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虎女  第三章
作者:娃娃
    祥雲急逝,丘子喬遠去,那原是快要睡著了的蒼狼卻霍地站起。


    他面色灰敗,一只大掌緊緊壓在胸口,不明了胸膛里那急促猛抽著的心跳,是為著什麼?


    他皺眉游目四移,恰巧望見了那在戰場上的大明年輕將領。


    一視之後心跳更快,還險些喘不過氣,慣常戴著的冰漠冷顏面容瞬間被瓦解,因為發現了對方的身處險境。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那在戰場一端明明與他毫無干系的年輕人,卻莫名其妙掀高了他胸口一陣極為陌生、亟欲保護的情緒。


    雖是不懂,但他還是挺直了壯碩的身軀,綠眸變暗,健臂搭上了沉重的鐵弓。


    他那只鐵弓是經過特殊設計的,不但可以連發,還可以一次同時發十來支箭,只不過,這樣的弓卻是需要相當驚人的臂力才能夠拉開,但對于氣力,蒼狼從不是問題。


    只見他拉開弓,先朝後方射出了傳訊用的銀箭火花,接著將眼神調回,凝視著戰場上的大明年輕將領,靜眸等待。


    丙不其然,下一刻,一陣緊連著一陣的飛箭從兩旁樹林里射出來,箭的去向都很一致,都是朝向那來自大明的年輕將領。


    箭嘯響音凌空傳來,由四面八方團團包緊。


    等那年輕將領發覺不對時已閃避不及,他微微起愣,就在此時,另一批飛箭以破雲之勢飛抵,不但勁道驚人且還後發先至,一一地將那些原是要傷了他的飛箭,全給射落了。


    年輕將領回過神來,第一眼先是瞧見了身旁那堆小山似的殘破箭羽。


    他甩頭掄斧,策馬轉向,在離去前還沒忘了先矮身,從地上拾起一柄救了他命的箭,並赫然見著了箭身上的“狼”字。


    無暇再細思,年輕將領一掌扭斷了箭柄,將刻了字的一頭揣進懷里。


    重拾戒心,馬背上的年輕人似乎是到了此時才領悟了所謂的戰爭,其實並不如他想象中的容易,一時輕敵讓他不但險些喪命,且連他身旁那些明軍亦微起了怯心,一時間倒成了多頭馬車,個個都有了自己的主意,無意戀戰。


    “小……少爺!”


    戰場上,一名中年佐將策馬貼近年輕將領身旁,戰袍上鮮血溢飛,顯見人已受了傷。


    佐將開口,憂心詢問︰“咱們現在怎麼辦?這些家伙看來似乎並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聞言,年輕將領亮著一雙寫了不耐的濃眉大眼,“你怕?”


    “不是怕!”佐將齜牙,強忍著傷口傳來的一陣陣撕痛,“只是屬下認為,如此莽莽撞撞就和人打了起來畢竟不是良策,咱們是不是該先退回遼東,設法找出遼東總兵建議咱們去找的,那在努爾哈赤麾下,名喚蒼狼會說漢語的將軍,先弄清楚局勢再來決定下一步?”


    “誰莽莽撞撞了?開玩笑!是這些蠻子先動手的,被打不還手?叫我如何對得起這方帥旗?”年輕將領眼神瞪向繡了“驃鯊”兩字的帥旗,臉上寫著寧死不退的倔氣。


    “話不是這麼說的,小……少爺,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小心駛得萬年船……”


    年輕將領表明不想再听,他哼了哼氣,沉下了臉。


    “兩軍相逢勇者必勝,勇氣是戰勝敵人的不二法門,你受傷了自然氣弱,你先退了吧,反正我是不會退陣就是了。”


    話一說完,年輕將領一咬牙轉過馬首,再度殺進敵陣里。


    中年佐將見狀無奈也只得追上前去,就在此時號角聲四起,他乍聞心驚,當是敵人又增加了後援,片刻之後才發現情勢的逆轉。


    也不知是打哪兒竄出的一大批女真族戰士加入了戰局,卻明顯地和之前那些女真人是不同伙的,這些女真人是來幫助他們的。


    援兵到來,明軍精神倍增,重新虎虎生風了起來。


    兩道強勢合而為一,將完顏部人打得落花流水,節節敗退,眼見再度佔回上風,那年輕將領興奮得雙瞳耀若黑石,正想要乘勝再追,突然一匹黑馬靠過來,一條強而有力的臂膀硬是扯住了他的馬勢。


    那條手臂力大得驚人,年輕將領胯下的馬兒原已要撒腿奔去的,被這麼一扯,只能人立而起在空中亂蹄嘶鳴,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前進一步。


    被人拉住,年輕將領怒火滿滿地轉身送了個白眼過去,卻看見了個瞳子是綠色的,身著玄色鐘甲並未戴上頭盔的男子。


    那是個大男人,頂天立地的大男人,他身材極佳,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沒人能夠忽視的霸野悍氣,一張五官鮮明的俊美面容,器宇軒昂,表情卻很是冷淡。


    在被人打量著的同時,蒼狼也正在仔細審視著對方。


    他好小!


