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  同事
作者:亦舒
    陳曉非在星期一清晨甫睜開雙眼,就知道這不是她的日子。


    大雨。


    她頭痛。


    必需要在九點半之前抵達大豐實業公共關系組見工。


    她申吟一聲,掙扎下床。


    辛苦得她說︰“我一定要死了。”只要能夠再躺回床上,繼續睡它十個八個鐘頭,曉非在所不計。


    但找工作實在是太重要的事,她運用僅有的意志力,把面孔埋進冷水里。


    這次見工不會成功。


    以她目前這種精神狀況,喝一杯茶都不會成功。


    她拉出前年見工時穿過一次的套裝。


    差兩年而已,曉非的感覺像是已經老了十年。


    兩年前她剛自大學出來,雄心萬丈,精力無窮,考進工作崗位,勢如破竹,節節取勝,不消一年,便成為老板的愛將。


    她可以不眠不休,連日連夜趕計劃,曾經不止一次听到同事贊嘆“年輕真好”。


    而且她遇見了楊耀。


    靶情與事業同時起步得如此理想,真是幸運。


    楊躍是電腦部主管得力助手,比曉非大三歲,未婚,英俊,風趣,有一雙靈活不羈的眼楮。


    是他主動來約曉非。


    在這之前,傳說他女伴甚多,但從來未曾試過對同事表示有意思。


    辦公室羅曼史可免則免,曉非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懂得守則。


    但是他令她笑,他使她高興,她不願放棄這樣的機會,不消三個月,兩人的關系使相當公開,成為一對。


    這是曉非最愉快的一個夏天。


    往往下了班,約了楊躍一起去游泳,跟著吃燭光晚餐、跳舞,到深夜才回家,還要洗頭淋浴,上床時天已魚肚白,一瞌眼鬧鐘便響,立刻要出門上班。


    但曉非不以為苦。


    整個夏季都這樣渡過。


    也只有她才吃得消熱度如許高的戀情。


    秋季來臨,楊躍對她,也如氣溫,慢慢淡冷。


    一星期只撥出三四天給她,周末,他說,他要陪伴自新澤西來的叔父。


    四個周末之後,楊躍的叔父還沒有走,曉非已經起了疑心。


    她不願意相信事情起了變化。


    她要沉著應付,裝作若無其有。


    但楊躍很快連續失蹤三五七天不等,連電話都沒有一個。


    以往他有事沒事都撥內線給曉非,說些傻話,像“我想你”,“只想听听你的聲音”,往往使曉非迷惘中有說不盡的喜樂。


    這一定是戀愛,毫無疑問。


    曉非渴望得到更多。


    但事實告訴她,楊躍已經轉了方向。


    她約他出來,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以對我清心直說。”


    楊躍避開她的目光,“我想冷一冷。”


    曉非似受到重創,眼冒金星,強作鎮靜,她听見自己低聲說︰“等你想清楚了,我們再聯絡。”


    楊躍有點感動,“曉非,我知道你一向大方。”


    又過了一個月,他們完全停止來往。


    他們的緣份只得一個夏季。


    曉非一直希望他回心轉意,文藝小說里出現的陳腔濫調原來最真實不過,每聲電話鈴都使曉非以為楊躍未忘舊情,每個雨天都使曉非份外淒傖。


    年來透支的體力忽然崩潰,她病了。


    臥病兩個星期,再上班的時候,她發覺老板升的是別人,而楊躍,也開始與一位有美國護照的小姐來往,她失去了一切。


    曉非思量許久,毅然辭職。


    是,她沒有勇氣面對失意,她不想勉強自己,倘若陳曉非不縱容陳曉非,沒有人會那麼做。


    曉非不認為可惜,天下那麼大,必有容身之處,她不擔心。


    但是苦悶啊,生活完全失去意義。


    她躲在家中,靠流質食物渡日,忙著托熟人介紹工作。當然,在這種非常時期,她也發覺,她的朋友,沒有她想像中的多。


    吃喝玩樂時最瀟灑不過的朋友,忽然之間,都保守起來,認為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是至理明言。


