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如擂鼓，一聲聲、一下下地重擊在兩人的心房，黎初心看著眼前人，不知該開口還是不開口。


    最終，卻是納日允蒼按捺不住，往前跨了兩步，瞪視著她。


    &uot;總算讓我瞧清你了，嗯？&uot;


    黎初心秀眉微蹙。&uot;我不懂您在說什麼。&uot;


    &uot;方才你在跟誰說話？&uot;納日允蒼眼中快要噴火了。


    &uot;英親王爺。&uot;


    &uot;很好，看來你曉得！&uot;她的發、被雨珠微微沾潤的白皙臉龐，在在都想讓納日允蒼伸手去撫模她，但……該死的！


    &uot;你與英親王私下往來有多久了？&uot;


    &uot;什麼？&uot;黎初心一愣。


    &uot;還不承認嗎？&uot;納日允蒼冷冷地勾唇一笑，像是在嘲笑她的演技，也像在嘲笑自己識人不明。


    &uot;皇上太多疑了，今天之前，初心甚至不曉得英親王長什麼樣子。&uot;黎初心嘆了口氣。


    &uot;關鍵時刻，你的口才倒流利得很哪！&uot;納日允蒼道。


    &uot;皇上要這樣想，初心也沒話說。&uot;她垂首，露出少見的倔強。


    她有時真的不懂他，他是皇帝，而且還是個聰明的皇帝，為何卻能把單純的事物搞得再復雜不過？


    &uot;你默認了？&uot;她的話在納日允蒼的耳中听起來，等於間接承認她與英親王之間有莫名難解的牽連，一陣怒火涌上心頭，他下意識舉起手，正當黎初心以為那是要揮自己的面頰而緊閉住雙眼時，納日允蒼卻將她的右手抓住，握得她發疼！


    &uot;說！你跟他是什麼關系？他派你來做什麼？&uot;


    &uot;皇上何不先問問自己，初心曾對皇上做過什麼了嗎？&uot;


    &uot;你……&uot;


    面對他盛氣凌人的怒氣，黎初心當然委屈，自尊心也有些受損。


    他從來就沒相信過她！


    想起英親王方信說的話，原本尚存的一點信心，也在頃刻間教納日允蒼破壞得一乾二淨！


    懷抱著那份難解的自我厭惡，黎初心竟像是豁出去了。&uot;初心不過是個弱女子，能對皇上做什麼？天下萬民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欲其生則生，欲其死則死，對付我，更不消一根小指頭的力氣！&uot;


    &uot;黎初心！&uot;納日允蒼望著那張面孔，真是又愛又恨。&uot;別逼朕恨你，快說實話。&uot;


    &uot;我說實話你會信？！&uot;黎初心陡然昂首問。


    &uot;朕信不信你是朕的自由，而你，你沒有說謊的權利！&uot;


    黎初心聞言，更是羞憤交加，開始猛烈地掙扎。


    &uot;你放開我！&uot;


    &uot;你敢命令朕？！&uot;納日允蒼怒斥。


    &uot;我……&uot;黎初心的臉脹得紅紅的，雙眼早已蓄滿了淚水，不顧幾乎被他握得生疼的手，突然止住不動，垂首哭了起來。


    &uot;你哭什麼？！&uot;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落淚，納日允蒼愣住了。


    他……他在做什麼啊！


    他這副模樣，簡直就像幼稚的三歲孩兒以絕對優勢在欺負比他更弱小的孩子一樣，簡直可笑至極也愚蠢至極！


    黎初心抽抽噎噎地哭泣著，無論如何都止不住了！


    納日允蒼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心中那股怒火忽然漸漸止熄，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種想把她緊緊擁在懷中，抹去眼淚的悸動，他不愛她哭泣！真的真的不愛！見到她哭，他的心就好似被人剮去一塊，狠狠地痛著……


    但從來，從來他就是唯吾獨尊，不曾向任何人低過頭的啊……現今要他順應心中所想，他卻又拉不下臉來，只能怔怔地看著她哭泣。


    就這麼哭著哭著，冷泉院的事忽然又鑽入黎初心腦海中，她愕然想起自己還沒到那兒去看看怎麼回事，想到這里，再也管不得外頭還落著霏霏春雨，她一轉身便往廊外沖了出去！


    &uot;初心！回來！&uot;納日允蒼看到她沖進雨幕之中，先是大吼一聲想阻止她，然而初心根本沒听見，氣得他往旁邊的欄桿踹了一腳，爾後更令人驚訝的是，他向廊檐外的雨勢望了一會兒，一咬牙，也跟著往黎初心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回廊轉角處，偷偷探出兩個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方才說要溜卻沒溜，根本躲在後頭偷瞧的程朔和李果兒。


