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的眼淚在飛 第五章
回到顧家,看望過已復原得七七八八的冬姨,他忍不住問盧太︰
“家杰回來了嗎?”
傳宗有種莫名的不安,剛才看見那糾纏著被大漢推進汽車的人是否家杰?
希仁召他去房聊天。希仁看來很疲乏,那種倦意不是身體的疲倦,而是來自深心。
“顧先生——你不舒服?”他沖口而出。
“沒有。”希仁撫弄眉心,“有一件事我到現在才弄明白。”
傳宗望著他,從他眼里看到悲哀,看到遺憾,看到惋惜。
“我明白你為甚?要離開顧氏。”他說。
傳宗瞪堂結舌。
“我讓會計師覆查公司里所有數簿賬目,包括你和家杰的。”希仁輕輕搖頭,
“很委屈你,傳宗。”
傳宗心頭發熱,眼淚忍不住往上涌。希仁完全明白情理,完全不怪責他,他覺得以前所做的一切並沒有錯,委屈一點也值得。
“你不想出賣家杰,卻又不想騙我。”希仁竟然真正了解一切,“走,是你唯一的路。”
“顧先生!”
“我明白你的心情,完全明白。只是你離開到現在仍是我最大的遺憾。”
傳宗相當激動,他不知道該說甚?,有甚?比希仁的諒解、了解更好,更重要?
“傳宗,你的個性太像我,我遺憾的是︰你為甚?不是我的兒子?”
“我——我——”淚水已沖上眼眶,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控制。
“回來,回來幫我。”希仁提出要求,“你知道,家杰另有發展,下午他已遞上辭職信。”
“自己兒子不幫我也沒辦法,他嫌我太保守,阻擋了他的發展。”希仁唏噓,
“讓他在外面踫踫釘,撞疼撞傷了便會回來。傳宗,目前我極需要你。”
安瀾街口幾個大漢和家杰糾纏的鏡頭掠過眼前,他無法再令自己沉默下去。
“晚餐時,我踫到家杰,他似被人推進一輛汽車帶走。”
希仁緊緊的皺著眉心,想了一會。
“可能是他的豬朋拘友。”他搖搖頭,“他做生意的意念、手法跟我不同,卻不致于與非法分子拉上關系。”
“也許我看錯。”傳宗說。他已後悔說出令老人家擔心的話。“家杰——是否另有住處?我是說他並不常回來。”
“是。他與一位女明星同居。”希仁淡淡的,“我請人查出來的。”
“有電話嗎?可否試試看他在不在家?”
希仁沉默的找出一張紙,交給傳宗。
傳宗照上面的號碼撥通了電話,卻沒人接听。
長長的鈴聲單調得令人深感不安。
“怎樣?”希仁坐直了身體。
傳宗照實回答。
希仁非常沉得住氣,他說︰
“不要自己嚇自己,明天再試。反正他夜游的節目多的是。”
傳宗將離開房,希仁再加強語氣說︰
“回來幫我,傳宗。”
這彷佛是道金牌,是命令,他有不能抗拒的感覺。但——就這樣回顧氏?怎樣對振東集團的人交待。
半夜睡不穩,卻又有相類似的夢境,夢見似是而非的黑影飄然進房,隱入牆里。
連續發著相同的夢,這代表甚??
在振東上班,心卻掛念顧氏,想著希仁要他回去幫忙的事,心緒一直不寧,直到下午接到希仁的電話。
“請立刻來,發生意外。”
傳宗來不及問︰是否家杰出事,電話已收線,他只能請假,立刻趕過去。
希仁的辦公室里坐著兩個陌生人,經希仁介紹,原來是便裝警探。
“有勒索電話來,要一億,他們已有家杰在手。”希仁深鎖眉頭。
“你和顧家杰曾是同事,又曾同赴外國談生意,是好拍擋,我們想請你提供一點顧家杰在外面活動的情形,譬如朋友。”
“我並不認識他任何朋友。”傳宗答。
“請仔細想一想,回想以往每一個跟他在一起的細節,對救顧家杰很有幫助。”
傳宗看希仁一眼。
希仁眼中充滿了冀盼之色,父親始終心疼兒子。
“實在是——私底下我對家杰的一切很陌生,除了工作,他從未介紹過他的朋友給我認識。”
“他曾要你調用顧氏的流動資金?”
“是。幾次。他都依時歸還。”
“今天顧老先生才發覺,顧家杰辭職前已挪用公款七千多萬,並未歸還。”
“我已離開顧氏多時。我很願意幫忙,只是所知有限。”傳示說,“他只告訴過我所做的生意比較冒險,有投機成分。”
兩位便裝警員互相看了一眼。
“請相信傳宗的話。”希仁立刻說,“我對傳宗的信任比對家杰更甚。”
“你們曾去紐約,結果談的那單生意並沒有成功。”
“是。被人奪了先機。”傳宗電光火石的想起在酒店大堂電梯外踫到家杰的事。“生意談不成並不代表甚?。”
“我們只想請你講事實,不需要意見。”其中一位便裝警探說,“他那夜不曾返酒店?”
“顧老先生說你昨日曾目睹有人擄走顧家杰?”
傳宗把昨日所見再說一遍。
“只是我站得遠,不能確定是否顧家杰。”
“甚?樣式的汽車?”
