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年的奮斗打拚，石守敬夫婦終于能擁有屬于他們自己的房子。


    那是一棟紅瓦白牆的兩層樓獨棟別墅，別墅前有一片翠綠的草地、碎石步道、造形奇特的岩石，小型噴水池，庭園里還種植了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這些全是石守敬精心設計的。


    今天，石家夫婦就在庭院里，舉辦了喬遷之宴，邀請幾個親朋好友，共同來分享這份喜悅。


    “大姊，妳真的是苦盡笆來了，有個體貼的老公，兩個可愛的子女，加上這棟溫馨的別墅，妳可以快樂地過下半輩子了。”林敏玟跟著姊姊林敏卉走進別墅里參觀，臉上不由得露出欣羨之情。


    “我是該知足，不過現在要享福還太早了，家里那兩個小毛頭常常搞得我一個頭兩個大，要擔心的事還多著呢！”說到家里那兩個寶，林敏卉不禁揚起嘴角幸福地笑著。


    “瞧妳，每次提到妳那兩個小表頭，就一臉幸福得讓人想揍妳，難怪姊夫會心理不平衡，老是要跟小孩子爭寵，小心他們被妳慣壞，到時候就不好教了。”


    “哪有妳說得這麼嚴重，宇青雖然皮了點，不過還算听話，他爺爺說他簡直跟他老爸小時候是一個樣。羽欣就非常的乖，一張小嘴甜得跟蜜糖似的，常常黏著大人撒嬌，妳別听守敬一張嘴亂抱怨，他可是被羽欣逗得很開心呢。”


    兩人邊說邊走上二樓，走進一間綠意盎然的房間。


    “這間是宇青的，他超喜歡綠色，所以牆壁、家具全都用綠色系的，搬進來的第一晚，他高興得睡不著呢！”林敏卉笑道，“結果隔天臉上多了兩個熊貓眼，被學校同學笑得要死，一回來就沖回房間補眠去了，怎麼叫也叫不醒。”


    兩人轉身走進隔壁房間，林敏玟環視屋里的陳設，與石宇青的房間大同小異，只是色系不同，是鵝黃色的。


    “這應該是羽欣的房間吧，原來她喜歡鵝黃色的啊，我還以為小女孩都喜歡粉紅色的呢。”


    “其實這個顏色是我選的。”林敏卉笑著解釋，“因為羽欣說不出自己喜歡哪一種顏色，我說什麼她都說好，我想她應該會喜歡這個顏色吧……嗯，要是她不喜歡怎麼辦？”


    “小孩子的喜好是隨時都在變的，要是妳完全依著他們的喜好，我看沒隔多久，這屋子就要換一次油漆，變一下家具了，妳不煩我都替妳煩了。”


    “搬進來的第一天晚上，羽欣就跑到宇青的房間跟他一起睡，我問她是不是不喜歡這個顏色，可她說不是。”


    “小孩子本來就喜歡在一起作伴的嘛，何況他們以前是睡在一張床上，一時不習慣罷了，妳干嘛想那麼多？”林敏玟實在不能理解姊姊怎麼連這種事都如此在意。


    “我只是想讓他們快快樂樂的成長，看他們開心，我也很開心啊！”


    “當初就是要讓妳開心，我們才不反對妳收養羽欣，要是那時我們堅持不讓妳收養她，我看妳大概會怨我們一輩子吧。”


    “別這麼說。”林敏卉搖搖頭，感嘆地說︰“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以當時我跟守敬的經濟能力，再養一個孩子確實是吃力了點，多虧他能體諒我的心情。因為那場意外太讓我沮喪了，我一直想要一個女兒，當醫生說我以後無法再生育時，我實在沒辦法釋懷，守敬大概是不忍心看我消沉度日，才會答應讓我收養一個女兒吧。”


