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


    “我……我已經有了……”她看著他突然傻掉的樣子，忍不住擔心起來。“你不高興嗎？”


    “怎麼會！”原本呆滯的神情轉為狂喜，他大笑著樓住她。“我們有孩子了！我要當爸爸了！”


    康臨濤在英國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後，兩人搭乘歐洲之星來到了法國。


    “哦！巴黎！”走在巴黎的街道上，葉靜楓滿心的歡喜。她現在正踩在全世界的女人都滿心向往的都市街道，手勾在心愛的人臂彎里，她臉上的笑滿足得有如得到了全世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身邊的人似乎沒有像她那麼的專心全意。


    “嗯，我現在剛到巴黎，聯絡過後會到馬賽去……什麼時候？大概明天吧……”


    听到康臨濤這麼說，葉靜楓轉過頭來瞪他一眼，偷偷擰了他一下。“後天！”什麼明天，現在都已經傍晚了，而她連走都還走不到二十分鐘！


    他瞄了她一眼，無可奈何的聳聳肩。“後天到。”


    葉靜楓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轉開頭去望著塞納河上的游船。


    等他終于將工作交代了一個段落，葉靜楓馬上轉過頭來，笑得一臉燦爛。“我想去羅浮闢、凡爾賽宮，還有巴黎鐵塔、聖母院，啊！晚上我們去看瘋馬秀——”


    “你確定我們的時間夠你玩遍巴黎？”他伸手阻止了她正源源不絕吐出的旅游清單，有些困惑她的活力。


    “當然不夠啊！誰教我嫁了一個大忙人。”她輕聲嗤哼。“不過要玩總是有辦法的嘛！”


    玩樂是葉靜楓的專門，她當然會有辦法。在她的安排之下，逛過聖母院之後，當晚他們爬上了巴黎鐵塔看夜景，隔天一早便從凡爾賽宮開始參觀，下午在滿是金發帥哥、窈窕美女以及狗屎垃圾的香榭大道上悠閑漫步，坐在很昂貴的咖啡廳露天座上喝很昂貴的咖啡。


    “玩得盡興了嗎？”看著手中的文件，康臨濤還是沒有悠閑的模樣。


    “怎麼可能。”葉靜楓忍不住嘆氣。“我還是好想繼續玩。”雖然她已經來過法國好幾次，但是玩樂沒有厭倦的時候。“哪有人一下子就從法國北邊跑到南邊去的嘛！”太可惜了，她還想去好多地方玩呢，像是里昂，她對上一次踫巧在某家餐館吃到的烤豬肉仍然念念不忘；不列塔尼的風景也好漂亮；羅亞爾河流域的雪儂索堡和香波堡也是她一直想再去的地方；要是到馬賽前可以順便去亞維農逛逛那就更好了……听著她哀怨的語氣，康臨濤不免有些愧疚。“要是有下次的話，再帶你一起來。”


    “下一次出差？”她則斜眼回望他，眼中盡是嫵媚的嘲弄。


    他笑了起來。“也許。”


    “我們要在法國待幾天？”手里不在意的把玩著咖啡匙，葉靜楓假裝輕松的問道。好不容易出國來玩，她好不甘心就這樣什麼都沒玩到。


    康臨濤瞄了眼記事本。“呃，五天吧，今天算第二天。”還是被她硬拗出來的。


    “唔，明天到馬賽，還有兩天。”掐著手指頭，她開始打起主意。“我們有沒有時間去尼斯？”


    他朝她微微一笑。“沒有。”


    她的俏臉馬上垮成一團。“大忙人，工作狂。”一把拿過他的記事本，葉靜楓不禁對上頭密密麻麻的記錄感到頭昏眼花。“你的工作為什麼那麼多呢？”和同樣是總裁、總經理的小說男主角完全不一樣，害她現在都不敢寫一個總裁男主角丟下工作，跑去和伴度假。


    “要養家啊。”


