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情人  第七章
作者:汪孟苓
    葉宜庭步出辦公大廈,正午的驕陽烤得教人苦不堪言。


    她拍手遮在眉前,企圖抵擋刺眼的太陽光,身旁卻有個動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看見一個女孩子癱靠在石拄上,臉色怪異的潮紅著,呼吸顯得淺促而困難。


    “你中暑了。”葉宜庭趕了過去,勉強扶起虛弱的女孩,來到大廈左側陰涼的石階上落坐。


    她在學校學到的簡單護理知識,終于派上了用場,她要女孩盡量低著頭,然後動手解開她素色襯衫上的第一顆鈕扣,解放她被束縛得過緊的脖子。


    她又抽出公文,輕輕的替女孩扇著風,直到她的呼吸終于順暢,臉色也不再那麼潮紅了,才關切的開口問道︰“好點丁吧?”


    趙怡君實在太感激這位好心的小姐,她免除了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出丑的困境。


    “謝謝你,我好多了。”當她終于看清“救命恩人”漂亮的臉孔時,不禁大吃了一驚,幫助她的,竟是她的“情敵”。


    趙怡君沮喪的更正,葉宜庭當然不會當她是個情敵,因為她根本不把她視作一項威脅,甚至根本不知道有她這個人的存在。


    “你在這附近上班嗎?我扶你回去。”葉宜庭好心的建議。


    趙怡君不好意思的婉拒︰“我可以自己走的,謝謝你,葉小姐。”


    “你認識我?”她立即恍然大悟︰“我們是同事?”


    “對,我剛進公司不久。”


    “既然我們是同事,你更不必客氣了,我扶你回辦公室。”葉宜庭再次提議,她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好到可以單獨行動。


    “真的不必了,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趙怡君堅拒。


    葉宜庭友善的微笑︰“我不差這一點時間的。”


    “其實我還不能回辦公室。”她顯得有些難為情︰“我要出去辦些事,邱副理交待我一定要辦好。”


    “以成?”葉宜庭意外的問。


    趙怕君點頭,她希望有一天,她也能直呼邱副理的名字。


    葉宜庭給了她一個更友善的笑容︰“原來你就是以成新任的秘,工作還習慣嗎?””還好。”她才不想自曝內幕,告訴她的情敵,邱以成有多麼懷念他的前任秘,而挑剔她這個現任秘樣樣不如她。


    “喜歡你的上司嗎?”葉宜庭又問。


    “他不凶我的時候。”邱以成生氣的樣子真的挺怕人的。


    葉宜庭被她的回答逗笑了,她發現自己對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孩有很好的印象︰“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趙怡君。”


    “趙小姐,別讓以成的架勢嚇倒你。”葉宜庭好意的建議她︰“以成有時候是比較霸道了點,但其實他心很軟的,如果當你是對,而他是錯的時候,你不妨堅決的據理力爭,他需要適時的被點醒,別讓他以為自己永遠是對的。”


    趙怡君頗不是滋味的想,葉宜庭當然有資格和邱以成大聲說話,因為她和他有更深一層的關系,她相信,如果是她趙怡君敢和邱副理大聲說一句話,他一定立即叫她滾出“大新”,永遠都不必再來上班。


    葉宜庭溫柔的對她微笑︰“我知道你剛踏出校門不久,或許工作經驗比較不足,你接的又是我的職務,我匆匆被調走也無法做完整的移交工作,如果你真有什麼工作上的問題,或許我能夠幫忙。”


    “謝謝。”趙怕君回以一笑,看得出來,葉宜庭是很誠心的。


    她扣回她襯衫上的第一顆鈕扣,害羞的輕促道︰“葉小姐,你不用再陪我了,我真的已經沒事了。”


    “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適合在大太陽下活動,這樣吧,你還是回辦公室向以成解釋,我想他會諒解的。”葉宜酗道。


    『不。”趙怡君一個勁的搖頭,吞吞吐吐的說道︰“我……不希望邱副理認為我辦事不力。”


    “那只好這樣了,我先陪你去辦你的事,你再陪我去辦我的事只要我們動作快點,應該不會多花太多時間的。”葉宜庭想了個折衷的辦法。


    她實在不怎麼放心這個有些害羞的女孩單獨離開,萬一她又再次倒在路上,到時誰來幫她呢?


