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的女人  第八章
作者:婷婷
    正當冷魅衣這對歡喜冤家在斗嘴時,主人索密斯興致勃勃地走了過來。“『大君』。”


    冷魅衣倏然住嘴,下意識地往“大君”懷里靠。


    “什麼事?”辛注意到索密斯手中的東西,眼楮為之一亮。那是一柄匕首,劍鞘是泛鏽的鐵灰。索密斯獻寶似地抽出劍鋒,寒光映亮每個人的眼。


    “好!”他不禁低聲喝采。索密斯就是有興趣蒐集一些骨董武器;雷曾提過他有一間房間專門供作收藏。


    “不錯吧,這是我最近才到手的。”索密斯沾沾自喜,兩個大男人都沒注意冷魅衣嬌容慘白。


    “你沒事吧?”怎麼臉色一下變得這麼難看,出門時她還好好的啊!擬于假扮的身分及公開場合,他的關心也只能表露得點到為止。


    冷魅衣點點頭,鳳眸低垂。


    辛憐愛地摟摟她。她柔順的模樣不再是一簇火焰,像只嚶嚀的小貓。


    “我可是到中國去買這把匕首的哦!”索密斯滔滔不絕地獻寶。“中國人把這種匕首取名『魚腸』,是匕首中的上品。听說古時有一個叫秦始皇的暴君,就曾差點死在這種匕首下。”


    辛在手掌上掂掂分量。“滿輕的。”


    “這樣才攜帶方便,原理跟現在的掌心雷一樣。”


    “嗯。”那種迷你小槍?有道理。能把鋼鐵打造得如此輕薄如紙,卻又銳利如火的確不簡單。


    “索密斯殿下,房有您的電話。”一名著白色制服的佣人必恭必敬上前。


    “好。”索密斯對辛笑笑。“等我一下。”他匆匆起身,跟著佣人離開。


    ***


    “『魔鬼之令』顧名思義,就是魔鬼的指令。”金佳口吻平淡,卻更添悚然意味。“你知道魔鬼最令人感到害怕的是哪一點嗎?”


    筆意的!明知道他很不愛浪費口水說話,金佳卻老愛跟他玩文字游戲,而且很不幸他也發現自己有逐漸熱中的傾向。“因為他和阿拉作對?”


    “非也,非也。”


    “因為他吃豬肉?”


    “嘖嘖嘖嘖,。”金佳似乎玩興來了,舉出手搖起一根指頭。


    “金佳!”


    “噢。”她乖乖的,知道凱利爾在警告她他的耐心已告盤底。


    “『魔鬼之令』是什麼?”


    “--魔鬼最令人感到害怕的是別人不知道他在哪里,無從對抗。『魔鬼之令』可以說是近一千五百多年前流傳下來的法術--交換軀體的換魂術,施行于人及獸身上。”


    “人及獸?”


    “嗯。”金佳點點頭。“一千五百多年前的統治者有一次前往非洲攻打時,帶回這項法術。施法者通常自行豢養猛獸,然後找來犧牲者,將听令的獸魂換到那人身上,以一道植于人腦中的命令控制其身心,以行刺于人。”


    “行刺?”凱利爾臉色微微一變。


    “從古代起就一直有這種說法。那些刺客有些是本身無心之人。他們之前被人下過這項法術,直到命令在腦中發作時會不由自主攻擊被指定的對象,事後沒有半點記憶。”


    “傀儡?”


    “而且後面有人在拉操控線。”金佳同意他的聯想。“你說她身上有一塊會變色的胎記,而且還是一夕之間多出來,那也許就是被施過法的標記。”金佳見他一副馬上要沖過去的架勢,急忙按住他。“不要輕舉妄動,看看有什麼動靜再談。”


    “好吧!”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以靜制動,以不變克萬變。更何況他對自己的身手一向頗具信心。