    “養我會花很多錢嗎？”她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她身上花很多錢，但是想來想去，之前他除了訂婚和結婚戒指，也沒有送過什麼珠寶，也沒送她房子車子，也沒帶她出國游玩，也沒給她支票信用卡，那他養的家到底是養在哪里？“還是你在別的地方還有家要養？”


    “不要胡思亂想。”康臨濤攤開另一個夾子，連頭也沒抬。“我得養公司里所有員工的家，要是一個搞不好，可不只是你跟著我餓死而已。”


    啊，原來如此。葉靜楓腦中一轉，突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合上記事本，她朝著康臨濤展開一個甜美得幾乎要滴出蜜的笑容。


    “親愛的。”她甜甜喚道。


    “呃？”康臨濤則有點不習慣的愣了愣。“什麼？”


    “你好辛苦。”。


    “你說過了。”


    “你那麼忙，一定很少有什麼娛樂活動吧？”


    “嗯。”謹慎的應道，康臨濤總覺得有種奇怪的預感。


    “巴黎的夜晚有個地方，非常的好玩哦！”她依然笑得燦爛，看起來就像一朵無害的小花——看起來。


    “哦？我們昨晚不是已經去了巴黎鐵塔和塞納河……”


    “不是，比那個更好玩哦！你們男人一定會喜歡的。”她開心笑道。“我也覺得很好看呢。”


    你們男人？他挑起眉，沒多問。“哦？”


    “那，今晚的行程就決定噦！”


    ***


    看著舞台上美艷赤果的女郎，再看看身邊興奮微笑的妻子，康臨濤一時間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她所謂好玩的、男人會喜歡的地方，就是“瘋馬”？


    他的確曾經听說過這個與紅磨坊齊名的表演場所，但並不是特別的好奇或想來看，沒想到靜楓已經像只識途老馬，這一副“這邊我很熟”的樣子。


    “喂，你在發什麼呆啊？”趁著一段表演結束，葉靜楓有些不滿的問著心不在焉的丈夫。“我是帶你來這邊看表演的，結果你卻在發呆？”太辜負她的好意了，而且門票很貴的。


    他挑挑眉。“你常來？”


    “我怎麼可能常來，有來法國才有來啊。”她哪那麼有錢有閑。


    “不過台灣的也不錯啦！雖然我看的都是男人……”呃。


    “嗯？”他微微眯起眼。“都是男人？”


    “嗯……呃……就是猛男秀嘛！”又不是殺人放火，沒什麼不好意思講的。“一群壯男半果著在秀肌肉……那種的。”


    “那種的？”康臨濤重復，眼楮眯得更細。“那你還去過什麼"娛樂場所"？”


    下一段演出的美女出場，拉走葉靜楓一些注意力。“哦，像賓館啊，情趣商店啊……你到底要不要看啊？”


    賓館！“你跟誰去賓館？”努力壓下音量，康臨濤差點大吼出聲。


    既往不咎，她的過去不是自己能改變的，他努力的這麼說服著自己，但是……“跟誰？跟蔚容。”心不在焉的回道，她的注意力還是放在台上的美艷女郎上。“好漂亮，她的身材真好。”


    你的也不錯啊。瞄了她一眼，康臨濤有些無奈的將目光轉向舞台。


    “你不是不愛我看別的女人？”結果還帶他來看果女秀？


    “這個沒關系啊。表演嘛！”她現在倒是很坦然。


    他無聲的嘆氣。真模不清她的標準……當“男人都會喜歡”的娛樂活動結束之後，葉靜楓卻顯得有些不悅。“我好心帶你來看，你為什麼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啊？”


    牽著她的手，仰頭望著星空，康臨濤對著月亮微微笑。“因為我確實興趣缺缺。”


    “喝！你……你……”她顯然受到很大的驚嚇。“你是說……你不喜歡女人？”


    他皺了皺眉，看向她震驚的小臉。“我喜歡你。”


    “哦，那是當然的，我是你老婆。”她的言行真是標準的前後不一。


    “那你為什麼會不喜歡這種秀？”


