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竇  第五章
作者:向日葵
    夏日炎炎,鳳凰花又將綻放。


    風清看向坐在竹藤椅上的席少凌,他正在翻著《哈利波特》,陽光在一旁點綴著,閱讀的他倒是出奇地溫文。席少凌一抬頭就對到風清的視線,風清大方響應。


    “沒想到你喜歡《哈利波特》?”


    席少凌微揚嘴角。她到底是怎麼看他的?“妳沒想到的事還很多。”


    “也對。”風清同意,他是不好捉模。“就像我也沒想到你興致這麼好,老到我家找我。”風清喜歡趁著假日在風家庭園中的小亭閱讀,這讓她感到適切。


    而不知曾幾何時她這座私人空間有了共享的人。


    “難道想找妳需要理由嗎?”


    嗯……“不用。”


    “那就是了。”他只是喜歡在她身邊的感覺。


    風清遂繼續原先演算的數學題目……這已是他們的默契,他們總一起在這座小亭各自閱讀著,偶爾會閑聊幾句,而後又恢復原先各自的姿態。


    “很難嗎?”他的問話介入風清的思考。她偏著頭看著本,握著筆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動著,另一只手則是圈卷著高高東起的馬尾發梢玩弄,模樣很可愛。


    “嗯。”她怎麼想都想不通。一看向席少凌,便發現他灰藍色的眸子有笑意在跳動。“你這是在笑我嗎?”


    不是,是覺得她可愛……席少凌佯裝不解道︰“有什麼好笑的嗎?”


    “沒有。”人家都擺明不承認了,她又奈他何?


    “我看看。”席少凌往風清身旁坐下,將習題擱到自己面前,手握著風清的筆,動了起來。風清不可思議地看著一列一列而出的算式。


    “好了。”席少凌將習題移回風清面前。“標準答案。”風清就著席少凌的解答思索著。席少凌看著風清認真思索的模樣︰“需要講解嗎?”


    風清搖搖頭,手握著筆動了起來,良久--


    “真的是標準答案。”他的算式是正確的。她看向席少凌︰“你真的很聰明。”


    這是高三的數學習題,而他才高一。


    “是這個問題太簡單了。”


    “是嗎?”她可不認為,好歹她的數學程度也不差。


    “妳今天一直看著我。”他知道風清喜歡他的灰藍色眸子,但她今天的注視卻讓他覺得不尋常。


    “呵……被發現了。很明顯嗎?”風清笑問道。


    席少凌原本異動的心跳因風清這麼一笑而恢復正常。“嗯。”她笑得很坦然。


    她細細地看著他,從發際到輪廓。“你真的長得很好看,怪不得這麼多人喜歡你。”在校園,“席少凌”這個名字實在備受矚目。


    他知道她無意。“別再這樣看我。”他沒有撇開臉,而是更專注地回視她。


    不懂他突來的轉變,風清將視線重新置于數學習題,消受不了他的以牙還牙。


    “風清--”唐萃萃在廚房高喊,語調急促︰“風清!妳趕快來!風清……”


    “什麼事?!”風清馬上奔自廚房,心情急切。


    “怎麼跑得這麼急?”唐萃萃不解地看著微喘的女兒。


    風清見母親一副安適的樣子,心緩和下來。“是妳喊得太急了。”


    “呵……妳這傻孩子。”唐萃萃拉出一把餐廳椅。“妳坐。”


    風清依言坐下。“好香。”原來媽媽今天一直在廚房忙東忙西就是在忙這個。


    “這當然,蘿卜糕可是我的拿手好菜呢!”唐萃萃滿意地端出成品置于餐桌。


    “少凌今天會來吧?”


    “我不曉得。”


    “他會來。”唐萃萃肯定道。“少凌每個禮拜都會來找妳。”然後兩人就在亭子看著。“不是禮拜六就是禮拜日。昨天他沒來,今天他一定會來的。”


    “妳都這麼肯定了,還問我。”其實席少凌只是“幾乎”每個禮拜來風家。“妳怎麼心血來潮想做蘿卜糕?”


