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起情涌 第8章(1)
盧璧人對父親提出想跟筱玉夫婦倆到廣州散散心的計劃,盧定堅也沒多問什麼,反而說早想叫她找朋友出去玩,整天關在家里難怪成天悶悶不樂的。
“打算去玩幾天?”盧定堅問。
“筱玉她先生到廣州看親戚順便談生意,十天半個月總要吧!我打算等他們一道回來。”
“那也好,玩得開心點,回來後可就要打起精神來。”盧定堅拍拍女兒的肩。
“我知道的,爹地。”
就這樣,盧璧人跟筱玉夫婦立即出發,到了廣州之後,他們買了一份香港的地圖。
筱玉望著她,啼笑皆非的問︰“你該不會想挨家挨戶去敲門吧!?”
盧璧人嘆了一口氣,“本來懷楠以為虎頭幫會替我們打听出楊適落腳的地方,哪知他懷疑是我爹地的詭計,現在就算他打听到楊適的下落,也不可能告訴我們的。”
周筱玉的丈夫鄧文說︰“我看你到香港的報社登個尋人啟事吧!用筱玉的名義,這樣既可以不暴露楊適的身分,又可以達到目的。”
“欸,這個主意不錯耶!璧人你就試試看吧!”周筱玉也附和道。
盧璧人按照他們的提議,一到香港就立刻到報社登尋人啟事。
她留了飯店的住址和電話,幾乎天天守在房間里等候消息。
其實楊適在報紙尚未刊登前他就看見這則尋人啟事了,因為璧人進報社時,他正在里面的寫字間。
棒著玻璃和一個偌大的辦公室,楊適仍一眼就認出璧人來。她比先前更消瘦、蒼白,不變的是她那對靈活的大眼楮及清脆的嗓音。
楊適有一股和她見面的沖動,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就算見了面又如何?還不是徒留傷感,盧定堅和日本人亟欲置他于死地,他不想再讓璧人為難了。
璧人離開後,他記下了她住的酒店,思念又在他的血液里竄流個不停,一連幾天,他總會到酒店的餐廳選一個角落的位子,等待璧人進來用餐。
轉眼半個月已過,周筱玉和她丈夫已忙完了廣州的事,特地到香港來找璧人。
“璧人,我看也該回去了,你爹地昨天還打電話找你呢!再不回去,我怕要穿幫了,何況你尋人啟事也登了,能用上的關系也用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你總不能一直在這里耗下去吧!”周筱玉勸著她。
“再等幾天吧!我找了一家偵探社,他們說這幾天一定可以幫我找到人的。”盧璧人好不容易才能跑到香港來,她真的不願意如此輕易就放棄,再說,放棄了這次的機會,以後還不知道幾時才能再來到香港呢!
“你把所有的錢都花光了,結果兩手空空的回家,你爹地一定會起疑心的。”周筱玉擔心的說。
“我豁出去了,筱玉,我有預感,我一定可以找到楊適。”盧璧人固執的說。
周筱玉嘆了口氣,“別怪我潑你冷水,本來我也跟你一樣滿懷著希望,可是這幾天我反反覆覆的想了又想,香港其實就這麼丁點大,楊適不可能沒看見你的尋人廣告……或許他根本不想見你。”
“怎麼會呢!?”盧璧人當然無法接受這種說法。
“他寫給你的信上不是也說了,他現在的日子過得很平靜,遠離了之前混亂的生活,他要重新過日子,還要你別再掛記著他……”
“別說了!”盧璧人激動的打斷筱玉的話。“就算因為爹地的關系他不想再見我,我也要听到他親口對我說。”
第二天晚上,偵探社的人果然查到楊適的住所及上班的地點。
盧璧人等不及天亮,立刻就從酒店叫了車子按著
來開門的是一名年輕的少婦,璧人一見到她,整顆心忽然像墜入一個無底的深淵似的,這女人非但清麗月兌俗,而且月復部微微的隆起,看來是有了身孕,難道楊適已經結婚了?