    曉非發奮看報紙上的聘請廣告。


    大豐企業已是第三次見工。


    雨越下越大,她非提早出門不可。


    在本市,毋需發生什麼大事,只要下一場雨,交通便受阻塞,起碼要預多四十五分鐘。


    曉非下重手上脂粉,希望在這個陰霾密布的雨天里顯得有點顏色。


    一看,憔悴的面孔在厚粉下更加滄桑,又改了淡妝,再拖下去也不用出門了,才取餅手袋,帶了有關文件,找出雨傘,到樓下搭車。


    曉非似一塊望夫石似站了十五分鐘,根本沒有空車。


    一定要遲到了。


    濺起的雨水把她小腿以及裙子下截染濕。


    曉非麻木不仁的站著不動。


    黑色的星期一,毫無疑問。


    曉非凝望路口,有一輛空車駛進,三四個人迎上去爭。


    曉非忽然蘇醒過來,不,不能听天由命,要努力爭取,她收起雨傘,沖向前方,一個箭步,拉開車門,坐上去,不理身後人喃喃咒罵,立刻吩咐司機駛往目的地。


    曉非嘲弄的笑了。


    頭發遭雨淋濕,垂在額前,她取出小鏡子看一看,嘆口氣,為什麼兵敗如山倒?


    捱到大豐,濕衣服也干了。


    罷剛準時,不遲不早,連曉非都覺得意外。


    三位老板與她談了十五分鐘,客氣地叫她回去等消息。


    曉非見盡了本份,也沒有什麼是她可以做的,便禮貌的道別,離開。


    在電梯中她訕笑起來,人生路上不知幾許荊棘,見工顯然是其中之一。


    曉非流離浪蕩地走到附近一間咖啡室,準了半小時,才發覺把大學文憑漏在大豐公司。


    雖然只是副本,但是有名有姓,落在人家手里,會是個笑柄。


    她只得折回去拿。


    問了幾次,才發覺那一個薄薄鮑文袋已經流落到人事部,有一位小伙子出來招呼她。


    她取餅失物,道謝,剛想轉頭,他同她說︰“雨真大。”


    曉非已經倦得不想說話,勉強點點頭。


    捱到家里,她喝了一小杯拔蘭地擋濕氣,便上床睡覺,這是她逃避現實好方法。


    電話鈴把她吵醒。


    楊躍?即使是他,她也不敢見他,她落了形,怕他不認識她。


    曉非爬看過去听電話。


    “陳小姐?”陌生的聲音。


    “是,哪一位。”


    “我叫邱心偉。”


    曉非想半天,也不知道這是誰,她壓根兒沒有姓邱的朋友。


    “陳小姐,你不認識我,我從大豐公司得到你的電話號碼。”


    “叫我上班?!”這麼快?


    “不不,我的文憑同你的調錯了,你明白嗎,你打開公文袋看看就知。”


    “你等一等。”


    曉非把文憑抽出一看,果然,不是她那一張,這張是倫敦大學的,上面寫著管理科學文學士邱心偉。


    她問對方︰“怎麼一回事?”


    “我們兩人記性都不大好,一前一後將差不多的文件袋漏在大豐,回去拿的時候,又沒有看清楚,到家才發覺錯誤。”


    曉非啼笑皆非。


    她的是復印品,不要緊,但邱先生這張卻是真版。


    看來有人比她更加冒失。


    “我如何交還給你?”


    “看現在立刻過來拿好嗎?”


    曉非看著鐘,五點半。


    她當然不會讓陌生人到她家來,于是說︰“我在證券街及美林街交界處等你。”


    “好的,三十分鐘後見。”


    曉非掛了電話,看著那張文憑,搖搖頭,邱心偉呵邱心偉,你受了什麼刺激,吃飯的本錢都漏在人家店里。


    她套上便裝到街角去。


    對方也很準時。


    “陳小姐?”他迎上來。


    “邱心偉?”


