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倒數兩三秒  第四章 圖書館軼聞(1)
作者:素問
    周六早晨九點。


    我收到藏碧兒發來的幾條短信,內容的大致是她已經和肖嗆蟀打過招呼,一切順利。這讓我有幾分哭笑不得,好像私下里我倆在謀劃什麼。事實上,不就是吃午飯的時候多了個人嘛,而且對方是個大帥哥,我看了只會胃口大好。坐起來,我覺得臉上干澀,趕快爬下床洗臉刷牙,轉身與進洗手間的噥噥打了個照面。


    噥噥也是滿臉迷糊,擠著眼瞅瞅我,嘴角揚了起來︰“哈哈,日臻,你看你的頭發。”


    “頭發?”我下意識地模模頭頂,“頭發有什麼問題嗎?”燙了卷以後,頭發毛茸茸很正常啊。


    “不是。”噥噥回身抓了一個猴子擺在桌上的鏡子給我,“你看看,頭發豎起來了,好像一只刺蝟啊!”


    “什麼?”我接過鏡子觀瞧,可不是,打小卷的頭發都豎了起來,一綹綹,一叢叢,成了名副其實的雜草窩。


    “昨天晚上睡覺前沒有把頭發弄干吧?”噥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白痴啊,這點常識都沒有還學人家燙什麼發?哪,摩絲,拿去自己固定!”


    我扁扁嘴,握著摩絲無限委屈,“你不早點提醒我,現在都晚了。”


    “不晚,亡羊補牢來得及。”噥噥一邊刷牙,一邊咕噥。


    “哼。”我大聲地唾棄她,借以表達最強烈的抗議,然後,展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頭發拉鋸戰。我擔心傷害發質,沒有用摩絲,所以花了相當長的時間,以濕水、卷發棒及卡子勉強壓下了沖天發卷,整理好課本,我決定到圖館溫習昨天沒有來得及看的。


    照常理說,東大周末溫的人不多,但,凡事都有例外。大一新生剛來學校,都有一股子雄心壯志,好比“新官上任三把火”,需要慢慢釋放,最後逐漸變涼。我去得不晚,即使如此,圖館一樓的自習室也沒多少空位了——那不是人多造成的,相反,學生寥寥無幾,無非每個桌子上多了幾本。我不知已經被多少人拒絕靠近,他們都是一指身旁的位置,接著說一句“sorry!有人了”。靠,當我是白痴,睜眼騙人很有成就感嗎?明明是人沒到,偏要拿佔位,還強詞奪理。


    “這里有位置。”在我煩惱的時候,有人在對面低沉地說。


    “佟逸?”我踮起腳尖,透過一排寫字桌的隔板,見到了那個說話的男生。啊,我第一個反應是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啊,覺得好痛,那說明了不是做夢,老天,你終于發現虧欠我太多了嗎?


    “你不是在找位置嗎?”他淡淡地說,眼神不離本,鋼筆一指旁邊的位置。


    “哦好。”


    我連忙轉過去,可能動作太快,不小心撞到了拐角的桌沿,“”的一下,佟逸的手腕抖動,在本上劃了一條細細的長道,他濃濃的劍眉略微一皺,鼻梁上的鏡片一閃精光,開口說︰“慢點。”


    “對不起,是我太笨手笨腳。”我把本放在桌上,立即從筆袋取出涂字靈,拔開蓋子主動拿過他的涂抹。


    “不用了。”佟逸取回他的本,推開了我的手。


    那個動作非常的流暢,幾乎是不經過任何思考,我看在眼里,尷尬地咬了咬嘴唇。好討厭自己的魯莽啊……以前不覺得,因為身邊都是家人,或是學校的舍友,最多還有一個冤家沙瑞星,我做什麼,他們似乎習以為常,使得我從來不注意那些細節。女孩子都希望以最完美的一面出現在男生面前,我也不例外,可為什麼踫到了他又讓他討厭?現在,他心里一定很後悔叫我來這里坐。我在想,要是他是沙瑞星就好了,一切都會變得順理成章,我能以各種因氣憤而失手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的行為。


    佟逸又低下頭看,靜了一會兒,才看向我,“我不是說你。”


    我一怔,佟逸這樣漠然的男生,體會到女孩子的尷尬已是難得,讓他說出安慰的話好像不大可能,但是我真的能感覺到他溫暖的一面,“嗨,我知道。”


    透過他的眼鏡片,眸子映出我的笑臉,“林日臻,昨天……碧兒是不是找你了?”


