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七夕  第二章
作者:檀萱
    和天鳴?和天鳴!


    砰地一聲,椅子傾倒,柳七夕很是粗魯的跳至他面前,兩手舉起,很不客氣的在他臉上東戳西揉著。


    捏捏雙頰,唔--肉好少。


    彈彈雙頰,嗯--彈性還頗夠,至少不是皮包骨。


    再來是眼楮,嗯!很大、很亮、也很有神,清清朗朗的。


    女敕女敕手兒往下一滑,準備攻向那片薄唇瓣,一厚實的掌心倏地扣上她的女敕手。


    “姑娘,你……”和天鳴的黑亮眼瞳里染上不解,眉峰微微皺起。


    “別吵、別吵,讓我先瞧清楚你,有話待會再說。”扭扭手,企圖將那礙眼的掌心給甩開。


    可,他柔中帶勁的力道卻讓她動彈不得。


    “姑娘,在下的臉有何問題?”讓人模來模去是頭一遭,即使性好如他,也備覺不妥;況且,這還事關姑娘的清譽。


    “大有問題。”她煞有其事地說。


    “在下願聞其詳。”只要別動手動腳,一切都好商量。


    “哎!這用說的說不清楚啦!我得先將你看仔細,才能把問題給抽絲剝繭列出。”搖搖頭,她一臉無法商量樣。


    那不斷眨動的眼眸兒仍是瞅著他的臉龐瞧,里頭透出了深深、深深的疑惑。


    奇怪啊奇怪!她印象中的和天鳴,可是又矮又胖又丑的軟腳蝦呢;而今他……竟又高又瘦又俊朗?


    究竟是哪兒出了錯?還是他跟和天鳴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嗯!一定是這樣沒錯!”柳七夕確認了答案後,也就不再困擾,手上的小丸子也就更自在的放入嘴里。


    “什麼是這樣沒錯?”雖說好奇向來不是他本性,可這丫頭太過古怪的行為,卻讓他有種錯覺……似乎她識得和天鳴這名字。


    柳七夕撇撇手,“沒有、沒有,我以為你是我所認識的人。”


    幸好他不是,否則她就會與他算總帳,算他莫名失去消息、忘恩負義、害她孤孤單單,讓她沒生活調劑品……的總帳。


    “嗝,吃飽喝足也該上路了。喂,和天鳴……我想你不要叫和天鳴好了,念這名字很容易讓我想發脾氣,我一鬧脾氣呢,就會想出氣,可你人那麼好,請我吃東西,又給我這塊通行令牌,干脆這麼著,你改名吧!這樣跟你做朋友我也比較快樂些。”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也不管人家是否理解,“該叫你什麼呢?啊,就叫白面生好了。”


    他微怔。“白面生?”


    “是啊!你看起來就是個生樣,文文弱弱的,又挺有氣質,我覺得挺合適,難道你有更好的建議?”皺起了小鼻子,對他的愕然挺不滿的。


    “女娃兒……”


    “女俠。”她出口更正。


    他微笑。“好,小女俠,可否告知我,為何你對和天鳴這三字很反感?”


    “你問題很多喔!”柳七夕嘟起了小嘴兒,心中的不滿升級,成了不悅。


    就說提和天鳴這字眼會讓她發脾氣,怎麼這人如此健忘?才剛說他就忘了。


    望著她滿是不耐的臉色,和天鳴只好緩下心中的疑惑。


    只不過,白面生……哎!為何他的名字總得被人換掉,難道和天鳴這三字真與他無緣?


    搖搖頭,他無奈的笑了笑。


    “我說白面生,拿著這令牌,真能常常上這館子吃東西,也不需排隊等候嗎?”先問清楚比較保險,省得下次來這沒辦法進來,那可就糗了。


    他點點頭。“你常上聚英樓?”