“有什麼事嗎?”女人問。
“我……我找楊適。”盧璧人覺得喉嚨彷佛給人掐住了。
女人看她的打扮和口音都不是香港人的模樣,因此又問︰“請問小姐你是哪位……”
“我是楊適在上海的朋友,我姓盧。”她忐忑不安的說。
女人一听璧人說姓盧,立刻變了臉色,“你稍等。”
女人並沒有讓盧璧人進屋里,相反的她還把門關上了,璧人只听見她叫︰“阿適——”
女人焦急的去敲楊適的房門︰“外面有個從上海來的小姐要找你。”
拉開房門的是女人的丈夫何宇倫,他是楊適在報社上班的主管,他詢問︰“人呢?”
“我沒有讓她進來。”何太太看著神色凝重的楊適。
“請她回去吧!”楊適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
“她來香港找了你大半個月,好不容易知道你在這里,見不到你,她怎麼可能回去呢?”何宇倫說道。
“你必須當面給她一個答案,就算讓她死了心也好。”何太太也開口說。
楊適為難的從窗口往外望,他看見璧人正站在屋外等著,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焦慮與不安。
“解鈴還需系鈴人,她如果是個明白事理的女孩子,一定會體諒你的苦衷。”何宇倫催促著楊適面對事實。
楊適終于和璧人見面了,這樣的場景,他們彼此都在夢里幻想過很多遍;他們應該是悲喜交錯、涕淚縱橫的緊緊擁抱著對方,訴說無盡的思念與擔憂,承諾從今以後相守一生、永不分離……
但那些全沒有發生,他們僅是遞給對方一個略顯生疏的笑容。
楊適咳了一聲說︰“沒想到你會找到這里來。”
“剛才那個女人是你太太嗎?”這是璧人現在最害怕知道的答案,在楊適生死未卜時,她只希望他活著,只要活著就好,至少活著就有希望,活著就有見面的一天。
現在,他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屋里,卻有一個懷了身孕的女人。
楊適愕了一下,“對不起,璧人……”
盧璧人的眼里一下子溢滿了淚水,她哭喊著︰“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難道你要我逼著你說,你是要你爹地還是要我?”楊適無奈且痛苦。
“你為什麼要跟我爹地作對?你要什麼他都可以給你,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去替虎頭幫搶那批軍火?”
“我沒有背叛你爹地,是你爹地勾結日本軍方做出很多傷害我們自己同胞的事情。”楊適激動的說。
“你胡說!”璧人大叫著直搖頭,她從小就知道父親是撈偏門的,但她不相信父親會是個漢奸。
“璧人,這件事情發生以後,我最掛心的是你,最不想傷害的也是你,你真的不應該來香港找我。”
盧璧人的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她痛心疾首的說︰“我是真的不該來找你,因為我作夢也想不到,短短的幾個月,你不但移情別戀,甚至連孩子都有了。”
楊適很想告訴璧人事情不是這樣的,她誤會了。除了她,他的心里再容不下別的女人。但話到了嘴邊,他還是放棄了解釋的機會。因為,無論現在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盧璧人從香港回到上海後,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她比以前更沒精神了。
“玩得不開心嗎?”盧定堅問。
“很開心。”璧人面無表情的說著違心之論。
“那你為什麼整天沒精打采的呢?我還以為你出去玩幾天回來心情會好一點,結果還是像行尸走肉一樣,甚至比以前更嚴重。你告訴爹地,要怎麼樣你才會開心點呢?”盧定堅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盧璧人忽然問︰“爹地,如果日本人給你很優渥的條件,你會幫他們做事嗎?”
盧定堅看著她︰“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听外面的人在說那些失蹤的乞丐跟孤兒,都和你投資的那家醫院有關系。”
“那是有人想攻擊我、抹黑我。你不要管外面那些流言,反正咱們是樹大招風,人家愛怎麼講隨他去,不需要自尋煩惱。”盧定堅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如果那些流言是真的呢?”盧璧人繼續追問。
“一派胡言!”盧定堅不耐煩的說︰“璧人,我是你爹地,難道你也認為我會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正當父女倆談得氣氛有些僵時,幸好佣人進來通報說丁懷楠來了。
懷楠一走進來,盧定堅立刻問︰“阿楠,有事找我嗎?”
丁懷楠笑說︰“我听說璧人回來了,所以過來看看她,問她廣州好不好玩。”
“那你們聊吧!我先到公司去了。”盧定堅板著臉要司機開車送他去公司。
“找到他沒有?”丁懷楠一臉的期待。
盧璧人沒回答,把一枝鋼筆推到懷楠的面前。
“這是他平常隨身帶著的,你找到他了?”他興奮的問︰“他還好吧?”
