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獅之情  第六章
作者:娃娃
    他的味道混著血腥味,讓她目前無法完成伊夫人交付給她的任務,為了想讓她的“試聞樣本”盡早康復,所以紫緹告訴自己,她是“被迫”來照顧伊獅的。


    鮑伯肯?朱禮那三刀,一刀在左脅,一刀在右上臂,一刀在左大腿,當然,他最想做的,是一刀直刺心口。


    但他畢竟沒這個膽,“三刀六眼”已是煞道盟所能做出最大誠意的讓步,倘若他真敢殺了伊獅,雖然伊獅事先交代不許手下為他報仇,但別說他那讓人頭疼的撒旦豹子老弟,光是江湖中大大小小數不清,四處潛伏著的黑幫兄弟,就夠讓他們寢食難安的了。


    耙和“伊家四獸”公然為敵?


    無疑是在自掘墳墓!


    就算他真的想要這四只野獸的命,也得采用暗殺的陰溝老鼠手法。


    那天紫緹昏倒過去,事後據那些為她整理房間的女佣的轉述,都說伊獅全身是血還不許別人踫她,硬是固執地先將她抱回房間,才肯讓船醫替他縫合傷口。


    听說在他抱著她走回房間時,旁若無人地經過賭場、越過了餐廳,他的血不斷滴淌在他們兩人身上,一路上嚇昏了不少嬌貴女客,而鮑伯肯?朱禮則是乘隙領人撤走。


    船醫來得很快,想來在這“伊家四獸”身旁做事,早有必須隨時上陣的心理準備,醫生讓人在最短時間內將伊獅的房間改裝成開刀房,探照大燈、消毒刀具、縫肉針線、消炎藥品一件不少,傷口傷及筋骨血脈,要縫合可是個大工程。


    棒日清晨,紫緹是自己的床上醒來的。


    她倏地坐起身,心髒跳得飛快,因為她看見自己滿身的血,直至她弄清楚血不是來自于她後,她瘋了似地跳下床打開門沖進伊獅的房里。


    他房里昏昏暗暗的,案頭只留了盞小燈,他的臉色很糟,像頭失血過多、虛軟無力的獅子,一點都不像她熟悉的伊獅。


    紫緹輕手輕腳地掀開他身上的薄被,除了三處綁縛著紗布的傷口外,他什麼也沒穿,就像他們初次見面時。


    見多了也習慣了,她已沒了初見時的震撼與不自在。


    很怪,他們之間明明什麼都不是,卻彷佛早已熟透了彼此。


    她輕手輕腳將被子拉好,接著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那粗熱的鼻息告訴她,他確實還活著,這讓她不禁松了口氣。


    她將被子微微拉低,側著臉頰貼上他的胸膛,這是他們之前為了找出“動情”的成分時會做的動作。


    她閉著眼輕輕嗅聞,卻只聞得到他的味道,混著血腥。


    紫緹臥枕在他的胸上,聆听著他規律的心跳聲,怦怦!怦怦!讓她覺得很心安,她就這樣安靜的听著,直到太陽躍上海平面。


    事後回想起來,伊獅不禁要將那天清晨他乍醒時看到的那一幕,視做是幻覺。


    幻想著那不馴的,曾經和他在花房里玩老鷹捉小雞,整天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少女,曾柔順地枕在他胸口上,將她白皙的小手放進他黝黑大掌間,用耳傾听著、擔心著他的心跳會不會突然停止。


    這一定是幻覺,他告訴自己。


    坐在床上,倚著靠枕的伊獅,一雙獅眸佯裝盯著電視,卻是用眼角余光偷覷著那個穿著休閑服趴在地毯上,晃動兩只縴足,將鎳幣堆成一個小塔、一個小塔的紫緹。


    他之所以會將那天清晨的回憶歸諸于幻覺,是因為自他清醒之後,她對地上那堆錢的注意力,始終是該死地遠勝于對他的。


    他死不死,他活不活,和她似乎沒有半點關系。


    “我想吃隻果!”伊獅指著床畔的水果籃說。


    “自己動手拿。”紫緹繼續著堆錢塔的動作,連頭都沒有回。“你手又沒斷。”


    “妳幫我削皮!”