“黑色。好象是平治。”傳宗補充,“純粹因為我好奇又懷疑,多看幾眼。”
“肯定是?”
“肯定是。”傳宗想一下再回答。
兩位警探再問幾個問題,便告辭而去。
“居然是真的。”傳宗說。
“這孩子——該吃點苦頭。”希仁仿佛又愛又恨,“不知天高地厚。”
“電話是怎?回事?”
“陌生的男人,說他們已捉到家杰,要一億港幣交換。”
“沒有原因?理由?”
“沒有。還叫我不許報警。”
“怎能肯定家杰在他們手中?”
“他們放了一段家杰的錄音。”希仁一邊思索一邊說,“勒索的那人並下凶神惡煞,頗斯文有禮,他限我們二十四小時回答,十天之內交款。”
“他們怎?會找上家杰的?”傳宗說,“城中更大的目標也不少。”
“我也這?想,”希仁提高了聲音,“那些人必然熟悉家杰的一切——所以警探懷疑他的朋友——啊!有法子。”
他匆匆找出一個電話號碼,電話接通了,他立刻說︰“我是顧希仁,請立刻來一趙。”然後轉頭向傳宗解釋,“替我查家杰私生活的私家偵探,他跟了家杰四十多天,必定清楚他來往的朋友。”
“要不要告訴警方?”
“遲一步,”希仁猶豫一下,“我們自己先弄清楚再說。”
他仿佛有甚?顧忌。
“這件事最好別告訴顧太。”傳宗突然想起,“我擔心她受不了。”
希仁嘉許的點點頭,傳宗很周到。
“我也這?想,曼寧身體不好。”希仁突然握住他的手,“傳宗,還不肯回來幫我?”
傳宗依稀看到他眼中淚光在閃,心靈大是震動,唯一的感覺是別讓對方失望。
“我回來工作,只要你希望,我立刻回振東辭職。”他十分激動,一種從未有的感情在胸中激蕩,他好象听到一個父親的召喚。
“我需要你,尤其在這個時候。”希仁張開雙手歡迎,
傳宗遲疑一下,他有個想沖過去擁抱希仁的想法,卻被自己抑制了,他感情內斂,羞于表達。
他只用力點點頭。
回到振東,他立刻遞上辭職信。原本他不好意思開口,公司的人都對他甚好,但希仁的召喚——他覺得必然粉身碎骨才能報知遇之恩。
振東的總經理在下班前見他。
“剛接到希仁的電話又看到你的辭職信,大家幾十年老朋友當然放人,不過,傳宗,振東的大門隨時為你而開,我們都喜歡你。”
于是在大家同意之下,第二天傳宗已回到顧氏上班。重回舊地,表面上好象一切都沒有改變…心理上,他已覺人事全非。
早上,希仁帶同他一起回顧氏,由希仁親自宣布傳宗接替家杰的位置,當總經理。
大家都意外愕然,為甚?不用自己兒子?這才傳開家杰已辭職的沽息。
坐在家杰的辦公室,傳宗千頭百緒不知該從哪里整理。秘阿欣——就是家杰以前重用的那個,帶著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進來。
“江心月?她來做甚??”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事?”江心月臉色不好,—絲笑容也沒有。
“什?事?我並不知道。”
“我今天重回顧氏上班,家杰已向顧老先生辭職,其它的事我不清楚。”
“家杰辭職?他瘋了嗎?這是他自己的公司,為什?要辭職。”江心月叫起來。
“是。才多久呢?你已坐上家杰的位置。”她笑起來,“而家杰是個傻兒子,竟向自己的父親辭職。”
“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江心月再看他一眼,一言不發的離開。
傳宗找來阿欣,算是他的秘了。
“下次有人要見我,請先通傳,不能隨便帶人進來。”他說。
“但是江女七一直都不必通傳,顧家杰先生隨時見她,她是顧家的人。”阿欣說。
“我並非顧家的人。”傳宗堅持。
阿欣意外的望著他一會,點頭離去。
傳宗有點煩,一回來就遇到這樣的事,心中很不愉快,他有個預感,他不能順利工作。
江心月很針對他,認為他搶了家杰的位置。
接著又接到家儀的電話。
“我剛做完功課,快十二點就上床休息。”她愉快動人的聲音,“媽媽告訴我你已回公司,太好了。”
“決定得很倉促,但我希望做得到。”
“絕對可以,我們全家歡迎你。”
“你認不認識家杰的朋友?”
“為甚??”她杲怔一下,“我從未見過他的朋友,他從不帶朋友回家——為甚??”
“隨便問問,沒事。”
“嘉文好嗎?我復活節回來,你一定要帶我見她,我們一定相處得好。”
“我相信會。”傳宗的心情開朗起來,他幾乎忘了還有個陽光女孩顧家儀,
“一定會。”
“想請問一件事,媽媽最近是否身體不好,講話時有氣無力的。”
“沒有,我每天見到她,她很好。”
“你為甚?搬到我們家住?”
“冬姨身體下好——哎,我是說冬姨出了點意外,摔斷了腿,我去陪她,暫時的。”
“怎?會?家里——是不是有事?我發覺每個人講話都怪怪的。”
“不要敏感,能有甚?事呢?”傳宗很難招架,他一直在說謊話,“相信我。”
“我相信你。”開朗的笑聲又回來,“你說沒事就一定沒事。”
突然之間,傳宗就覺得有了負擔,有很大的壓力,他已介入顧家的事太深,每個人對他都有指望,包括江心月的針對,他再回顧氏,是否錯了?