    他點點頭。


    “有沒有證明文件?”


    他取出身份證,曉非核對過之後,把它交還,連文憑也一起遞過。


    他也把曉非的公文袋交還。


    “陳小姐,或許你願意去喝杯咖啡。”


    曉非看著他,沒有反對。


    他是個長得很登樣的年輕人。


    回家也沒事做,她又睡不了那麼多。


    邱心偉問︰“你到大豐也是見工?”


    曉非點點頭。


    “听說他們心中已有人選。”


    曉非從沒抱過什麼希望,故此也沒有失望。


    邱心偉說︰“找一份理想的工作真不容易。”


    曉非喝下香濃的咖啡,精神仿佛好此,“誰說不是。”


    “你是八五年畢業的吧。”


    曉非知道他看過她的文憑。


    “我比你早一年。”


    曉非笑一笑。


    “你想,大豐會不會聘用我們這兩只冒失鬼?”


    曉非答︰“不會。”


    他樂觀地笑。


    曉非欣賞他的朝氣,但這不是認識新朋友的時候,她沒有心情。


    她推說有事,與他在咖啡店門口分手。


    他再三道謝而去。


    曉非聳聳肩,日行一善。


    她並沒有即刻回家,乘車到市區,買了兩襲新套裝,配上皮鞋。


    想做行政人員嗎,就得穿得像個行政人員。


    她又趕去修了頭發,熨成小波浪,看卜去,已經神氣得多。


    餅兩日,前往大新銀行報到的時候,她心中多了幾分信心。


    那一日,一般下雨,她一般打濕了新皮鞋,但一進入會議室,她即時主動地微笑,“各位早。”


    笑容健康大方,接見她的主考人不由得精神一振,頓時表示好感。


    她留在會議室內達三分鐘之久。


    這次,她覺得成功的希望頗高,如果不是雙方在薪酬方面有點意見,應該下個月可以上工。


    曉非滿意地離開會議室。


    怎麼,她問自己︰痊愈了嗎。


    不,沒有,但已經可以控制情況。


    正在這個時候,曉非听見有人叫她,“陳小姐。”


    她轉頭,唉喲,太巧,是邱心偉。


    他說得對,找一份好的工作真難。


    看樣子城內所有的才俊都趕來了。


    他過來低聲說︰“等我一起走,我們喝咖啡。”


    曉非有點遲疑,但終于說︰“我在文華等你。”


    “一言為定。”


    接待員唱他的名字,他進去了。


    這次,曉非把文憑穩穩當當藏在公事包內,萬無一失,輕松地走進咖啡室。


    眼楮仍然酸澀,但淡淡化妝足以遮掩它的不安,曉非長嘆一聲,用咖啡壓抑失意。


    隘爛也不能解決什麼,不加振作。


    邱心偉來了。


    這次見面,已經熟絡一如老同學。


    曉非問他︰“見得怎麼樣?”


    “很好,比大豐那幫人較有誠意。”


    “我也這麼想。”


    “你考哪個職位?”


    “宣傳部。”


    “我考管理組。”


    “舊工作不理相心?”


    邱心偉訕訕地,似有難言之隱。


    曉非連忙顧左右而言他。


    餅了一會兒,他忽然說︰“我不得不辭職。”


    同曉非一樣,他又有什麼苦衷?


    “我的舊拍檔是我的女朋友。”


    啊。


    “她同我分了手。”


    啊啊啊。


    “相對無言,還怎麼合作,索性一走了之。”


    “你這樣做很漂亮。”


    “你真的這樣想?”