    ***


    一切準備就緒了。男人由夾板的秘室中往孔外窺伺,手無意識撥弄垂放胸口前的笛子,陰森且得意地看向“大君”,以及那個女人。輕輕拿起笛,他將它放到唇上。


    宴會已經達到高潮,在席間獻舞的舞孃充分運用肢體語言發揮最大的誘惑力,盡情展現在“大君”眼前。


    無聊。冷魅衣沒好氣地窩到角落,這種宴會根本是純為男人設的,一點也不好玩。


    “大君”果然被舞孃的表演吸引,和其他在場的男人一樣牢牢盯著她。舞孃更加賣力搖臀款擺,豐胸在半透明的絲罩下跳動起伏。


    有什麼好看的!胸部那麼大走起路不會有困難啊!冷魅衣沒好氣地想著。


    “夫人需不需要飲料?”侍女捧著托盤經過詢問。


    “謝謝。”她瞄了一眼,選了杯紅葡萄酒,淺嘗一口。


    “不客氣。”


    舞孃輕撩一條藍綠紗緞,半里雪腴的肚皮,形成媚絕的挑逗。


    好累……她打了一個呵欠,揉揉已襲上一絲惺忪的睡眼,她渾然不知那捧著托盤的女侍已悄然退下,並被一名男子攔下。


    “她喝下去了,大人。”女侍稟告。“而且她還正好選分量最濃的那杯酒。”她窄小的眼溜過貪心的期待。“呃,我的報酬……”


    “很好。”那麼鎮定劑會很快產生效果。托基瞇起眼搜尋凱利爾的身影……在那里,嗯,這傢伙也很懂得模魚,偷懶享受溫柔鄉。


    很久以前他就看凱利爾不順眼了,什麼“大君的影子”,論身手他才是最頂端的,薑是老的才會辣不是嗎?像那種乳臭未干的小子憑的是哪一點被公認為最佳保鏢?


    托基示意這名女侍隨他悄悄離開大廳。


    他在干什麼?凱利爾瞇著眼看托基的一舉一動,拿起對講機說︰“林,你在嗎?”


    “是。”外面的部下聲音清晰傳來。


    “你來換里面的班。”他簡潔下令,收好對講機轉身就走。托基那人有問題,他必須跟過去看看。


    “小心點。”金佳對他如風似捲沖出去的背影喊。


    還真的被托基說中。躲在夾牆中的男人有些訝異地想著。


    又喝下一口酒,冷魅衣終于忍不下呵欠,嚶嚀地伸伸懶腰,她隨手將杯子放到一旁的小桌上,打算憩憩精神。


    就是現在!在秘室中的男人等這一刻等得太久了,他高興地想大叫!方才托基先行要女侍讓冷魅衣喝下特殊調方的鎮定劑,會使人體在相當短暫時間內無法動彈,而他在這三、四分鐘內下“魔鬼之令”時,她發作的征兆便不會讓人發現。


    反正腦子痛一痛又不會死人。


    他可不希望她還沒完成任務就明目張膽地被發現,功虧一簣。


    ***


    收縮性的痙孌所產生的痛如線似絲地扣緊她全身意識,繼而往腦門直沖而上,奪走她最後清晰的思緒。


    殺了他。


    她的眼皮跳動一下,全身像被灌了銀鉛似難受。


    殺了雷.萊恩.巴亞斯。


    她想站起來,卻連一根小腳趾也挪不動。


    殺了他……


    好痛,誰來救救她……


    鳳眸緩慢張開,墨晶的眼珠不復見她原本靈活狂野的風采,取而代之的是空白的殺機。她依然癱臥在原處,卻不再睏懶,而是出狩前的全神貫注。


    她想抬起自己的手臂,卻一骨碌就跳起來站好。


    舞孃煽人的表演隨著音樂即將結束,男人們的注意力已有些分散。


    坐在“大君”身邊的男人不知在跟他講什麼笑話,惹出他一串大笑。


    冷魅衣一步步趨近目標,隨手抓取索密斯方才留下的匕首,刃面的寒光映入她的瞳底。


    辛听到步近他的細碎聲響,反射性側過身回頭——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凌寒的刃光已當頭罩下。


    ***


    凱利爾莫名地打個寒顫。


    托基的身手著實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才一瞬間,他竟挾著那名女侍不見了蹤影。


    濃蔭的樹梢發出葉子拍打的颯颯風響,不尋常的騷動轉移他的注意重心,正想移過去查看,一樣事物從半空中掉落。


    就算凱利爾受過冷酷血腥的訓練,也不禁為之動容。


    方才那名女侍顯然已了無氣息——因為她整顆頭顱是被人反扭至後,與背脊同向!