    碧兒?


    我點點頭,“是啊,她讓我幫忙搞這次宣傳部與廣播社聯手的經管系專題。”


    “你答應了?”他的語調還是一成不變的沉穩。


    “嗯。”我重重地再度點頭,“這是廣播社的活動,我也是廣播社的一員,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為什麼是你?”他言簡意賅地問。


    “什麼為什麼是我?”我有幾分糊涂。


    佟逸的眉毛皺得更厲害了,“我是問,碧兒為什麼找你幫忙?”


    我不知他的用意,小心翼翼地回答︰“那個……我和這次節目的主要人物,就是沙瑞星認識,所以碧兒請我幫著從中……聯絡一下。”


    “她自己為什麼不去?”


    我沒注意到佟逸的不悅神色,徑自說︰“你不了解,沙瑞星那個家伙脾氣火爆,有時蠻不講理,碧兒怕和他不熟,若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惹到他,害節目無法按時完成。”


    “你不該幫她,那是她的任務。”佟逸面無表情地說。


    “為……什麼?”我以為幫他的朋友,他會高興。


    佟逸放下鋼筆,“宣傳部長的任務是促進同學之間的交流,發布最新資訊,如果連她自己都做不到好好溝通,怎麼以身作則?”頓一頓,“林日臻,你這不是幫她,是縱容。”


    “對不起,我不知道有這麼嚴重……”我兩手緊握,“不過,我個人覺得宣傳部長也不一定要事事親力親為,做部長又不是做干事,能夠很好的應用身邊的人和事物解決問題,不是也很好嗎?”


    佟逸一徑望著我。


    我被他看得冷汗涔涔,語無倫次地說︰“當……當然啦,我承認你說的也有道理,如果你覺得不妥,那我想辦法回絕……”


    “那倒不必。”他截斷我的話,眉宇間的陰霾淡化了,“你不是也說了一番道理,既是見仁見智,沒必要因為我的話改變什麼。”


    “你不會生氣吧?”我低下眉,偷偷瞄了他的臉龐一眼。


    “沒有。”佟逸輕輕搖頭,視線重回上。


    “那個……佟逸啊,我想問你。”目光在他面前的一本《新聞編輯學》上徘徊,我好奇地問︰“將來你打算做什麼?真的會從事本專業工作嗎?”新聞學非常熱門,如果順利進入國家所屬的廣電台或者知名報刊雜志工作,無論是待遇還是聲譽都獲益匪淺。可是,那樣的話,離我這個空殼子的小人物越來越遠,遙不可及。


    “不一定。”佟逸吁了口氣,修長的指尖揉了揉眉心,“在學校的情況和外面不一樣,要面對的不再是老師,而是和你我一樣身份的工作者,我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實力應對,所以還在考慮。”


    “你一定沒問題的。”我篤定地說,“你寫的東西那麼好,那麼多人喜歡,就算對手再強,我相信嬴的仍會是你,你怎麼對自己沒信心呢?”


    “寫文章是一回事,做人是另外一回事。”佟逸搖搖頭,“你也是寫文的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听佟逸的話,耳邊回想起月月給我的一番忠告,她說︰“文字是一種古怪的東西,凌駕它就要超越它,又必須受它的限制。也許言過其實,也許辭不達意,總之能夠與現實吻合的情況非常少,人們總是通過文字來集中表現什麼,因此,上面像有一層細膜,很難揭掉,親愛的老姐,你呀,看看就好,不要陷太深……”


    陷太深?不懂的人怎麼會陷太深?


    我只能傻傻地笑,硬著頭皮應承。唉,裝模作樣的日子不好過,我和佟逸在這方面根本不是一個境界,知道該說什麼,我怕說錯了一個字,會把隱藏三年的秘密揭出來,那時不被眾人的口水淹死才怪。


    “看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圖館的人多了,佟逸不再和我聊天。


    一開始,周圍還很安靜,只有牆壁上的掛鐘“嘀噠嘀噠”地繞圈子。


    我翻開面前的,沒看幾行代碼,就昏昏欲睡,眼角流淚,我打了半個呵欠——另外半個呵欠在意識到身邊有個佟逸的一剎那,硬是壓了下來。不好,我的形象啊,在佟逸面前要維持一個淑女的Pose,他那麼沉靜的人一定討厭喳喳呼呼、張牙舞爪的女孩子。