    “因為少凌愛吃啊!”唐萃萃說得一派自然。“這是專做給他吃的,否則他出國在外,要吃到蘿卜糕就不那麼容易了。”等今天少凌來就給他嘗嘗。


    “他要出國旅行嗎?”怎麼沒听他提起過?


    唐萃萃訝異地看著風清。“少凌沒跟妳說嗎?”這事早就不是新聞了。


    “他沒有必要什麼事情都對我說,不是嗎?”風清覺得母親的表情太夸張了。


    “何況,出國旅行並不是什麼大下了的事。”


    看來風清是真不知道了。“不是出國旅行。”竟覺難以開口︰“是去……讀。”


    “當交換學生嗎?還是游學?”對他而言應該是個很不錯的經驗。


    “都不是。”唐萃萃倒了杯茶,讓茶潤滑了喉間。


    “不是?”


    “少凌打算出國讀,以及到席家在美國的公司見習,這一趟,沒有四、五年是不會回來的。”唐萃翠的眼神不離風清。


    良久。


    “喔!”風清笑了。“原來如此。”


    他沒有必要什麼事情都對我說,不是嗎……之前自己說過的話,一直在腦中繞啊繞。他沒有必要什麼事情都對她說……風清不懂心中為何有股悵然若失。


    “風清。”唐萃萃一開口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屏息等著風清反應的。“少凌……他可能還沒準備好要跟妳說,妳知道的,有些事……愈親近的人就愈難開口。”


    媽媽是在安慰她嗎?為什麼她需要安慰?“媽,妳不用跟我說這些的。他只是沒告訴我他會出國。”卻發現自己的心下意識承接了母親的溫柔,為什麼?“沒什麼的……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真的。


    忽然,鈴音響起。


    “我去應門。”唐萃萃往門走去。


    風清意識到什麼後隨即跟了過去。“媽!”


    “怎麼了?”風清怎麼拉住她拉得這麼急?


    “我今天不想到亭子看。”眼神飄忽了下。“如果是席少凌,妳幫我告訴他,他還是可以到亭子看的。”突然問好沒精神。“我好像想睡了。”


    唐萃萃憂心地看著風清攀上樓梯的背影……傻女兒,她不在,席少凌會一個人在亭子看嗎?


    唐萃萃看向站于門口的席少凌。


    “今天要進來看嗎?”還是對他笑得和藹。


    “風清呢?”


    “風清……”唐萃萃很不好意思地開口︰“她今天也不想到亭子看。”


    自從風清知道少凌將出國那天,就一直沒再踏進亭子看,而席少凌猶每個禮拜來,每個禮拜六及禮拜天都來,一來就問︰“風清呢?”然後又道︰“萃姨,再見。”這種情形已經好幾個禮拜了。


    唐萃萃準備好笑容,好響應席少凌的道別。


    不料--


    “萃姨,妳可以幫我告訴風清,說我來找她嗎?”席少凌的眼神再堅決不過。他來風家一直是為了找她,而不是看,她不在,他一個人在亭子看什麼?!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見風清一面,因為他的時問已經所剩不多。


    唐萃萃明白。“好,你再等一下。”遂轉身進屋,打定主意要風清下樓見他。


    不很久,風清笑著下樓來。


    “嗨。”明明曾更久沒見過,怎麼這次見他卻有如隔三秋之感?當唐萃萃一上樓告知風清,風清就起身下樓了。她沒有理由不見他。


    “感覺很像很久沒見到妳了。”席少凌一看見風清,眼神就鎖住她不放,高高束起的馬尾讓她的臉蛋清麗地露了出來。


    風清還是笑。“一定是之前太常見面的原因。”都教他們習慣彼此的陪伴了。


    “妳笑什麼?”她的笑?著他的心。是因為不在乎嗎?


