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到謝家，馨如並不太能適應，陌生的環境令她害怕，還有更多的不安。


    雖然大家看起來都不像是壞人的樣子，可在馨如的小小心靈里，對這突然出現在她生命中的新家人，還是有著畏懼。


    她小心翼翼的跟在謝父、謝母的身後，他們現在要帶她到她的房間。在一扇房門前站定，一打開，入眼的是全部采用粉紅色所布置出來的空間。


    粉紅色的床單、粉紅色的窗簾，床頭擺著粉紅色的可愛Kitty，還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卻也一樣是粉紅色的女圭女圭，這里簡直是個粉紅色的世界。她好喜歡這個房間，跟她在育幼院住的地方比起來，這里就像是天堂一樣，小小的臉上不禁漾著驚喜的光彩。


    “馨如，這是媽媽特地幫你布置的，喜歡嗎？”生了宇衡之後，沒能再生個女兒一直是她的遺憾，現在領養馨如回來，剛好一圓她的夢。


    “馨如很喜歡，謝謝媽媽。”她恭敬的對她鞠了個躬。


    罷剛要離開育幼院的時候，老師交代她要有禮貌，她沒忘記老師說的話。


    “以後這里就是你的家，在自己家里不需要這麼拘謹。”謝父揉揉馨如的頭，有些心疼她小小年紀就遭遇到不幸。


    “是，爸爸。”她仍是很有禮貌的回應謝父。


    兩位大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明白這是需要時間來調適的，所以也不再勉強她。


    “馨如，爸爸媽媽就睡在隔壁房間，要是晚上睡不著，你可以到隔壁來找我們，斜對面的那間房則是哥哥的，如果你有功課上的問題，可以去問哥哥，知道嗎？”謝母蹲子和馨如的目光平視，對她交代著。


    “我知道了，媽媽。”馨如點點頭，表示她把她的話听進去了。


    “那現在馨如先休息一下，等晚一點要吃晚飯時，爸爸再叫你，好不好？”


    “好，馨如會乖乖在房間里，等爸爸來叫我吃晚餐。”馨如听話的回應，不管，新爸爸新媽媽對她說什麼，她都會說好。


    謝父抱起她，替她月兌了鞋，讓她躺在床上，謝母則是溫柔的為她蓋上棉被、哄她睡覺，確定她睡著後，夫婦倆才離開。


    ＊＊＊bbs.＊＊＊bbs.＊＊＊bbs.＊＊＊


    很快的，馨如就得面對自己一個人睡覺的夜晚。


    謝父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晚安吻後，關上燈就走出去了。


    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她睜開雙眼瞪著黑暗中的天花板。


    她……睡不著。


    這個床又大又舒服，一點都不像她在育幼院時睡的硬邦邦的木板床。


    不知道苡柔跟緹雅怎麼樣了？她們應該還是睡在原本的那張床吧？


    不不不，緹雅今天到新的育幼院去了，所以睡在那張床的應該只有苡柔一個人。


    怎麼辦？她好想念她們，不知道她們好不好？


    思緒一轉，馨如想起謝父跟謝母。


    他們對她真的很好，給她一個這麼大還布置得這麼漂亮的房間，今天晚餐吃的也全都是她愛吃的東西，謝母對她好溫柔，謝父也把她當成小鮑主一樣的疼她。


    如果換作是她父母，也會像他們一樣，對她那麼好嗎？


    她不知道，而且她一輩子也不可能有答案，因為他們早在七年前就去世了。


    她隱約還記得那天，爸爸開車要帶媽媽去買東西，他們說他們很快就會回來，回來時還會買她最想要的禮物給她，她听了好高興，開心的揮手跟爸爸媽媽道再見。


    然後她一個人在家等爸爸媽媽回來，她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她都睡著了，可是他們還是沒回來。


    之後他們沒再回來過，她也沒再見過他們，她的等待只等到社工人員，他們送她到育幼院，因為她的親戚們沒有人願意領養她。


    記憶中，爸爸媽媽的臉變得很模糊，可是她仍不自覺的會想起他們。


    尤其是在踫到謝父、謝母之後，她更是想念他們。


    馨如紅了眼眶，躲進棉被里哭泣。


    那小小的啜泣聲被經過她房門的宇衡听見。


    他剛送他的家教老師下樓，打算回自己房間，卻意外听見這哭聲。


    他打開馨如的房門走進去，走到她的床邊，拉開蓋在她頭上的被子。


    “你為什麼哭？”


    蒙在棉被里的人兒露出小小的臉蛋，一雙像兔子一樣紅的眼楮看著站在床邊的小男孩。


    “哥哥。”她怯生生的叫他。


    她的新哥哥長得很帥，他背對著窗戶，窗外的月光撒進房里也撒在他的背上，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從夢中走出來的一樣。