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從頭到尾看一次會計師覆查的賬目和數簿,的確是,家杰挪用了七千多萬流動資金已超過一個月,甚?生意梆得他那?緊?那?死?只有辭職離開才能解決問題?
他們父子之間難道全無商量的余地?若家杰開口,希仁會拒絕援手嗎?希仁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而且——照理說,平日區區幾千萬應該難不到家杰,他任何生意上的朋友都可周轉。這七千多萬只是冰山一角?
希仁的內線電話過來,他很緊張的說︰
“對方又有電話來,我沒有肯定答應,等待警方的布置。”
“警方答應妥協,付款?”
“他們希望我繼續拖延,我認為最重要的是確保家杰的安全。”
“對方威脅?”
“還算客氣。”
辦公室門被打開,怒容滿面的江心月沖進來,阿欣欲阻無從,只無奈的站在一旁。
傳宗匆匆收線,沉著臉面對江心月。
“我不認為還有甚?事能幫你。”他說。
“家杰去了哪里?為甚?瞞我?”江心月的緊張惶急不是裝出來的。
“對不起,關于家杰的事最好間顧老先生,我完全不知情。”
“我已四十八小時找不到他,他並末離開香港,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面對江心月,他無端的煩躁起來,再沒有比她更不講理的女人。
“說謊。你一定知道。你們在干甚??逼他辭職又失蹤,一定有內情。”
“內情只有顧老先生知道。”
“你比誰都陰險,目前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江心月突然變臉,“你用甚?方法逼走家杰?你說,我——跟你決不罷休。”
傳宗啼笑皆非,這女人一定瘋了,怎?無理取鬧成如此這般?
“請安靜,我在上班。”他不得不提出警告,“你該找有關的人,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是你——就是你,是你害的。”江心月的手指幾乎指到他的鼻尖。“我不會放過你。”
“請別胡鬧。”他不得不再提出警告,“你擾亂我工作,我可以叫警衛帶你走。”
“你敢。”江心月悍然瞪著他,那眼光竟帶有恨意。恨?怎?生出來的?“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
“阿欣!,”傳宗大聲叫,“請帶江女士出去。”
“我不走。你不講出真相我不走。”她鐵青著臉端坐著不動。“誰敢踫我一根汗毛?”
傳宗做個手勢,阿欣聰明的會意,轉身離開,兩分鐘之後帶來希仁。
希仁看見江心月後,臉色從來沒有這?難看過,他的聲音又冷又嚴。
“你來做甚??誰說你可以隨便闖上來?”希仁毫不客氣地直斥她。
“哎!—大哥。”江心月臉上立刻擠出笑容,變得真快,“我是來看家杰的。”
“你可以到家里看家杰,不許再來公司,更不許騷擾傳宗。”希仁瞪著江心月,絕對威嚴的說,“這不是讓你搗亂的地方。”
“大哥,家杰他—”她委屈的。
“回家去,立刻。”希仁拂袖而去。
江心月呆在那兒,她沒想到希仁完全不給她面子。她陰森的瞥了傳宗一眼,又把視線轉到阿欣身上,然後頓足怒憤含怨而去。
“吩咐警衛,下次別讓她進來。”傳宗透了一口氣。
被江心月這?莫名其妙的吵了兩次,他的情緒無論如何也好下起來。
江心月對家杰的去留這?緊張、這?著急,她到底是為甚??
希仁去而復返。
“以前你認識江心月?”他懷疑的問。
“從未見過。”
“她——彷佛針對你。”希仁思索,“難道她知道家杰出事?”
“無法猜測。”傳宗苦笑,“她今天已來過兩次,目的何在我完全不明白。”
希仁想一想,轉身叫︰
“阿欣,進來。”
他搖搖頭,問這個機伶的秘。
“江心月常來找家杰?”
“是。”阿欣面對希仁有點膽怯,“江心月來時是不必通傳的。”
“她來這里做甚??”
“她——”阿欣看傳宗一眼,“她總是要錢,總經理每次都給她支票。”
“你經手的?”
“是——哎,是。”阿欣神色猶豫,“不過那都是總經理的私人戶口。”
傳宗突然想起家杰要他整理賬目時常有不注明的支出,總是二十萬、三十萬,他曾經以為是給女明星的。
“你負責管理家杰的私人賬目?”希仁問。
“是——”阿欣的臉色越來越壞,“不過有一段時候全是殷先生管的。”
“傳宗,你也經手?”希仁意外。
“我替他整理過一些數簿。”傳宗坦然,“是家杰的私下要求。”
希仁皺著眉,思索了一會。
“隨我回辦公室。”他領先出去。
傳宗完全不擔心,他從未做過虧心事。
轉身離開之際,他看見阿欣臉上有一絲奇怪的笑容。
阿欣為甚?笑?
“告訴我,你還為家杰做了些甚??”希仁在他的辦公室問。
“除了你知道的,再沒有其它。”傳宗說,“他的私人賬目很亂,要很費精神才理妥。”
“有甚?來往不明的數目?”
