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我見到偉時，我就以為我找到了那個男人。他雖然幫助過我，卻連聲再見也沒告訴我，我一直想要再度遇到你，可以親自對他說一聲謝謝，可以告訴他，我們最後還是報了警，我那位老師也已經順利離婚，開始嶄新的生活……”


    雷洛握緊她的手漸漸松開，他那如黑曜石般的深邃眼眸里閃爍出驚愕的目光。


    悠然的嘴角開始帶著微笑，即使眼里含淚，她卻依然想要微笑。“是的，我一直以為我終于找到那天晚上那個聲音低沉的好心人，我以為這是上天的安排，讓我再度遇到他。所以我不想放過這次機會，所以我很認真的與他相愛……因為早在那一天，我的心就已經被他佔據了……”悠然的聲音開始哽咽，即使她帶著笑容，卻依舊淚流滿面。


    “悠然。”雷洛抱住她，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雷洛。原來那一天的人是你，不是偉。原來，一直一直都是你……”她號啕大哭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在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雷洛、而不是偉時，心情到底該如何形容。那種驚濤駭浪般的震撼，那種撕裂心肺般的慌亂，這一切一切都讓她無所適從。


    這個時候，那個擁抱住她的男人也有著相同的震撼。“妳是說，妳把偉當成了我？可是，偉他不可能不知道，他……”


    “他告訴我，那個夜晚的人就是他。”悠然顫抖了下，隨著眼淚落下，她伸出手去抓緊了雷洛。“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那麼說？可是我不想再追究了……我只知道，是你，那個時候的人是你……”她再度泣不成聲。


    雷洛也閉上了眼楮，他並不是會輕易流淚的男人，像他這樣經歷過許多風浪的男子，也不能輕易的流淚。可是此刻，卻有股酸澀沖上了眼眶。


    “那麼說，悠然，我們的命運其實從那一晚開始就連接在了一起，是嗎？那麼說，那個夜晚不只是我感受到了某種吸引，妳也有，是嗎？”


    “是啊，是啊……”她繼續哭泣，可是心里的陰霾和疑惑卻片片飛散。“所以我們還是在一起了，再也不分開了，再也不要分開了。”那個夜晚，當她發現他已經離開，蜒限的惆悵就一直在心頭徘徊。


    “那一天，等我再到門口去找你時，你已經不見了……我心里感到很難過，我想或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可是我卻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老師也要親口對你說聲謝謝……可你已經走了，不見了，就那樣消失了……”


    “可我現在回來了，而且，再也不會離開妳。從現在起，沒有什麼能夠把我們分開，再也沒有了。”


    是要感謝上天的安排嗎？還是要責備上天讓他們受到如此的波折呢？


    但是，無論是感激還是責備，他們還是各自抓住了自己的幸福，並不曾讓這條從十年前就開始相互牽引的紅線被隔斷。


    悠然含淚微笑著，他們相互熱烈的擁抱住對方。即使現在都還因為這個嶄新的發現而渾身顫抖著，因為太過意外而感到精神緊繃著。


    可是，終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心頭再也沒有什麼疑惑。


    那從天而降的雨繼續下著，連接起那天與地，而那不停息的雨聲也連接起了他們的心。


    偉，在悠然的心頭，忽然回響起偉的名字！偉，你如果在天上，也會祝福我們的吧？


    陸悠然手捧著一束百合花走進雷洛家，今天，她正經過花店的時候，一眼就被這些美麗的花朵所吸引。冬季能看到這樣清新的花朵，她決定買回來送給雷洛。


    誰說鮮花只有男子可以送給女子呢？相愛的兩人，誰都可以買花送給對方。


    “悠然，妳來了。”客廳里，沒有響起雷洛那低沉的聲音，卻是一個漂亮的女聲在迎接著她。


    悠然猛地抬起頭，有些愕然的望著站在她面前的寧純菲。


    “為什麼妳在這里？雷洛呢？”雷洛不是她和說好了，在家里吃完午飯後再一起出去選婚紗的嗎？為什麼寧純菲在這里？


    “是我拜托他，給我們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寧純菲嘴角依然帶著她那完美的笑容，聲音也依舊有如天籟般動听。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同樣的無措襲上心頭，是習慣嗎？為什麼總在面對寧純菲時，她會有種想要逃走的感覺？或者，這就是自卑的感覺。


