,再去看看他的掌紋吧!


    此時的李巧玲像一個受傷的孩子,抽抽噎噎地哭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這個賤女人和狄北溪,你不愛我……你不愛我!”


    沒有人發現李巧玲的身邊有一把剪花草的大剪刀,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她拿起大剪刀,立刻架在離她最近的狄北溪脖子上。


    她冷笑著將利刃貼近北溪的頸項,“妳不是一向很厲害嘛!所有人不是都怕妳,都要听妳的話嘛!妳現在是不是也有點害怕了?”


    現在的她看起來是那麼猙獰可怕,完全不復以往的乖巧可人。


    “巧玲,妳冷靜點!”狄北溪試圖讓她放下剪刀,“有什麼事,我們可以慢慢商量!”


    “有什麼好商量的?商量後,南浦就會回到我身邊嗎?”


    她把最後的希望交給了南浦,而他往常慣有的平靜,此刻卻顯得那麼無情,“你說啊!快說啊!你會回到我身邊嗎?”


    南浦掃了一眼怡君,極力控制自己緊張的神經,以盡量委婉的語氣說著自己的決定。


    “巧玲,妳記得暮嗎?舞會上你們見過的。他說我們每個人都帶著一層偽裝,大家都透過霧去看周圍的景物,彼此都覺得很美,可那種美畢竟是虛假的。


    我知道跟我在一起,妳將身上的很多東西都隱藏了起來,害怕我看見,也害怕我不喜歡。其實妳很累,我也很累!


    我要的女朋友,不是打扮漂亮,然後靜靜的听我說話;我所需要的,是一個真實的人,可以陪我分享喜悅、哀愁,可以指出我的缺點,甚至丑陋面的『伴侶』,一個實實在在的『伴侶』妳明白嗎?”


    喜悅在一瞬間涌上怡君的眉梢,“呆瓜,你……”


    “我不明白!不明白!我只知道你不要我了!你不愛我了!”李巧玲顫抖的雙手讓剪刀充滿了危險性,也適時打斷了怡君即將出口的話。


    “巧玲,妳別激動,先放開北溪,我們有話慢慢談。”看著那把剪刀在北溪的脖子前晃過來晃過去,狄南浦緊張得冷汗直冒!


    狄北溪企圖掙月兌她的箝制,“是啊!巧玲,妳先放下剪刀。”


    “我恨妳!我恨妳!就因為妳的存在,我們的談話總是圍繞著妳,每次我一談到別的,南浦總是會將話題又繞回到妳身上。”


    看著狄北溪,她得意地笑了起來,“如果妳死了,我就可以和南浦談談我,談我的童年、談我的家人、談莎士比亞……他就會發現我的好,他就不會再喜歡別人,他就會回到我身邊了!炳哈——”


    眼看她一用力,利刀就要劃過北溪的咽喉,狄南浦再也顧不得許多,隨手折邊的樹枝,一招“飛龍騰空”將北溪從巧玲的懷里帶開。


    他本應一掌擊退巧玲的,可掌到李巧玲身前,卻硬是收了回來。


    混亂下,李巧玲將剪刀刺向狄北溪的後背,南浦忙不迭地伸手去擋,剪刀在他的手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怡君早已慌了,下意識地用蠻力狠狠推開李巧玲,直奔到南浦的身邊。


    “呆瓜,用身體擋,你不要命了?”


    狄北溪嚇壞了,抱著南浦鮮血直流的手臂,止不住地掉下淚來。


    “哥哥,你怎麼樣?”


    “妳叫我什麼?!”狄南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沒受傷的那只手緊緊抓著北溪,“妳剛剛叫我什麼?”


    怡君趕緊插話進來︰“哥哥,她剛剛叫你哥啊!”


    彼不得手上的傷,南浦一把抱住妹妹,“十七年了,我終于等到這一天,我終于等到妳叫我『哥哥』了……我終于等到了!”


    “哥哥、哥哥……對不起……”此刻,狄北溪早已泣不成聲。


    “不!是我的錯,是我一直在逃避問題……”


    金伯不是時候地插話進來,“狄先生,這位小姐……要不要送警察局?”


    “不!不要驚動警方。”南浦走過去,扶起淚流滿面的巧玲,“對不起,巧玲!妳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只是……”


    “不要說了!”瞥見他依然血流不止的手臂,她已分不清心中的感覺是恨、是怨,或是自責。只是無論她的感覺是什麼,都已無法改變這已成定局的事實了。


    掙月兌他,她飛快地沖出花園,從此離開他的世界。


    “好了,雨過天晴嘍!”怡君扶起他們兄妹倆,“要訴兄妹情,也得先把你手上的傷給包扎好啊!”


    “我沒事,只是皮外傷,一會兒再包扎就好了。”南浦拉著怡君的手,臉上不乏愧疚的神色,“對不起,那天我……”


    她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算了,我忘記了!反正你也回心轉意了嘛!我不會計較那麼多的。”


    女俠就要有女俠風範,哪能那麼小氣,是吧?她將身體的重量交給他受傷的手臂,痛得狄南浦大叫。


    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已換上一張巫婆臉,一手扠腰,一手戳著狄南浦的額頭算起帳來。


    “我那天不過是隨便說說分手,你居然真的走了,連一句挽留的話也不說,直到今天才出現,你什麼意思啊你?那天晚上你抓得我很痛耶!你知不知道?


    你和千暮、翰陽他們成立D.H.M,要不是草草告訴我,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呢!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啊?


    還有,你這個呆瓜怎麼那麼呆啊?剪刀在前面,你要救妹妹也要看情形啊!用身體擋?你當你是鐵板做的?還有……”


    “救命啊!”南浦受不了地拉過狄北溪當擋箭牌,三個人在花園里玩鬧起來。


    滿園秋色正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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