“只有江心月的一筆沒有注明。”
“奇怪,家杰為甚?要常常給她錢。”希仁喃喃自語。
“是她帶大家杰,可能有特別的感情。”
警方有電話來,要希仁答應付款,也要他討價還價做得更真實點。
“已有頭緒?”希仁很緊張。
“希望有妤消息。”對方只這?說。
希仁思索一會,搖搖頭。
“我始終覺得有點奇怪。”希仁說,“這綁架案似乎太不凶狠,沒有窮凶極惡。”
“但是他們要一億。”
“不。是態度上的。”希仁又搖頭,“他們好象知道我必定會付錢,甚至沒有威脅我。”
“這並不代表甚?。”傳宗呆怔一下,“一開始你就沒有拒絕他們。”
“如果我屈服,今夜他們會說付款的方法。”希仁透了一口氣,很累的樣子。
“家杰辭職,綁架案發生,會下會有關連?”
“我們完全不知道怎?回事,不能胡亂猜測。”傳宗回憶著在安瀾街口發生的情形,彷佛——是,仿佛家杰並沒有激烈的反抗或掙扎,這是否有點奇怪?
他不敢講出來。
“晚上會有便裝警探在我們家,他們說在四周也布置了人,但願能成功。”希仁嘆息,“家杰受了這次教訓,不知會不會有改變?”
晚餐後,傳宗正陪冬姨看電視,有人叩門進來,是警探表示要和他談話。
冬姨露出緊張的神情,傳宗輕拍她背脊以示安慰。
“我很快會回來。”
警探在小客廳里坐下。
“你以甚?身分住在這兒?”他問。
傳宗呆了,一時間答不出話。他是以甚?身分?顧家的職員?冬姨的親戚?或顧氏夫婦的朋友?這些仿佛都是但又像不貼切。
“冬姨出意外,我來陪她。”他只奸這?說。
“我們查過你和冬姨的關系。”警探態度友善,不至令他難堪,“請原諒,我們不能錯失每一個線索。”
“我明白。可以幫助的事我都願做。”
“你對冬姨的意外有甚?意見?”
“沒有。”他猶豫一下,“有時下意識的會想,這——可能不是意外。”
警探望著他一會,沒有再問下去。
“我們發覺你一進顧氏公司就受重用,和顧氏父子關系又密切,尤其是顧家杰。你們以前是朋友?”
“不——如果我說緣分,你信不信?”
警探一笑置之,沒表示可否。
“我知道你不會是綁匪,但你這人突然加入顧氏圈子,的確有理由令人產生懷疑的。”這的確也是事實。
“我曾離開,最近才回來。”
“甚?原因離開後又回來?”
“我不想陷入太深。”
“你發現公司里有不妥?”
“只因為我和顧家杰工作方式不同。
“你知道顧家杰要辭職,所以回來?”警探的問題很尖銳。
“他辭職後顧老先生找我回來。”傳宗吸一口氣,“我說報答知遇之恩,會不會很老土。”
警探輕輕搖搖頭。
“你和顧家儀有甚?關系?”
“朋友,單純的朋友,”傳宗心生警惕,警方對他的調查很詳細。“我曾為她補習數學。”
“你兩次去美國探望她。”
“是。顧太太要求去的,”他坦然,“我本身有未婚妻,顧氏夫婦、家儀都知道。”
“李嘉文。”
“你們甚?都知道。”他忍不住笑。
“我們甚至查過保良局。”
“原來我有這?大的嫌疑。”
“你出現在顧氏公司、顧氏家庭就好象一個早經安排的計劃。”
“若說早經安排,不如說命運,是上帝安排了我的命運,命運安排我如此。”
“人世間就是有些真實的事,偶然巧合得比小說、電影情節更令人懷疑。”
“我還有嫌疑?”
“道理上你有嫌疑,可是我本人相信你。”警探笑起來,“你有一種令人相信,覺得你是真誠的好人本質。”警探收起笑容,突然說︰
“我看過冬姨的整個案件,我也懷疑不是意外。”
“有可疑對象嗎?”傳宗急間。
“就是找不到對象才束手無策。”警探說,“這案件非常古怪。”
“你會繼續調查?”
“還沒有結案。”警探站起來。“謝謝你的合作,對我們很有用。”
回到冬姨臥室,她用很奇怪的眼神望著他。
“放心,他們循例問問,只是普通問題。”傳宗自動說。
冬姨做了連串手語。
“江心月?你怎?知道她去麻煩我?顧太太告訴你的?”他意外。
冬姨默不作聲,眼色更是深沉。
“你和她——到底有甚?關系?”他問。
冬姨把手緩緩放在他雙手上面,搖搖頭,眼淚卻流了下來。
“冬姨,你為甚?哭?江心月有甚?事?她欺負你?”他叫起來。
冬姨咬著唇,抹干眼淚,又輕輕搖頭。
“一定是,是她害你,對不對?”
冬姨的頭搖的更堅決,她用手語表示︰
“家杰出意外了?”
“是,被綁架,要贖金一億。”
冬姨緊緊皺起眉頭,一言不發,但放在傳宗手上的手卻是冰冷。
“江心月就是為這事來找我。”
冬姨用手語表示︰“為什?找你?完全不關你的事,對不對?”