    他哪有說不喜歡？只是沒她那麼有興趣而已。“比起她們，我比較喜歡看你。”他喃喃說道。


    巴黎的夜空下，沉默的兩個人。


    “我想也是。”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低聲回應。“你最近很愛月兌我的衣服。”而她居然還會說他對女人沒興趣，真是腦袋塞了干漿糊。


    “我只喜歡月兌你的衣服。”


    康臨濤的回答听起來非常的尷尬。


    “你敢月兌其他女人的衣服，我宰了你。”她沉聲回道。“而且月兌完衣服之後很愛亂模我。”


    “我不模你干嘛月兌你衣服？”


    真是莫名其妙的對話。


    “而且模我之後，還……還……”


    “靜楓，你很喜歡把我們在臥室里的"活動"做實況轉播。”他沒讓她有機會把那個“還”後面的內容轉播出來。


    她噤聲了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再度開口，“不過我終于發現小說里有件事情是真的了。”


    “哦？”


    “第一次會痛，再來就不會了，而且還……”


    “靜楓。”他再度攔截一個“還”。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存心戲弄他。


    丙然，葉靜楓忍不住竊笑出聲，笑得他又好笑又無奈。


    “哈哈。”終于結束一陣笑，她扯了扯他的手。“老公，我們回飯店好不好？”


    “累了？不是說還要去找小酒館喝一杯？”俯望著她的笑臉，她的笑在白天時如同陽光璀璨耀眼，在夜晚卻變得嫵媚惑人。


    她開始哈哈大笑。


    “比起去喝酒，老公，我現在更想誘惑你。”


    ***


    誘惑奏效，康臨濤決定將工作趕在一天內完成，好讓他親愛的老婆能快樂的在馬賽及尼斯游玩。


    “哇！馬賽港！”


    “那批貨沒問題就好……嗯，可以，那就交給你……”


    “哇！海鮮湯！”


    “我會和這邊聯絡，你先等我消息。”


    抵達馬賽時，兩人就是這種注意力各自解散的狀況。


    接下來的兩天，終于讓葉靜楓如願，痛快的在坎城及蔚藍海岸玩耍。


    “靜楓，該走了。”到了康臨濤出差預定的最後一天，凌晨五點，他一邊搖著仍昏睡中的妻子，一邊調整領帶的角度。“不然會趕不上班機。”


    “唔……那就趕不及……”一頭長發披散在枕頭上，葉靜楓的頭臉埋進枕頭中，含糊不清的咕噥著。


    他嘆了口氣，到盥洗室替她擠好牙膏，然後把她從床上架起來，拖進浴室，將牙刷塞進她手里。“動作快點，不然我要把你丟在這邊了。”


    半睡未醒的葉靜楓模糊的嘀咕了幾聲，終于開始刷牙。


    他查看行李的同時，梳洗完畢的葉靜楓終于踏出盥洗室，抓起外出服換了起來。“幾點的飛機？”


    “七點飛法蘭克福，轉機到香港，再轉回台北。”


    “那我們可不可以去看萊茵河？”她還是想玩。


    康臨濤抬起頭，直直的望著她。“對了，靜楓，之前有人要我傳話給你。”答非所問。


    “啊？”


    “你的截稿日剩十天，編輯正在跳腳。”他慢吞吞的說道。


    “啊！”


    驚叫一聲，梳子跟著掉落在地毯上。“我的老天，李大編怎麼會知道你的電話？”


    真是無孔不入，太厲害了。


    “她不知道我的電話，但是她知道丁蔚容的。”


    他聳聳肩。“她打給蔚容，蔚容轉告繼濤，他再告訴我。現在我告訴你了。”


    葉靜楓霎時呆了。


    “天啊……十天哪里夠！我一個字都沒有寫，還要調整時差，還要收心，還要構想……啊啊……”


    “靜楓，要去萊茵河嗎？”他微笑問道。“也許我們可以在德國住一晚？”