    『稱真的願意?不會太麻煩你?”趙怡君也不想要這樣扭扭捏捏,但她一直缺少朋友,她不太懂得怎麼跟人相處。


    葉宜庭保證似的點頭︰“一點也不麻煩,我們正好可以彼此作伴。”


    趙怡君總算了解,邱以成為何會肯下這麼大的功夫追求葉宜庭的原因了。


    她美麗、善良、溫柔、體貼,是個內外兼俱的好女人,不要說男人,恐怕連女性也會為她的魅力所折服。


    趙怡君原本打算不喜歡她的,但卻發現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趙怕君生性害羞,一直是人群中受忽視的一個,葉宜庭卻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毫不保留的對她伸出援手。


    她頓然決定,反正邱以成終會有結婚的一天,既然新娘絕不可能是她,那與其是別人,倒不如是最有資格的葉宜庭。


    她會祝福他們兩人的,即使那會撕碎她的心。


    暗之敬攔住了剛步出辦公大廈的葉采娟︰“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我希望跟你談談。”


    “好讓你有機會再繼續羞辱我?︰葉采娟火藥味十足的瞪著他。


    博之敬看起來有些狼狽︰“無論你想怎麼報復我都可以,,但至少不要在這里,你總不希望讓別的同事看到吧?”


    “我才無所謂。”葉采娟雖然嘴硬,但還是不甘不願的和傅之敬找了家咖啡廳。


    ﹒


    暗之敬似乎很有閑情逸致的細細品嘗著咖啡,老半天不說一句話。


    葉采娟沉不住氣的率先打破沉默︰“你不是有事要談,這是最新型的談話方式?可惜我們心靈並不相通,如果你再繼像個悶葫蘆,我不會再多浪費一秒鐘的時間陪你枯坐。”


    他終于說話了,但卻顯得不甘不願︰“我承認那天在『麗晶』,我做得有點過分……”


    她打斷他,糾正道︰“不是有點,你是太太大過分了!”


    她意猶未盡的接著道︰“你應該為此被打人八十八層地獄、上刀山、下油鍋!永世不得超生!”


    “小姐,我發現你真是一個雙面女郎,在何瑞麟的面前裝出一副清純、可憐的小女孩樣,在他背後就毫不掩飾的露出你那尖酸、刻薄的天性。”傅之敬也動了氣,他不知道為何每次一遇上了她,他的自制力便被激得絲毫不剩。


    葉采娟攸然起身,氣鼓鼓的瞪著他︰“看來我還是上當了,你要我來這的目的果真是想要繼續羞辱我!”


    “拜托,坐下。”他環眼看了看四周,所幸客人不多︰“我是有意道歉,可是你就是有本事激怒我,讓我忘了原先想說的話。”


    葉采娟緩緩的坐回原位,反駁道︰“你那個樣子像道歉?


    謗本沒有半點誠意。”


    “我那天是不應該當著何瑞麟的面讓你難堪,但……”他深吸口氣,就是無法忍住不說︰“但是你自己也必須負部分責任。”


    她杏眼圓睜︰“我負什麼責?那天我一直勉強自己對你客客氣氣,好幾次不理你蓄意的挑釁,直到最後終于忍無可忍。”


    “你利用我。”他的神情、語氣問,充滿了濃濃的指控意味。


    “我利用你?”她一副匪夷所思的樣子︰“你有什麼值得我利用的地方?”


    他反過來的質問她︰“你那天到『麗晶』不是個巧合吧?更別告訴你真的和別人有約。”


    “我…。”她有點心虛,一時為之語塞。


    “你從我這邊知道了這個消息,然後精心策劃了這個『巧遇』。”他極為諷刺的說道。


    “沒錯,那一切都是我刻意安排的。”她承認,仍然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但那又如何?你那天要我姊姊轉告瑞麟準時赴約,我就在旁邊,我有必要捂著耳朵不听嗎?我並沒有拿刀拿槍逼你透露這項消息。”


    “我根本沒想到你竟然那麼善于利用機會。”他惱怒的瞪了她一眼。


    『這已經不是一個封建的社會了,我為什麼要隱藏我對瑞麟的感情?我有權利為自己制造機會。”她以同樣惱怒的眼光迎視著他︰“更何況,我這麼做哪點妨礙到你了?”


    “你利用我。”他重復︰“而我最痛恨被人利用!”