    在我瞄向佟逸的時候,桌面傳來一陣震動。佟逸拿著鋼筆的手一滯,接著繼續寫,可是震動並沒有停止,一波一波地傳來。


    我懊惱地低下頭,從隔板的底部朝另一邊看去,竟是和沙瑞星一個牌子的NEC手機,指示燈一閃一閃的,八成是電話加短信,不然這麼久沒人接听,打電話的人早該掛了。讓我納悶的是,對面明明坐著一個人,但他的臉藏在一本什麼《FAA簽派》的後,根本不甩手機一下,這是不是太過分了?圖館好歹是公共場合,桌子一連一長排,手機震動的範圍方圓二十桌,街坊鄰里深受其害。看,那邊已經有好幾個看的學生都睇來了反感的眼神。傳說眼楮能殺人,我相信此人該有省悟,哪知人家根本不理睬這一套,任你隨便瞪,死活不管,徑自讓手機震個痛快。


    佟逸什麼都沒說,可我敏感地察覺到了他所受的影響,于是快速在一張白紙上寫了幾個字,翻過面架到隔板上,等待對面同學的“垂青”。氣人的是,對方在我有所行動的同時趴到了桌子上。靠,你要睡覺也請挑個風水好的地方好不好?我伸著胳膊舉紙的樣子,活像繳械的投降分子。誰也料不準那對面的學生什麼時候睜眼。不能一直耗著,一計不成又生二計,我放下紙左顧右盼,趁沒人注意,悄悄伸出兩根手指,一點點探向罪魁禍首——手機。


    “林日臻。”淡淡的嗓音適時響起。


    我的手腕被人壓住,從隔板的縫隙下拉回來。


    “佟……佟逸?”我支支吾吾地紅了臉。天,被他發現了,不會有什麼誤會吧!我絕不是覬覦那個手機,只是想把它關掉,沒別的,僅此而已。


    “隔板下面是毛邊。”佟逸放開了我。


    棒板下是毛邊?是了,那個隔板是三合板制成,它和桌子之間的空隙處沒有打磨,粗糙得很,勉強伸手去擠一定會被刮傷。哼,看人家,長得酷酷的,心多細,要是沙瑞星有他一半的體貼,我八成會感激涕零的對上蒼磕頭。


    “呃……哈哈,我的手太粗了,換成碧兒就不會有事了。”我干笑兩聲。


    佟逸嘴唇微微揚起,可是很溫和。


    這時,圖館的門開了,一陣風吹了進來,頁嘩嘩亂翻。我混亂的思緒被中止,手忙腳亂地壓,身邊旋風般擦過一個女生,風風火火來到我對面,氣急敗壞地說︰“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不回短信?”


    “……”無應答。


    “你這是什麼態度?那票外面找不到的,你去不去給我的回信也行啊!”


    “……”仍是無應答。


    然後,女生怒不可遏又是一頓雷煙火炮。戰火迅速蔓延至每個角落,竊竊私語和抱怨聲此起彼伏,一時間,圖館沸騰起來。


    佟逸從背包里拿出一個黑色精致的MP3塞進耳朵,照舊看。


    我強壓著情緒,期望哪個好心人站出來伸張正義。這一等,仿佛好幾萬年都過去了,還是沒一個學生吱聲,不曉得是不是大家都在等——等有人先開口,好一同轟炸。在我幾乎要爆發的邊緣,終于,對面無應答的人抬起頭,可是,他抬起頭的剎那,我驚呆了!這、這個人不是別人,乃是我那個宿敵沙瑞星!


    他朝我挑了挑眉,拿起我眼熟的手機,一夾本,大步流星朝外走。而跟在他身後不斷喊他的女生正是經管系的紀檢部長。


    怎麼回事?沙瑞星就坐在對面,我卻一無所知?那我剛才和佟逸說的話,他不是都听到了嗎?我很想也想不起來之前都說過哪些話,可是,總有種被抓到做錯事的倉皇,這是為什麼?還有,紀檢部長問他去不去什麼地方啊?他不是說他們之間沒什麼的,那她干嗎對他糾纏不清?