    “是啊!每當我押完鏢,就一定會來聚英樓吃東西,沒辦法,這里廚子的手藝對我的味嘛。”吐吐舌,她嬌笑道。


    不知為何,她的笑竟與回憶里的七夕重迭,讓和天鳴有片刻的失神。


    湛如星辰的眸子注視著柳七夕,國字臉、塌鼻子、一對生動卻不算大的小眼兒,眉兒稀疏,唇兒厚實無光彩,整張臉看來,很難吸引人的注意力,可……那動作、言行以及怪腔調,都像極了幼時的七夕。


    “喂,白面生,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和天鳴霎時回了神,干咳了幾聲,掩飾心中的尷尬。


    “你,很像我的朋友。”他道,神情有著淡薄的落寞。


    “重要的朋友?”她捧腮問,表情有著好奇。


    “很重要的朋友。”他的笑里揉著似水般溫柔。


    眨眨眼,柳七夕突然發現,他的眼眸兒好似會勾人,像是隨時都會揉出水似的,不像莊里那個冰冰冷冷的“柳石頭”,一天到晚只會板著臉,活似她欠他似的。


    唔--沒錯啦!五年來,她白吃白喝又白住,確實欠他們柳家很多。可每天都看著一張冷臉,看了五年她也會膩啊!


    漫不經心的眼兒瞧向了窗外,她突叫道︰“啊!不好了,再不回去,又有人會在我面前招搖了。喂,白面生,今天這頓謝謝你啦,改日有空再找你聊。”


    說著,她人也跳上了窗台。


    “姑娘,樓高,這樣下去太危險。”


    “我叫七夕,柳七夕,記著喔。”揮揮手,她便縱身離去。


    七夕?!


    和天鳴倉皇起身追了過去,但那抹粉紫身影早已不見,而他心湖深處的震蕩卻久久不散。


    柳七夕!會是他等待的那個她嗎?


    *****


    夕陽西下,柳家莊院里,一群打著赤膊的男子們正在練武,喝喝聲浪震天,傳出了好幾里外去。


    這里,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震天鏢局,門眾數百,個個剽悍又英武,是姑娘們挑選相公的好場所;可,主事者有令,凡女子皆不得入內,所以,門眾遭騷擾的情況也就鮮少會發生。


    但,若是柳七夕延攬進來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石頭、石頭,我回來了。”


    遠遠傳來一陣女敕音,僅片刻工夫,柳七夕便如風似的沖進了莊院里,身後還馱著一個已昏迷的女孩兒。


    練武場正中央,柳碩牏眯著眼,臉色看來頗為鐵青。


    “柳七夕,誰讓你貼著張鬼臉皮回來的?又是誰準你帶了個女人回來的?還有,我說過幾百遍,別擅自改我的名字,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的話听進去?”


    吼聲如雷,震得在場的門眾紛紛摀耳閉眼,一臉痛苦的蹲在地上頻哀嚎,唯有柳七夕無事,眉開眼笑的站在他面前。


    “呵呵!石頭,怎麼兩天不見,你的身子還是這麼硬朗?震雷功依舊這麼強?”倒是身邊這些個徒孫們太沒用,他才吼幾句就倒得七零八落了,呿!寶夫確實有待加強。


    柳碩牏額上青筋亂跳,他制住老是不受控的震雷功,五爪伸出,猝不及防的撲向柳七夕--


    “赫!石頭,你做什麼?別又想拆掉我辛苦做出的人皮,這材料很貴呢。”好險她閃得快,否則這第一百張人皮鐵定又毀于他手。


    然顧此失彼,她遺忘了身後還馱著個女孩,閃了個身,咚一聲,地上登時多了具人體,呈現大字形,很不雅觀的展露在眾人的面前。


    “路文鳶?”門眾們齊聲叫道。


    這不是老追著師父後頭跑的女娃兒!門眾們面面相覷,同時望向了柳碩牏--


    唔--乖乖!師父的頭頂在冒煙了,快、快、快閃人,否則師父的震雷功又發作,大家鐵定連命都沒了。


    霎時,門眾個個作鳥獸散,莊院頓時一片清靜,只剩地上躺的、站的共三人。


    “妳撿她回來做什麼?”柳碩牏低沉的嗓音里,壓抑著一股可怕的情緒。


    “我回來的途中,正好見到她被城西李公子調戲,看不慣,所以順手把她救了。”也順便消化吃得過多的肚囊。


    “那群人呢?”


    “三個掛了,一個跑了。”嘖,反正那人沒武功,挑斷他的筋骨就達到教訓的目的了。


    柳碩牏緊眯的眸子進射出火焰。“誰跑了?”


    “李公子。”咦!好怪、好怪,她怎麼覺得渾身熱呼呼,是太陽太大了嗎?


    抬首望望天,高掛天上的,不知何時已換成了月亮,難道說月亮也會有高溫?