    “就算我真的利用了你又怎樣!”她真受不了這男人的固執“如果你記得,當初是你自己給了我利用你的念頭。你明白的告訴我,如果想接近何瑞麟就必須從你身上下手,答應你的約會,是你要我利用你的。”


    他真後悔當時一時的莽撞,但仍然嘴硬的道︰“就算要被利用,也必須是我心甘情願的,而這次,你是利用我一時的疏忽。”


    她立即不服氣的反駁︰“上回被利用的是我,不是你。我那天勉強的陪你吃飯,你卻根本只字不提瑞麟,我主動追問,你也是支吾吾,三言兩語帶過,從那次以後,我根本打消要靠你幫我的念頭。”


    暗之敬暗自叫苦,這小丫頭不僅懂得如何激怒他,更懂得如何使他自覺理虧。


    她啜了口咖啡,又接著道︰“或許你真的很看不起我,認為我不懂矜持、倒追男人,但我自己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恥。我只是忠于自己的感情,追求我所想要的。我為什麼一定得要消極的等待,而不能主動的找機會接近我喜歡的人?”


    她愈說愈激動︰“這個社會對男人和女人,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標準,憑什麼男人天生就是狩豬者,而女人就注定要淪為獵物?憑什麼男人可以主動的出擊,而女人只能認命的等待?那太不公平!”


    他如果覺得她的話有理,那他就真的該死了,但……但她說的卻真有幾分道理,至少,他已經不再那麼氣她了。


    “你真的那麼喜歡何瑞鱗?”他靜靜的問,直視進她的眼里。


    葉采娟毫不遲疑的點頭,一副“情若金石”的表情。


    勉強自己不去分析,為什麼她的樣子令他悵然若失的原因。


    “我並不是想打擊你,天知道我干嘛要多管閑事。”葉采娟真的令他方寸大失︰“但我仍然忍不住勸你,何瑞鱗不可能會回報你的愛意。”


    “別又來那套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年輕,沒見過世面,他成熟、人生經驗豐富,簡單的說,就是我配不上他,對不對?”


    她眼里閃著怒火。


    不,他心里默默的反駁︰你年輕、漂亮、坦率、你是個非常吸引人的女孩,雖然有時候你挺潑辣的。


    “我真的那麼丑嗎?”她不服氣的問。


    一點也不,他真誠的回答,卻只敢在心底對自己說。


    他真想告訴她,問題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在何瑞麟。


    何瑞麟怎麼可能去愛害死他姊姊凶手的妹妹呢?


    即使當他愈接近葉宜庭,越覺得她不可能是那種傷風敗德的女人,但基于對何瑞麟的忠心,他不能揭露此事。


    “我自認自己不是一個丑八怪。”她顯得有些激動︰“我願意為了他而改變,學習成熟,做一切符合他喜好的轉變。”


    “你願意為他做這種犧牲?”


    暗之敬勉強的控制住自己,不流露出吃醋的語氣,何瑞麟是個好男人,但卻不值得她為他這麼做,那對她太不公平了。


    “願意。”她堅定的回答。


    暗之敬深深的吸了口氣︰“好,我幫你。”


    她以懷疑的眼光看他︰“你該不會又以此做為約我的借口口巴?”


    “你既然把我看得那麼卑劣,大可不必理會我。”她的懷疑,激起他的傷心多于憤怒。


    她急切的說道︰“如果你真肯幫我,我當然求之不得。”


    『好,我會盡量制造機會讓你接近他。”他允諾。


    她臉上有了新的光采。


    “但你必須先答應我一件事。”他的首肯是有條件的。


    如果他真能幫她,不要說一件事,就是十件她都肯答應︰“你說。”


    他斬釘截鐵的下命令︰“不要再盲目的迎合何瑞麟,不要再做不適合自己的裝扮,你有你的味道,有你自己耀眼的地方,我相信,何瑞麟也不會喜歡一個失去自我的女人。”


    她想了想,終于露出一個樂于從命的笑容︰“都听你的。”


    暗之敬有些吃醋的想,這小妮子第一次表現的這麼合作,卻是為了何瑞麟。


    他不只一次的問自己,天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多管閑事!


    “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起到香港出差,有沒有什麼問題?”何瑞麟詢問的看著她。


    葉宜庭意外的楞了楞,重復他的話︰“跟你一起去香港出差?”