    我心煩意亂地拍拍抽搐的頭皮,想要繼續研究代碼。要知道,下周我們專業停上其他課進行實操,全部由曹Sir主講,他將親自檢查我們一個月來拿VC開發軟件的結果,如果有人答不出他威名遠播的三個“為什麼”,那後果,就不單單是掉頭發、黑煙圈那麼簡單的rou體摧殘了。


    我偷看了佟逸一眼,他對身邊發生的一切毫不察覺,面無表情地寫東西,薄唇微動,大概跟著MP3在默念什麼,宛如老僧入定;再看其他人,各行其是,有一部分也發起短信、聊起天,還有人明目張膽地在座位上表演吃“妙脆角”的雙簧,一個以手拋,一個以嘴接,,熱鬧非凡。


    我我我……受不了,沒有那種超凡的定力,實在忍受不了噪音的折磨。隨便歸整好幾本我迅速轉移陣地,從佟逸所在的這一排跑到背後那一排,隨便找了個角落貓進去,努力做新時代的“奮青”。


    也不知過了多久,上眼皮和下眼皮又一次親密接觸的一瞬,肩頭一沉,扭頭看,是佟逸在拍我,他抬起手腕指了指手表,“到午休時間了。”


    午休的兩個小時期間,圖館不留人。


    我眨眨眼,茫茫然慨嘆︰“時間過得好快啊。”


    “是你睡了很久。”佟逸偏過臉去,遞給我一張面巾。


    我順手一抹,嘴角濕漉漉的沾有水漬。啊,我忘了牙齒不好睡覺總是流口水!完蛋,這不是都被他看到了!老天爺,你怎麼老讓我在人前出洋相?


    “你睡得真香,一直笑。”面對我的張皇失措,佟逸鎮定得多。


    我模模頭,干笑著打哈哈,“是……是啊,昨天沒有睡好,今天比較困,平時不會,在圖館怎麼可能會睡覺呢?真是的,讓佟逸同學看笑話了。”我哭,做夢笑當然是夢到好事,不過,我想不起來究竟夢到了什麼……


    “沒有,圖館的氣氛有點壓抑,大腦缺氧就容易犯困。”


    佟逸在我伸手之前推開了圖館的大門。


    外面的空氣很清新,我深吸一口氣,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那麼,我還有事先走了。”佟逸揮手與我告別。


    當我唉聲嘆氣晃回宿舍區,樓下站著一個褐色發絲的男生,穿淺紫色的絨衣,長長的睫毛如同櫥窗里的女圭女圭,眼神微眯,顯得幾分迷茫,肌膚非常的白,從內至外,透著一股子暖人的柔和,他拎著一個木質的飯盒,見到我一頷首,“嗨,看回來了?”


    “肖嗆蟀?”


    咦,不是說好我去叫他吃飯,怎麼變成他在這里等我了?


    “商量一件事好不好?”他勾起一抹呆呆的微笑。


    “好。”那麼純良的笑,讓我無法狠心說“不”。


    “我們不去食堂好不好?”肖嗆蟀笑眼彎彎地低語。


    “好……啊?為什麼?”我十分驚訝,“我都答應碧兒了,必須看著你在食堂吃飯,外面的小攤位不干不淨,不適合你。”


    “食堂的人太多了。”肖嗆蟀輕嘆,“我們兩個進去會出不來的。”


    “沒事,人多的話,你在外面坐著就好,我負責打飯。”我故意忽略他失望的表情,“早點去會有位置的,就現在,否則一會兒真的不好擠了。”


    “那好吧。”肖嗆蟀猶豫了一下,才柔順地點頭。


    我滿意地點頭,幫他拿過飯盒,手指接觸到涼冰冰滑順的質地,不禁調侃地說︰“碧兒好細心,這是他專門給你弄的飯盒吧。”


    肖嗆蟀愕了一下,搖頭笑了笑,“不是她,碧兒不在意這些細節的。”


    “不是碧兒?我以為她是怕你拿學校一次性的筷子刮手才準備的。”我吐吐舌頭,“不好意思,是我自作聰明胡猜的。”


    肖嗆蟀眯著眼望了望天空,“那些餐具都是阿逸給我準備的。”


    佟逸?


    我又開始納悶了,碧兒不是肖嗆蟀的女友嗎?為什麼听肖嗆蟀的口氣,好像他們倆在一起可有可無的?