“是不關我的事,可是我目擊這件綁架案。”
于是傳宗把所有的事從頭講一次,包括替家杰作帳簿,發現家杰私下給江心月很多錢。
冬姨陷入深深的沉思,不知道她在想什?。
然後,他突然做了連串手語,快而復雜,習慣看她手語的傳宗也不明白。
“你說我可能遇到大事?”他反問,“什??生命?我不懂,慢一些——你想告訴我什??慢慢說,別急——”
冬姨鼻尖已滲出汗珠,她越是急,手語更是不清楚。傳宗握住她雙手,誠心誠意的說︰
“不必著急,我總會懂的,你慢慢說。”
冬姨漲紅了臉,長長透了一口氣,停止動作。
“明天再說。”他吻她面頰,“你太累了,所有的事都會解決,你先休息。”
她點點頭,順從的躺下去。傳宗替她熄燈,慢慢退出。
黑暗中,冬姨的眼淚再次涌上來。
傳宗這夜睡得極下安寧,發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怪夢。夢中有黑影飄來飄去,屋子里的氣溫逐漸升高,他感到難耐的燥熱,喉嚨極干,好象在沙漠的烈日之下——
他已奄奄一息,再也不能動彈,就躺在這兒永遠不再起來︰睡著了也許清涼些,舒適些——不不,他看見冬姨的影子遠遠的蹣跚而來,她的腿傷還沒好,她也被曬得無法支持,不不——他鼓起全身的力量大叫一聲,整個人清醒過來。
窗外陽光普照,床畔站著焦急又不安的希仁夫婦,管家盧太,還有醫生護士——他看看自己,汗水競已濕透全身。
“怎?同事?”他沙啞著聲音。
希仁和曼寧對望一眼,他說︰
“今早預備跟你一起去公司,你沒起床,叫人來看你,你卻滿身大汗的昏迷著,我們也不知道發生甚?事,只好請醫生來。”
“我昏迷不醒?”
希仁和醫生一同點頭,醫生說︰
“檢查之後並不知道原因。”
“我——只覺得發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像火燒般的燥熱——是病嗎?”
“最好去醫院再詳細檢查一次,”醫生推推眼鏡。“這里儀器有限。”
“我並沒有病。”傳宗說。
“去吧!听醫生的話,”曼寧輕拍他肩,傳宗看見她面有憂色。“多檢查一次我才放心。”
就為了曼寧的“放心”,他在醫院住了兩天,作全身檢查。結果當然是沒有病,所有器官都健康。
他的突然昏迷是沒有原因的。
晚上,他仍然陪著冬姨看電視。
冬姨望著他好久,猶豫著甚?似的。
“一你有話要告訴我?”他問。
“已經逼到你身邊了。”她表示著。
“誰逼到我身邊?甚?事?”
冬姨搖頭,然後做一個狠狽的表情連著手語,那意思令傳宗嚇了一跳。
“你說甚??不放過誰?我一點也不明白,你到底說甚?人?”
她做出“很快你會知道”的動作。
“是不是有事一直瞞著我?”他問。
她點點頭,極有耐性的慢慢用手表示著“時候還沒到,我要證明一些事,你要有心理預備,事情非你所能想象。”
“真是猜啞謎。”他笑,“根本是顧家的事,我不必想象。”
她又問︰
“家杰的事怎?了?”
“只等對方提出付款方法。”他搖頭,“我覺得最近發生太多事,我們搬回家,好不好?”
她問︰
“你會離開顧氏公司?”
“家杰平安回來後,我便打算離開,我不想再夾在他們父子之間。”
冬姨考慮一會,終于點點頭同意。
這令傳宗開心點。他們根本不用陷在這些煩腦中,離開顧家,就會沒事了吧?
下班後,他約嘉文見面。他知道這兩天希仁很緊張,需要他在身邊,所以送嘉文回家後,他就立刻趕回顧家大宅。
有微小的感覺告訴他,有人在背後跟蹤他。他看不見人,看不見車,但感覺卻是真真實實的。
心生警惕。
又想起冬姨說的“已經逼到身邊”的話,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像他這樣背景、環境及所有的一切都單純的人,難道背後也有陰謀,有故事?
“小心一點,你印堂晦暗。”嘉文取笑。
他從來不相信命運,但這次似乎是命運在捉弄他。
一直回到顧家大屋,那被跟蹤,被監視的感覺才消失。
一進門,希仁就告訴他,已減低至六千萬成交,對方已說明付款方法。
“要匯到瑞士銀行的一個戶口。”
好象小說電影篇段,是不是?傳宗沒有講出來,始終覺得這次綁架案很怪異。
“人呢?甚?時候放?”
“收到錢才放人,”希仁說,“限三天內匯款,到時他們會通知到哪兒接真的——付款?”
“警方到現在還沒有線索,家杰好象在香港消失了一樣,我只有一個兒子,錢對我來說不算甚?。”
“現在我們只能等待?”
“是。我預備明天付款,怕夜長夢多。”
避家盧太靜悄悄的走進來。
“夫人請先生上樓。”她說,“夫人覺得不大舒服。”
“嗯,我立刻上樓。”他揮揮手。
盧太又靜悄悄的退出。
她是個絕對稱職的好管家,除了把家務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條外,她從不打擾任何人,就連走路也輕手輕腳,仿佛不存在似的。
她極有教養。
“曼寧老毛病又發了,她心髒一直下好。”希仁搖搖頭,徑自上樓。
第二天,希仁沒回公司,一定是處理家杰的事。傳宗人在公司但心不在焉,老想著這幾天發生的連串事故。(那警探曾對他說︰“你出現在顧氏公司,顧氏家庭好象是一個早經安排的計劃。”或者是旁觀者的看法。)他覺得一切皆是偶然,偶然在事件中擔任了個小角色。
阿欣面有難色的望著他半晌。
“江心月女士電話,她說有極重要的事,非親自告訴你不可。”
厭惡感由心底發出。
他從來沒有這?討厭一個人,尤其是半點關系也沒有的,然這江心月——他深深吸一口氣。
“接進來。︰他說。
“殷傳宗,你不肯講的事我已完全知道。”一副勝利者的口吻,“家杰被綁票,大哥已準備付錢,是不是?”