    這是蒼狼所得到的第一個印象。


    原先打遠點瞧,還當這小子已有二十,但這會兒兩人當真朝了相,大眼、俏鼻、縴巧柔女敕耳廓,那稍嫌秀氣的五官拼湊在一起,再加上這小子舉止未月兌稚氣,只一雙濃眉稍可與“戰火”扯上邊,叫人實在是難以信服這樣的“孩子”能夠統率兵馬,且還參與了戰事。


    但看得出為了想要擺月兌自己的女圭女圭臉他下了點功夫,還故意在唇上蓄了短髭以添說服力,可仍是難以擺月兌第一眼給人的,小孩耍大刀的錯覺。


    蒼狼皺眉不懂,這只是個稚女敕的大男孩,何以他的心跳在看清楚了對方之後不但未減,且還有更形加快的趨勢,他到底是怎麼了?


    為何會有股想將對方拉進懷里,用力摟緊的沖動,莫非他……蒼狼駭然,在自個兒不知曉的角落里,竟有著斷袖之癖的念頭?那是個男孩兒、是個男人,他不斷告誡自己,卻仍是止不住自己的怪異綺思……


    他想要“他”!火熱地好想好想……他瘋了……一定是!


    “干嘛不許我追去?”


    在蒼狼又是困惑又是恍神又是驚懼之際,那來自于大明的年輕將領已將韁繩從他手中用力抽出,凶神惡煞地開口便罵。


    听見對方開口,蒼狼只是攬眉更深,那小子雖像是已然刻意壓低過嗓了,卻仍是一把難以忽視的女敕嗓,一把讓他的心跳更是加速的女敕嗓。


    蒼狼伸掌壓了壓心口,用力一甩頭,終于冷靜了下來,他冷冷啟口。


    “窮寇莫追!你剛剛所受到的教訓不夠嗎?”


    “剛剛?”年輕男子沉下了臉,念頭閃過,他伸手從懷里掏出斷箭殘柄扔給對方,“這東西是你的?”


    見對方無聲默認,男子輕蔑哼氣,語氣很不友善。


    “下回別再多事,沒人要你出手,更沒人會因此而感激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蒼狼聞言不禁挑了挑俊眉。


    雖說他原先出手就沒想要對方感恩的意思,但任何人在听見如此不識好歹的話時,想來都會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虧他還是破天荒頭一遭善心大發去救個陌生小子的,卻沒想到下場會是如此。


    “我原也是不想多事的……”蒼狼再度冷冷開口,還順帶瞟了眼年輕男孩身後的那方帥旗,“只不過因為你是大明皇帝派來的,而我又是努爾哈赤營下專司負責與中原派來的人接頭的,所以才不得不勉為其難,心不甘情不願地出手。”


    去救個莽撞且不知感恩的小家伙,他在心中補充一句後,悠悠再開口。


    “此外,那些家伙已不勞閣下煩心,我軍早已擬妥奇襲,在另個方向我軍另有主帥攻城,也許此時,那些家伙早已成了喪家之犬,不足為懼。”


    “接頭人?”年輕將領沒理會對方調侃,目光仔細審視著對方,“你就是蒼狼?”


    蒼狼點點頭。


    “正是在下,卻不知閣下與驃鯊將軍有何關聯?”


    “驃鯊將軍正是家父!”


    年輕男子倨傲著清秀的容顏,毫不掩飾那因為父親而生出的驕傲。


    原來如此,蒼狼點點頭表示了解,了解小家伙的傲氣是來自于誰了。


    敝的是他向來最是討厭見到人家目中無人的嘴臉,但眼前小子卻出奇地不但不令他生厭,甚至還令他感到有趣。


    有趣?


    蒼狼暗覺哭笑不得,努爾哈赤老怨他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而他現在終于被勾起了興趣,卻是對著個初次見面的陌生大男孩?