    “馨如乖，告訴哥哥你為什麼哭？”藉著月光，宇衡可以看見她哭紅的鼻頭，明亮的眼楮也被淚水弄得朦朧，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好像被人用力的擰了一下。


    “我想念我的爸爸媽媽。”她抽抽噎噎的告訴宇衡。


    “那哥哥說故事給你听，你就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下意識的，他不想看見她的眼淚，于是對她提出交換條件。


    “好。”馨如點頭。


    宇衡月兌下鞋子爬上馨如的床，和她一起躺在床上，馨如也沒有抗拒，還自動往宇衡靠去，在他懷中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宇衡摟著小女孩，在她耳邊說著自己從媽媽那听來的故事，當故事說完馨如也睡著了。


    宇衡想悄悄爬下床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可馨如緊抓著他前襟的小手他怎麼扳都扳不開，不得已，宇衡只好留在馨如房里跟她一起睡。


    ＊＊＊bbs.＊＊＊bbs.＊＊＊bbs.＊＊＊


    從那天之後，馨如每個晚上都吵著要宇衡跟她一起睡。


    她又哭又鬧的，謝父、謝母拿她沒辦法，也只好由著她去了。


    其實，看到他們兩兄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處得這麼好，他們有說不出的欣慰。


    看得出來，宇衡也很喜歡這個妹妹的陪伴。


    這天，周末的午後，宇衡向補習班請假，陪著馨如在家里的花園放風箏。


    宇衡一手拉著風箏的線在草地上奔跑著，他要讓風箏在空中飛舞之後，再把手中的線交給馨如。


    “馨如，快過來！”看著高高飛在空中的風箏，宇衡向馨如招手，要她快到自己身邊來。


    馨如邁開雙腿往她宇衡哥哥的方向跑去，在她心里，她最喜歡宇衡哥哥了。


    “哥哥。”她跑到宇衡身邊，崇拜的看著她這個不管做什麼都好厲害的哥哥。


    “來，給你。”他把手中的風箏線給她，“拿好喔，別讓線掉了。”他細心的叮嚀著。


    “我知道，哥哥。”她接過線，對他笑眯了眼。


    馨如學著宇衡的方式在草地上奔跑，她開心的叫著、跳著，笑出一臉的燦爛。


    “哥哥，你看。”她指著天空中的風箏，笑得好不開心。


    宇衡也和馨如一樣，露出一臉笑容，他站在原地看著在草地上奔跑的女孩，他發現自己竟無法移開視線！


    女孩開心的笑容，讓他的心情也飛揚了起來。


    突然，女孩拉在手中的線，啪的一聲斷了。


    馨如燦爛的笑臉消失，無措的看著離她有一段距離的宇衡。


    “哥哥，人家的風箏線斷了。”哭喪著臉，她握著手中斷掉的線向宇衡求助。


    看著天空的風箏逐漸飄遠，風停了，少了風的助力，它也漸漸的往下掉，最後落在一棵兩層樓高的樹上。


    見狀，宇衡牽著馨如的手走到樹下。


    馨如看看枝頭上的風箏，再看看身旁的宇衡，“哥哥，怎麼辦？風箏飛到樹上，馨如拿不到。”


    那個風箏並不值錢，可是那是她宇衡哥哥特地買來給她玩的，她舍不得就這麼失去它。


    “沒關系，哥哥上去幫你拿。”不忍見馨如失望，宇衡二話不說爬上樹去替她拿風箏。


    “哥哥小心。”馨如站在樹下看著越爬越高的宇衡，一顆心緊揪著。


    宇衡伸長手抓住枝頭上的風箏，小心的將它揣在懷里後，順著原來的路徑回到地面。


    “馨如，你看，風箏我幫你拿下來了。”宇衡把風箏拿到馨如面前。


    接過風箏，馨如拉著宇衡的手，開心的說著︰“哥哥好棒！扮哥好厲害喔！馨如最喜歡哥哥了。”


    馨如笑了，宇衡也跟著笑了，只要能看見她的笑容，宇衡覺得不管自己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哥哥，馨如長大之後，要當哥哥的新娘，好不好？”她崇拜的目光停駐在宇衡身上。


    宇衡愣了下，他懂得新娘是什麼，可是他沒想過他的馨如妹妹，會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