    “他媽的!”凱利爾喃喃。殺人滅口?托基究竟想封住什麼消息?凱利爾乍然省悟,急忙轉身欲往屋子沖去。


    太遲了。


    背脊驟襲的涼意令他不假思索往地上一撲,貫穿他胸口的線狀痛楚如火蔓燒全身神經。他中彈了!


    凱利爾欲爬起身,一團黑影張牙舞爪朝他襲來。凱利爾反射地抬起手臂欲擋,閃亮的刀鋒插入僅離他頸脖.一公分的泥地中。


    托基很快拔出小刀再刺,這次刺入凱利爾的手臂,血如泉湧。


    凱利爾心知不妙。“你做什麼?”他奮力想推開壓在身上的重量。刀鋒在托基手中流利的一轉,凱利爾一鼓作氣抓住托基的手腕,猛然使力,抬膝將他踹開。


    “可惡!”冷不防受襲的托基敏捷地騰身翻起,再次撲來。


    “你想分個高下是吧,嗯?”凱利爾知道自己該立刻止血,否則會損及性命。他調整著自己的呼息,只手緊按胸口,企圖減少血液的流失。


    他瞇起眼,弓起的身形如月,蓄勢待發如虎。


    托基認為自己佔定優勢了!畢竟,對方已然見血,且傷得不輕。嘴邊泛出得意的笑,啊,他好喜歡“獵人”的快感,尤其是凱利爾如此美麗的獵物。


    他向主人提出這項周詳的突襲計劃時,就一直迫不及待等著這令人血脈賁張的一刻。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像殺戮這般有趣。


    凱利爾節節閃過對方的刀鋒,突然省悟這竟是對方的調虎離山計。在屋中的“大君”也許正危在旦夕,而他卻該死地被這瘋子困在外頭。


    “托基!”凱利爾再次掛彩時,喊著敵手的名。“為什麼要這麼作?”


    托基眼中閃著異常明亮的光芒。“不為什麼。我的主人殺了那個雜種『大君』,我殺了你,我們都會很開心,都可以稱霸土耳其。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他?”凱利爾心下一凜。他原先還認為只是私怨,沒想到真的牽連到“大君”的安危。“你們不可能會成功的!”


    “哈!”托基殺過來的招數再次被凱利爾化解,托基一時不察,差一點跌個踉蹌。


    “里面那個人不是『大君』!”凱利爾身形一矮一沖,切到敵人未設防的右側,迅速欺到前方。


    “什麼?”托基方錯愕的一抬頭,凱利爾一鼓作氣集中力量揍向對方的鼻梁,清楚可聞骨頭破碎的響聲。


    碎骨刺入他的腦中,托基在兩秒內就死了。


    ***


    剎那間,血花四濺,有些噴上她的臉頰,震驚每個人的心靈,有些女人已放聲尖叫,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暗中守備的侍衛在她成功的刺下第一刀,未及補第二力時抓住她。冷魅衣硬不松放手中短刃,亦無法掙月兌束縛,情急之下低頭張口咬住侍衛的手,牙齒深深嵌入其皮肉,守衛發出疼痛的叫聲,猛然用她一巴掌。


    她發出嘶氣的咆吼聲,由于手中的武器已被奪走,她索性張開徒手攻擊,兇狠的撲向“大君”。


    辛痛得無法吸氣,一直到現在,他才知道日本的魚有多可憐,居然是這樣活生生被吃掉。冷魅衣用牙齒生生咬住他的身體,血液從她唇下流出。辛按著月復部不停流血的部位,無法說出任何話。