    悠然昂起了頭，不，她不該再感到自卑或者嫉妒。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而她也已經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她不必羨慕別人，也不必嫉妒別人。


    “妳覺得沒有，我卻覺得有。”寧純菲依然帶著她慣有的那種優越感，彷佛她是天生的女王，天生就居高臨下。


    悠然微微的沉下臉來，嘴角也輕輕抿起。


    寧純菲，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喜歡這個女子。可是，她不再是幾年前的女孩，現在的她不再害怕面對寧純菲。


    “好吧，讓我先把花插好，我們可以談一談……或者，我們也應該談一談。”抬起頭，她的目光堅定。


    寧純菲的眼里閃過一抹驚奇，她點了點頭。


    幾分鐘後，兩個女人面對面的坐在客廳里，氣氛有些許的緊張，一開始，誰也沒有開口。


    “我想我要祝賀妳和雷洛的婚事……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問妳幾個問題，然後才能決定，我是不是真的該祝福妳！”寧純菲一開口就口氣不善。


    “如果不是真心的祝福，不說也罷。我和他不是因為別人的祝福才幸福，而是因為我們自己才幸福。”悠然看著手里的骨瓷茶杯，不明白雷洛為什麼要答應讓她們倆單獨見面。


    “那麼妳是真心愛他嗎？不是因為他和偉長得一樣，不是因為他是偉的哥哥？”對方的聲音忽然微微拔高，更見囂張跋扈。


    “啪”，悠然將茶杯重重的放上桌，她的表情陰沉。“寧小姐，妳有什麼權利可以問我這些話？”


    “因為我是偉的妻子，因為我是從妳的手里搶走偉。所以我不得不懷疑妳和雷洛在一起，是不是為了報復我們家族？是不是因為妳得不到偉，因此退而求其次？”


    “妳太過分了。”悠然深吸一口氣，猛地站了起來，她眼里閃著憤怒的火焰，“首先我告訴妳，妳的問題很沒有教養；其次我還要告訴妳，雷洛不是什麼其次，他在我心中是唯一的，不是什麼人的代替品，更不是什麼……報復？”


    她氣壞了，沒想到寧純菲竟敢這麼說！


    “我有什麼可以報復的？偉和妳也是真心相愛，我和他也沒有綁住對方。他可以愛上別人，我現在也可以愛上雷洛……不，我為什麼要听妳說這些話？妳不只是侮辱我，妳也侮辱了雷洛。他是那種甘心屈居第二，做替代品的男人嗎？難道他不值得我真心去愛，不值得我全心全意對待嗎？”


    悠然再一次的深深呼吸，一股怒火正在她的胸口燃燒。“正如我從來沒有對于妳和偉的愛情橫加指責一樣，妳現在也沒有任何立場站在這里，說這些不負責任的話。雷洛要是知道妳想和我說這些，他一定會阻止妳的！”


    “雷洛是不知道我要和妳說什麼，因為我是他的弟媳，因為我和妳的過去，他才同意讓我們單獨見一面。妳太激動了，悠然。”相對于她的憤怒，寧純菲卻帶著微笑。“不過，妳也已經回答了我全部的問題，這樣很好。”


    悠然瞠目結舌的看著她，甚至感覺有一絲荒唐。“妳這種喜歡探听別人隱私的習慣，非常不好。”


    “我要祝福你們，真心的。”這個時候，寧純菲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伸出手去想要與她握手。


    悠然瞪大了雙眼，望著她的手。“什麼意思？”


    寧純菲微笑的收回手去。“不握也好，反正未來，妳總會和我握手。在妳和雷洛的婚禮上，不是嗎？”


    “妳今天來這里，到底想和我談什麼？”悠然並不認為對方態度的突然轉變是件愉快的事，反倒讓她更加警惕。


    寧純菲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微微抬了抬眉。


    “既然妳不說，那麼就讓我說完我要說的話。”悠然要壓制住白己，才能平靜的說完想要說的話。“我們從前的恩怨，都已經過去了。偉已經走了，我也不再想和妳有任何劍拔弩張的關系。或者，妳覺得我現在的話有些虛偽，可是我想說，對于偉的過世，我和妳一樣都感到萬分悲痛。但死者已逝，我們活著的人還是和平共處吧！”這些話，並不是悠然的臨時起意，而是她這些日子思考後的結果。