    她沉思了一會兒，又說︰“當初他的用意純粹是想讓我開心，不過，現在他也很開心，羽欣完完全全是我們家里的一分子，她就是我們的女兒，真正的女兒，不管怎樣都不會改變這樣的關系。”


    林敏玟微微頷首，“看到妳現在這麼幸福開心，我真的很高興，我想宇青跟羽欣是最幸福的一對兄妹，因為他們有這麼好的父母陪著他們一起成長。”


    “那當然！”林敏卉昂首笑道，“他們絕對是最幸福、最快樂的。”


    這時樓梯口傳來跑步聲，兩姊妹相視而笑，听聲音就知道是兩個小表頭其中一個，不曉得他們又在玩什麼游戲了。


    “媽咪，阿姨！”石羽欣經過房門口，見著房里的兩人不禁停下腳步，小聲地問︰“妳們有沒有看見哥哥？”


    “沒有啊。”林敏卉伸手擁住撲進懷里的女兒，溫柔地撫弄著綁在她腦後的兩根小辮子。“妳跟哥哥在玩什麼？”


    “我們在玩躲貓貓，可是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石羽欣轉動著水靈的大眼楮，尋找房里可能藏人的角落。


    林敏玟半彎著身，捧著她的小臉蛋，笑道︰“要是阿姨看到哥哥，就幫妳抓起來好不好？”


    石羽欣開心地點點頭，突然又抿著嘴，搖搖頭說︰“不行，哥哥說不能作弊犯規，要自己抓到才算。”


    林敏玟滿臉笑意地模模她的頭，“羽欣這麼听哥哥的話呀，今年幾歲啦？”


    “七歲。”她伸出兩只小手，比出七根小指頭，天真地笑道。


    “哇，已經七歲啦，那現在是念小學一年級？”


    “嗯！”石羽欣點了一下頭，笑得很開心，“我跟哥哥一起去上學。”


    “哦，羽欣喜歡跟哥哥一起上學嗎？”見她睜著發亮的雙眼，認真地點著頭，林敏玟又問︰“那哥哥是幾年級呢？”


    “三年級，哥哥大我兩歲。”


    “嗯，羽欣是不是喜歡哥哥？”


    “喜歡！”石羽欣小小的臉蛋上立刻綻出一抹甜死人的笑靨。


    “哇，這麼喜歡啊？”


    她用力點著小腦袋，開心地說︰“因為哥哥會跟我一起玩啊！”


    聞言，林敏卉兩姊妹相視一笑。


    “他們兩個感情真好。”


    “羽欣喜歡黏著哥哥，宇青也挺愛跟她玩的，不過宇青有時也會故意不理她，甚至欺負她，每次吵架都是羽欣先投降，有幾次我看不過去，幫著她教訓了宇青一頓，結果她反倒幫哥哥求起情來，害得我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那場面真是有夠好笑的。”說起這事，林敏卉不禁笑了起來。


    石羽欣拉拉母親的衣袖，仰著小臉道︰“媽咪，我要去找哥哥了。”


    “好，去找哥哥玩吧，待會要是餓了，就到院子里找東西吃，知道嗎？”


    “知道。”石羽欣迫不及待地奔出房間，一溜煙就不見人影了。


    “這些小孩真是的，就是坐不住，沒吃多少東西就開始跑來跑去，現在應該要覺得餓了。”


    “小孩子就是這樣，精力旺盛，玩累了就會靜下來，餓了就會找東西吃，妳不要什麼事都太過操心，就算妳放著不管他們，他們也會成長得很好的，要是每個人都像妳一樣，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那什麼事也不用做了。”


    “敏玟，妳怎麼變得這麼愛說教啊，我只是說他們現在應該餓了，妳就劈哩啪啦說了一堆。妳還沒當媽，不曉得當媽的心情，等妳結婚生子後，看妳還會不會像妳說的這麼灑月兌。”


    “是是是，當媽的最偉大。”林敏玟扮了個鬼臉。


    林敏卉被她搞怪的表情給逗笑了，“真受不了妳，都這麼大了還沒一點正經。”


