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應帶著苗宛佾離開皇仙樓，回到谷家別苑。


    臨行前，苗宛佾要徐伯將皇仙樓收起來，從此以後將不會再有苗宛兒這個人出現。


    這些日子所賺的銀兩便全交給徐伯處理，然後要徐伯回鄉終老，好好的過著含飴弄孫的日子。


    離開從家鄉陪伴自己而來的徐伯以及一手開設的皇仙樓，苗宛佾內心有著難以言喻的不舍。


    “女乃娘，女乃娘……”


    回到別苑中的谷應帶著苗宛佾來到女乃娘的房間。


    站在谷應身旁的苗宛佾緊張得直冒汗，心里正犯著嘀咕，谷應為何不讓他休息一會兒，便馬上要介紹女乃娘和自己認識，這讓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苗宛佾拉了拉谷應的衣袖，小聲地說︰“應哥，女乃娘一定是睡了，你先帶我到我的房間去，晚點兒再來可好？”


    比應看著苗宛佾羞赧的模樣，不禁莞爾。


    “我的房間便是你的房間，待會兒再去也無妨。我對女乃娘視如親娘般尊敬，所以你還是先和她見個面，打個招呼比較不會失禮。呵……反正，丑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別緊張。”


    苗宛佾听了暗暗吃驚，難道他們每天都要同床共枕？這豈不是告訴大家兩個人曖昧的關系。”


    他楞楞地想著，難道谷應之前答應不把兩個人關系說出去的承諾是騙人的嗎？


    還有什麼丑媳婦要見公婆！


    自己才不丑，而且根本，一點、完全都……都不緊張！


    “應哥，你好壞……”苗宛佾柳眉微揚，櫻唇微嘟，生氣地舉起手，作勢便要打他。


    無巧不巧，門剛好這時候打開，苗宛佾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中，舉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他呆望著眼前直盯著自己瞧的女乃娘，一臉尷尬；谷應則伸出手握住他還停在半空中的手，放下後仍緊緊抓著不放。


    苗宛佾直盯著女乃娘僵笑著，手卻暗中使力想自谷應的手中掙月兌，他雙頰漲紅，額間直冒著汗，卻怎麼也掙不開。


    這奇怪的舉動，女乃娘全都看在眼里，她不說破便轉向谷應。


    “少爺，您終于回來了，老身以為您又忘了……”


    不待女乃娘說完，谷應便接著說︰“應怎麼敢忘，要是誤了祭拜爹娘的時日，可是大不孝。”


    “少爺明白就好，這位是……”


    女乃娘又轉向苗宛佾，苗宛佾本來仍是一個勁兒的掙扎著鉗制，一听到女乃娘的詢問，他倏地停下掙扎，一動也不敢動的看著女乃娘，臉上又是一陣不自然的僵笑。


    比應轉頭望了苗宛佾一眼，見他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表情甚是好笑。


    苗宛佾生怕谷應說出他們的關系，便動了動被谷應握在手中的柔荑，頻頻打暗號。


    比應怎麼不明白苗宛佾的心思，他對女乃娘笑著說︰“女乃娘，這位是我的朋友，是我在長陵城認識的，他是個廚師，非常上進，又肯學，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


    听到谷應如此說，苗宛佾心里著實松了一口氣。


    “而他也是我的……心上人。”谷應在最後又補上這麼一句。


    苗宛佾才放松的笑容瞬間凝住。


    原本一直望著女乃娘的眼眸這下更是不敢移開，因為一移開豈不擺明自己心虛承認了？


    但是看到女乃娘驚異至極的眼光直盯著自己，苗宛佾不禁哭笑不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回到谷應房中，苗宛佾的火氣全都上來了，他又氣又怒，卻又不敢大聲咒罵，畢竟這里可是別人的地盤。


    氣極的苗宛佾趴在桌上，全身微微地顫抖著。


    比應見狀，坐到一旁，急忙的陪不是。


    “宛佾，別氣了，都怪我不好，我一想到能把你介紹給女乃娘認識，一時高興得說溜了嘴。”