    如果今天寧純菲不找她，她也會找個機會去見她的吧？


    “悠然，我終于可以理解這麼多年，雷洛為什麼無法把妳從他的心里放下。妳值得他們兩個去愛，不只是雷洛，還有偉。”寧純菲終于卸下她那女王般的囂張表情，露出了一抹友善。


    悠然眨了眨困惑的眼，她又開始嫵法听懂對方的意思了。


    “偉臨終前告訴我一件事，他要我在適當的時候告訴妳。”


    寧純菲的話，激起了悠然心底千層巨浪。


    “偉，他……說了什麼？”當她得知偉的死訊時，葬禮早已經舉行完了。她知道偉檢查出心髒有嚴重的問題後不久，就離開了人世。


    “是關于妳的一些事。”寧純菲一向高傲的臉，這時卻布滿哀戚。“他在死前囑咐我，一定要找到最適當的時候，把這些話原原本本的轉告妳。”


    悠然撫住了自己狂跳的心口，她從不曾想過，偉臨終前還會記得她的事。


    “他要我告訴妳，他並不是存心想欺騙妳。只是，他那個時候深深被妳吸引無法自拔，所以才會對妳撒謊，冒充了他哥哥。”寧純菲說完後，臉色也變得蒼白。


    時間靜靜的流逝，而窒息的氣氛卻在客廳里逐漸蔓延。


    悠然無法思考，也說不出任何話。過了這麼多年，她忽然從寧純菲的口里听到這句話，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呢？是悲憤嗎？是恍然嗎？是難過嗎？


    “可是他一直受著良心的譴責。特別是當他將妳的照片拿給雷洛看的時候，他看到雷洛眼里那種落寞與震撼……但他還是無法放開妳，無法親口對妳說出真相。


    他知道妳會選擇愛他，是因為過去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麼事，他並沒有告訴我，他說妳听了一定會明白，他一直隱瞞著過去，卻也越來越感到痛苦……”寧純菲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她深深呼吸，感情也在受著巨大的沖擊。


    悠然退後了一步，微微的搖著頭。


    偉，偉他一直在受著這個謊言的折磨嗎？


    不，她不想再追究了，偉，那些都是已經過去的事了！


    “後來，他在遇到我以後選擇放棄了妳，他當時本來有機會可以對妳或者雷洛說出那件事，但他還是缺乏勇氣，所以一直隱瞞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


    寧純菲的眼里開始有淚光在閃爍。“他要我對妳和雷洛說聲對不起，他希望你們可以幸福－－那本來就是屬于你們兩個人的幸福，他不應該從中掠奪。”


    悠然捂住了嘴，掩飾她那一聲痛苦的啜泣聲。


    偉，偉……你不必自責，我不怪你，我從來不怪你……


    “悠然，我想他說的適當時刻，就是在妳和雷洛相愛以後的時刻吧？偉一直懷著這樣的希望，可以看到你們真心相愛。所以，我是他的妻子，在他死後，我也要抱有同樣的希望。但我也害怕，害怕妳選擇和雷洛在一起，是因為偉的關系，因此今天我才會來確認。”寧純菲朝悠然走近了一步。


    “其實我可以感覺得到，偉他雖然愛我，但他也愛妳。他心里其實一直有妳的存在，妳從不曾離開……然而，我依然感到很幸福，因為和他任一起，真的很快樂、很開心……”這位一向高傲的女子，忽然掩面而泣。


    悠然震撼的看著她，她走近寧純菲，過去的恩怨都隨風而逝，她抱住了事純菲的肩膀，哽咽的說︰“不，偉他很愛妳的，你們結婚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看妳的眼神。我不會看錯那種眼神，我在他的眼里曾經看過許多次……所以，他愛妳，他很愛很愛妳……”


    “悠然，謝謝妳，謝謝妳……”


    兩個曾是情敵的女子擁抱在了一起，那一刻，她們的眼淚顯得那樣的美麗，有如天上最璀璨的星辰。


    “妳和雷洛一定會幸福的，因為，你們才是天生一對。”許久以後，兩個女子哭完後，寧純菲才帶著笑容說。


    悠然此時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跟她說些什麼，如果偉還活著，如果他還在，那麼他們四個人該是多麼幸福美滿啊！