“我能為你做些甚??”他沉住氣。
“甚?都不用做,最好你離我們遠遠的,所有的事都是你弄出來的。”
“這是你的誤會,我不想再解釋。”
“你從那里來,就返回那里,你再搞事,我死也不放過你。”
“你我之間有“死”這?嚴重的仇恨。”
“不是仇恨,總之——有我就沒有你。”她恨恨的說。
“你這?憎我,總有一個原因。”
“原因是——”電話筒里,她狠狠的哼了一聲,“你我天生是死敵,就是這樣。”
“以前我們素不相識,何來是死敵?”
“你不要問那?多,總之——我死也不會告訴你。”她似乎在咬牙切齒,“家杰能平安回來是你的造化,否則——我要你有最惡劣的下場。”
“你仿佛比顧氏夫婦更緊張。”
“家杰是我帶大的,我視他如子,曼寧跟他也未必有我們之間的那種感情。”
“所以你可以從他手上得到大筆的錢。”傳宗故意這?說。
電話里一陣沉默,然後從牙縫里逼出像刀鋒般的聲音。
“你——還知道甚??卑鄙。”
“甚?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你不再打擾我,可以遠離我,我將萬分感謝。”
“你仍然要佔著家杰的位置?”
“你不需要知道。”他先收線。
他無法禁止自己想下去,江心月恨他到如此地步,必然有個中的原因,絕對不只是他搶了家杰位置的關系,那原因一定嚴重得很,只是——這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他和顧家——他和顧家又有甚?關系呢?
冬姨的臉孔浮上心頭。冬姨那邊也是個謎,這兩個好象有深仇大恨的女人拉扯著他掉進一個大綱里,纏得他夢里也翻不了身。
下午,希仁匆忙的出現在公司,緊張的拉著傳宗在辦公室一角低語。
“請替我明天去東京一趟,我接到對方電話,他們在東京交人。”一他說。
“日本?”傳宗愕然,“警方難道查不出家杰出境的記錄?”
“對方極了解我們的一切,說如果我不能去,就要你代我去。”
“對方知道我?”
“他們一定策劃很久,把我們的底子模得一清二楚。我已叫人替你買好機票。”
“好。我去。”傳宗爽快答應。
“非常感謝。現在我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就只有你。”希仁嘆息,“我甚至懷疑公司里有內奸,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傳宗下意識的望望玻璃內外,只見秘阿欣在接電話。內奸?
阿欣放下電話匆匆奔進來。
“顧先生,有位不肯透露自己姓名的人找你。”
希仁接過電話,“喂”了一聲,臉色就沉下來。
“你們在玩游戲嗎?我匯到瑞士銀行的是真金白銀,希望你們講信用。”他說。
電話裹的人不知道說了些甚?,希仁慢慢的放下電話。
“對方說——改在台灣放人。”
“這?快就改變地方?”
“不知道他們玩甚?把戲。”希仁恨恨的拍拍桌子。“我讓人預備好台北機票,也許他們還會搞花樣。”
“任何地方也沒問題,只要他們真放人。”
直到第二天早晨都不再有電話來,顧家的一切也正常得很。傳宗睡夢中再沒有隱入牆壁的黑影,半夜也沒有苦熱如在沙漠的情形。他已整裝待發。
早餐桌上,管家盧太送來電話,希仁接听,臉色又變得嚴肅。
“我們立刻就要出發,請你說清楚正確地點,不要再玩花樣。”他咆哮起來。
對方說了一些話後,他慣然扔開電話。
“且有此理,完全沒有誠意。他們說再過半小時才告訴我最後的地點。
“一大概是故布疑陣。”傳宗沉思,“為甚?要這?做?拖延時間?”
只有猜測而沒有答案。苦等半小時有如半世紀那?長,
電話再來,盧太把電話筒交給傳宗。
“對方指定你听。”她說。
傳宗越來越下明白,對方想他越陷越深,最終跌落陷阱?他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最後通知。”電話里那人的聲音的確冷但不夠恨,不像亡命之徒。“听清楚了,殷傳宗。澳門東方酒店x號房,你去櫃?拿門匙,報上你的姓名,然後,你可以接走顧家杰。”
“我怎樣才可以相信你?”傳宗問。
“你只能相信。”對方冶笑,“這是賭博。錢,我們收了,你最好祈求我們真的放人。”
傳宗二話不說,立刻坐飛翼船過澳門,在指定的地點順利的找到半醒半醉,甚?都不知道的家杰,以最快的速度帶他回港,親自把家杰交還給希仁和曼寧。
家杰依然半醒半醉,酒氣燻天,不知是綁匪灌醉他或是他自己暍醉。家庭醫生來了,替他打了針,讓他好好休息。警方也來了,想取家杰口供,卻沒得到只字半語。
“明早我們再來,請別讓顧家杰外出。”警方人員這?說。
江心月更在第一時間趕到。
“家杰呢?大倌呢?讓我看看他。”她流著淚要求。
“他已休息,明天才能見你。”希仁很不耐煩,江心月總是一廂情願的不識好歹。
“到底是怎?回事?”她問。
“等他醒來才知道。”曼寧說,“警方也在調查,我們不能隨便說話。”
“不是回來了嗎?警方還調查?”江心月問。
“警方希望破案,因為我們付了很多錢。”
“家杰——情形怎樣?”