    “妳可以下去了,順便把這女人扛進我房里,叫小七找大夫來瞧瞧,若無礙,就可以讓她滾了。”他說著,大步朝門外邁去。


    “石頭……”火熱燙人的視線瞥過來,柳七夕嘻皮笑臉道︰“若鳶鳶醒不來,你的房間是不是就要讓給她?”


    唔--那苑囿挺不錯的呢,後頭不僅有個天然水池可泡澡,還可松弛酸疼的筋骨,或許待會就可以……


    “醒不來,就把她扛到你房里,還有,不準踫水池,否則……”


    “我知道,捧水蹲樁對不?走吧、走吧,一路順風喔。”然後半路失蹤,這樣她就可以跳進池里沐浴戲水去。


    手兒揮啊揮,眼瞳里閃著光采,直到柳碩牏身影沒入黑暗中,她快樂的扛起地上的路文鳶,踏著輕松的腳步朝東苑走去。


    *****


    四個時辰後--


    尾隨柳七夕而來的和天鳴,在僕人的引領下,來到了位處東面的花閣亭園中,他白袍飄飄,立于亭中仰看一彎新月。


    柳七夕的粉紫身影蹦蹦跳跳的自東苑遠遠走來,一身神清氣爽加上愉悅的笑臉,看來似乎很滿足。


    閉過了庭園,才要踏上拱橋時,似看到什麼,腳跟兒一轉,蹦到了和天鳴的正前方。


    “白面生,你怎麼來了?”訝音吐自柳七夕的小唇兒。


    和天鳴瞅著她,臉露疑惑。“妳是?”


    會叫白面生的只有她,然,立于眼前的這名濃眉大眼、十分英氣颯爽的女孩,卻不似她……這是怎麼回事?


    “我啊,柳七夕啊!怎麼咱們下午才見面,你現在就忘了啊?”鼓著腮幫子,她口氣很是不悅道。


    他皺起了俊層。“妳是柳七夕?”


    她用力點點頭。


    “可你的臉……”


    啊!對喔!差點忘記剛剛換了張臉皮,怪不得他不識得自己。吐舌綻著嬌笑,柳七夕牽著他的大手,就著亭中的石椅並肩坐下。


    和天鳴欲伸回手,柳七夕卻眯眼搖頭,硬是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個兒的臉皮上。


    “你模模我的臉。”她笑道。


    和天鳴心知此行為不妥,可,清澄動人的瞳眸透出興奮的光采,讓他不忍拒絕,于是應她所求,指月復輕覆她臉皮,本想輕觸即可,然,指月復下所踫觸的肌膚太過粗糙詭異,疑竇不由升起,手指緩挪,來到了臉皮周邊……


    柳七夕倏地伸手攔他。“等等,你拆壞了它,我又得重做,很費事的。”


    “面具。”和天鳴薄唇輕吐出兩字。


    狹長幽眸深深瞅著她,心頭無數的疑惑在此時慢慢的豁然,唇角緩緩往上揚起,深思的眸底也逸出濃濃的笑意。


    看來,七夕的下落不須找柳碩牏打探了,現在一切都很明朗了不是嗎?


    和天鳴心思的轉變,柳七夕沒察覺,開始嘰嘰喳喳的談起向來為人所垢病,卻是自己最大興趣之一的易容術。


    “對啊!就是面具啊!你知道嗎?這又叫易容術,是我無意間自己學來的,這事兒挺好玩的喔,我做了很多副,男女老少、丑的美的艷的都有,你有沒有興趣瞧瞧?”


    難得有人願意與她分享這興趣,待和天鳴點頭後,她隨即興高采烈的拉起他的手,往自個兒的苑囿走去。


    望著那嬌小的背影,幼時的記憶一點一滴的回籠。


    她依舊是如此活力無窮兼頑皮啊!包難得的,家逢巨變,她還能保持這般赤子之心。


    憶及幼時,七夕也是常常拉著他,探察蛇窟、抓蛇,練武、蹲樁,朗、默字,過往種種點滴在心頭,他沒忘,而她……似乎是忘了。


    可,無妨,他有足夠的時間勾起她的回憶。


    “七夕,你是柳家人嗎?”斂下眸底那抹閃爍的詭光,他問。


    “不是啊!”一腳踢開了銅石門,她回眸笑道︰“我是柳家莊的人。”


    他眸露疑惑,“喔,這兩者不是相同嗎?”