    “嗯?”風清疑惑。


    “妳又藏話了。”他真的不想再有說這句話的時候。“妳知道我要出國了,不是嗎?”


    那天唐萃萃一臉歉意地應門,說風清不到亭子看,也將風清知道他將出國的經過說清楚。他愕然,卻也沒辦法。沒想到……她最後是以這樣的方式知道的。“人算不如天算”的氣結硬是全往自己肚里去。


    這幾個禮拜他一直按捺住想見她的心情,拼命告訴自己風清有理由不見他,只因他獨獨對她隱瞞。如今……她卻一臉沒事的樣子。她不在乎嗎?那她連續幾個禮拜都不願再到亭子看算什麼?那他這幾個禮拜的壓抑又算什麼?


    “是啊。”風清又笑。“祝你一路順風。”


    席少凌因風清的話而臉色難看,正要發難時,一記嬌聲介入他們--


    “少凌!”


    “妳來這里做什麼?!”席少凌不耐地將白雪芹勾住他的手拉開。


    “我想你怎麼老往這里跑……”紅艷的嘴唇勾起笑,嬌媚的眼眸不帶善意地看向風清。“原來是來找風清。”席少凌跟風清的種種她可是透過席璇之明白得清清楚楚的。她甚至連席少凌和席家的淵源都明白了。


    “妳跟蹤我?”還無所不用其極地知道風清是誰。


    “哪有跟蹤?”白雪芹不依地翹起唇。“我是和你一起來。”又勾住席少凌的手。“我們不是要來跟她說……”刻意看了看風清。“我們要一起出國的事嗎?”


    席少凌這次毫不客氣地甩開白雪芹的手。“要我討厭妳的話,妳成功了!”


    白雪芹痛得淌出淚來,不曉得是因跌倒在地的痛楚,還是席少凌冰冷的話語。


    她想她應是冷疼了吧?


    “我是喜歡你!”白雪芹梨花帶淚地起身喊道。“是太喜歡你了……喜歡你喜歡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如果可以,我也不要自己這麼喜歡你,那讓我知道自己原來也這麼沒用!”堂堂白氏集團的總裁千金從小到大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想要的也有得不到的一天,還把自己弄得那麼難看、那麼不爭氣……別對我說討厭、別對我說討厭……”聲淚俱下,沒有人可以承受讓自己喜歡的人說討厭的。


    這樣的白雪芹沒有激起他一絲憐惜。“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妳……”讓她死心。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白雪芹摀住耳朵猛往後面退,淨想離席少凌遠一點。“你真狠……”就這麼傷她。因承受不住,于是飛也似的奔離席少凌。


    “那妳就不要喜歡我。”席少凌蹙眉看著白雪芹搖搖晃晃遠去的身影輕聲道。


    “那是因為她已經收不回她的喜歡了。”風清回應席少凌的低語,笑不出來了,反而有種近乎落淚的感覺,在看了那樣的白雪芹後。好深刻……她看到一份赤果果的情感。白雪芹如此率真,反倒她自己……好像一直說服著自己的心。


    他冷聲道︰“妳不要為她說話。”他會受不了。“妳不是一向不介入任何事嗎?”


    她又聞到諷味了。“我是不打算介入。”


    “她的話……妳信多少?”


    “都信。”


    很好,不藏話了,一說真話就刺了他。“都信?我要和她一起出國,妳信?”


    “信。”為什麼不?


    “那是她故意說的謊話。”席少凌破天荒地有耐心。“現在妳信誰?”


    “你。”


    席少凌笑了。“妳總算說了句我愛听的話。”


    “我只是實話實說。”他的心情起伏還真大,說變就變。


    席少凌一听,笑又更揚。而那灰藍色眸子的笑意,意外地感染了風清的心。


    雖然經白雪芹一鬧,但席少凌沒忘記他來找風清的目的。


    “我要出國了。”席少凌定定地看著風清,像是要把她看仔細般。


    “我知道。”只是沒想到听他親口說,心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妳不該知道的。妳該听我親口跟妳說。”他像是在進行什麼儀式般。


    “其實……無所謂。”因為他要出國是真的。


    “是嗎?”