“爛醉如泥。”希仁皺眉,“這孩子,自小就沒有好好管教。”
江心月不敢再出聲,她知道希仁是在罵她,只好狀似委屈的守在一邊。直到深夜,樓上的家杰仍沒有聲息,她只好回家。
早晨,傳宗正預備上班,管家盧太靜悄悄地走進來,很斯文的微笑著。
“殷少爺,大少到現在仍未醒,不會有事吧?”她很關心。
“醫生九點鐘會到,不會有事。”
“在澳門,你有沒有和對方踫面?”
“完全沒有,找到家杰後,我立刻帶他回來。”傳宗笑,“也許他們在旁監視,我並不認得他們的樣子。”
“你們都平安回來就還得神落了。”她說,“剛才老爺讓我轉告你別上班,希望你在家裹幫他應付警方人員。”
傳宗相當意外,這不是希仁的性格,他應該願意承擔,可以面對一切的人。
“好。顧老先生呢?”
“回臥室了,他說有點累。”
“那?我等著,醫生或警方來了便請通知我。”
盧太轉身離開,在門邊轉回頭說︰
“老爺和夫人最信任你,比對少爺更信任。”
傳宗呆怔一下,這話——是否另有意義。
想一想,笑了。不要這?敏感,不是人人都針對他的。
醫生先來,替家杰檢查一下。
“很好。中午就會醒來,別讓他再往外跑,他需要休息。”
警方也來電,說中午以後他們會來。
傳宗坐在有陽光直射的玻璃綠屋里,四周種滿了各種生氣勃勃的植物花草,非常清雅。
曼寧在不遠的門邊凝視他好久好久,他一點也沒注意到,
她臉上的神情很特別,有喜有憂,又仿佛遺憾。終于輕輕嘆了一口氣,走了進來。
“你可知道你很像一個人。”她說。
“是你。”他立刻起身,想稱呼她又不知道該叫甚?才合適。阿姨、安悌、夫人仿佛都不對勁。“我像誰?”
“我也不知道。”曼寧搖頭,“我想——你像我記憶中的一個人,可是,我說不知道他是誰?”
“昨天盧太說你不舒服。”他不想再講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他很尷尬。
“心痛。”她嘆息,“最近又有心痛,是老毛病,二十多年前生家杰時的毛病。”
是真痛?還是一種情緒上的病呢?他沒有問。
“家杰還未醒?”
“有工人照顧他。”曼寧搖搖頭,“家儀就回來了,她十號考完試,十一號便回來。”
“家儀能為這屋子帶來陽光。”他沖口而出。
“知道嗎?傳宗,你也給我這感覺。”曼寧凝視他,“是我要求希仁請你回來,有你在公司,在這屋子里,我覺得安定踏實,你給我很大安全感。”
“我——並沒有幫到甚?。”他窘迫。
“真的,連希仁也有這感覺,你能給我們精神上的支持。”她誠心的。
“如果能幫助,我很樂意盡力。”
“不不,不是要你做甚?,你在,已經很好,很好。”她說得很特別,
“我——只是個外人,冬姨的腿好了,我就會搬回自己的家,”他不能不這?說。
非親非故,長久住在顧家怎說得過去呢?
“我有個請求,傅宗。”曼寧露出熱烈的眼神,“你沒有父母,不如認我們做義父母,我們會當你親生子般看待,真的。”
傳宗嚇了—大眺,這令他意外。同時,心底也涌上一陣熱,一陣激動,一種類似親情的溫暖在向他呼召。
“我——我——”眼眶一熱,再也講不出話來。
“我不為難你,你自己慢慢考慮。”曼寧退後一步。“只是我的希望而已。”
千頭萬緒從心底涌出,父母、家、兄妹,親情內天而降,這?大的恩賜他一時還接受不來。自小便孤伶伶一個人掙扎長大的他,好象一下子得到全世界。
“我怕——沒這?大的福分。”熱淚奪眶而出,他再也控制下了自己的情緒。
尤其是這要求出白曼寧口中,曼寧——他極敬愛又有著特別親切感覺的人。
“傳宗——”曼寧行前兩步,緊緊的握著他的雙手,眼淚也是簌簌而下。背後有陣輕輕的咳嗽聲,盧太已站在那兒。
“少爺醒了”她說。
“來,傳宗,我們上樓看看。”曼寧握著傳宗的手不放,他好象家杰更重要。
奔出玻璃屋,看見手持拐杖的冬姨站在那兒,眼中透出淚光。
“我就下來,家杰醒了。”她匆忙說。
家杰躺在床上,眼楮睜得好大好大,帶著一臉驚詫的神色。
“我——怎?在家里?”他第一句話。
“你以為該在哪里?”曼寧沉下臉。
家杰苦苦的思索一會,頹然說︰
“我想不起來。我不是被人——推上汽車嗎?然後呢?”