    “嗯,君子成人之美。”


    “君子?”他長嘆一聲,發一會兒呆,又笑了,憨態可掬,是一個沒有機心的傻小子。


    但是曉非劉他有好感。


    楊躍太攻心計,曉非吃了虧,十分害怕,談虎色變,所以覺得邱心偉可親。


    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類型的人。


    當下邱心偉舉起杯子,“祝你成功。”


    “也祝你成功。”


    他們干了手中的冰水。


    既然沒有意思走,便一起午餐。


    這頓飯由邱心偉結的賬。


    “下次幾時見?”


    曉非笑一笑,“我們再約吧,你有我的電話。”


    同到家,她告訴自己︰不會了,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全盤投入。


    經一事,長一智,誰也不能夠再次使她瘋狂。


    陳曉非要好好休息,好好工作,有機會的話,偶然也可以出去走走,選愉快,高興,又不傷脾胃的約會。


    她很慶幸離開了舊崗位,不走,永遠沒有新的開始。


    傍晚,她在家听音樂,手持一杯酒,略有睡意。


    人生充滿大大小小的挫折,各種各類的挑戰,習以為常,也就不以為奇。


    一定要學習對付。


    周末,她晏起,邱心偉來電找她。


    “出來逛逛,別悶在家中。”


    “有什麼好去處?”曉非笑問︰“我已經對跳舞喝茶看電影毫無興趣。”


    “那麼聊天。”


    “在電話里說好了。”


    邱心偉駭笑,“你太拒人千里了。”


    曉非覺得不大好意思。


    “我來接你,”邱心偉並不放棄,“在街角等你。”


    曉非笑了。


    寂寞的心對寂寞的心是不健康的。


    但她答︰“我可以喝杯咖啡。”


    “我知道一個地方做清蒸龍蝦做得好極了。”


    “龍蝦要配香檳。”


    “不可沒有白露歌魚子醬。”


    曉非沒想到他還是個食家,不禁精神一振,“白天吃這些,太糜爛了,不合規格。”


    “那麼我們直落晚餐。”


    曉非說︰“慢慢來,也許我並不是一個好伴。”


    “三十分鐘後在同一街角見。”


    曉非隨意套上件衣裳。


    她沒有心理負擔,像赴老同學約會,鞋子與手袋不配,上衣顏色也不合裙子。


    避它呢,她只不過想出去走走。


    邱心偉已在等她。


    她懷疑他住得相當近,但沒有問。


    她發覺他也沒有悉心打扮,彼此彼此,不禁會心微笑。


    但精神比前兩次有進步,像是存心出來好好吃一頓,享受一次。


    曉非覺得他有趣,一直微笑。


    “我車子在轉角。”


    還是有車階級,倒是意外之喜。


    曉非坐上去,頭靠在座墊上,像已是十分熟悉這部車子,這種感覺使她覺得奇怪。


    但她高興,不後悔出來。


    他們吃了龍蝦沙律,喝了一瓶白酒,一直坐到三點半。


    他們討論什麼叫做成功的小說。


    爭論頗為激烈,曉非沒有讓他,毫無必要,她又不曾愛上他,何用留下好印象,心里想說什麼,便說什麼。


    她用辭直接,包括“你錯了”,“你根本不明白”,“這種意見太可笑”……許久沒有暢所欲言,感覺非常好。


    而邱心偉也毫不客氣︰“你太偏激”,“這樣說十分淺薄”,“女人難免心眼狹窄”,都是他從沒對女朋友說過的嚴重批評。


    雙方都不以為懺。


    做朋友嘛,應該開心見誠。


    他倆沒有任何利害沖突,不高興的話,隨時可以拂袖而去。


    最後,邱心偉說︰“我覺得大新那份工作大有希望。”


    曉非點點頭,“我有同感。”


    “那麼,祝我們成為同事。”


    他們干了酒。


    一星期之後應該可以听到消息了。


    為安全起見,曉非繼續留意聘請廣告。


    一日自超級市場焙買雜物返家,開信箱,收到大新銀行回信,囑她與人事部聯絡,下月一號去登記上班。


    曉非松一口氣,蹬蹬蹬跑回家,開了門,放下雜物,立刻與大新聯絡,約好時間。


    她適意地躺在沙發上,伸開四肢,成功了,證明她是一個精神與經濟完全獨立的女性。


    咦,她忽然想起來,邱心偉有沒有被錄取?