    他在語氣中注入了不悅,其實他一向不愛麻煩人的,卻想在這該死的女人身上,得到一些些優惠。


    “我不會!”她拒絕得很是干脆。


    “妳為什麼不會?”他瞪大獅眸,“妳是女人耶!”


    “誰規定是女人就得會的?”


    她懶懶回首,像野貓一樣用斜眼睨他。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劈哩啪啦閃著耀眼火花,不是天雷勾動地火的火花,而是想置對方于死地的火花。


    她討厭他,而且她從不掩飾。


    他就知道,那天早上他看到的,純粹只是幻覺。


    她一點都不喜歡他,一點、一點、一點也不!


    僵持了好一會兒,他堅持不肯先移開視線,她只是無所謂地聳聳肩轉回身,繼續堆她的錢塔。


    雖是她先行退開,他卻只有窩囊而沒有勝利的感覺,她的動作讓他感覺到,自己像個沒事找事、嚷著要糖吃的壞小孩。


    在戰役里,先行撤陣的並不代表輸,撐到最後的也不代表贏,她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想到這里,他只好悶悶不樂地捉起一顆隻果亂啃一通。


    片刻後,他又忍不住打破了寧靜。


    “妳到底在玩什麼?”


    “數錢。”


    他哼了一聲,想起賭場經理告訴他的事。


    經理向他提起在他受傷的這幾天里,這女人由第一天的攪局變成連續幾天的沉迷,那幾台吃角子老虎幾乎快貼上“向紫緹專用”的標簽了。


    賭場經理也曾和他解釋,他們曾試著讓她多贏點錢,但機器畢竟不如人工放水容易,她前兩天曾經大贏,後來卻變成小輸。


    她輸時很心疼、很心疼,活像是被人剝去一層皮,但她很有骨氣,除了自己贏來的錢,經理勸她用伊獅的名義簽帳下去翻本,都讓她給拒絕了。


    伊獅沒向經理多說什麼,他當然也知道她有骨氣。


    想賺錢與其去求那幾台機器,還不如削個隻果給他吃,對他撒撒嬌,不論她開口要多少,甚至是一艘船他都不會小氣,但她並沒這麼做,因為她不屑。


    他知道她一直很在意他是黑道出身。


    尤其她認為她父親就是毀在他們這種人的手里,加上她又親眼見到他身上那代弟受過的“三刀六眼”。


    在她眼里,黑道的人都是不講道理的獸,而她,厭惡野獸!


    她並沒有發現,現在在她面前,他已經盡量壓抑著說髒話的沖動了。


    有幾回,他為了強行壓下那幾句“媽的”、“干”和“操”,不禁咬傷了舌頭。


    她並不知道,他卻清楚,自己已經為她動了真情。


    假使百煉鋼能成為繞指柔,假使火爆獅能成為豢養畜,那只能有一個原因,一個叫做“愛情”的原因。


    可他弄不懂她的想法,也不知該如何了解,更不敢直接問她,對于愛情,他的程度比個幼兒園生都還要不如,有的時候她好像很在乎他,可更多的時候,她看著他的表情叫做“厭惡”。


    他不是身經百戰的伊豹,也不是為著成全自己的情愛,而披荊斬棘、勇往直前、神鬼無懼的伊婕,在愛情的國度里,他像是頭披著凶惡外衣,卻沒有膽子的獅子。


    因為她,他覺得自己好像成了“綠野仙蹤”里,那只希冀獲得勇氣的獅子。


    他甚至不敢問她對于他的感覺,因為他會害怕,害怕會受傷。


    害怕受傷?


    伊獅掀唇冷笑,下意識瞄了眼身上道道的傷疤,從小到大,他從不知道自己也會有怕受傷的時候?事實上,在認識她之前,他也真的是天地無懼的,但他所有的逞凶斗狠經驗都沒告訴過他,該如何面對愛情。


    他大口大口地啃著隻果,其實只是想遮掩他不知如何是好的嘆氣聲。


    好半天後,紫緹終于將錢分成了九大塔及三小塔,然後才坐直身子。


    她咬著唇瓣思索,早知這樣,昨天和前天就不去玩了,連這些碎零角子在內,她原本已贏得七萬五千六百七十二美元,但到了昨晚,只剩下兩萬五千三百二十七美元了。


    她猶豫著今晚還要不要再去賭?


    若去了,又是輸怎麼辦?