    &uot;我第一次看見皇上這副模樣……&uot;李果兒有些不敢置信。


    程朔緩緩地走了出來。&uot;皇上一向英明果斷，很少猶豫，沒想到這回……呵呵，也好、也好。&uot;


    &uot;敢問大人，好什麼哪？&uot;李果兒傻愣愣地問著。


    程朔笑了笑，道︰&uot;這黎姑娘要是能磨磨他的性子，那就很好了，皇上的個性有時太過急躁，他太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事物，卻不明白，有時就算是親眼看見也未必是真實的，這個中滋味，恐怕只有真正體會到才會明白……&uot;


    &uot;大人越說，小的越迷糊了。&uot;


    &uot;呵呵呵呵……是嘛，那我就不說了，倒是你，快快去打把傘吧，皇上體質雖然壯健，但要真著了涼，吃苦受罪的還是你們這些當差的。&uot;


    程朔不說，李果兒還沒想到，經他這麼一提醒，他才突然如夢初醒。


    &uot;哎呀！瞧咱家這不中用的腦袋瓜子！程大人，咱家這就去了，您慢走、慢走。&uot;李果兒邊說邊退，最後甚至是拔腳就跑，一溜煙兒的離去了。


    程朔猶立在原地，背著雙手看著連綿不斷的雨水白天空不住墜落，不知為何搖了搖頭。


    當黎初心看到眼前景象時，簡直有些不敢置信。


    滿地泥濘，她種植的菜苗不知何時全被挖了出來，和著泥巴丟在一邊，雨水無情紛落，這兒早已不是昨天之前那青翠碧綠的苗圃，現在的樣子倒像是個爛泥坑……


    &uot;怎麼會……這樣？&uot;黎初心喃喃自語地走進菜圃中間，過度的驚愕讓她連哭泣都梗喉頭，忘了發聲。


    這塊園子，是她精神的支柱，寂寞時的慰藉啊！


    靠著它的存在，她才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而不是宮中的行尸走肉，不僅是皇上的伴，這世上還是有生命依靠著她活下去，而她也能從這枯燥的寂寥與等待被臨幸的可悲命里振作起來，然而……一切都毀了……


    &uot;毀了……&uot;她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握起一攤軟泥，奄奄一息的菜苗早就毫無生機……


    她的心好痛、好痛……


    隨之趕來的納日允蒼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情景。


    黎初心背對著他，枯坐在一團爛泥中，雙手伸往空中，好像要接住什麼似的，雨水落在她的臉頰上、發上……


    &uot;怎麼會這樣……&uot;黎初心嘴中重復的，就只有這一句話。&uot;怎麼會這樣？！&uot;


    納日允蒼繞到她身前，俯首望地。&uot;初心……&uot;


    天空陡然被他的面目所遮蔽，黎初心看見納日允蒼眼中復雜的神色，她微愣，由腮邊滑落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水抑或淚水……


    向她伸出手，納日允蒼的語氣緩和了。


    &uot;初心，到我這里來。&uot;


    黎初心望著他，痴痴痴痴地望著他，好似一時還認不出他是誰似的，直到眼瞳逐漸聚焦，看清跟前人就是納日允蒼時，她突然抓起一把濕泥，想也不想就往納日允蒼身上丟去。


    &uot;就是你！&uot;她怒道。&uot;就是你害的！&uot;她猛然跪直身子，抓住納日允蒼的衣服站起來。


    &uot;要是不選秀女，我就不必進宮，要是你不召我回來，我就不必調離太後寢宮，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日子也不會這麼難過……嗚嗚嗚……&uot;斷斷續續的抽噎聲蓋過了話語。


    &uot;我讓你難過？&uot;納日允蒼的聲音緊繃。


    &uot;你根本就不在乎！&uot;黎初心竟掄拳打他的胸膛。


    &uot;你是皇上，要什麼有什麼，只有人家巴結你、奉承你，你可曾想過別人的感受，我的……我的感受？&uot;黎初心泣道。&uot;我真傻……真傻……有了，不該有、不能有的期望……你根本就不能去相信別人……我怎麼能一直懷著不該有的期望……期望也許你……也許你有一天也會愛我……&uot;


    &uot;愛？&uot;