    他點頭,解釋道︰“我準備和香港的『旭東』貿易做一筆大生意,為求慎重,一定得親自過去考察他們那邊的情況,而這次去,必須攜帶很多的資料、文件,身邊一定得要有個隨行秘。”


    “平時這種事,不是都由傅之敬陪同你前往?”她頗為緊張的問。


    “我離開台北,公司里還有好幾筆生意必須由之敬接手,他走不開。”何瑞麟直視著她︰“想來想去,你是最適合的人選。”


    她沉吟了半響,職業的道德感令她無法拒絕︰“既然這樣,我不介意出差。”


    “你真敬業。”他給了她一個贊許的微笑。


    “當天往返?”她充滿希望的詢問。


    他似乎有些歉然的搖頭︰“不太可能,大概要待個四、五天。”


    葉宜庭暗自忖度,她真後悔自己答應得太快。


    扁想到要和他單獨相處個四、五天,真教她頭皮發麻,她甚至有個沖動,想收回她剛剛的允諾。


    當然,他們兩個絕對不可能是真的單獨在一起,而不與外界接觸,但兩個人一起到異地出差,這種感覺還是挺親近的。


    包能肯定的一點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接觸絕對會比平時更頻繁。


    “我臨時要求你出差,你身邊不會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或人吧?”他似乎話中有話︰“我可不希望你周邊的人,因此而困擾。”


    她周邊的人,不會有人對這項安排有異議,真正感到困擾的是她自己。


    她不是不喜歡何瑞麟,憑良心說,他一直對她客氣、有禮……相反的,她就是太在意他了,太過意識到他的存在,在他面前,她一直無法完全放松自己。


    “沒有,我會把自己的事處理好。”她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像個明快、果決的女秘︰“告訴我,預計什麼時候離開?”


    “明天早上的飛機,我七點準時到你家接你,可以嗎?”他詢問。


    明天?


    她覺得實在是太快了點,但勉強自己掛上一個自信十足的笑容︰“我會準備好的。”


    葉宜庭一直以為,這次出公差感到困擾的只有她自己,但當她在房里收拾行李,而采娟嗜著一張嘴在旁邊探問東、探問西時,她終于發現她錯了。


    采娟顯然很不高興她和她的白馬王子一同到香港,即使是為了辦公事。


    她嘲嚷著︰“就你們孤男寡女在一起,這不太妥當吧!”


    “我們不是孤男寡女,我們必須在那邊參觀、拜訪,接觸很多人。”葉宜庭試著安撫她︰“我們的行程排得非常緊湊,恐怕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多。”


    “但總還是會有獨處的時候。”她反駁,一張嘴嘲得能掛三斤豬肉。


    “你是擔心我的安全,還是擔心我誘拐你的白馬王子?”葉宜庭又好氣又好笑的調侃她。


    “你的安全不足堪慮,瑞麟是個真正具有紳士風度的男人。”葉采娟很認真的告訴她。


    葉宜庭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那你的意思是,怕我勾引他?”


    “也不是啦!”采娟一臉懊惱,仿似連她也不確定自己擔心什麼。


    葉宜庭無可奈何的對她搖搖頭,轉身繼續收拾她的行李。


    沉默了半晌,葉采娟類似自言自語的說道︰“異地風情,很容易讓人產生浪漫的聯想……”


    “別傻了。”葉宜庭索性放下手邊的工作,轉身挨著她坐下︰“我這個人太有理智了,不會被你所謂的『浪漫氣氛』給沖昏頭的,我到香港不是渡假、而是去工作,我不會讓我的『理智』放大假的。”


    葉采娟淡淡的露齒—笑,欲蓋彌彰的解釋道︰“姐,我不是真的懷疑你和瑞麟會有什麼,我只是不習慣—個人獨居嘛。”


    葉宜庭輕攬著妹妹的肩膀,取笑道︰“是誰一直喊著自己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成熟的女人不會連自己都照顧不了吧?”


    葉采娟輕嘆︰“我真希望我是你,可以和他童單獨到香港玩一趟。”


    “玩?”她不以為然的反駁︰“要不是職責所在,我根本不願意去。行程緊湊,每天必須拜訪好多人、參觀好多東西,這對我的耐性和體力真是一大考驗。”


    “姐,干脆我請假,跟你們一塊去!”采娟靈機一動,興致勃勃的建議道。


    “少異想天開。”葉宜庭不得不澆她一盆冷水︰“別忘了何瑞麟是你的老板,他那個人公私分明,怎麼可能準許這種事。更何況,你不怕你的不敬業令他對你的印象大打折扣?”


    采娟頓時又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張小嘴又嘟了起來。


    “別那麼沮喪嘛,想不想姐姐帶什麼禮物回來?”她誘哄道。


    “你想『賄賂』我。”采娟指控道,嘴角卻已忍不住笑了開來。


    “不接受『賄賂』?”宜庭故意捉弄她︰“那好,我倒省了一筆開銷。”


    “誰說我不要。”采娟撓著姐姐的手臂,嘻笑的要求︰“我要香港最流行的時裝,還要—雙搭配的高級皮鞋,最好外加一個名牌皮包。”


    葉宜庭無奈的笑著搖頭︰“我真後悔試圖『賄賂』你,你簡直是獅子大開中!”