    為什麼?他是真的不懂了。


    “請問大名?”捺下雜緒,蒼狼再度冷冷啟口。


    “我叫駱……嗯……雲天。”年輕將領如是回答。


    是的,“他”叫做駱雲天,卻是那冒名頂替成了駱雲天的駱虎兒。


    若問起了駱虎兒何以會頂替哥哥的名字?且還女扮男裝當上將軍來到了東北?那可真是筆一場胡涂的爛帳了。


    話說那天她得到了朱紫紫的刺激,妄想用聖旨來完成“得夫”心願,喜孜孜地跑去找老爹,卻被素來剛正篤實的老父給結結實實教訓了一頓。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妳爹早已退出戰場遍隱在鄉多年,是皇恩浩蕩,仍為爹保留了這將軍府的俸給及官餃,該給的、能給的從沒少過,還曾派人來提過幾次,想讓妳哥哥上京城,封給他個將軍官餃……”


    說到這里,駱殺鯊搖頭嘆氣。


    “是妳哥哥身子骨太差,三天兩頭病在床上,他不爭氣,妳又是個女女圭女圭,所以我只能推負了聖恩,這會兒可好,沒功沒勛,就妄想讓天子開金口賜婚?妳當這是兒戲?當天下的事情都能如此輕而易舉?”


    駱虎兒閉眼受教,但並沒听進多少,想要素來倔性執意的駱虎兒就此死心?那可真是太難太難。


    當她回轉到自個兒屋里時,朱紫紫早已不見,她暗暗咬牙開始收拾行囊,決定扮男裝自個兒上京去想辦法,卻讓負責守夜的官徹飛給踫上了,苦勸無效,官徹飛只好跟著一塊去,也省得小姐惹禍沒人收攤。


    駱虎兒來到京城,憑借著驃鯊將軍那面御賜金牌及官徹飛,證明了與駱殺鯊之間的關系,經由官徹飛的協助幫忙,她覓著了父親舊識,為著行事方便,她依舊身著男裝,且還故意貼了假髭,使她看來能更沉穩些,于是眾家叔伯都把她視做了駱家長子駱雲天。


    眾人盛意邀約,把酒言歡,她也就一路將錯就錯下去,直至被引薦到了文華殿,站到那年僅二十出頭的年輕皇帝--萬歷皇帝朱翊鈞面前。


    “虎父無犬子,今日能見駱老將軍愛子,朕可真是開懷,瞧你雖是瘦了點,但卻是精神奕奕,想來是這些年在蘇州調養得不錯。”


    駱虎兒支支吾吾趕緊將話題轉開。


    她推說家中有一妹已逾婚齡,且已有了意中人,駱家想要風光嫁女,是以祈盼皇上顧念驃鯊將軍之前汗馬功勛,開個金口當個現成媒人,恩賜婚配。


    朱翊鈞聞言目露不解。


    “你就是為了這檔子事千里迢迢來到京城?莫非對方不同意這場婚事?所以還得要靠朕來賜這個婚?”


    “不是的!不是的!”


    駱虎兒邊搖頭邊壓嗓,將上殿前早已背好的稿子口述了一遍。


    “那是因為家父是個愛面子的人,驃鯊將軍府又是頭一遭辦喜事,自然要辦得風光,省得他老人家整日窩在蘇州嘆息,說是離聖駕遙遠,舊人早被忘光,所以草民此次唐突前來,實是背著父親,來向皇上討個人情,以全孝思。”


    端坐于文華殿上的朱翊鈞偏首思索。


    他還不笨,知道這其中定然另有隱情,再加上前幾天薺王府剛來過賀函及重禮,一方面是慶賀太後華誕,另一方面又在賀函上提到,說驃鯊將軍的女兒在蘇州城里橫行霸道,專司奪人所愛,望皇上作任何決定前,切記三思。


    照這個樣看來,怕是兩家小姐都看上了同一個男子,擺不平,這才分別找上他這兒來。


    薺王府和他同樣是姓朱的,決定幫誰那是想都甭想就能有的答案,但驃鯊將軍畢竟是三朝老將,這樣直接拒絕總是不好,要不……


    朱翊鈞眼眸一轉,恰好瞥上了那被他晾在一旁好一陣子的奏疏,龍顏牽動,想到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若眼前這小子真能為他將此事辦妥,那他再來想後續的解決方案。


    他清了清喉嚨,“驃鯊將軍乃三朝老將,更是先皇在位時的護國大將軍,這個忙朕當然願意幫,卻怕讓旁人見著了眼紅,個個都學著來開這個口,那朕可要忙不完了。”


    “聖上!”駱虎兒聞言悵然,“您……不願意?”