    ＊＊＊


    待林敏卉姊妹離開房間後，石宇青輕輕推開衣櫃門，探頭探腦地往外瞧了瞧，確定媽媽與阿姨已經離開了，才迅速地從衣櫃里跳出來，然後以跑百米的速度火速地沖下樓。


    “哥哥！”石羽欣看見他，興奮地奔向他。“你躲在哪里，我怎麼都找不到？”


    石宇青氣喘吁吁地看著她，神情有些驚奇，也有些困惑，“我剛剛躲在妳房間的衣櫃里，有听到媽媽跟阿姨在講話。”


    “真的嗎？”她一臉的驚異與興奮，“我剛剛也有去，那你有听到我的聲音嗎？”


    “當然有！”看著妹妹驚羨的表情，石宇青不禁露出得意的神色，“我有听到妳問她們有沒有看到我，還有阿姨說要幫妳抓我－－”


    “我沒有要阿姨幫我！”石羽欣連忙澄清，“她說要幫，可是我沒讓她幫。”


    “我知道啦，剛剛就有听到了。”他揮揮手，一副沒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模樣，隨即又裝作一臉神秘地說︰“我告訴妳哦，我剛剛听到一個大秘密。”


    “什麼秘密？”石羽欣睜大眼楮，好奇又期待地看著他。


    “跟妳有關的秘密。”


    “真的嗎？快告訴我！”她拉住他的手臂，急切又興奮地搖晃著。


    石宇青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不要。”


    “為什麼？哥哥告訴我啦！”石羽欣央求著。


    “我考慮一下。”石宇青裝著為難的表情，心里卻在竊笑著。


    “不要考慮了啦，你不告訴我，那我就去問媽咪。”


    “好啦、好啦，可是妳要保證，不能告訴媽咪說是我偷听到的。”石宇青用凌厲的眼神恐嚇她，“否則我以後都不理妳了。”


    “好，我絕對不說。”


    “還有，以後的點心要先給我吃，妳不能先吃。”


    石羽欣皺著眉，慎重地考慮了幾秒後，艱難地點了點頭，“好。”


    “那我們打勾勾。”石宇青見詭計得逞，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趁她沒反悔前，伸出手要跟她打契約。


    石羽欣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兩人小指勾著小指，拇指對著拇指，按下了無紙無字的契約。然後，石宇青拉著她，兩人躲到院子里的小丘後面，準備共享這件天大的秘密。


    “我听到她們說妳是收養的。”石宇青認真地、慎重其事地說。


    石羽欣听得一臉迷惑，“什麼是收養？”


    “收養就是……就是……”石宇青皺皺眉，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其實他也不太懂什麼是收養，只是從母親與阿姨談話的口氣里听來，這算是一件可以當作秘密的事。


    “哥哥也不知道？”她側頭看著他，露出懷疑的神色。


    “誰說我不知道？”石宇青立即否認，“我們班的班長就是收養的。”


    “你怎麼知道？”石羽欣一雙大眼眨呀眨的看著他，“他告訴你的？”


    “不是，是坐他隔壁的同學說的。”


    “喔……”她看似恍然地點點頭，“那……什麼是收養？哥哥也是收養的嗎？”


    “她們沒說到我，應該不是吧。”


    “為什麼我跟哥哥不一樣，是收養的會怎樣？”


    “會怎樣啊……”石宇青皺著眉認真地想著，突然靈光一閃，“啊，我想起來了！我們班小武說他小阿姨從孤兒院里收養了一個小孩，不是他小阿姨自己生的，所以妳也不是媽咪生的，妳是從孤兒院來的，這樣的話妳就不是我的妹妹了。”


    聞言，石羽欣迅速紅了一雙大眼，毫無預警地大聲哭了起來。


    “嗚哇……我不要……我不要是收養的……我要是媽咪生的……我要當你的妹妹……我不要收養……不要……嗚……”