    暗之敬站在何瑞麟位于陽明出半腰的寧靜華屋中,他位于明淨的落地窗向外眺望著遠方的青蔥綠林,思緒漫無目的游移著。


    好半響,他才轉身看向正坐在吧台邊煮咖啡的何瑞麟。


    此刻的他,看起來一派優閑,毫無壓迫感,但傅之敬太清楚這只是一種假象。他就像只睡著的老虎,體內仍蘊藏教人害怕的野蠻力量,如果他想要,他能在剎那間狂跳而起,撕碎一個人的心……“你為什麼拿那麼奇怪的眼神看我?”何瑞麟繼續煮他的咖啡,平淡無奇的隨口問道。


    何瑞麟超強的洞悉能力,令他又佩服又有一絲懊惱,口氣不善的質問道︰“我想知道你究竟對葉宜庭有什麼計劃?”


    “你是指我要她和我一起到香港出差的事。”他沒有假裝不懂傅之敬的意思。


    暗之敬緩緩點頭︰“以前這種事,不都由我陪你一起去辦?”


    他簡單的解釋︰“我不在,公司必須由你坐鎮。”


    暗之敬不以為然的反駁︰“這還是可以安排的,沒必要一定要葉宜庭單獨跟你一塊出差。”


    “放心,我不會吃了她的。”何瑞麟懶洋洋的輕挑眉峰。


    “你是不會吃了她,但你能保證不撕碎她的心?”傅之敬眼里有絲挑戰的意味。


    何瑞麟漸漸斂起漫不經心的優閑神態,穩定的目光毫不閃爍的迎視著他,他那莫測高深的冷漠神情很容易嚇倒人,但傅之敬認識他太深了。


    “我懷疑你想假借出公差之名,帶她到一個孤立無援的陌生地方,好方便實行你的復仇計劃。”他不給自己退縮的機會,指控他道。


    “對葉宜庭的計劃絕對得實行,而且已在實行之中,去不去香港差別並不大。”何瑞麟話說的不慍不火,甚至沒有提高音量,但他眼中有抹不容別人懷疑的堅定。


    暗之敬早知道無法勸他打消計劃,只能無奈的強調︰“葉庭真的不像是個會恩將仇報、搶人丈夫的女人,或許這其中另有隱情。”


    “之敬,我們曾就這件事情討論過了,我不想再重復。”這次,他話中多了一分教人不敢違抗的命令語氣。


    “好吧。”傅之敬無奈的同意,但又忍不住帶點挖苦意味的補上一句︰“我只希望你將來不會為此後悔。”


    “我不會的。”他顯得信心十足,繼而諷刺的接著道︰“如果葉宜庭真如你宣稱的無辜,那麼上天會保佑她躲過我的魔掌,不是嗎?”


    “但願。”傅之敬真心的為葉宜庭祈禱。


    “你和葉采娟究竟是怎麼回事?”何瑞麟技巧的岔開話題,這可以順利的讓談論的焦點自他身上移開。


    暗之敬故意裝胡涂︰“我和她怎麼了?”


    “我非常驚訝你上回在『麗晶』對她的那種態度。”他指出。


    暗之敬聳聳肩以漫不經心的口吻搪塞︰“大概我和她生肖、八字相克吧,一個人不可能和所有人都相處得來,我跟她就是不投緣。”


    “就我所知,商場上的歷練使你變得很容易壓抑情緒,我看過你對最討厭的人也能裝出一臉笑容,唯獨對葉采娟例外?”


    何瑞麟根本不上當,他以懷疑的眼光盯著傅之敬。


    暗之敬非常笨拙的改變話題,過分熱心的叫道︰“你咖啡到底煮好了沒,我渴死了!”


    何瑞麟決定暫時放過他,但仍忍不住傍了他一個嘲諷的笑容。


    飛機平穩的翱翔在藍天白雲中。


    何瑞磷啜飲著空服員送來的咖啡,但葉宜庭卻搖頭拒絕了。


    她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怎麼了?”何瑞鱗關切的問。


    她略為郝然的回答︰“我有暈機的毛病。”


    “很不舒服嗎?”他一臉同情。


    “還好,只是有點頭暈、耳鳴”


    他毫無預警的靠向她,一手橫過她的身體,好勾著位于椅座扶手下的調節鈕,替她調整椅座的角度,好讓她能舒服的半倚著。


    他又自小袋中掏出綠油精,輕柔而自然的替她擦拭在額際。


    葉宜庭不習慣突然和他如此親密,一張粉臉染上兩朵淡淡的紅暈︰“謝謝。”


    “別跟我客氣。”他露出一個最迷人的笑容︰“治療耳鳴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借著說話來轉移你的注意力。”


    “有效嗎?”