    柳七夕亮亮的瞳眸倏地黯下,但僅瞬間,神采又再現。


    “干嘛扯這無聊的話題,你不是想看我的杰作嗎?進來啊!”拉著他的手蹦跳而入,仿佛適才那抹黯然不曾出現在她臉龐。


    然,眼尖如和天鳴,當然未錯過她眼底淡淡的憂傷。


    或者晚些,他該找柳碩牏談談。


    心下定念間,他隨著七夕踏入幽敞陰暗的房……呃,應該說是洞內。


    他曲指彈氣,剎那間,四邊燭火皆燃,洞內的景況一目了然。


    清朗眸子迅速掃視。洞內寒濕,兩旁幽幽紅燭雖亮,卻掃不去里頭的晦暗,牆面上掛著的數百具人皮在燭光照射下,詭異而陰森……


    “你有功夫?”


    “你住這兒?”


    兩句話由兩人嘴里同時吐出,只不過一訝異中含指控,一詢問中蘊涵不悅。


    “你先回答我。”柳七夕跳到了他面前,食指伸到了他高挺的鼻前。“你有功夫這事兒,為什麼瞞著我?”嘴兒嘟的半天高,指控意味濃厚。


    “我從未隱瞞任何人。”若非必要,他也鮮少用,而隔空點燭只是習慣使然。


    唔--他說的也是,她好像也沒問過他,只知道午後那群人,光是看到他的臉,就變成了軟腳蝦,而他卻連功夫也沒使半著。


    突地,一抹光采躍至她眸底,“你的功夫底子好不好?”


    瞳眸里的光采太耀眼,不需問,和天鳴即知這丫頭被武功兩字挑起了興趣。


    他搖搖頭。“練武純粹只為強身,不做他想。”


    “那豈不無趣。”這人實在老八股,練武而不用簡直是浪費。


    和天鳴愛憐的模模她的頭。“七夕,逞勇斗狠雖可得一時痛快,卻會傷了無辜之人,自己也不見得會快樂;再者,武學的最深境界不在用,端是在一忍字。”


    “嘖,那太深奧了,我只知道『當用則用』這四字。”柳七夕皺眉道。


    沒辦法,她生性偏好打抱不平嘛。


    他溫柔的望著她,問︰“這四字是誰教你的?”


    她興奮的說道︰“是石頭的老爹,亦即傳授我武功的師父,他可是個老頑童呢,不過死的太早了,害我損失了個可切磋武技的對手。”


    閃爍的眼兒又黯下,想起那個比自個兒爹爹還要疼她的老師父,她就覺得好難過、好難過,甚至不亞于親人遭難時。


    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握住她小手,她抬眸,望進那抹有著無比憐愛的深邃,一股怪怪的感覺隨著他掌心涌上,蕩漾在心頭,有一點舒坦、也有些不自在……


    突地,她猝不及防地翻轉手腕,五爪前伸,撲向和天鳴的門面。


    和天鳴八風不動,僅偏過頭,避開她突如其來的襲擊。


    “七夕,你這是做什麼?”溫醇的嗓音透著訝然。


    “比劃啊!”話說著,她的手又欺向他肩頭。


    “比劃?!”疑惑的眸子頓時閃過了然。這丫頭,轉移心情的功夫真是無人能及。


    也好,就陪她玩幾招吧。


    他肩頭略沉,手腕一翻,使出擒拿扣住她手腕,力道拿捏得當,以不傷到她為原則。


    然,他的溫柔之舉她卻未能體會,柳七夕的攻勢越來越猛,出拳、踢腿樣樣都來。


    兩人就這樣一來一往過了數十招,和天鳴依舊臉不紅氣也不喘,而柳七夕卻已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但,即使如此,她仍是咬著牙不吭氣,只因為她尚未推敲出他功夫里的絕妙之處,怎能罷手呢。


    柳七夕向來戀武成痴,這點和天鳴未曾忘記。見柳七夕已臉露疲色,卻不願歇手,一抹心疼之色掠過眼底。


    突地,一念頭閃至,他眼透詭光,倏撤招式。


    柳七夕未料他有此舉,未及收勢,拳頭硬生生的落在和天鳴的胸口……


    只見他身子虛晃了下,眸底透出吃痛神色,扶著石壁,喘出了大口大口的氣息,看來似乎非常痛苦。


    “喂,你怎麼突然停手了?”柳七夕急慌慌的跑上前,哎呀!真糟糕,他嘴角流血了。“你……不會這麼不禁打吧?”