    可若不去,這些錢又哪夠還爸那三千萬台幣的債哪?


    她想翻本,她要翻本,卻又怕前功盡棄。


    紫緹思考了很久才突然覺得房里好靜,電視早關了,而後頭那只獅子卻是毫無聲音。


    她回過頭,看見他坐在床上,床中央放著水晶盤子和幾顆形狀奇怪的隻果。


    紫緹好奇地起身踱近床邊,這才發現會覺得奇怪,是因為它們都被削了皮,不過說削了皮也不對,正確的說法是,它們連果肉都快被削光了,甚至還能看見果核。


    一個呈字型,一個呈字型,一個是多角型,還有一個上頭紅艷艷的,她仔細一瞧,才知是他的血染上了果肉。


    他的手果然只能拿砍人大刀,而非水果小刀。


    她沒阻止只是輕蔑地看著他,“你在做什麼?”


    “既然妳忙……”伊獅皺緊濃眉,努力和掌問的頑劣果實奮戰,“我削給妳吃。”


    “你認為……”她瞪著那些之前名為“隻果”的怪物,“這種東西有人敢吃?”


    “為什麼不敢?”他斜睨她一眼,“妳去喊賀勻來,我讓他吃給妳看。”


    紫緹嗤哼一聲,在床沿坐下,隨手拿起個尚可入目的果子啃了起來。


    喊賀勻來?


    就算他讓賀勻吃的是大便,賀勻八成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拿起來就吞。


    算了,難得“伊家四獸”之一願意替她親自“操刀”,她就將就點吧。


    “干嘛只削隻果?”她瞄了眼水果籃,“還有那麼多的梨子。”


    伊獅抬頭瞄她一眼”“兩個人時不能吃梨。”


    “為什麼?”她滿臉迷惑不解。


    “分梨……”他皺著濃眉,表情正經,“代表著『分離』。”


    “迷信!”


    不但迷信而且無聊,他和她非親非故,遇上他總沒好事,若真能因此而分離,豈非美事?


    紫緹伸手到籃子里撈出一只梨,再奪過他手上的水果刀,雖然她不常削水果,但至少比他只會削手來得強。


    她將梨子削妥,雖然坑坑巴巴的活像月球表面,但至少果肉還在,然後她將梨子對切成兩半,挖掉果核,遞給他半個。


    伊獅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皺眉問她︰“妳想贏錢是為了妳父親?”


    “不然你以為呢?”她抬高下巴瞄他,臉上有著明顯的挑釁。


    “誰知道?”他聳聳肩,“也許妳只是突然發現自己的天賦,想當個一代賭後。”


    她沒有笑。


    “不管我的目的是什麼,你們賭場應該不會拒絕客人上門吧?”


    “當然不會,既然開門做生意,就不會拒絕人家上門來送錢。棺材女……”他那雙獅眸淡漠的看著她,“給妳一個忠告,想賺到足夠為妳父親還債的錢,妳應該轉戰輪盤或是撲克牌,光靠吃角子老虎?我怕妳至少要有幾年都得在船上混吃等死。”


    “臭獅子!你管我!”她頂了回去。


    伊獅回哼一聲,“我猜,那是因為妳只會玩這個吧?要不要我教妳幾招別的?”


    “不要!”紫緹毫不考慮搖頭拒絕,“我要憑自己的本事。”


    “棺材女。”他瞥了她一眼,不確定的語氣中似乎含著試探,“妳這麼急著想替父親還債,其實是不想再守在我身邊,不想再為『動情』傷腦筋?不想再面對我?”


    “沒錯!你有你的日子,我有我的生活,這陣子我彷佛身處另一個世界,我渴望地、迫切地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里。”


    這話是告訴他,也是告訴自己,她表情鎮定,但內心里卻因著一種莫名的情緒而微有緊繃。


    “難道……”他瞇冷獅眸,眸底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我身邊難道就沒有一點,值得妳留戀的東西?”


    紫緹微愣,因著他奇怪的問句,以及那雙閃著威脅的眸子。


    “那當然!”


    當然……是騙人的,她心底有個小小的抗議聲音,但她卻不允許自己傾听。


    伊獅不再開口,雖然他看著她的熾烈眸光,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想將她燒成黑炭的惡火。


    他伸手奪過她手上的半片梨,毫不考慮三兩口便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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