    “或許……”風清扯出一抹淡笑。“可以選擇的話,我會想听你親口說。”一副老朋友的語氣。


    老朋友就老朋友吧……早在下這個決定前他就知曉的了。席少凌笑了,只是有些澀。“早知道我就第一個告訴妳。”他很想知道風清知曉他將離開時的表情,是否依舊如同她平日般的泰然。


    “什麼時候走?”風清不懂為什麼這話會問得這麼難。


    “下禮拜的……”


    “這樣就好。”風清打斷席少凌的話,她不想知道得太仔細。“這次去,什麼時候回來?”


    “四年左右。”差不多風清大四要畢業的時候。


    這麼久……“中間有回來的打算嗎?”


    “沒有。”他怕回來一見她,就前功盡棄了。


    “沒有?”風清訝異。那言下之意就是他們一別就是四年後見了,四年……


    “妳好像很驚訝。”他可以解釋為在乎嗎?


    “嗯。”風清跳開話題。“怎麼會想出國?”說不上來心中化不去的郁結是什麼,是……舍不得吧?他則很決然。


    他可以對她說實話嗎?“我想暫時離開這個地方。”終究沒說到核心去。


    “暫時?”風清輕笑了。


    “難道不是嗎?”他也是這樣跟自己說的。“一段人生中的四年。”只離開她身邊這段時候。


    他說得真老成。“祝你找到你想要的。”她也只能祝福了。


    “我會的。”


    “這麼勢在必得?”他自信的模樣反而讓風清笑了。


    席少凌揚了揚眉。“妳可以等著看。”


    “我會的。”她其實不懷疑他的能耐,只要他想要的他就不容許自己得不到。


    但……如果得不到呢?


    “嗨。”


    席少凌抬起原本低著的頭,看向他不太想見到的人。“有事嗎?”


    “怎麼會沒有?”席璇之展開笑容。“你都要出國了,不現在找你敘敘舊,也沒什麼機會了。”


    席少凌回應他一抹挑釁的笑。“據我所知,我們無舊好敘。”


    席璇之不理會他的不善。“反正大家都很習慣貼你的冷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對小姐失禮的話,還是不太好。”


    小姐?“你說的是白雪芹吧?”這人說話老愛拐彎抹角的。看樣子,白雪芹去找了席璇之告狀,他現在已經知道白雪芹如何得知風清了。席璇之真是多事。


    “你可別以為雪芹來找我告狀,女孩子受傷,總需要人安慰的。”


    席少凌嗤笑了聲,他可不知道這樣的安慰和告狀的差別。“她跟你說了什麼我都無所謂,如果你舍不得她被我傷害,就叫她離我遠一點。”


    席璇之听席少凌這麼一說,笑得耐人尋味。“這我可控制不了。”他將這個話題結束,又自顧自地說下去︰“四年……”別有深意地看著席少凌。“要贏得一個人的心,難嗎?”


    “那要看對象是誰。”和自己的能耐有多大。


    “如果是風清呢?”席璇之笑問。


    席少凌瞇起了眼。“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只是在想,四年的朝夕相處和四年的牽掛……到底哪一個較能打動人?”席璇之依舊含笑。“你不是因為風清,所以才出國的嗎?”他可是個明白人。


    席少凌不搭腔。


    “你要她正視你,四年的時間是個代價、四年的距離是個代價。”席璇之繼續說道︰“你不怕你一回來,結果不如你預期?”他緊抓著席少凌的表情。


    “如果你是要跟我說這個,我不奉陪。”席少凌以一種宣戰的姿態和席璇之對恃著。“還有……其實,我不認為你喜歡風清。”話一說完,便轉身走了。


    風清……他看不到她的心,她也看不到他的心,四年的時間及距離,是一個測試,也是冒險。唯有他的時間過得比她快,才能超越他們年齡上的差距,若他們一直同在台灣的常軌上,風清太容易把他當做弟弟看,他只能孤注一擲。