    “那倒也不是……”朱翊鈞拉長尾音,身子微向前傾,“朕只是覺得,如果賢卿能先為朝廷立點『小』功,那麼無論朕怎麼幫你駱家的忙,都不會再有人胡嚼舌根,甚至眼紅了。”


    “小寶?”她不懂。


    朱翊鈞點點頭,“這陣子東北有戰事,事不干咱們大明,只是女真族人自己在搞內哄,遼東總兵來了幾次奏疏,盼朕能派個人過去安撫鎮壓,這事不難的,不是去打仗,只是領了皇命過去招撫宣威罷了,朕還在發愁該找誰去好,呵呵,你就來了。”


    我?駱虎兒傻傻地指自己,干我啥事?


    朱翊鈞微笑繼續往下說。


    “朕查過,目前朝中選派不出既有分量又願意吃苦的,更重要的是,那些人都還比不上你這驃鯊將軍之子來得有分量。遙想當年,驃鯊老將軍那帥旗在關外可是出了名的,至今還珍藏了幾幅在兵部里,你只須頂著這帥旗出使,肯定就能讓那些東北番子個個服氣,且還有一事,朕是要私下托你的。”


    是……這樣子的嗎?


    駱虎兒听得一愣一愣的,見皇上將話說得周全,既捧了老父又連帶抬舉了她哥哥,再加上只不過是出使宣揚天威罷了,怎麼想她都搖不了頭說聲不,于是,她點下了頭。


    等到官徹飛知曉了一切時,他家小姐已成了“駱雲天將軍”了。


    “小……小姐!”官徹飛雙目發直,幾乎快被嚇傻。“妳……妳……妳可知道,這……這可是欺君之罪啊!”罪可論及滿門抄斬。


    “誰欺誰啦?”駱虎兒沒好氣地擺擺手,“官叔叔想太多了,他情我願,我幫他一個忙,他還我一個順水人情,這有什麼了?”標準的直腸直肚小虎女思考模式。


    “話不是這麼說的,一來,出使建州絕不如妳想象中的容易,二來,等妳回京之後,這將軍之職又該如何斷尾?”


    是詐死?


    還是自個兒提頭去認罪?


    “就推說我要回家準備嫁妹妹,不希罕他這個官了嘛!”


    我的娘呀!真有這麼容易嗎?


    “小姐!”官徹飛雙眉攬得更緊,“妳實是將此事看得太過簡單,屬下建議--”


    “別建議了,我心意已決,船到橋頭自然直,天底下本來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是你們這些沒事找事的人想太多心了啦!我倒覺得官叔叔這會兒該先操心的,是對于我的稱呼吧?”


    “小……小……”官徹飛尚未從震驚中回神,一開口就結巴。


    “還小?”駱虎兒笑圓了一雙亮瞳,昂首闊步的走著,“快叫少爺將軍了吧。”


    就是這樣,駱虎兒率了一支“宣揚大明天威”的百人軍隊來到建州,卻在剛出了關,就和那同樣沒搞清楚狀況的女真族完顏部人先干上了一架,若非蒼狼帶人營救,這支臨時成軍的“蠻將天兵”會先去布威的地方,應該叫做冥府吧。


    在歷經了方才的短兵交接,此時的駱虎兒騎在蒼狼身後,準備要去見努爾哈赤。


    雖有些不服氣,但駱虎兒還是決定先捺下性子听話,就像官叔叔說的,強龍難壓地頭蛇,先等她把環境給模熟了再去發飆吧。


    包何況她此行的主要任務明的是宣揚大明天威,暗里卻還要幫聖上探探那叫努爾哈赤的家伙有沒有在暗中搞鬼,除了統一女真外有沒有想要南指中原?


    如果真的有,就將他準備干壞事的證據帶回,接著就沒她事了。


    大功告成後,嘻嘻,她只須等著坐大紅花轎就行了,以聖旨之意賜婚,其他的女子,甚至是朱紫紫還敢再有聲音嗎?


    一想到她的幸福是由自己的雙手去掙得的,她就忍不住想笑。


    是的,她想笑,也可以笑,只是卻不該忘了自己目前的將軍身分,她一開口,流泄出的竟是女兒態的得意嬌笑。


    這個笑,卻好死不死地讓騎在她前方的蒼狼給听到。


    蒼狼回頭,始終冰冷的瞳子此刻卻是毫不掩飾地寫滿了訝異,即使被他強壓住了,但有把暗潮洶涌著的悶火,似乎卻是更熾烈了些。


    “看什麼看?沒听過人家笑呀?”