    他突然頑皮的笑道︰“對你未必,對我來說是肯定的。”


    他輕松的態度令她頓時覺得好過多了,她柔柔的回以—笑。


    此時,坐在何瑞麟另一邊的一個老太大突然開口,她看著他們的眼神充滿了羨慕︰“你們是新婚夫妻吧?這是次蜜月之旅?”


    葉宜庭臉更紅了,她本想否認,但那位老太太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她冗自叨念︰“年輕真好,我還記得我和另一半新婚時……哎,人要懂得把握時光。”


    她接著又仔細的打量著他們兩個,點頭評論道︰“你們看起來非常相配,而且非常恩愛的樣子……”


    “是嗎?”何瑞麟笑得好邪氣。


    葉宜庭知道他不會費力的試著解釋,只好趕緊閉上眼楮假寐,以躲避令人臉紅的尷尬。


    一連串緊湊而累人的參觀、拜訪活動終于暫告一段落,他們也達到此行的最主要目的,與“旭東”貿易長期合作的契約終告簽定。


    “這三天來,打擾你們太多了。”何瑞麟熱絡的和“旭東”的陳老板握手致謝。


    陳老板禮尚往來的回敬︰“上回我到台灣,也承蒙你們的照顧,尤其是你那個得力的助理傅先生,接送我上飛機,—手包辦我的食宿,請替我向他問候。”


    何瑞麟有禮的點頭︰“我會的,謝謝你。”


    陳老板又轉向葉宜庭,笑著贊許道︰“葉小姐幾乎和傅先生一樣干練,尤其這三天這麼奔波下來,也沒听你抱怨過一句。”


    “職責所在,這是我應該做的。”葉宜庭謙虛的回以一笑。


    陳老板友善的輕拍何瑞鱗的肩膀,羨慕的說道︰“你的成功不是沒道理,你非常有用人的眼光,這點我要多跟你學習。”


    “劉主任也非常盡責,我也要感謝他這幾天來對我們的照顧。”何瑞麟對幾天一直陪同他們參觀的男子微笑致意,他是陳大老板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劉主任興致勃勃的詢問︰“現在正事辦完了,你們有沒有特別想去玩的地方?我可以做點安排。”


    “不了,我還有點私事待辦,不必再打擾你了。”何瑞麟有禮卻堅定的拒絕。


    “需不需要我替你效勞,再盡點地主之誼。”劉主任熱沈的建議。


    何瑞麟仍然拒絕︰“真的不好再麻煩你們,香港我很熟的。”


    “既然何先生這麼說,就隨你意了。”陳老板歉然的一笑︰明天早上我有一項重要會議,恐怕無法到機場送行,我會要劉主任去送你們,替你們打點好一切。”


    “那我先跟你道別了,希望我們的合作愉快、順利。”何瑞麟又再次和陳老板握了握手。


    葉宜庭也微笑致意︰“再會了。”


    他們步出了“旭東”貿易,悠閑的走在大馬路旁,正所謂的無事一身輕。


    “心情很輕松,很有成就感吧?”何瑞鱗愉悅的對她微笑。


    “是啊,這三天來的辛苦全都有了代價。”而且她很高興的發現,和何瑞麟相處並不如她想象的難。


    其實,他們工作起來相當具有默契,而且合作無間。這幾天,他們之間發展出一種友善而親近的關系。


    “你待會有私事要辦,我則準備回飯店好好睡一覺。”她無限向往的說道。


    “我帶你去一個比睡覺還來得有意思的地方。”他邀道。


    “你不是有事要辦?”她疑惑的問。


    “沒錯啊,到香港頗負盛名的淺水灣玩,這本來就是絕對的私事。”他理所當然的說道︰“這種事沒必要麻煩劉主任,況且這樣玩得比較盡興。”


    “你確定歡迎我加入你的『私事』中?”她促狹的問道。


    他肯定的點頭︰“我一直把你包括在我的計劃中。”