    若非還沒有把握是否能產生牽絆,他老早就定了。


    今天的風好悶。這個亭子好像已經不是她的了,從前在這里看,心總自適。


    風清任《哈利波特》攤在桌上,眼神無意識地放在滿庭的綠色。他……走了嗎?風清索性收回視線,雙手一盤,便將臉蛋靠上去假寐……讓心靜下來。


    冥冥中,她感覺到自己高高束起的發被人解下,烏絲披散在背心。那雙手很輕柔,將她垂落頰邊的發撥往耳後,隱約問覺得好熟悉,是媽媽嗎?


    又彷佛意識到身旁傳來的動靜,感覺那人坐了下來……一切好像都靜止了。


    風清安心地睡去,時間在靜默中溜走……溜走……風清微微皺眉,瞇著眼感應光……她睡著了嗎?還有太陽,應是睡了不久,該起身了。風清細長的丹鳳眼一睜,傻住了!因為一雙灰藍色的眸子……


    “你?”怎麼會在這邊?


    “怎麼一醒來就傻傻的?”席少凌戲謔道。


    “被你嚇到了。”難道那雙輕柔的手是他的,不是媽媽?“你來多久了?”


    “妳睡著的時候來的。”如果她問的是這個。


    真是他。“怎麼不把我叫醒?”理理自己的長發,很不習慣散著頭發面對人。


    可以說因為他想好好看她嗎?“沒有那個必要。”


    “下次不要這個樣子。”一瞬間,很沉默。風清笑了,笑得好自然。“我都忘了,沒有下次。”他要出國了。他說這禮拜走,而今天是這禮拜的最後一天。


    為什麼還是讓她知道……他離去的日子?


    “妳當我都不回來了嗎?”席少凌不喜歡風清這個樣子。“我只去四年。”


    “只去四年?”呵,瞧他說得多輕松,風清也有了興致與他閑聊。“說不定你這一離開,再見面的時候,我就認不得你了。”人總在歲月里改變。


    “我不會變。”席少凌堅定道。“妳也不會不認得我。”


    他說話老是這麼霸道……她會懷念的。


    “風清。”席少凌喚道。“妳覺得我們是什麼?”


    “你是問我們是什麼關系嗎?”


    就當是這麼吧。“嗯。”


    “是朋友。”


    “一般朋友?”


    他究竟想問什麼?“不是。”


    “那是什麼?”


    “貼心吧?”如果他是想問他在她心中是怎樣的存在。“貼心的朋友。”


    要不是貼心,她怎麼老是若有似無感受得到他的感受,而放不下他?


    席少凌滿意地笑了。“貼心的朋友。”貼心,距離就不是問題。


    席少凌伸手欲與風清交握,風清笑著將手交了出去。一握著,風清便訝然于他掌心的厚實,他握得不很緊,卻讓她感覺到力量。一握著,席少凌才發現,自己早就想握著她的手,沒想到放開。然彼此握著的手還是松了。


    席少凌動手在自己頸項處拉出一條紅繩,一塊玉石系于上頭。


    “嗯?”風清看向那突然出現的玉石。


    席少凌意識到她的視線,淺淺地一笑。“這是水玉。”


    “你一直佩帶著嗎?”風清的視線離不開水玉。


    “嗯,好小的時候就有它了,算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東西。”


    “它好美。”這水玉極巧,通體散發著溫潤的光澤,看著,便也痴了。


    “妳喜歡?”說著說著便解下它。“就給妳吧!”


    風清驚愕。“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以給我?!”


    席少凌拎著系著水玉的紅繩,將水玉垂到風清眼前,要她收下。“給妳了。”


    風清搖頭,不肯收。“你自己收好。”


    “妳不要?”