    他以為，他是不需要愛任何人的。


    天下美人要多少有多少，只有她們爭取被寵愛的機會，只有她們全心全意地愛他這個皇上，而他呢？他只需以金銀珠寶、華車美裘，甚至是榮耀她們背後的家族做為報償……


    從來就不需要愛。


    望著她帶淚姿容，納日允蒼狠著心，一字一句地道︰&uot;初心，對你，我已經夠忍讓了。封你為妃，你還有什麼不滿足？&uot;


    &uot;呵！&uot;黎初心一聲嗤笑。&uot;那我是不是該向你磕頭稱謝？&uot;那從來不是她所要的啊！


    &uot;別裝瘋賣傻的，快起來！&uot;納日允蒼的忍耐，不……或者該說是偽裝的能力已瀕臨極限。


    他不能僅為一個女子瘋狂，不能！


    如果連自己的心都駕馭不了，那麼他如何駕馭天下？！


    &uot;只要別過分要求，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uot;


    &uot;給我？我……我要的是皇上的情、皇上的意、皇上的心！你給得起嗎？！&uot;


    納日允蒼面目鐵青地箝著她的手。&uot;朕給不起！&uot;


    &uot;呵……&uot;黎初心失笑。&uot;你……你也有給不起的東西？連一個女人的要求都不能滿足，你算什麼皇上！&uot;她仰天狂笑，是的……她在裝瘋賣傻、在故意為難他！


    &uot;你今天忤逆的話說得夠多了！先與英親王私相授受，接著又公然挑戰朕的權威，你以為朕真的奈何不了你嗎？&uot;納日允蒼按著她的肩膊喝道，力道之大已足以捏碎她的肩骨。&uot;我會懲罰你的，懲罰你的不遜！&uot;語畢，他將黎初心整個人抱了起來，不管她如何掙扎，他都不放，逕自大步往冷泉院的廂房走去。


    這時李果兒趕到了現場，他拎著把油紙傘，連忙沖上前去撐傘。


    &uot;皇上……雨大……&uot;


    &uot;滾開！&uot;


    被納日允蒼那麼一呼喝，李果兒手一縮，正準備退到後頭觀察情況，沒想到前頭又傳來納日允蒼的聲音。


    &uot;回來！&uot;


    &uot;唉，是是……&uot;李果兒再度走上前，這時納日允蒼已經抱著黎初心走進冷泉院的西廂里，西廂中久未有人居住，但房舍與家具都還十分整齊完好，只是布滿灰塵就是了。


    &uot;黎初心以後就住在這里，你給我看好她，听清楚了沒有？&uot;


    &uot;是的，皇上。&uot;


    納日允蒼沉吟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uot;別讓她踏出這廂房一步。&uot;這句話才剛出口，他立刻看見一對抗議的沉默雙眼，但他不管，逕自將人放下，便轉身預備離開。


    &uot;皇上，那要不要日日向您稟報黎秀女的情況？&uot;李果幾擔心地問了一句。


    &uot;不用！朕不想再看見她、不想再听見她！朕要冷靜，你只管辦你的事，其他的少管！&uot;緊接而來的，是砰地一聲關門聲響。


    李果兒愣愣地看著被關上的房門，過了一會兒才回頭，卻發現黎初心縮在地上簌簌發抖，雨水的冰涼顯然這時才發揮它的威力。


    &uot;黎姊姊。&uot;李果兒道。&uot;來，我扶你起來坐著。&uot;


    黎初心像沒听見。


    李果兒試著想要安慰她。&uot;皇上方才說的肯定是氣話，你別故在心里，悶壞了身子……&uot;


    黎初心仍一點反應也無。


    &uot;這樣吧，我去遣幾個宮女，把你的東西搬到這里來，順便打掃一下，最要緊的是你的衣服得趕快換，否則著涼就不好了。&uot;李果兒道，但回答他的，仍舊只有沉默。


    &uot;哎……不管你听見了沒有，果兒先走開一會兒就是，說好了，黎姊姊你可別亂跑，啊？&uot;