    石宇青沒料到她會突然哭起來，緊張地捂住她的嘴巴，驚慌失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哭，讓別人听到會害我被罵，我們不是打過勾勾不能說出去嗎？妳這樣媽咪一定會發現的啦！”


    “可是我要當你的妹妹……嗚哇……”石羽欣哭得不能自己。


    石宇青更加焦急了，“我又沒說不讓妳當我妹妹，媽咪說妳是他的女兒，那就是我的妹妹，可是妳再這樣哭，我就不讓妳當我妹妹了。”


    石羽欣連忙止住哭聲，哽咽道︰“真的嗎？我可以當你妹妹嗎？”


    “可以、可以。”見她終于不哭，他才放心地松開手。“不過妳以後都要听我的話，不可以像現在這樣亂哭，知道嗎？”


    “好。”石羽欣擦干臉上的淚水，破涕為笑，“那你也要永遠把我當妹妹，不可以不理我哦！”


    “好啦。”


    “打勾勾。”她伸出手，也要跟他打契約。


    石宇青稍稍遲疑了一下，不曉得自己以後會不會反悔，可是又怕她再亂哭一通，被大人知道了會挨罵，只好順她的意伸出手，與她定下了另一個沒有第三人知道的契約。


    ＊＊＊


    石羽欣九歲生日那天，石守敬夫婦買了一輛腳踏車送給她，她興奮得拖著哥哥到附近的空地上，迫不及待地要他教她騎。


    “哥，你不可以放手哦。”在石宇青的扶持下，她穩穩地坐上腳踏車座，雙手緊緊地握住把手，絲毫不敢松懈。


    “放心，我在後面扶著車子，妳不要騎太快，不然我會追不上。”石宇青叮囑著，“好了，開始騎吧。”


    “等……等等……”才剛踩了一步，車身便不穩地晃動，她也緊張地亂晃著，“我快摔下去了！”


    “笨蛋，不要亂晃。”石宇青一手抓著把手，一手抓著椅座，“坐好，不要那麼緊張，愈緊張愈容易摔車，有我幫妳扶著，妳就放心大膽地騎，不用怕。”


    “喔……”石羽欣吐了吐舌頭，大大地喘了口氣，“哥，你千萬不能放手哦！”


    “好啦！”他翻了翻白眼，“真是膽小表！”


    “我就是怕嘛。”


    “怕又愛學，妳們女人就是這樣，真麻煩。”


    在石宇青的教導下，一個星期後石羽欣就會騎腳踏車了，兩人一有時間就騎著車到處亂晃。


    一天假日，吃完早餐後，兩人又騎車出門。


    “我們比賽看誰騎得快。”石宇青騎到妹妹身邊，下達命令似地說︰“終點是學校的司令台，預備……開始！”


    “啊！”石羽欣措手不及，“哥，你怎麼這樣，我還沒準備好啦！”


    “管妳的！”石宇青飛也似地沖了老遠，笑聲在空氣里回蕩著。“快點追上來啊！小烏龜！”


    石羽欣奮力踩著腳踏車，加速追上去，卻已不見他的蹤影。


    快到校門口時，她看見哥哥停在校門旁的一戶平房前，行跡詭異地轉來轉去。


    “哥，你在干嘛？”她騎到他身邊問道，“我們不是在比賽嗎？”


    “我早就騎到終點了，妳這麼慢，我才懶得等妳。”石宇青煞有介事地說，其實他騎到這就停下來了，根本沒進學校。


    “你在看什麼？”石羽欣抬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隨即眼楮一亮，發現寶似地叫道︰“啊！是芒果！”


    “嘿嘿……”石宇青賊笑著，“我們來摘芒果。”


    “要是被抓到就慘了。”她搖搖頭，“而且那麼高，根本就摘不到。”