    風清依舊搖頭。


    “那好。”拎著紅繩的手一松,水玉直往下墜。


    “你!”風清怒視他。手上捧著的水玉稍稍撫了驚嚇過度的心,她是那麼怕沒接著它,他卻這般不經心,再怎麼樣都不該拿如此重要的東西開玩笑。


    席少凌看著風清驚慌接玉的模樣,他的笑不禁就好得意。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風清第一次對他動怒的模樣。


    “真惡劣。”風清看著席少凌的笑容道。


    他的心情很好。“還不都是為了讓妳收下。”他相信她會接著水玉。


    又來了,這種似是而非的話,風清嘆息。“你不懂嗎?這是對你而言很重要的東西,我不能輕易地拿走它。”手握緊了水玉。


    “我怎麼會不懂?可是我願意,我就是要把它給妳。”她懂嗎?“妳並沒有輕易地拿走它,是我給了妳。”她以為從他手中收到東西很輕易嗎?


    席少凌看著風清還是猶豫著,以容不得她拒絕的姿態從她手中拿回水玉。“妳不自己收下,我現在就幫妳戴上。”開始動作。


    “你做什麼?!”風清戒備地閃躲著他。


    席少凌停下動作。“妳再不站好,我就要吻妳了。”


    看著他帶笑的灰藍色眸子,她不禁臉紅。“你別亂講話。”


    “風清。”席少凌輕喚道。


    “嗯?”風清看著他回應。


    吻,不期然地落下。很短暫,卻讓她久久回不了神。


    “是妳叫我別亂講話的,我只好努力使我的話不流于胡說。”席少凌只手輕拍風清的臉。“欸!傻了?”笑越發得意,偷了腥的貓也不過如此。


    風清一回神,就教他的笑羞得別開臉。


    他讓風清看著他。“這是我們的初吻。”他微嘟起唇,要風清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唇上。她不禁輕輕抿了抿唇,那嬌憨的舉動卻挑動了他的心。


    “初吻?”風清皺眉。“你不該吻我的。”朋友間是沒有吻的。


    席少凌言及其它。“我幫妳戴上。”


    風清這次乖乖轉身,背對著他。


    席少凌滿意地笑了,他用著最輕柔的動作將水玉系上,調整到最適恰的位置,將紅繩打了死結,在她耳後輕語。“這個吻,是印記,已經抹不掉了。”


    風清听著從耳後傳來的聲語,分辨不清目前的心情。亂了。


    席少凌移身到風清前頭,打從心底微笑,他喜歡那水玉掛在她頸項的模樣。“這樣,妳不想我都難了。”四年太久,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他要風清惦著他。


    風清覺得累了,明知他只容得別人照著他的意思走,自己今天偏偏跟他唱反調,如果早點醒覺,也許有些事就不會發生。“你今天特別愛笑。”


    席少凌曉得這是風清的抗議。“讓妳記得我的笑容,不好嗎?”


    莫名地,風清感受到離愁,而她知道席少凌只是開玩笑。“好。”風清輕笑。


    她也要讓他記住她的笑容。


    他明白風清回笑的用意,臉沉了下來。“風清。”拿出了封信。“這給妳。”


    又要給她?風清接過信,看著那信疑惑著,信封上的名字是……凌?


    “那是我媽媽寫給我的信。”他說得自然。


    風清驚愕,又想將信還給席少凌,但沒敢動作。


    “這信,妳要看不看隨便妳。”他在賭,賭風清對他是否在乎,她夠在乎,她就無法對那信視而不見,看了那信……她對他的牽掛就深了。


    末了,席少凌深深看了風清良久,轉身離去。


    風清只來得及將視線留在他的灰藍色眸子上,一見他轉身離去,風清也背對著席少凌。她不願意看著他離去的身影。


    沒有再見。他們沒有說再見。


    今天的夜空,難得有星星。小時候還曾經以為那在夜空移動著的光點是流星,長大才明白,流星並不是那麼易見的。


    她真的不喜歡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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