“好極了,結了婚,就快當爸爸了。”璧人的眼淚已經哭干了,眼楮澀澀的,毫無生氣可言。
丁懷楠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搖著頭︰“你搞錯了吧!”
“你不是認得我送他的這枝筆嗎?”她面無表情的反問。
“是啊!”
“他還給我了。”盧璧人咬咬唇,又是一陣心酸。
“不可能……”丁懷楠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以他對楊適的了解,楊適絕不是個薄情寡義的男人,更別說他會在這個時候結婚生子了。
“我親眼看見的,他太太很美,或許我應該祝福他才對!可是那時我真的太震驚了,我每天夢里都是跟他見面的景象,可是見了面,他卻給我這樣的答案。”璧人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苦笑著說︰“當容子看到我的時候,她的心情一定跟我現在一樣吧!可是她比我堅強,她再怎麼樣,也不承認自己就是沈德容,只要她不承認自己是沈德容,她就不是個被遺棄的女人……”
丁懷楠茫然了,難道德容真的是因為恨透了楊適,才不擇手段的要讓楊適離開上海的嗎?
香港
不但盧璧人找到了楊適的住處,接著連虎頭幫的人也找來了。
楊適下午在茶樓里吃點心,虎頭幫忠義堂的堂主忽地在他對面的位子坐下來,十分恭敬的叫了一聲︰“楊先生。”
楊適認得他是忠義堂的金堂主,但他實在不希望自己身分曝光,因此說︰“我看你認錯人了。”
“楊先生,是我們幫主要我來找你的,他很希望你能回上海。”
“我說你認錯人了。”楊適把錢留在桌上,起身就走。
金堂主立刻追了上去。“楊先生,我們是誠心誠意的,幫主想請你回上海,和我們虎頭幫一起打天下,盧定堅威風不了多久的。”
“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很平靜,沒打算回去。”楊適肯定的說。
金堂主仍不放棄,“丁先生說醫院的事有眉目了,他需要你幫忙。”
楊適停了半晌,說︰“虎哥欠我一個人情,如果他願意還,就幫幫丁懷楠吧!”
金堂主急忙道︰“楊先生,這麼說你還是不願意回上海?”
“那種打打殺殺、紙醉金迷的日子我過膩了。”
“你先別急著拒絕我,我會在香港多待幾天,也許你的想法會改變,其實虎哥現在的實力並不比盧定堅差,只要你回上海,一定可以闖出一番事業的。”
楊適苦笑著說︰“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金堂主知道一時一刻是說不動他的,也許踫到好的時機,楊適會改變主意。
“楊先生,我住華東酒店,有什麼需要請你通知我。”
楊適擺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自從知道醫院里的古怪之後,丁懷楠幾乎所有的時間都逗留在醫院里,他要隨時注意山口藤平的一舉一動,唯恐又有無辜的百姓莫名其妙的被抓進來。
在經過山口的實驗室門口時,他彷佛听見里面有打斗的聲音。
“山口院長!”丁懷楠敲了敲實驗室的門,想趁機一探究竟。
但是,里面的聲音卻忽然停止,山口藤平也沒有任何回應,丁懷楠卻在無意間瞥見鮮紅的血水從門縫底下流出來。
他的直覺是山口藤平又在殘害無辜了,于是他一腳將門踹開。
令人想不到的是,山口藤平一身是血的倒向他的身上。丁懷楠看見實驗室里還有一個魁武的男人,那人正是楊適避難時收留他的那個鐵匠。
丁懷楠看見他從容的將一份卷宗放進自己胸前,然後打開窗身手矯捷的跳了出去。
這一瞬間,丁懷楠只看見山口藤平的嘴角不斷的冒出鮮血,而在他身後突然傳來了刺耳的驚聲尖叫︰“啊——你殺了山口院長!”
“我沒有殺他。”丁懷楠慌亂的推開滿身是血的山口藤平。
山口“砰”的一聲倒在地上,背脊還插著一把刀。
醫院里的醫生和護士都聞聲趕來。
然而,山口已經斷了氣,縱使醫生們極力的搶救,但仍是回天乏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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