    冷魅衣又想撲上去,這回旁人有了前車之鑑,他們一人架一邊,合力將她扯下來。


    “『大君』!”凱利爾滿臉慘白,根本沒法及時趕回來護在主子身邊,卻及時看到冷魅衣被制住的鏡頭,全身這才為之一懈。


    “你來晚了,那個女人哎呀,你的傷是怎麼回事?”金佳不禁臉色大變,立刻挪到他身前檢查子彈對他所造成的傷害。她隨手扯摘身上的絲巾,以最快的速度綁起他受傷的部位。“這只能擋一下下,你必須把子彈拿出來,快叫醫生來!”她從未見過傷得如此嚴重的人居然還能站立,凱利爾早該昏迷不醒才是。


    凱利爾根本沒在听她說話。“『大君』受傷了。”這才是他關心的重點,掙月兌金佳的絆留,他想沖上去,可是眼前突然一黑,雙膝一軟昏了過去。


    “哎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宴會的主人索密斯趕了過來。


    辛吃力地對他一笑。“我想……”依然維持客氣的音調,但語氣間的疼痛卻更為深切。“你最好打電話叫救護車……”


    ***


    失敗了!男人氣得全身發抖。真是搞不懂,阿拉為何一直在庇佑那個雜種?


    托基死了,他的尸體幸而是先由自己人發現,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他眼睜睜看著冷魅衣失風被捕時,氣得將笛哨扯下摔碎,沒有用的東西!


    火焰般的怒氣燃成一股破壞的,他像無理取鬧的小孩,抓起東西就摔,大至花瓶小至筆枝,都難以倖免。


    宴會當然是草草的收場,“大君”在一連人馬護送下返回多克瑪巴,且立即召?br>蚋憟舠炩E。至于冷魅衣則被關了起來,完全喪失利用價值!


    托基呢,任務也失敗了;死得好!


    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個凱利爾因傷勢過重高燒不醒,只要將他解決,就沒有人知道是他在幕後主使……一股怨氣愈想愈旺,咬牙切齒的動作令他整張表情全扭曲起來。


    “主人……啊,失禮了。”一名女侍捧著茶盤急忙收住欲入踏的腳步。糟糕!主人在鬧性子了。


    “過來!”男人立即綻顏而笑,那種見獵心喜的表情比方才的怒態更駭人,女侍哆嗦著靠近他,捧上淡香的茶杯。如果她有得選,她寧可待在一個脾氣暴躁的主子身邊,也不想伺候這麼一個喜怒無常的男子。


    上一次不就是一個i怕的例證嗎?可憐的小蕾被憤怒的主人強暴凌虐……她才十一歲啊!小小的身體上沒有一處不沾滿血跡及瘀青,足足一個禮拜躺在床上,到現在仍是昏迷不醒,她姐姐徹夜不眠守著她,次日她前去探視時,驚駭的發現她的發絲全白了。


    “呸!”精致的茶杯應聲碎地。“怎麼這麼湯,你存心想湯死我是吧?”粗魯的巴掌隨著斥喝一起甩到她臉上。


    搗住從鼻孔流出的血,女侍忙不迭跪下磕頭,咚咚作響。“對不起,主人,我馬上換、馬上換、馬上換”


    “沒用的東西!連茶也不會煮!”男人舉腳就往女侍的頭顱踢去。女侍悶哼吃痛癱在地上,頭昏腦脹想再爬起來,再次被無情的踢倒。


    “滾出去!笨手笨腳地看了就有氣!”


    女侍如獲大赦連滾帶爬退下,男人的妻妾全畏畏縮縮在門外縮成一團。她們是該侍奉這個男人的,但全不敢上前。


    “過來!”男人冷著眼,比向其中一名佳麗。只听得她用力吞嚥口水,進一步退兩步的;男人不耐地彈彈手指催促著她上前,老鷹抓小雞般揪住她的頭發往房里拖。


    混在女眷同情的唏噓聲中,同情的眼光隨著男人一路飄進去。


    ***


    “雜種!雜種!沒人要的雜種!雜種!雜種!雜種……”


    雙胞胎氣憤的停止嬉戲,這些和他們擁有一半相同血緣的兄弟就是看他們不順眼。他們不了解,真的,他們一樣也是“大君”的孩子,可為何就受到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待遇。


    “我們才不是雜種!”辛生氣的反駁,他鮮少動怒。


    “哼!還說你們不是。你們的頭發不黑不黃,眼珠顏色黃土黃土的,好噁心,丑八怪!”領頭的男生不懷好意的眨著眼。“喂,只有你們長得和父親不一樣,你們……”


    “怎樣?”雷已經握好拳頭等著。


    “你們也許真的不是雜種,而根本不是父親的小孩!”