    “你哪是說溜嘴，你根本就是故意釣，你害我羞得無地自容。”苗宛佾沒有抬起頭，語氣相當的憤怒。


    喜悅、羞慚以及害怕不被接受的恐懼……種種復雜的矛盾情感沖擊著苗宛佾，六神無主的他只能以淚水訴說著自己的軟弱。


    “女乃娘是感到有點驚訝沒錯，也或許無法接受，但是我保證她絕不會因為這樣就討厭你，我會再去跟她說說的。”


    “說一次還不夠，你還想再說幾次？你這個大騙子！嗚嗚……”苗宛佾生氣地泣訴。


    “就是因為對你是真心的，我才不想隱瞞大家，騙了其它人會讓我覺得辜負了你。”谷應的語氣帶著些許無奈。


    苗宛佾心頭一顫，谷應原來是這麼為自己著想，憤怒的火氣于是瞬間消失殆盡。


    “我明白你心中的顧慮與感受，但是宛佾，你可曾想過我心里又是怎麼想的呢？”谷應反問著心上人。


    是啊！回想起來，自己何曾認真想過谷應的心思，他是不是太任性了呢？


    苗宛佾抬起頭，拭去眼淚，認真的說︰“應哥，對不起，我現在才明白你都是為了我，是我太自私了，只顧自己的想法。”


    他撐起微笑，繼續說︰“我會好好努力，做個稱職的情人。”


    比應安慰的點點頭，苗宛佾似乎變得成熟了些。


    餅這話有語病，他糾正他︰“宛佾，你不該只是做個稱職的情人，更要做個稱職的"當家主母"，明白嗎？”


    苗宛佾雙頰微紅，點著頭含羞地笑了。


    這一切，全被躲在門外的女乃娘听在耳里。


    比應察覺門外的腳步聲走遠之後，便抱起苗宛佾。


    “應哥，你做什麼？”苗宛佾嬌呼著。


    “沒什麼，只是想做點正經事而已。”


    “正經事？”


    苗宛佾滿心疑惑，轉頭瞥見不遠處的床，兩朵紅霞瞬間飛上了白晰的雙頰；這嫵媚至極的嬌態，更惹得谷應血脈債張。


    在別苑待了兩天，谷應帶著苗宛佾到處走動，表面上是帶他認識別苑的環境，實際上足讓下人們明白苗宛佾在谷家的地位是何等重要。


    這兩天，谷應也終于半強迫地說服女乃娘，讓她接受苗宛佾和自己的關系，並要她不要再為自己的婚姻大事煩心，也打算在祭拜爹娘的時候告知自己終生不娶的決定。


    此時谷應坐在椅子上沉思著，所有的心思全在苗宛佾的身上。


    他回想著來到長陵城所發生的一切。


    深覺苗宛佾的毅力實在令人佩服，若是一般人知道自己沒有味覺，一定早就放棄當廚師的心願。


    比應閉上眼，他突然想到當時自己對苗宛佾的承諾。


    自己是否應該信守諾言，在他還沒成功前一直試吃他的菜？


    可是，要試吃苗宛佾做的菜，不僅要有很大的勇氣，更要有一個鐵胃來支撐。


    剎那間，腦海里浮現出苗宛佾淚眼汪汪的委屈模樣。


    比應重重的嘆了口氣。


    唉！時也、運也、命也！比應如是想。


    “你說的是真的嗎？”苗宛佾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


    比應一大早，便帶著苗苑佾到膳堂用早膳，他告訴苗宛佾自己的決定，他決定繼續遵守諾言。


    他希望苗宛佾一天只試做一盤菜就好，他會幫他調整所加的調味量。


    只要用個冊子記下來，無論調味太重或太輕，皆一目了然，再來就是改進調味的量即可。只要成功了，那以後只要再將試做幾人份的量記錄下來，那每一次做的味道應該不會相差太遠。


    這是谷應想了一夜之後得到的辦法。


    雖然不知實際上做出來的和所想的結果是否相同，但是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


    早膳過後，苗宛佾便興高采烈的到廚房準備做菜，卻被谷應攔下。


    “做菜隨時都可以做，不急于一時，你先陪我去一個地方。”