    可是，人世間就是會有這樣的不圓滿，就是會有遺憾和痛苦的存在。只是，無論遇到怎樣的挫折，活著的人還是必須要前行，活著，才足最重要的！


    “妳不要在這里陪我了，妳該去找雷洛了。”寧純菲擦干眼淚說︰“他說如果我們談完了以後，妳會知道該在哪里找到他。”


    “妳……也和他說了同樣的話嗎？”悠然謹慎的問道。


    “是啊，在告訴妳之前，我告訴他了，因為偉一樣要我向他道歉。”寧純菲點點頭說。


    “那麼……”悠然的心跳開始漸漸的加快，雷洛也知道了，知道了他弟弟為什麼冒充，為什麼欺騙的理由，


    “妳快去找他吧！”寧純菲推了她一把。“他說，妳一定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的！”


    悠然的臉上充滿了熱烈、喜悅的光芒。是的，她要去找他，找到她這一生里最愛的男人！


    “那麼，我走了。”站起身，她回頭看了一眼寧純菲。


    寧純菲對她鼓勵的笑了笑，眼里充滿了祝福。


    于是，悠然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沖向了她的幸福和那個有他的地方。


    下午的陽光並不很耀眼，但是照在人身上卻有種懶洋洋的溫暖。


    站在河堤上的男人，凝望著對岸，雖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到什麼，可還是認真的望著對岸，直到一個聲音打擾了他。


    “先生，對不起，請問你可以過來幫一下忙嗎？”那個清脆好听的女聲，帶著些許笑意，帶著些許溫暖。


    男子瞬間轉過頭去，那張陽剛而英俊的臉此刻也帶著笑意，一種溫暖的快慰笑意。


    “當然可以，不論是什麼忙，我都願意幫妳。”他看著女子的目光里頭充滿溫情，笑容點亮了他英挺的五官。


    “你也不問一聲，不怕是你做不到的事嗎？”女子巧笑倩號，她擁有一張清雅月兌俗的臉，笑容極其親切。


    “為了妳，什麼忙我都願意幫。”男子向著女子伸出手去。


    女子將手藏在身後，微微噘起嘴說︰“我記得，你跟女朋友約好下午要去選婚紗，可你為什麼在這里？”


    “因為我知道我的未婚妻一定會到這里來找我，所以我在等她。”男子笑容不改。


    “你怎麼知道她一定會來？”女子繼續俏皮的望著他的臉。


    “因為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她一定會記得。”男子依然伸出手去。


    “是嗎？”女子歪了歪頭，眼里卻閃過一抹感動。


    “是的。”他的聲音很低沉醇厚，有如美酒般讓人眷戀。


    陸悠然撲進雷洛張開的雙臂里。“寧純菲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我，我想我們在一起，也是偉的衷心所願。”悠然微微抬起頭，她的眼里閃爍著感動和對未來的信心。


    “是的，即使為了他，我們也要幸福的生活下去。”雷洛也跟她一起抬起頭，看著那同樣很明朗的天空，冬日陽光溫暖的照射下來，就好像是一雙關注的目光。


    陸悠然同雷洛的手交握在了一起。“這就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感覺。我要牽起你的手，而且一起和你慢慢變老。”


    他們的手，經過了十年的光陰，才終于可以這樣?握在一起。


    這一握，就是永恆。


    這一握，代表著彼此對對方的深情厚愛。


    這一握，再也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阻止他們在一起。


    雷洛溫柔的低頭看著自己未來的新娘，他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陸悠然，我終于找到了妳，終于。”


    悠然以同樣的微笑回應著她，在她心里，也回蕩著一樣的話－－


    雷洛，我也終于找到你了，終于！


    十六歲那一年，陸悠然和其他五個好朋友一起在海邊，每人都將一只承載著她們愛情希望和愛情夢想的瓶子放歸了大海。


    那個時候，她就在自己的瓶子里寫著︰


    我要愛的那個男人，他必須擁有最善良和仁慈的心，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可以來到我的身邊，給我幫助！


    多年後的今天－－


    不，其實早在那個天空很明朗的夜晚，她就已經找到了她的真愛。


    而現在，她只是又一次確認了自己的愛，並且真正的與他“牽手”！


    全完


    ◎編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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