    辛怒吼一聲,率先往那個膽敢暗示說珍娜露紅杏出牆的孩子撲去。


    “危險!辛!”遲了一步的雷眼睜睜看著兄弟糾纏滾翻在地上廝殺。


    對方個頭較大,用力的把手往前一推


    “咳!咳!咬咬咬咳!”辛被灌入喉嚨中的水滄醒,痛苦的張開眼楮。


    “『大君』!”丹寧斯欣喜的放開手中水杯靠了上去。“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唔……”他認出這里是多克瑪巴的寢宮,一連串的事件發生經過盡數回到記憶中。“小……火人兒……”他想看見冷魅衣。


    丹寧斯臉色勃變。“您想見她?為什麼?”她不解地搖頭。“她想殺您呢!”


    “不……是……”他吃力地想表達想法。原先的懷疑變成絕對的肯定。冷魅衣會動手絕非自己的意願,是如同他及凱利爾的揣測被人控制其心智,錯不在她!


    丹寧斯嫉妒了!嫉妒向來主張“雨露均分”的男人專注于一個女人身上,而這女人還想置他于死地呢!


    “她……人……在哪……里?”病虎發起威來一點魄力也沒有。


    “我們將她交給哈祿了,相信他一定可以審個清楚。”


    審?辛知道這邊的“審”有多“精采”,那豈是隨便揮兩下皮鞭就可了事的?不成!“凱……利爾……”


    “凱利爾被她的同黨殺成重傷,到現在仍尚未清醒。”


    連凱利爾也倒下了?“你們……好好看守她,不準……誰接近。”


    這是他又昏過去之前所留的話。


    ***


    好冷。冷魅衣打個哆嗦,絲毫未察覺腳邊爬過的蟑螂,絲毫未察覺腫得如芭樂般大的手腕及腳踝,原本引以為傲的黑發如今汗臭油膩成一團的披在肩頭,臉上不是血跡就是瘀痕。


    老實說,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淪到如今這地步。她記得自己和“大君”去參加勞什子的鬼宴會,宴會……舞孃……酒……酒!對了;那個女侍拿來的酒有問題,她可是酒國英雌,哪會被兩杯酒撂倒。


    然後醒來就被關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被控說企圖行刺“大君”,還被莫名其妙地拷打。


    什麼跟什麼嘛,最初,她還又怕又氣的反抗,但長時間的不堪痛苦令她筋疲力竭,一點一滴喪失斗志。


    地牢又陰又濕又暗,空漾的石牆四處回響各種千奇百怪的細小卻刺耳的聲響,每一次都令她驚惶的抬眼,張望是否有人接近,恐懼于下一秒可能會發生的刑懲。她已經深深體悟到;沒有任何事比等待更駭人的。


    等待,你不知道會等到什麼;一種可怕的未知數。


    冷冰冰的空氣百孔無不侵的透過石牆隙縫,吹透她的身體。她應該感到冷的;卻知道自己的皮膚正湯得可以在上面煎雞蛋;她應該感到痛的,卻只想歇斯底里大笑一場。


    “沒人要的小孩,沒有人要的小孩!”孩童起舳穸鏡某吧?繢慫?陌叮瑢以謁??咧圃旎鎂??嫫鴝?洌?詞親璧膊蛔裁礎br/>


    “求求你,請你去看看仲中那個孩子,我知道你雖然並不愛他……”


    “滾!”老人厲斥著。“我們冷家的丑聞已經夠多了,我不會再允許發生。”


    “你願意嫁給我嗎?”臥病在床的年輕人對她露出深情的笑容,伸出來的手蒼弱無力。“我愛你,真的……”