    幫苗宛佾易好容，谷應自己也易容成步杭三英俊挺拔的模樣。


    苗宛佾先走出密室，對著銅鏡微笑著，在自己的要求下，谷應幫他易容成陽剛味很重的少年，臉頰上還有一道小疤。


    呵呵……和原本嬌女敕白晰得像女人的面貌比起來，現在這副模樣似乎讓他產生了一點莫名的自信。


    一見谷應從密室走出來，臉上已是易容後、看起來英俊挺拔的步杭三，苗宛佾竟看得恍神了。


    “宛佾，雖然我很高興你這樣看著我，但是此刻你盯的卻是步杭三的面容，你那略帶的眼神，實在令我覺得有點受傷。”谷應笑著揶揄失神的苗宛佾。


    “對不起，我只是很久沒有看到小三子，心里有一點懷念而已，真的沒其它想法。”


    “我明白，我只是開玩笑罷了。我怎會不知道步杭三這張臉在你的記憶里有多重要。要不，下次歡愛時我用小三子的面貌如何？”


    苗宛佾聞言，羞紅臉低下頭，內心慌亂得不知該如何回答，支吾的嬌嗔︰“應哥，你、你不要臉……”


    比應笑得更大聲，“我就是不要臉，才要用小三子的臉啊！”


    不想再听的苗宛佾羞得率先走出谷家別苑；谷應走在後頭，眼里帶著笑意，溫柔地看著前方活潑可愛的背影……


    “就是這兒吧。”苗宛佾走到了悅興客棧前，用手指著。


    “沒錯。”


    還等不及谷應跟上，苗宛佾便徑自跑進去。


    不過，谷應壓根兒就沒向苗宛佾說過自己來這里是要找什麼人。


    比應微笑著。


    怎麼穿女裝時是那麼端莊美麗，恢復本性之後卻是這般毛毛躁躁的，真是的！


    忽然，苗宛佾神色慌張的沖出來喊著︰“應哥，有、有鬼！”


    “有鬼？”谷應听得一頭霧水。


    大白天的，怎麼可能？而且神怪之說皆是無稽之談，是根本沒有的事，這苗宛佾到底是看到什麼了？


    待苗宛佾定下心神，谷應才開口問︰“宛佾，你在客棧里看到什麼了？”


    “我剛才一進去，看到客棧里有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應哥不是沒兄弟嗎？那他不是鬼是什麼？而且他身旁還坐了一位死氣沉沉的索命夜叉。”


    “哈哈哈……”


    比應听了大笑，想必苗宛佾是看到龔卿雲了吧，至于他身旁的那位索命夜叉一定是那個木頭吧！


    “有什麼好笑，難道你不信我？”


    苗宛佾心里受到打擊，他可以肯定自己沒看錯。


    “信，怎麼不信？只是你說看到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那個人是鬼，那意思是說我長得也像鬼？”谷應笑著。


    苗宛佾此時才驚覺自己失言。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呵呵……走吧！我們進去看看那個"鬼"吧！不過，待會兒你可什麼話都不要說，好嗎？”


    苗宛佾點頭，害怕地跟在谷應身後。一走進客棧，兩人立刻看到龔卿雲和殷無心正在吃早膳。


    “早啊！報兄……”谷應化身的步杭三往前招呼著。


    報卿雲見步杭三前來，立刻站起身打招呼。殷無心雖然而無表情，但也不失禮數的站起身點頭示意。


    “步兄，這位是？”龔卿雲指著躲在步杭三身後的人。


    “我幫你們介紹，他叫步宛，是我的遠房親戚。”


    比應抓著苗宛佾的手，將他從身後拉出來。


    “步宛，來！這兩位是我的朋友，前面這位是龔卿雲，旁邊這位是殷……殷壯士。”