    他們到達淺水灣時已近黃昏,戲水的人潮漸漸的散去。


    夕照染紅了海面,海天一片絢燦的紅霞,煞是漂亮。


    他們兩人漫步在沙灘上,听著悅耳的濤聲,吹拂著令人神清氣爽的海風,享受著造物者所創造出的日落美景……“這種感覺好捧,對不對?”何瑞鱗贊嘆著,流露出平日少見的輕松、閑散。


    葉宜庭很難形容此刻對他的感覺,何瑞麟給她的印象一直是個極善于隱藏自己、令人莫測高深的男人,像現在這樣完全放下防備是極少見的,而她有絲驚慌的發現,自己竟有股強烈的沖動想去窺探他的內心世界。


    但她又懷疑,她有能力去窺探他的世界嗎?


    或許該說,他會賦予她這項權利嗎?


    她有個預感、她很難真正看透他,每當她以為自己終于稍微了解他,他又在剎那間變了樣。


    “每次當我忙完一個大案子,我總會到海邊來走走,尤其喜歡選在日落黃昏時,戲潮的人群散去,才能亨受到真正的寧靜。”他微仰著頭,恍似無限喜悅的接受大自然的洗禮。


    “真的是種很棒的享受。”她必須強迫自己的眼光不要時時刻刻跟隨著他。


    他笑了,那笑容顯得有些孩子氣,但也同樣的令人怦然心動︰“還有更好的感受,來。”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拉她走向稍遠處的一塊小岩石邊。


    吁宜庭因他的接觸而臉紅心跳,但他表現出的自然、適意沖淡了她攬她的感覺。


    她略為驚訝的看著他動手取下領帶,月兌下鞋襪……“你在于什麼?”她楞楞的問,明擺著是多此一問。


    他取笑道︰“你不都看到了,我在解除『裝備』,別浪費時間,快聰下你的高跟鞋。”


    她一個勁的搖頭︰“我想不需要。”


    他反駁︰“當然需要,來海邊怎能不玩水,那就等于入寶山,怎能空手而回同樣的道理。”


    她仍然有些遲疑︰“我想……”


    “別掃興。”他根本不給她說完話的機會︰“我保證很好玩的。”


    在他的誘哄、慫恿下,她終于禁不住的妥協了,緩緩的月兌下她的鞋子。


    “感覺很好吧?”他笑著張開雙臂,彷佛在擁抱大自然。


    腳踏在軟軟的沙地上。感覺確實相當不錯,她點頭表示同意。


    “走。”他又突然拉著她小路步向大海。


    他們並肩踏浪而行,她以為他很快會放開她的手,但他卻彷佛像已經非常習慣牽她的手似的,緊握著不放。


    “我小時候曾經溺過水。”他說道,神情間卻沒有一絲余悸。


    “你還是不怕水。”葉宜庭挺佩服他—貫的韌性。


    “不怕,事實上我反而更愛海。”他凝視遠方︰“可能是我不服輸的性格使然,反正最壞的我已經經歷過、還有什麼更可怕的呢?愈是曾經妨害過我,令我跌倒的人或事,我愈想要征服。”


    她發觀,他又在無意間表現出他那難測的—面,但她並不真的驚訝。她已經習慣于他多變的性情。


    “你會不會游泳?他又開心的笑了,讓葉宜庭以為方才是自己太多心丁。


    “會,但泳技乏善可陳。”她據實以告。”會就好。”他的笑容變得有些詭譎。


    她以懷疑的眼光瞅著他,很快就明白了他意圖。


    她感到臉頰、身上一陣濕涼,立即轉身就跑,—面不平的大叫︰“你干什麼!”


    “玩水。”他理所當然的回答,繼續他的攻勢、,“你會毀了我的衣服!”她嬌聲指控,—面躲避他的攻勢“什得的。”他大笑,攻勢更加凌厲。


    “你也必須付出代價。”她宣稱,不再—昧的躲避,變守勢為攻擊,對他還以顏色。


    他們就好象兩個大孩子般,毫無顧忌的在海岸邊嬉戲、追逐……不管濕了衣衫、不管形象的狼狽,他們又叫又笑的玩得好盡興。


    突然,葉宜庭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往前顛跛,直往何端麟的懷里沖,他張開雙臂想接住她、卻被她的沖力沖得一個重心不穩。兩人雙雙跌落在柔軟的沙地上。


    他親密的環摟著她,兩人的臉孔靠得非常近,幾乎可以感受到被此溫熱的呼吸。


    氣氛突然變得非常不一樣,笑鬧聲頓然停止,他們默默的凝視著對方的瞳眸,仿拂連時間也停止運轉了,彷佛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有種感覺,他就要吻她了。