    “放心，我有辦法。”他指著圍牆跟屋頂說︰“我先跳上圍牆，再爬到屋頂上，不就摘得到了。”


    “可是圍牆這麼高，根本就跳不上去。”


    “站在腳踏車上就可以了。”他邊說邊將腳踏車靠在牆邊，“我上去摘，妳在下面接。”


    石宇青照著他說的方法，很快就爬上屋頂，看得石羽欣開心地鼓掌叫好。


    “哪，接著。”他摘了一堆芒果往下丟，所有摘得到的芒果全被他摘光了，然後他便坐在屋頂上吃了起來。


    石羽欣在下面仰頭看著，好生羨慕。“哥，我也要上去。”


    “妳爬不上來的啦。”


    “我可以。”她站在腳踏車上，兩手掛在圍牆上，雙腳亂踢，卻怎麼也翻不上去。“哥，你拉我一下！”


    “妳真麻煩耶！”石宇青不甘願地從屋頂跳到圍牆上，再從圍牆上跳下來，在她的上推了一把，讓她爬上去後，自己再跟著上去。


    “哇，上面好涼哦！”上了屋頂的石羽欣，興奮得像個第一次吃糖的小孩。“哥，我也要摘芒果。”


    “摘得到的都被我摘完了，其它的太遠了摘不到。”


    石羽欣有點失望，但仍不死心地四處張望，希望能發現漏網之魚。


    “那邊還有一顆！”她像發現寶似地指著離屋緣大約一個手臂距離的地方，隨即走了過去。


    “那里構不到，我試過了。”石宇青出言阻止。


    “搞不好我構得到。”她不肯放棄，說什麼也要試試。


    “我都摘不到了，妳怎麼可能摘得到。”見她沒站穩，整個人搖搖晃晃的，他連忙起身喝道︰“妳這樣很危險，快回來！”


    “再……一點點……一點點就抓到了……”石羽欣半蹲著，一手抓著腳下的瓦片，另一手使勁地伸向那顆青芒果，恨不得自己的手再長點。


    見到這副危險的畫面，石宇青立即丟下手中的芒果，走過去要拉她回來，卻見她抓到一根樹枝，將結著芒果的樹枝整串拖了過來。


    “哥！我抓到了！”石羽欣興奮地回過頭看著他，一不小心手一松，到手的芒果彈離她的手中，她大叫一聲，反射性地轉身欲抓，卻重心不穩地側倒下去，石宇青驚嚇地伸手要抓她，卻只踫到她的衣角。


    “哥－－”石羽欣的驚叫聲在一記沉重的撞擊中消失。


    ＊＊＊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了？她不會有事吧？”林敏卉拉著醫生的手，一臉緊張的問道。


    “她的頭部受到撞擊，腦子里有血塊，必須要開刀。”


    “什麼？要開刀……”林敏卉一陣暈眩，石守敬連忙攙扶著她。


    “手術的危險性有多高？”他冷靜地問。


    “若是成年人的話，有八成的成功機率，不過小孩子就不一定了，大概只有一半的機率。”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林敏卉痛哭失聲，“羽欣……羽欣……”


    “拖得愈久愈危險，最好馬上開刀，不過醫院里的A型血不夠，你們誰是A型的？讓護士小姐幫你們抽血，待會手術時可以用。”


    聞言，石守敬臉色倏變，沮喪地說︰“我們夫婦都不是A型的。”


    “那我的呢？我的是A型的嗎？可以用我的嗎？”在一旁始終不敢開口的石宇青，鼓起勇氣走上前問道。


    “不行，你跟我們一樣是B型的。”石守敬模模兒子的頭，轉頭又對醫生說︰“羽欣是我們收養的，所以和我們的血型不一樣。”


    “這樣啊。”醫生會意地點點頭，“沒關系，我們醫院里有不少人是A型血，我讓他們來捐血好了，別擔心。”