    這家伙，故意的。葉靜楓悲傷的瞪了他一眼，搖搖頭。


    一場對葉靜楓來說可以算是美好的出差兼蜜月旅行，有了一個最恐怖的結束。


    ***


    “喂，李大姐，我是靜楓……”


    回家的第一件事，打電話撒嬌，順便拖幾天截稿日。


    “喔，玩回來啦？”那頭的哼哼冷笑，表示她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有沒有帶什麼禮物啊？”


    “哦，那是當然有，看李大姐您要什麼，我這兒有香水、絲巾、明信片……”


    呵呵，兩聲輕笑。“靜楓，我要稿子。”


    “呃，呵呵，英國和法國沒有賣這個耶……”


    “所以我要跟你買啊。”


    “呃……我沒東西可以賣你耶……”真心虛，她自己出國前還撂下大話，說什麼在新婚的甜蜜催化下，一定會準時交稿；結果現在卻落得這個地步。“客倌，您下個月再來光顧行不行？”


    那頭又呵呵兩聲。“靜楓，現在閉關室正好空著……”


    “喂，我新婚耶，你要我跟我老公分隔兩地，獨守空閨？”沒人性。


    “你只要把稿子交出來，就沒事了啊。”李大姐的聲音听起來倒頗愉快，輕笑不斷。


    她哭喪著臉望了正在電腦前看郵件的康臨濤一眼。“交不出來啦……嗚嗚，你就放我一個檔期嘛……”


    “我幫你排了暑假檔，你居然要放？”笑聲終于停止，編輯怒吼重出江湖。


    “我也知道暑假檔很好啊！但是交不出來就是交不出來嘛……”她的聲音都帶哭調了，怎麼還是融不了李大編的鐵石心腸？葉靜楓哀怨的轉向康臨濤。“老公，李大編說要把你的新婚老婆拖進閉關室關禁閉。”


    “哦，我會去看你的。”


    他連頭也沒回。


    “康臨濤！你不愛我！”


    她尖叫起來。“你老婆都要被擄走了，你還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還說什麼你愛我咧……無情的家伙！我就知道你喜歡的是我的身體——”


    康臨濤奪過她手中的話筒，瞪了口不擇言的葉靜楓一眼，開始和李大編交談起來，沒多久就收了線。


    “她說再多給你二十天，再晚的話就親自來押你。”將話筒放回她手中，他又嘆了口氣。“僅此一次。”


    坐回電腦前，康臨濤又嘆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


    他這輩子，是栽在她手上了。


    ***


    接下來的三十天，葉靜楓陷入瘋狂的趕稿地獄。


    完全沒有浪漫細胞的康臨濤幫不上忙，頂多只能幫忙泡杯咖啡，順便奉上親吻及擁抱來鼓舞軍心。


    直到某一個夜晚，被發憤工作的妻子拋棄，因而孤枕獨眠的康臨濤被某種奇怪的聲音吵醒。循聲走到了樓下的廁所，才發現葉靜楓青著一張臉，幾近虛月兌的倚在馬桶旁。而洗手間里滿是嘔吐物的酸臭味。


    他心里一抽，急忙抓起衛生紙擦拭殘留在她唇邊、衣服上的污物。“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葉靜楓搖搖頭，開始哭起來。


    “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見她哭，他的手腳簡直慌得都不知該往哪擺。


    “寫不下去就不要寫了，乖，不哭。”


    “老公……”


    她依然哭得唏哩嘩啦，兩手緊緊纏上他的頸項，像個孩子般的攀住他。“我要死了……”


    他沒有再說出第二句安慰，而是利落的抱起她，順道抄起車鑰匙就往外沖去。


    半小時之後，康臨濤瞪著慢條斯理的醫生；努力的恕住心中的焦躁。


    “她……有哪里不對勁嗎？”


    望著臉色依然蒼白如紙，頰邊淚痕未干的葉靜楓，他覺得自己真是冷靜得不可思議。


    “喔。”醫生笑了笑。“有啊。”


    夫婦倆同時血色頓失。


    “太太，恭喜你懷孕了，五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