    他黑黝黝的瞳眸染上了異樣的光采,他俊美的臉龐愈來愈接近……她應該害怕的,應該躲開他的,但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也不想動。


    他們就像兩塊磁鐵般,互相吸引著。


    她緩緩的閉上眼楮,等待著他溫熱的唇……結果,她等到的卻是濕冷的海水t一個“淘氣”的大浪,破壞了他們魔咒般的羅曼蒂克。也澆熄了他們在剎那間突生的火花。


    令人窒息的海水使得她又嗆又咳,她用于盡其可能抹去咸澀的海水,勉強恢復了順暢的呼吸。


    他率先站起身,體貼的順勢拉了她一把︰“你沒事吧?”


    她以被海水嗆得濃重的鼻音嘲諷的說道︰“至少…時還死不了。”


    “這個不識趣的浪?來得太不是時候。”他埋怨、眼光專注的打量著她。


    葉宜庭被他的灼人的視線看得渾身不自在,兩手保護性的環抱著自己,垂首回避著他的眼光,一邊在心里暗自慶幸,幸好她今天穿的是深色的衣服,雖然無法完全遮蔽自己,卻總比身著白色衣服能令他—覽無遺要好。


    但這對他來說,差別不大。


    濕透了的深藍色衣衫像第二層皮膚似的緊緊裹著她、強調出她那玲就有致的美妙胴體。


    她那雙大眼楮輕輕的眨了眨、長長的睫毛上淌著水珠,殷紅的小嘴微微開啟.雙頰四方纔的嫡戲而酡紅……葉宜庭真的很美,即使是柳下惠也無法忽視她的美麗,更何況他何端麟也只是—個平凡的男人。


    他決定暫時不去深究這是計劃中的一部分,抑或是他生理上軟弱的一面,他只想听憑感情行事,他只知道自己此刻非常渴望踫觸她。


    那種渴望強烈得無法克制。


    靶受到他異樣的眼光,葉宜庭渾身起了個顫栗,她並不覺得冷,事實上,他灼熱的視線幾乎已經“烤”干了她濕透了衣衫『“這都是你害的。”她企圖以指責來打破令她不甚自在的氣氛。但她過于低沉沙啞的語氣顯然並不成功。


    1何瑞麟沒有回答,只是專注的凝視著她。


    葉宜庭突然放棄了一切偽裝,她緩緩而帶點興奮的迎接上他的視線,知道他們之間命中注定將會有某些事情發生,將有著某種割舍不斷的牽系。


    一旦餃接上他的視線,她就再也舍不得移開眼光。


    他們含情脈脈的凝視著彼此、兩人的臉孔愈來愈接近……他的大手溫柔的摟著她,她緩緩閉上限險,期待著他的唇……當他溫熱的雙唇吻上了她,她全身恍似通了電般的引起一陣酥麻感,她的心像小鹿殷的亂撞,他略帶點海水咸昧的雙唇品嘗起來有如蜜糖。


    她從來不知道接吻的滋味竟然是這麼美好,她從來沒被人吻過,卻立刻喜歡上他的吻。


    他情不自禁的加深了這個吻,溫柔而專注的吻著她。


    他不是個不解情事的青澀少年,但葉宜庭帶給他的感覺竟然是獨一無二的,不可思議的美好。


    在他最後一絲理智喪失時,他費盡了全身的力量勉強自己結束了這個纏綿的親吻,兩入都顯得有些氣喘吁吁的。


    她凝視著他的迷蒙大眼令他突然感到有些驚慌,他怕自己會沉溺于其中,現在的她,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還要動人,還要性感。


    他不能深陷于她的魅力中,他必須再一次的提醒自己,這一切全是在演戲,他真正要的是公道,要復仇,絕不是她。他必須讓她愛上他,再拋棄她,而他必須冷靜的保持他的理智,保留他的心而同時享受她慷慨給予的“思澤”。


    別又來了!她在心里默默祈禱,害怕看到他眼中又浮起那抹疏離、孤寂、令人難解的眼神。


    “體現在在想什麼?”她忍不住月兌口問道,希望能更進一步接觸到他的心靈。


    “我只是想靜靜回味吻你的感覺。”


    他決定盡量表現出男性的魅力來吸引她的芳心。


    “我……我不曉得為什麼會發生……”他的話令她疑慮頓失,令她開心,但她還是尷尬的試圖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情不自禁。”他給了她最簡單,也最接近事實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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