    李果兒邊說邊往外走，看見她抱著雙膝、茫然的模樣，不由得感傷地嘆了口氣，隨後退出了廂房。


    必門聲響終於把發著呆的黎初心給喚回了現實，她轉頭，看著空無一人的室內，灰蒙蒙的景象連春光也驀然黯淡，這彷佛就是一個封閉的世界，而世界只有她一人……


    刺骨的寒冷使她牙關不住地格格打顫，她試圖環緊自己，然而卻止不住那股由內心發出的寒意……


    發梢滑落的雨水就像她從心底涌出的淚，漸漸漸漸地，染濕了她的周圍，但想起了那佔有她的身子，掠奪她的心、限制她自由男子面孔，卻無論如何恨不下去……


    滿脂滿月復的委屈，她無言，亦無法再思考了，黎初心輕輕搖晃著自己，將螓首埋在雙膝中，只露出盈盈水目，看著白色窗紙外不停落下的雨珠……


    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下吧、下吧！


    納日允蒼怒氣沖沖地連衣服都沒換，便直趨蘭妃寢宮。


    蘭妃許久沒見到納日允蒼前來，自是又歡喜又驚訝。


    &uot;哎呀！皇上……您怎麼？&uot;看見納日允蒼竟被雨淋了一身，蘭妃慌忙地喚著左右宮女。&uot;快快，快取了衣裳來，還有烤火盆兒來，千萬不能教皇上凍著了！&uot;


    那些宮女們見狀，紛紛忙亂作一團，不一會兒，納日允蒼已換上干淨的衣裳，身邊有著暖烘烘的火爐烤著，蘭妃端來熱茶湯，偎入他的懷中。


    &uot;皇上，您還冷麼？臣妾給你暖暖身子。&uot;說著說著，那柔弱無骨的小手便揉上納日允蒼的胸膛，親匿地摩挲著。


    納日允蒼表情未變，仍是一逕的緊繃與忿怒。


    他不懂！他不懂為何那個小女子可以這樣的令他震怒！


    &uot;皇上怎麼了？表情好嚴肅哪……&uot;蘭妃感覺到納日允蒼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不由得聲調放得更柔緩甜膩，期望引得他的注意力。&uot;皇上冒雨前來，教臣妾真是又歡喜，又心疼……皇上，您是一國之君，可千萬要保重龍體，下次別再這樣了……&uot;


    納日允蒼微微俯首，望著懷中那千嬌百媚的臉孔，眉心一蹙。


    &uot;蘭妃，你愛朕嗎？&uot;


    蘭妃一愣，原本柔媚的表情有些僵住，似是不敢相信這活怎麼會從納日允蒼口中說出來似的。


    &uot;皇上？&uot;


    &uot;朕在問你話。&uot;


    &uot;皇……皇上怎麼這麼問呢？臣妾心中當然只有皇上一人啊，打從臣妾進宮，第一眼睹皇上的龍顏時，臣妾就知道，臣妾要忠於皇上啊！&uot;


    &uot;喔？&uot;納日允蒼眯起雙眼。&uot;那你……可曾想過獨佔朕的寵愛？&uot;


    蘭妃聞言，腦海中陡然閃過的，是她派人前去搗毀菜圃的一幕，強按著心虛，她媚笑，搖頭，楚楚可憐地道︰&uot;臣妾豈敢？皇上是天下萬民的，只要皇上能讓臣妾時常看到您，臣妾也就心滿意足了。&uot;


    &uot;哼……&uot;納日允蒼冷哼了一聲，他想听的不是這個。


    再沒有人能像她一樣，那麼大膽、狂妄、明目張膽的向他索討一份全心的愛情，他雖然震怒，然而卻也被她眼中的執著所撼動了。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她嗎？


    得不到的她寧可放棄，一旦想要就須全然擁有。


    而他呢？口中說著不想再看見她，不想再听見她，又是真心的嗎？


    就算不見，她的容貌早就深刻地印在他的腦中，她的笑、她的哭，她歡然喜悅、她驚怒狂悲……他早就都銘刻於心了，不是嗎？


    &uot;皇上……您在想什麼呢？&uot;蘭妃的聲音鑽入納日允蒼耳際。&uot;是不是臣妾說錯話，惹您不高興了？&uot;


    納日允蒼陡然一醒。


    他居然還想著她？在她那樣的觸犯他的威嚴之後，他居然還在這種場合、這種情況下想著她？


    閉了閉眼楮，他不願再想起任何跟黎初心有關的事情！他健臂一縮，將蘭妃狠狠地抱在懷里，粗暴地便欲吻上去，蘭妃彷佛等待這一刻許久，柔順地服從，一邊卻欲拒還迎地嬌語︰&uot;皇上……不要嘛……&uot;


    納日允蒼陡然手一松。


    蘭妃一愣，睜開眼楮。


    納日允蒼霍然起身，深吸了口氣。&uot;還是算了。&uot;