    她有他的電話號碼,但不好意思問他,萬一人家沒有她幸運,豈非掃興。


    也許他會打電話來,屆時再說未遲。


    曉非恢復信心,忙著通知朋友,剎時間,四周圍的人又恢復了熱情,一連幾天,曉非都要出去聚舊,極快極快,已把邱心偉這個人丟在腦後。


    晚上,她又要忙著讀資料進一步了解大新的結構,根本沒有留意邱心偉沒有電話來。


    去履行新職的那日,曉非打扮得時髦標致。


    在電梯里,她踫見了一個人。


    邱心偉。


    他穿著新西裝,精神奕奕,頭發也經過修剪,一副自信。


    看到曉非,他一呆。


    “你也錄取了?恭喜恭喜。”


    曉非笑,“你也一樣。”


    他與曉非大力握手,“好極了,以後大家是同事了。”


    可不是。


    曉非在三樓出電梯。


    他收到通知信的時候,應該關心她,問她有沒有收信。


    但是,她也沒有問他。


    這算不算你虞我詐?抑或世情根本如此,無可厚非?


    反正她也沒有過度熱情,自討沒趣。


    曉非很高興,覺得自己應付得很好。


    餅了一個星期,她已適應下來,倒是接到邱心偉電話!“好嗎,習慣嗎?”


    她也很關心的問︰“你呢,同事們合不合拍?”


    兩個人繼續說了十分鐘,雙方都異常得體,像“你別忘記我們那頓香檳晚餐”,“再聯絡”,“祝你成功”,十足十廢話,但講的時候,愉快無比。


    曉非放下電話時想,真練出來了。


    她聳聳肩,繼續工作。


    一次熟兩次生,以後曉非在公司的公眾場所見到邱心偉,只點頭招呼,他們倆都沒有再提什麼香檳晚餐。


    曉非略有一絲悔意,他見過她最失意落魄時的樣子,真不是好風景,他會不會傳出去?


    恐怕不會,不是因為他為人老實可靠,而是因為他彼時也一般潦倒頹喪。


    曉非略略安心。


    他倆也算是患難之交,困難過去,一切就煙消雲散。


    再過一陣子,曉非听同事說,邱心偉同老板的秘走。


    曉非見過他們一兩次,那女孩很年輕,恐怕不過廿一歲,嬌小玲瓏,異常漂亮。


    他們會成功的。邱心偉經已痊愈,毫無疑問,他已準備妥當,可以卷土重來。


    曉非很替他高興。


    她從沒有透露,她同邱心偉在進入大新之前,已經相識。


    至于她自己,唉,曉非想,再也不會在同事群中找伴侶了。


    理想的工作有時比理想的異性還難找。


    她不會陷自己于不義,吃一次虧要學一次乖。


    堡作忙碌,生活充實,曉非沒有接受同事的約會,晚間略覺寂寥,哀悼一下青春容易消逝之類,也就安然入睡。


    堡余都沒有時間結識新朋友。


    一個下午,正在忙,有人叫她,是邱心偉。


    曉非相當意外。


    “有事嗎?”


    他放下一張火紅喜帖,一臉的笑容。


    “呵。”


    這麼快。“恭喜恭喜。”


    “你呢?”


    “我?我這次要跑尾班了。”


    “努力嘛。”


    “多謝你鼓勵。”


    “我給你介紹。”


    真是好同事。


    “有機會再說。”


    “曉非你一直是這樣淡淡的。”


    他歡天喜地又到另一處去派帖子。


    曉非目送他出去,站起來,把門關上,是的,痊愈了,可以開始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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