    “你在這里一輩子都不會快樂,到外面去找你的天地吧……”冷奇的母親在病痛中笑得仍如往昔美麗。“不許哭,你該為我高興,我可以去見你干爹了……”


    一張張面孔如浮扁倒影從她眼前一晃而過。


    “我們分手吧!”西恩的臉猶如特寫鏡頭在她眼前放大。“……我們兩人之間距離太大了。我好累了……”


    “西恩……”她想抓住那逐漸模糊的臉龐,好奇怪,一片霧茫茫的。


    “……金絲雀就是供人觀賞逗玩的。”


    突然間,“大君”那抹壞壞的笑容佔住她全副心思。對了,他不是受傷了嗎,現在怎麼樣了?鐵門被拉開的聲音令她陡然一僵,害怕地直想逃。


    她徒勞無功地拚命往牆角縮,虛弱笨拙地移動著。


    炳祿陰著臉,看著蜷成一團的女人,心中並無半絲憐香惜玉之情。只要一想到“大君”差點死在這個女人手中……


    炳祿示意侍衛架起她,原本妍麗的嬌容因這段日子的折磨而不復血色。


    “你——想不想離開這里?”哈祿背著雙手,居高臨下凝視膝蓋抖得差點站不穩的犯人,優越得猶如在玩弄老鼠的貓。


    廢話!冷魅衣發不出聲抗議,鳳眸散出無比的怒氣,令縱使歷盡滄桑的哈祿也為之震撼。


    “只要告訴我是誰叫你來的。”


    “水……”她已有多久沒有水潤喉了,她不知道,也是現在才真正知道水的珍貴。


    “水。”哈祿吩咐左右。


    她貪婪地盡量張大嘴,享受清涼的甘甜。


    “快說!”哈祿催促道。


    “不……”


    炳祿大怒。“你到現在還嘴硬什麼?”


    如果她再如此頑固下去,他就真的不得不將她處刑--已經有人對他反應了。“大君”乃一國之尊,誰膽敢傷害他是沒有第二種下場。但哈祿卻發現自己竟極欣賞這名女人。她很特別!難怪“大君”會不顧一切迷戀她。她天生傲骨比外貌的橋麗更令人側目,就算是西方世界中的女人亦鮮有這般皇族似的氣質架勢。就算她此刻狼狽落魄,但仍像位沒有冠冕的公主!


    “你打死我……我……不會說。”她說的是實話。你如何要求一個對那段被指控的記憶完全毫無印象的人說什麼?


    她,不“會”說。


    “你不說,信不信我明天會叫人殺了你!”


    “我告訴過你了,”她吃力地第次說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算你殺了我……”


    死不招供?哈祿向來是佩服勇氣可嘉的人,盡避是惱羞成怒之余。


    他吩咐侍衛。“明天執刑!”


    ***


    凱利爾完全清醒地張開眼時已近午夜時分,投照在房間中的月光映出佇立在門口的人影;嬌縴而瘦小。


    他申吟著,仍不甚清醒地瞇視著。“金佳?”他虛弱地喚道。


    “醫生說,如果傷口再偏個一寸,救也救不回來了。”她徐緩地開口,趨步靠近。凱利爾注意到她憔悴的臉色及眼袋下的陰影。


    “……『大君』……”


    “他還沒醒,不過傷勢已穩定下來了。”金佳忽然激動起來。“你管他去死!你連自己都是命在日歹的危險,還有心情管誰?如果你,如果你--”察覺語氣中的哽咽,她背過身去,深深呼吸以控制自已恢復平靜。再回頭時,已換上如花笑靨。“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要不要喝水?”


    他不喜歡她這種假假的笑,情願她大發脾氣,方才她不就是氣他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嗎?這還是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罵,心頭注入一股暖意。


    “金佳……”


    “噓,別開口。”她將水杯傾至他唇邊勸慰。“好好休息才最重要。”


    “不!”他吃力地反駁。“那個女人……”嚴格說來,他掛心的還是“大君”的安危。


    “她被關在牢中,據說哈祿明早就要執刑。”金佳盡可能說出這幾天來事情的轉變,反正事情總算告一段落了。“究竟是誰傷你的?”能將“大君的影子”傷到這種地步也非泛泛之輩。


    炳祿要處死冷魅衣?“阻止他……”她不能死,凱利爾昏沉沉思考著。若按金佳所言口,冷魅衣這項“工具”若真的就這樣死了,正好合了敵人心意,他們會無法揪出真正的主使者。


    顯然金佳也想過這一點。“我盡量。”她猜測著。“你知道是誰做的對嗎?”