    被那眼神燙著,駱虎兒這才清醒過來,先發制人,擺出了惡虎嘴臉。


    卻沒想到那家伙竟還真敢點頭。


    “是沒听過,沒听過有男人會這樣子笑的。”


    駱虎兒有些心虛,卻沒打算認輸,“那是你見識太少,在咱們蘇州城里,男人都是這麼笑的,對吧?官將軍。”


    虎目瞪來,一臉無辜的官徹飛還敢再說啥,只得趕緊捂住老嘴,咭咭咯咯笑得花枝亂顫,作嘔至極地“嬌”笑了一番。


    “沒錯的,蒼狼將軍,是這樣子的,咱們蘇州的男人都是這麼笑來著的……嘻嘻……嘻嘻……”嗚嗚嗚,要他一個沙場老將如此惺惺作態,他想死!他真的想死!


    闢徹飛的“笑姿”惹來了身旁一圈又一圈的笑,不論漢人或女真人都被逗笑了,只有蒼狼面容絲毫未改,他的眼神徑是盯牢在駱虎兒臉上。


    駱虎兒瞇緊眸子心里起了防備,當對方是看出了她的偽裝,卻不知道事實是,他正在不解地挖掘著她身上究竟是有著什麼,竟會讓他心跳失控至斯?


    好半天後蒼狼方能抑下過熱的眼神,“小駱將軍說得沒錯,或許,真是在下見識太少。”


    “你是女真人嗎?漢語怎能說得如此流利?”這可是兩人一見著面時,她就好奇的問題了。


    他搖頭,“我不是。”


    “那麼是漢人?”她興致勃勃的追問,若真如此,或許她還可以用“民族大義”四個字來招攬他。


    “也不是。”


    她困惑了,“那是藏人?蒙古人?苗人?朝鮮人?還是--”


    蒼狼冷冷打斷她的猜測,“怎麼小駱將軍就非得將人給分門別類,然後各個歸屬嗎?”


    “這是當然的了,只要是人,總會有個血源出身或典故的吧?接著,就可以藉此拉拉關系,話話家常,讓感情更進一步。”


    謝謝!他心道,只是我對閣下的“感情”已經夠復雜的了,目前只想扯遠,絕無意再拉近。


    “小駱將軍有沒有想過……”他轉了念頭想嚇嚇她,碧瞳中隱現著妖異詭火,“也許在下根本就……不是人呢?”


    駱虎兒聞言先是瞪大了眼楮,繼之竟同方才一般再度嬌笑了起來。


    “是喔,是喔!”她大方地順水推舟,遂其所願,“你根本就不是人的,因為你叫蒼狼,所以是個狼精,就好比我呀,我其實呢……”


    她湊近他,一陣東張西望後壓低嗓音開口。


    “也不是人來著,我呀,其實是頭老虎。”沒騙人,她正是打蘇州來的小老虎。


    蒼狼終于破冰為笑,只是眸子更深邃了點。


    “瞧你表情就知道你壓根是不信的,但駱將軍……”他也學她壓低嗓,靠近她耳畔撒下熾熱呼吸,“有關于狼精、虎精、豹精,甚至是棒槌精等等的,在咱們那座長白山里,可是時有所聞。”


    “棒槌精?那又是啥?”


    她一個猛轉頭,差點觸著了他的嘴,嚇得她趕緊縮退了身子。


    對于她的激烈反應他佯作沒看見,不想讓兩人之間的怪異緊繃更形加劇,他選擇了安全點的話題,“在咱們那兒說的棒槌,就是你們漢人所指的人參。”


    “人參成精?”駱虎兒滿臉訝異,成功地被轉開了注意力,“那得是多少年的光景?”


    “至少得要百年吧。”他說得若無其事。


    “听起來……”她目露向往,“長白山倒是個挺好玩的地方。”


    她本非一股女子,想法自是不尋常,若要她去學刺繡、學描花?那還不如去同個棒槌精交交朋友、打打架還要來得有趣。


    “好玩歸好玩……”他冷冷地打量她,“但咱們那兒卻有著相當嚴苛的生存條件,絕非閣下這種生活在富裕江南,錦衣玉食,氣候風和日麗慣了的漢人民族,所能夠忍受的。”


    她立刻予以不屑駁斥。


    “放心!我可不是啥錦衣玉食慣了的人,任何地方只要我想要,我就能夠活得下去。”


    確定嗎?


    蒼狼冷冷的向駱虎兒拋去了拭目以待的戰帖,心頭卻沒來由地因著或許能將這小家伙給帶回長白山,而莫名其妙地整個火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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