    想來他功夫應該不比自己來得好,否則她才出三成多一點點的功力,他就口吐鮮血了。


    他抬頭,臉色雖蒼白如紙,唇角勾起的笑容依然是溫柔的,令柳七夕感到有絲愧疚。


    “我……咳咳……不礙事……”眸底無怪罪之意,卻閃著令她不懂的詭譎。


    “不礙事?”她眸露狐疑。


    他點點頭,食指顫顫的往身後的洞內比去。“可以扶我進去休息一下嗎?”


    柳七夕點點頭,依言將他扶進“人皮窟”,待他一坐上床榻,她隨即轉身,打算找大夫來瞧瞧他的傷勢。


    他伸手握住她手臂,道︰“七夕……你別忙,坐下,我有話同你說。”


    “可你這樣子不看大夫不行。”甩甩手臂,可他的圈握似鐵般牢固,怎麼也撇不掉。


    她皺起了眉兒。“白面生,你很不乖喔,受了傷就要看大夫,你娘沒教你嗎?”


    他微笑。“這傷不打緊的。”


    瞧這丫頭臉上滿是焦急樣,他的心不禁感到有些安慰。至少不是他自作多情,這丫頭多少也是在意他的,不是嗎?


    想來,這一拳也就挨得值得了。


    “誰說不打緊,都吐血了。”她很執著。


    和天鳴微笑不語,徑自從腰際拿出紫陶瓶,倒出一顆黑不溜丟的丸子,俐落丟入喉,接著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不久,只見他頭頂氤氳霧氣盤旋,臉上的氣色逐漸恢復,不再蒼白如紙,就連薄唇也有了血色,接著,他慢慢張開了雙眼。


    柳七夕一直都乖乖的站在他面前,他才睜眼,便見她雙瞳里閃著欽佩的神色。


    “你好了?”一睜眼她話題就來,人也興奮的坐在他身側。“方才我見你頭頂冒煙呢,這是自我療傷的方式嗎?”


    想她練功十載,還無法做到受了傷自我調息,通常她弄了滿身傷回來,都是由石頭幫她運功療傷。


    石頭曾說︰調息養傷就得氣沉,內力也得精湛純厚,而她內功雖佳,卻是沖動莽撞,要自己調息療傷……呵!別走火入魔就算不錯了。


    “七夕,你功夫學多久了?”明知故問是為設圈套,一個可以引誘七夕離開柳家莊的圈套。


    “十年有余。”只不過後面的五年,她常偷懶不練,到外面胡作非為……呃,不是,是見義勇為。


    “那你想不想再學其他功夫?”他又問,溫文的臉上有著異樣的光芒。


    “當然想啊!”她用力點頭,道︰“你知道嗎?我雖從小練武,可就只有柳家拳法的招式,想學別的,偏又沒門路。”


    “那如果,我提供門路給你,你舍得離開柳家莊嗎?”這會兒他眸底揉入了絲絲的狡黠。


    “門路?”她眨眨眼,對這提議有些小小的心動。


    “有听過乾坤門嗎?”清俊臉兒靠近她,勾視她的眸子有著蠱惑意圖。


    柳七夕又不自覺的眨眨眼。“听過啊!那是武林五大派之一。”


    話答著,她的眼瞳兒也鎖著他的眸子不放。


    怎麼她覺得,此刻的白面生有些些的不一樣,那雙清澈亮透的眼底兒,似乎跳著某種預謀……


    她不禁眯起眼兒,湊上腦袋瓜與他額踫額、鼻貼鼻、眼眸相對視。


    “你,是不是對我有企圖?”


    “何以見得?”他笑,笑得一臉無害。


    她伸手指向他眸子。“這里,有些不一樣。”


    “有何不同?”他又問,神色依然一如往常。


    按理說,若遭點破,神情絕對會有絲絲的變化,尤其是眼神更無法騙人,而他,微笑不變,眼神光采依舊……她似乎反應過度了些。


    撇撇手,她退回原位,歪著腦袋瓜喃喃自語著︰“柳七夕,你未免也太神經兮兮,善良無害的白面生沒事干嘛害你,瞧,才輕輕一拳他就吐血了說,對他,有什麼好懷疑的。”