    “啊,你好幸福……”為了疏緩那詭異的氣氛,我笑道︰“女朋友貼心,兄弟關心,再沒有比這讓人羨慕的了。”


    “嗯,我也是這樣告訴自己的。”肖嗆蟀迷迷糊糊地笑了笑。


    一到食堂,我踮著腳尖眺望人群環繞的小黑板,拉過肖嗆蟀問︰“你喜歡吃什麼?今天的套餐有五柳炸蛋,紅燒茄子煲,


    西紅柿牛腩,麻辣小火鍋,日本料理,韓國料理……還有海鮮魚湯……你選哪個?”


    肖嗆蟀攏著眉心思索了一小會兒,說︰“麻辣小火鍋。”


    “麻辣的……不大好吧。”我看了一眼碧兒給的菜單,“你不適合吃過于辛辣的食品,麻辣火鍋吃多了長痘痘,多不好看耶。”


    肖嗆蟀喃喃地重復︰“可我就是想吃麻辣小火鍋。”


    這個時候,他不是那個在廣播社里鼎鼎大名的DJ,整就一個倔強的挑食寶寶,努力地眯著眼向有火鍋台的櫥窗方向看。


    “不行不行,我答應碧兒要看管你的。”我擺擺手,拒絕受他軟語溫言的迷惑,“讓我看看別的……紅燒茄子煲也不行,學校做的茄子太老,咬起來沒口感;日本料理都是生的,中國人吃了不消化;韓國料理光是那個冷面就撐死人了,一點味道都沒;五柳炸蛋?我爆,這是什麼蛋?吃了會爆還得了?學校真是的,非要起那麼多花里胡哨的名堂,不肯實在,難怪那麼多學生寧可忽略衛生也要叫外賣,唉,不對,我怎麼跟你說起學校的不好了?學校食堂再不好,你也要在食堂吃……”


    “呵呵。”


    我听到好听的笑聲,轉回頭,“你笑什麼呢?”


    肖嗆蟀抿著嘴,笑如冬日陽光,溫暖宜人,“我笑你很有趣,自言自語的。”


    “啊,你還敢笑我?”我一叉腰,“這還不是為了替你考慮周詳一些?你告訴我,到底想吃什麼?”我看到食堂的伯伯大媽已經不耐地瞪眼了。


    肖嗆蟀眨眨無辜的眼,“我要吃火鍋。”


    “不行。”我無奈地給他做思想工作,“不能因為碧兒不在,你就不守規矩,哪,既然其他的都不合適,你就吃西紅柿牛腩。”


    不管他願不願意,我拿出碧兒交給我的飯卡在磁前一刷——別懷疑,飯卡是肖嗆蟀的,多半碧兒是為了防止他胡亂吃東西,才會沒收的。


    當我打好飯後,一轉身,發現肖嗆蟀蹤跡不見,急得團團轉,後來,終于在那個火鍋配料的窗口前找到了他。


    肖嗆蟀無疑是可愛的,一個人站在那里,認真地托著下巴看窗里的師傅配料,臉上流露著呆呆純純的笑,不時和大師傅說上幾句,似乎很開心。


    我嘆口氣,上去把飯盒遞給他,“走了,這些你不能吃。”


    “看看也不可以?”肖嗆蟀低低細細地說。


    那蹙眉詢問的樣子別提多讓人心疼。我差點改口說︰“好啊,你喜歡看什麼吃什麼都行。”幸好手心攥的紙團提醒了我肩負的使命,輕輕推了推他,“我們走好不好?我也不吃別的,陪你吃西紅柿牛腩。”


    肖嗆蟀戀戀不舍地又望了火鍋料一眼,無比遺憾地說︰“嗯。”


    唉,要是他身體好點,抵抗力強點,吃什麼不行!現在用人單位除了重視員工的工作能力,身心健康也是衡量的標準之一。如佟逸所顧慮的那樣,被人家知道肖嗆蟀的身體那麼容易受到損傷,即使他的才華再好,也會另眼相看。


    唉,我為他惋惜。


    與肖嗆蟀共進午餐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光听他說話就很舒服,溫溫軟軟的,對事但凡一開口就會一針見血。


    “唉,肖嗆蟀,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很厲害。”我崇拜地雙手交握。


    “什麼?”肖嗆蟀慢條斯理地咽下牛腩,怔怔地抬眼望著我。


    “你做校園DJ已經到了這個程度,要是將來有機會進大的廣播電台,前途無量。”我拿著一根筷子在不銹鋼的盤子上輕輕一敲,聆听那清脆的響動,“聲音啊,就是你的本錢,你可要好好保護你的嗓子,哪,剛才的火鍋什麼的你都要戒嘴,再饞都不可以吃。”