    他輕輕頷首。“托基……”他比比身上纏繞的繃帶。“拜他所賜……他的主人……”


    金佳臉色也變了,她當然知道托基這個身手與凱利爾不分軒輊的高手。事情一件件串連起來,就雲開見日了。


    像托基、凱利爾這種保鏢,只效忠于巴亞斯家族中人。她怎會不知托基的“主人”是誰?


    正當她坐在牢中呆茫地等著次晨的處決,對任何事都不抱希望了。她想著她這一生曾經過的點點滴滴,西恩及倪仲中的笑臉交錯著,似諷似譏,刺眼得令她不得不合上眼皮。


    然後,一串精靈似笑聲緩緩滑過她耳際。


    “哈羅。”金佳對她眨眨眼,她可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打量這位美人兒,憔悴的嬌容依然令人驚艷。


    反觀自己,唉!


    “哈羅。”反正她人就要死了,對世間也沒啥好留戀的,也沒有什麼情緒好正常反應了,她告訴自己。


    “你還好吧?”金佳有些不可思議睜圓了眼。太絕了,居然連一絲一毫的驚奇都沒有,哈祿的拷刑還當真徹底。


    “你闖進來這里就只為了問我好不好?”冷魅衣抿成一線的唇微微彎起。“你也許走錯地方了,趁現在快滾,免得外面那些傢伙得多清理一具尸體。”


    其實她還滿有惻隱之心嘛,粗魯的言語下是一層關懷。


    “我叫金佳,我是來救你出去的。”金佳說出來意。


    她?這個小女生?不是她瞧不起人,而是這孩子看起來根本都還沒成年。她在想什麼?又怎樣能救她出去?


    金佳微微一笑,有許多人在跟她交手前都是這種“我不相信你”的表情。她看看環住柵欄鐵門的鎖,掏出夜行衣口袋中一串琮琮噹噹的鑰匙,毫不費吹灰之力打開門。


    冷魅衣簡直不敢相信!而那笑咪咪的小女生對她擺出“恭請大駕”的姿態,她感到腳步飄飄浮啊的步出窄小的空間。


    “你等一下哦,階梯很窄很陡,要不要我扶你?”小女圭女圭拍掉衣服上的灰塵,上前欲助一臂之力,冷魅衣沒力氣拒絕她。


    聞著夜晚帶涼的空氣,她的喉頭被淚意哽咽,自由啊!是如此可貴。


    她一點也不意外看見凱利爾,他根本就是無所不在!不過他不是中了槍傷嗎?


    “冷小姐。”


    “為什麼……要救我?”原來那個小女生同他是一夥的。


    凱利爾勾起唇線,輕柔的笑意令冷魅衣發現他其實是個大帥哥呢!只是身上過于陰肅冰冷的氣息會令人忘記這一點。


    “因為你必須死于爆炸。”


    “嗯?”冷魅衣累透了,不想去了解他言下之意。“何苦這麼麻煩,補我一槍不更干淨俐落?”


    “抱歉。”他對金佳點點頭。“先帶冷小姐下去休息,其他的我會處理。”


    冷魅衣沒反抗,反正逃東逃西都一樣--人家砧板上的一塊肉,鉤上的魚餌。


    金佳將她帶離多克瑪巴,幫她清洗,看到她背上的傷時還忍不住哭了。感覺好奇怪,有人在為她哭。


    冷魅衣躺在小而簡陋的硬床上,淚水才終于決堤而潰。她想念好多好多東西,想念在美國的堂哥,想念早逝的干媽,想令唐人街的蚵仔面線……


    她告訴自己,她最不想念最不想念的,就是那個該死的“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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