    敲敲腦袋瓜,兀自傻笑自嘲的她沒注意到,那雙注視著她的狹長眸子底下,藏著抹狡猾的詭光,也不知曉,方才吐血的那一幕,是他刻意偽裝。


    輕聲咳了咳,和天鳴引回她的注意力。


    “白面生,你認識乾坤門里頭的人嗎?”話題再兜回,對他的疑慮也拋到了九霄雲外去。


    斂下燦燦的眸光,他點點頭,淡然道︰“我與他們有些交情。”


    “那,我是不是有機會可以到他們那兒參觀、參觀?”再度湊上腦袋瓜,一雙澄亮的大眼眨著萬分的諂媚。


    乾坤門呢,听徒孫說里頭的人武藝超群,或許她有機會偷學一下下他們的功夫也說不定,不然每次出門耍的都只是那幾招,怪沒趣的。


    瞅著她眸兒閃動的光采。看來,魚兒終于上鉤了!


    和天鳴勾唇微微笑,溫醇的嗓音緩緩道︰“當然可以。”


    呵!太好了,她終于可以到武林五大派之一的乾坤門去玩玩……等等、等等,她似乎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眉開眼笑的臉兒倏地皺成團的轉向和天鳴。


    “白面生,有個很嚴重的問題耶!”興奮的嗓音化成了濃濃的遺憾。


    想也知道,問題八九不離柳家莊。


    伸手輕觸她染滿困擾的臉龐,他溫柔問︰“什麼樣的問題?”


    “我……答應過老師父,不得隨意離開柳家莊,除非是……”低下眼,始終天真的表情透出了屬于女孩兒的嬌態。“嫁人。”


    哎!說嫁人這兩字,還真有些別扭呢。


    都怪那討厭的柳師父,干嘛咽氣前還交代這遺言,害她說話都得吞吞吐吐兼尷尬到極點。


    “七夕,倘若我娶妳呢?”他問。


    柳七夕錯愕。“娶我?!”


    不會吧!他們倆相識才一日耶,而且……他不須為了帶她上乾坤門,如此犧牲吧!


    “有何問題?”和天鳴食指輕敲她鼻頭,眼底滿是溺愛。


    她伸出小手探向他額頭,接著又模模自個兒的。“怪了,你沒發燒啊!那怎會說出這瘋話?”


    “七夕,我是認真的。”他語氣很堅定。


    柳七夕抬眼望他。


    始終漾笑的眸子此時揉入無比的執著,娶她這念頭……似乎不是個單純的玩笑話。


    不會吧?


    “我想……上乾坤門還是算了吧!”低低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失落。


    雖然她真的、真的很想到乾坤門去開開眼界,但嫁給他……石頭老說她非正常人,誰娶了她誰後悔。瞧他人好心地好氣質又好,她可不能害了他。


    再者,她曾對那個忘恩負義搞失蹤的和天鳴有承諾,胡亂毀諾……那可不行!到時娘親不從墳墓跳出來掐她才怪!


    和天鳴擰眉。“七夕,你不信我嗎?”


    她搖頭,咬著小唇兒,就是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畢竟那話題,太過敏感呢。


    “那,是你不喜歡我?”他又問,鎖著她的眼神很灼熱。


    她又搖頭。


    “還是,你覺得對我的認識不夠?”這應是問題的核心了。


    畢竟對她而言,和天鳴這三字的印象僅止于幼時,如今事過十年,她又忘了他,彼此之間也就等于是全然的陌生了。柳七夕皺起了眉兒,再搖頭,推翻了他心里的推測。又不是……和天鳴不禁眯起眼,捧起了她的兩腮問︰“能告訴我,你拒絕的原因嗎?”望著那雙已然失溫的眸子,她吐舌綻出一抹無奈的笑。


    “對不起喔,白面生,不是你不好,而是我怕娶了我你會後悔,再說,我……對人有終生之諾,在那人未出現之前,我可不能隨便嫁人的。”


    此話一出,豁然笑意漾滿他眸底。原來,她還記得那承諾,原來,她並非忘了他……


    動容的將她擁入懷,清俊的臉龐閃著愉悅的光采,或許他要做的不是喚醒她對他的記憶,而是讓她認同,他就是幼時那個軟弱的胖小子和天鳴。


    “喂,白面生,你松松手啊!我快不能呼吸了啦!”


    懷里的娃兒亂亂叫,怎麼也無法掙月兌他胸懷,更看不見,頭頂上那雙漾笑的眸子底下過分閃動的……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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