“你被綁架了——昨天才贖出來。”傳宗說,“你要努力回憶所有經過,警方快要來錄口供。”
“為什??我又沒犯法?”家杰跳起來,“到底怎?回事?我甚?都不知道。”
“住口。”希仁從門邊走進來,盧太太跟在後面。“你該自問做了些甚?壞事,惹來這件綁架案。”
家杰對希仁還是有些畏懼,果然安靜下來。
“等警方問完口供,你到房來見我。”說完便轉身離去。
“爸——”家杰叫。
希仁並沒有回頭,大步離開。
立刻,一個人影從門邊竄進來,撲向家杰。
“家杰,家杰,大倌,你終于平安回來。”江心月抱著家杰的手又哭又叫。
“沒有你的消息時,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沒有任何人告訴我到底發生了甚?事。”
家杰眉心微蹙,輕輕搖動,想擺月兌她的糾纏,不果,最後只好由她。
“不要哭,月嬸,我不是回來了嗎?”家杰安撫著她,她表現得比曼寧這做媽媽的更緊張。
曼寧臉色一沉。
“誰通知她來的?”她不悅的問。
“她打電話來,我說的。”盧太輕言細語,極有教養。
曼寧沒有指責盧太的不是,只拖著傳宗轉身離開。一邊吩咐著︰“讓她回去,不要阻礙警方。”轉頭又對傳宗說,“你幫忙應付警察。”聲音卻是柔和多了。
ClD不知是否也布下線眼,幾分鐘後就趕到。江心月被盧太說好說歹的安排在她房里,讓警方的人單獨和家杰傾談。
當然傳宗陪伴著家杰。
非常令人意外的是,家杰除了被推上汽車之外,真的甚?也記不起,一問三不知,脾氣還暴躁得很。警方問他是否記得捉他上車的人,他也是搖頭說不。
幾天以來,他一直是昏迷不醒的一直被人囚禁在某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你坐過飛機或船或任何交通工具沒有?有沒有離境?”CID似乎也問不出甚?。
“我說過甚?都不知道,一睜開眼,我就在自己的臥室中。”他叫。
“沒有受過皮肉之苦?”
“不知道,看來沒有。”家杰看看自己身體。
兩個CID互看一眼,偕傳宗一起離開。他們轉到希仁的房。
“暫時沒有任何進展。”其中一位CID說,“但是,我們有個很大的懷疑。”
“懷疑甚??”
“暫時不能透露。”他說,“人既然平安回來,就請他多休息幾天,不要出境,我們隨時會找他問話。有進展時會再通知你們。”
“能有進展嗎?”希仁問。
“希望有。畢竟你們付出一大筆錢。”
警探離開後,希仁、傳宗相對無言。家杰雖平安回來,讓他們不再擔心他的安危,但是,他們都不覺得快樂,因為他們甚?都不知道,對整件綁架案還是一頭霧水,面對著一團謎。
下午,父子倆在房密談一個多小時,連傳宗也不知道他們談甚?,只看見家杰杰悻然,面無表情的走出來。
等了家杰大半天的江心月立刻迎上來,隨他回到臥室。
晚餐桌上,家杰和江心月都出席,不知道為甚?,氣氛就是不好。
“听聞這陣子你一直住在我們家。”家杰望著傳宗,用淡淡的語氣問。
“是。為方便照顧冬姨的傷。”傳宗說。
“為甚?所有的事都發生在冬姨身上?你們沒查明原因嗎?家杰問。
“你最好先管自己的事。”希仁不客氣的,“家里的事你不必多理。”
“家杰是善意——”江心月打圓場。
希仁瞪她一眼,她立刻不敢說下去,但那眼神——傳宗嚇了一跳,竟帶著恨意。
“警方吩咐你不許外出,隨時問話。”希仁對著家杰,“你好好的閉門思過。”
“這不是我的錯,誰做生意都有成敗——”
“成敗是另一回事,私自挪用公款就是錯!”希仁臉色壞極,“你還敢說話。”
“以後——我一定還你。”家杰很不服氣。
“當然要還,錢是公司的,我們是上市公司,由得你自作主張嗎?”希仁拍桌產。
“大倌,家杰,吃完飯你早點休息。”江心月不安的勸他,“不要惹爸爸生氣。”
“不知道為甚?會生出你這種兒子出來。”希仁瞪著家杰,“好高騖遠,野心大,本領小,急功近利,想一步登天,又投機冒險,我看你啊,有人找你販毒你大概也有膽子。”
曼寧輕輕拍著丈夫的手,希仁終于不再說話。為轉變氣氛,曼寧說︰“我們已決定收傳宗為義子,不只是上契,要正正式式成為家族的一員。”她心滿意足的微笑著,“我們的家將有多一位生力軍。”
江心月臉色大變,家杰也意外愕然。
“這——怎?行?你們已有兒子。”她下意識的沖口而說,“家杰呢?難道不算?”
希仁和曼寧一起望著她,她自知失言,連忙改變笑臉,但極為勉強。
“我是說——哎,恭喜三位。”
飯後,江心月找到一個機會,在傳宗身邊低聲說︰
“你終于如願以償,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傳宗真的不懂,她到底要糾纏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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