    比應壓根兒沒問過那木頭叫什麼，只記得上回听小二說他姓殷。


    化身成步宛的苗宛佾對他們倆點點頭，看到殷無心的陰冷表情，又迅速的躲回谷應身後，什麼話也不敢說。


    待全部的人都坐下後，龔卿雲問步杭三︰“步兄，前些天找我有何要事？”


    “沒什麼，只是心里有些疑惑想和龔兄聊聊。”


    “不知何事困擾步兄？”


    坐在一旁的苗宛佾耳朵听著他們的對話，眼楮則緊緊盯著殷無心不放，生怕他會突然做出什麼不利自己和谷應的舉動來。


    殷無心不理會步宛咄咄逼人的視線，仍悠哉地吃著早飯。


    “那日听聞龔兄來長陵城是為了要找人，可否冒昧請教龔兄要找的是何人呢？”


    “告訴步兄也無妨，我四處流浪，為的是要找尋失散多年的親人。”


    “親人？是你的父母或是兄弟姐妹？”谷應揚起了眉峰，等待著龔卿雲的回答。


    “是我的兄弟們。”


    報卿雲暍了口茶，一想到失散的兄弟們不知身在何方，不禁神色黯然。


    “兄弟們？”听起來似乎不只一個。


    報卿雲點點頭，“我娘親當年懷了七胞胎，有一個一出世便已夭折。很多人都不認為剩下的六胞胎能存活下來，因為家里不是非常富裕，娘親怕養不活這麼多的孩子，也怕一個接著一個早年夭折，于是只留下我，其它五個弟弟們便全都分送別人收養。但是……”


    “但是什麼？”谷應听了心驚，急急追問。


    苗宛佾一直對著殷無心做鬼臉，察覺到谷應語氣不再平穩，抬頭瞥了他一眼，再看看龔卿雲，若有所思的繼續盯著殷無心。


    “但是個把月前，我娘臨終前留下遺言，希望我能將弟弟們找回來認祖歸宗，因為這是她畢生的心願。”


    比應沉默良久，才又問出心里的疑惑︰“你如何尋找從小失散的兄弟，即使面貌相同，但世上多的是長相相似的人，龔兄又有何依憑能確認你的血親？”


    報卿雲繼續說︰“我們兄弟六人除了面貌相同之外，每個人的左手臂上皆有一個梅花印記，那是我娘親當年親手刺上的。為了區分長幼順序，娘親在每一個梅花印記的正中央都刻上了數字。”


    報卿雲挽起衣袖，谷應及苗宛佾全都睜大了眼，目不轉楮的看著。


    只見龔卿雲左手臂上確實有一朵梅花刺青，在中央的地方有個小小的“一”，表示龔卿雲是龔家長子。


    放下衣袖，龔卿雲嘆一口氣，“唉！不知道我那些從未謀面的兄弟們是不是過得很好，當他們見著我之後，不知道還願不願意認我這個大哥？這才是我最憂心的。”


    此時谷應臉色已經泛白，額上微冒著汗，內心的激動無以言喻。


    每當午夜夢回之時，他都夢見相親生父母相認的情景，只是不知父母長相的他，永遠夢不見他們慈祥的容顏。


    此刻，和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同胞大哥就在眼前，谷應竟退卻了，他不敢說出自己真正的身份，也不敢揭下易容的人皮面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猶豫，真的不明白。


    “我先告辭了。”


    比應突來的辭別，讓在座的三人全都微楞地望向他。


    “步兄，你怎麼……”


    不待龔卿雲問完，谷應拱手一揖，便迅速地轉身離去。


    “應……小、小三子……”苗宛佾喊著，見谷應不理會，便站起身來向龔卿雲躬了個身後道別。


    正要追出去，苗宛佾突然又像想到什麼似的跑回來。


    “龔大哥，你們千萬別離開長陵城喔！再見。”他旋即又跑了出去。


    訝異步宛會如此說，龔卿雲一臉的疑惑。苗宛佾邊跑邊回頭說︰“如果你離開了，一定會後悔和你弟弟錯身而過……”


    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步宛見過自己的弟弟嗎？


    還想問清楚，步宛卻已不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