    &uot;皇上，您說什麼？&uot;蘭妃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人，以前……


    以前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情哪！


    但納日允蒼卻不看她，只道︰&uot;朕累了，改日再和你說話吧。&uot;


    語畢，他跨出蘭妃居住的寢宮。


    蘭妃追至門口，雙手扶在門柱旁，著急地喊著。&uot;皇上！皇上！您回來啊！&uot;


    然而納日允蒼卻像是不曾听到她的呼喊，逕自離去了，留下蘭妃一人，瞪視著他離去的昂闊背影，絕望的神情，油然生恨。


    &uot;皇上以前從來不會對我這樣……從來不會的……&uot;她喃喃自語。


    &uot;這一切……都是那個賤蹄子害的，我……我一定要她付出代價！&uot;


    翌日


    黎初心發現自個兒發燒了。


    在李果兒的細心安排下，冷泉院已被打理干淨，然而黎初心卻渾然不知，只因她老早在李果兒領人回來整理之前，就已因為體力透支而昏倒在地。


    接著，是漫長的昏睡和高燒不退。


    她覺得身子好熱，身上似有什麼東西一直覆蓋著她，她想把那東西移走，然而才一挪開，立即又會被蓋回來。


    煩死了、煩死了！為什麼她連睡覺都不快活？


    煩悶躁郁的心找不到出口，她覺得頭疼欲裂，除此之外喉乾舌燥。


    &uot;水……水……&uot;她申吟。


    水在哪？她需要水……


    許是有人听到了她的請求，沾濕的棉布輕輕地在她唇上蘸了幾下，她饑渴地舌忝唇，仍覺不夠。


    &uot;水……&uot;


    &uot;還不夠嗎？&uot;一道沉厚的男性聲音自她耳邊響起，她覺得無比熟悉，然而與病魔相抗的疲累身心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是誰。


    一道有力的臂別陡然將她架起，她感覺自己虛弱得坐都坐不住，正想抗拒那股力量，重新躺回床上去時，突然有一個柔軟的東西輕踫觸她干巴巴的唇，她還沒想清楚那是什麼東西時，那東西忽然輕輕張開，瞬間一股清涼水流緩注而下……


    是水！


    她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抓住面前的&uot;容器&uot;，饑渴地吸吮著那&uot;容器&uot;之中的水，然而，那水卻一下子就喝完了，卻有一個軟溜的，像極她自己舌頭的東西，輕輕地舌忝著她的唇……


    &uot;還要水嗎？&uot;有人在她耳邊呢喃。


    &uot;水……&uot;


    &uot;慢點……別嗆著了。&uot;那人回應了她的請求，不一會兒，那柔軟的。東西再次覆上她的唇，一直到她喝完水，那人才輕輕地放下她。


    接著，她听見那人似乎走開了，不曉得在和誰說話。


    &uot;御醫怎麼說？&uot;


    &uot;是著了涼所引起的……&uot;絮絮叨叨的聲音越說越小聲，她听不清。


    &uot;這個情況有多久了？&uot;那個威嚴的聲音繼續質問著。


    &uot;過了午夜之後就開始發起高燒……&uot;


    &uot;為何不馬上稟告？&uot;


    &uot;這……&uot;那人似乎有點為難似的。&uot;因為您吩咐不想再看見她、不想再听見她，想靜一靜，所以……&uot;


    &uot;酒囊飯袋！&uot;那個聲音的主人似乎非常震怒。


    &uot;是……是是……&uot;


    要不是還在發高燒，她真的會笑出來……居然有人被罵還會連連稱是的？她很努力地還想听，卻只能听到一些斷斷續續的回話。


    &uot;……待會兒得去上朝……有什麼情況立即回稟，知道嗎？&uot;


    &uot;是！&uot;


    听到這里，僅存的虛弱體力再也無法負荷了，黎初心迷糊的意識將她帶離了現實之中的談話里，她只覺得好累、好累，只想安安穩穩的睡一場好覺……


    那愛與怨，夢中都將不復存在，如果可以，地願意一直如此沉睡下去，毋須醒來面對那令她難堪而心碎的場面……


    難堪、心碎？


    她為了什麼而心碎呢？


    殘余的記憶似乎都被高燒的熱力給逼不見了似的，她只記得，她一手造出的菜園子沒了，她好難過、好難過。但……似乎還有比這更大一層的憂傷籠罩過來……


    連在夢里……也逃不掉嗎？


    一滴清淚自她眼角滑落，卻被夢境之外的納日允蒼拈起，若有所思地含入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