    “我想吃啊。”肖嗆蟀抿抿唇,眯著的眼微微睜開,“為了工作,不吃喜歡吃的東西,我會不舒服。”


    “肖嗆蟀。”我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耐心地給孩子氣的他說︰“碧兒和佟逸那麼擔心你,你是不是應該自己多注意一下?”大概是昨天做的事影響到了那頭牛的未來,我心里多少有點愧疚,轉移到了對肖嗆蟀的“教導”上。


    “我知道給他們帶來了很多麻煩。”肖嗆蟀微笑,“所以,我在盡量改。”


    “嗯,真是乖孩子,”我點頭,夾給他一大塊牛腩,“多吃點,你太瘦了,看看,昨天被我一踫就倒了,多危險。”


    肖嗆蟀乖乖地吃著,一邊看我,“謝謝你昨天給我的維他命,阿逸跟我講了。”


    “不用!”我拍拍胸脯,“這都是小Case,健健康康的比什麼都好,從昨天到現在你們三個輪流給我道謝,不累啊……哪,老實交代,你們是不是串通好啦?”


    “串通?”肖嗆蟀黑眸流露出一絲絲迷惘,“什麼串通?你又見到碧兒和阿逸了?”


    “你們真沒串通?”我不答反問,堅決表示懷疑。


    “沒有。”肖嗆蟀老實巴交地說。


    “那就怪了,你們三個倒是默契十足。”我苦笑不已。


    “我們三個在習慣上比較統一。”肖嗆蟀若有所思時就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里的筷子,笑呵呵地說︰“呆在一起時間長了,身上難免帶有朋友的影子。”


    “啊,是這樣子啊。”幸好我沒有被那頭大蠻牛感染,不然也跑去練跆拳道,不是沒機會和他們結識了?


    “應該是的。”肖嗆蟀微微一笑,“好比……林日臻,听碧兒說你和沙瑞星是老同學,我看你們就有很像的地方——都那麼直白。”


    “我和那頭……那個家伙像?”我哭笑不得地點點自己的鼻子,“你開玩笑的吧?我們兩個怎麼可能會像?”


    肖嗆蟀笑而不答。


    “不要胡思亂想。”我鄭重其事地拍拍他的肩,“快點吃飯,一會兒就要涼了。”


    肖嗆蟀低下頭繼續和碗里的牛腩奮戰。


    我的唇抵著勺子,不斷回想肖嗆蟀的話,自己都覺得可笑。沙瑞星蠻不講理,我才不會像他那麼討厭……討厭嗎?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他扛著腳踏車在校園里走來走去的樣子,心里微微一縮,算了,看在他幫過我的分上,不再說他的不是了。透過肖嗆蟀瘦削的肩,我的視線在食堂的每個角落里跳躍,不經意間,目光落在一個圓柱子後面的兩個人身上。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大概在一百七十八公分以上,女的大概低他兩個頭,看上去非常相配,不過他們兩個有點……古怪。女生拉著男生的胳膊晃來晃去,男生不以為然地一個勁兒躲閃,好多路過他們身旁的人都納悶地多看兩眼。


    “佟逸?碧兒?”我月兌口而出。


    不錯,今天帶了隱形眼鏡,再遠的距離也沒問題,我對那一男一女的印象極為深刻,從輪廓上也能判斷得出。


    肖嗆蟀“啊”了一下,也隨著我的視線望去,他的情緒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徑自又低下頭吃飯。


    “忙完了?”我順著自己的理解說,“嗯,他倆一定是忙完了才過來的,這次關于經管系未來展望的節目,是宣傳部和廣播社聯手策劃的活動呢……真有他們忙的了,哪,你說是不是?”


    肖嗆蟀沒有抬頭,長長的睫毛一動,輕笑著說︰“可能吧。”


    怎麼搞的?


    碧兒是肖嗆蟀的女友,看到自己的女友和自己的哥們在一起,不該生氣嗎?那個論壇的帖子再度浮現在我腦海中——我不信,即使氣度再好的人,也會有脾氣的,肖嗆蟀心里一定很生氣,怎麼辦?我該怎麼做?是碧兒親口告訴我,她忙著宣傳部和廣播社的事沒時間吃飯,那麼為什麼出現在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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