    “謝謝你，醫生，謝謝、謝謝。”林敏卉感激地連聲道謝。


    這時，石宇青才有點弄懂了收養跟不是收養的有什麼不同。


    因為血型不一樣，所以他們什麼也不能做，他想出點力幫羽欣卻幫不了，這點讓他覺得很難過，他看看父母，知道他們跟他一樣難過，一樣束手無策，只能等，要是他能把血給妹妹就好了，那樣他的愧疚就會少一點，為什麼連這一點他也求不到呢？


    原本他以為自己會被打死罵死，可是看見羽欣滿頭鮮血地送進急診室，父母的憂心恐慌多過了生氣責罵，但他真想被毒打痛罵一頓，這樣至少會讓他覺得好過一點，現在他只能祈禱羽欣不能死，趕快醒過來。


    ＊＊＊


    手術長達十個小時，過程相當順利，而石羽欣也安然地度過危險期，在眾人的期盼下清醒過來，但石宇青的心口仍像壓了一塊大石，郁悶不已。


    “她的腦子受到撞擊，以前發生的事有些可能記不太起來，不過沒關系，過一陣子應該就會恢復正常了。”


    經過一個月的住院觀察，醫生做了出院前最後一次的診斷。


    “可以不用回來復診了，不過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再回來檢查。”


    石家夫婦終于放下連日來的擔憂，歡天喜地的接女兒出院回家。


    晚上，林敏卉安頓好女兒就寢，合上房門後，石羽欣偷偷地翻身下床，躡手躡腳地走進哥哥的房間，鑽進他的被窩里。


    “妳干什麼？”快要入睡的石宇青被這陣騷動驚醒，驚訝地看著她。


    “我想睡在這里。”她在他身邊擠出了一個位置。


    “干嘛不睡自己的床啊？”


    “我想跟你一起睡嘛。”


    他坐起身，想踢她下床卻又于心不忍，嘆了口氣後說︰“進去，我睡外面。”


    石羽欣見他沒趕她走，開心地跟他交換位置。


    “哥……”她側躺著看著身旁的他，小聲地問︰“你討厭我嗎？”


    石宇青目光直視著天花板，“沒有啊。”


    “那你最近怎麼都不太跟我說話？”


    “有嗎？”他低聲反問，“我怎麼不覺得？”


    “哥……”石羽欣勾住他的手臂輕靠著，“不要不理我，也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我沒有不理妳，也沒有討厭妳，趕快睡覺。”


    “哥……”她又喚了一聲。


    “別說話了，快睡。”


    石羽欣將身體往他挪靠了點，頭抵著他的肩，石宇青抽了抽手，卻被她拉得更緊，他無奈地轉頭看著她，卻瞥見她額頭上的疤，心里一揪，不自覺地伸手觸踫那結疤的傷口。


    “會不會很痛？”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著。


    “不會。”額頭傳來他溫柔的撫觸，石羽欣心里覺得暖暖的，“已經不痛了，一點也不痛。”


    “是嗎？那就好……”


    一滴水珠滴落在石羽欣的額頭上，她狐疑地抬起頭，卻見石宇青抬起另一只手臂放在臉上，左右擦拭著。


    “哥，你很熱嗎？你流了好多汗。”


    石宇青禁不住內心沸騰的情緒，身體不自主地顫抖著。


    “你在哭嗎？”她撐起身子看著他。


    “沒有，妳快點睡啦。”他粗啞著聲音輕駁道。


    石羽欣突然伸出手，在他的胸口上輕輕而有節奏地拍著，“不哭，不哭，拍拍就不哭了喔。”


    石宇青難忍激動地啜泣出聲，這是每當羽欣愛哭的毛病發作時，他用來哄她的方法，沒想到她現在竟用來安慰他。


    “對不起……對不起……”


    石羽欣不懂他為什麼一直說對不起，只一徑地用他安慰她的方法，不停地安慰著。


    “不哭了……不哭了……哥哥不哭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