    “好不好嘛？哥哥，讓馨如當你的新娘子好不好？”宇衡不說話，讓馨如急了，她搖晃著他的手猛撒嬌。


    “好，哥哥答應你，長大以後只讓馨如當我的新娘子。”宇衡笑了出來，他想，讓馨如當他的新娘會是個很好的決定。


    ＊＊＊bbs.＊＊＊bbs.＊＊＊bbs.＊＊＊


    時間流逝的很快，轉眼間，宇衡和馨如都已二十多歲。


    這天，是宇衡退伍回來的重要日子，一大早，所有的人就在客廳里等著他。


    謝母坐立難安的等著有些時日不見的兒子，在焦急等待的同時，她用責怪眼神看了身旁的丈夫一眼，讓兒子去當兵是他的主意，她實在很舍不得唯一的兒子去軍中受苦！


    他們雖然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可他們也擁有綠卡，所以宇衡根本就沒必要浪費一年多的時間去當兵！


    偏偏她丈夫堅持非要兒子去當兵不可，說什麼當兵是男人一生中重要的轉捩點，在她听來這簡直是放屁！


    謝鴻勻發現到太座不友善的眼神，他一聲不吭的繼續看他的報紙，以免到時發言不慎，進而惹禍上身。


    而一旁的曹馨如則是乖巧的端坐沙發上，在謝家多年，她早就習慣謝家夫婦的相處模式，所以她只是笑看眼前這一幕。


    她雖然是謝家所收養的女兒，不過她並未因此改姓謝，她仍保留了自己原來的姓氏。


    但是她並不清楚，她之所以沒有改姓謝，是宇衡的堅持。


    “都快中午了，宇衡怎麼還沒回來啊？”心急的林美秀已經等不及想見兒子了。


    “媽，你別心急嘛！扮剛才不是打電話回來說他已經下飛機了，再等一下就會到家了。”馨如安撫著她。


    謝宇衡當初抽到了外島簽，所以他回台灣本島的機會比較少，家人對于他終于退伍當然是很高興。


    “我怎麼能不急？”她有好幾個月沒見到兒子了，自然會心急的想見他。


    馨如還想再說些什麼話來安慰謝母，可話還沒說出口，就听見汽車的引擎聲由前門傳來。


    “媽，應該是哥回來了，你就別再心急，馬上就能見到人了。”馨如笑著對謝母說。


    其實，她自己也好想見他！


    餅了幾秒鐘，宇衡瀟灑的身影就出現在眾人眼前，他從容的走進客廳，順道把手上的行李交給在一旁候著的佣人。


    “爸、媽我回來了。”宇衡朗聲向父母問好。


    隨即，宇衡的目光落到馨如身上。


    下一秒，馨如已經沖進他懷里，“哥，人家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低垂的眼瞳中，充滿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情感，“丫頭，想見你一面還真難。”宇衡輕言調侃她，然後伸手回抱這個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從他入伍以來，他沒見過她一面，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真那麼巧，他每次休假回來，她不是和同學去旅行，就是到同學家趕報告，所以仔細算來，他們已有一年多的時間沒見過面。


    分隔這些時日，他好幾次都快按捺不住想念她的心情。


    現在他回來了，也可以不必再受這樣的相思之苦。


    “哥。”她不依的出聲抗議。


    又不是她故意在躲他，只是每次都湊巧有事嘛！


    擁抱著宇衡，馨如感受到他的強壯，這些時日不見，他已經和她印象中的他不太一樣。


    印象中的他是個白淨的男生，但現在的他有著黝黑的膚色，經過部隊的訓練，他的體魄變得強壯，臉孔也逐漸褪去稚氣，散發出成熟男子的魅力。


    “好了，不鬧你了。”他微笑的看著她嬌嗔的模樣，“這麼久不見，丫頭，你變漂亮了。”


    她和他印象中的她有些不同，不過他說不出哪不一樣，只是他感受到馨如變得更亮眼、更吸引人了。


    他的小女孩長大了，大到可以當他的新娘了。


    從她在那棵大樹下吵著要當他新娘開始，他便認定她是他這輩子的新娘，也會是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


    宇衡的贊美讓馨如羞紅了臉，臉上的笑容掩不住她的心喜。


    謝家夫婦見他們兄妹處得這麼好，也覺得相當欣慰，當初去領養馨如回來，就是想讓宇衡有個伴，夫婦倆不禁交換了一個眼神，心底有著同樣的想法——他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好了，你們兄妹倆就別再抬杠了，有什麼話上餐桌再說，大家邊吃邊聊。”謝家的大家長說話了，于是所有人都進飯廳準備用餐。


    ＊＊＊bbs.＊＊＊bbs.＊＊＊bbs.＊＊＊


    謝家所有人齊聚在餐桌上，這個景象已有一年多沒有看到了。


    席間，大家聊得很盡興，氣氛依然很和樂。


    突然，宇衡問了馨如一個問題——


    “馨如，你都已經念研究所了，應該有男朋友了吧？”


    他想知道在他不在的這段期間，有沒有出現什麼不該出現的人？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馨如身上。


    “哥！你在說什麼啦！？”她向宇衡抗議，“還有，你們這樣看著我做什麼？”她不安的在椅子上挪動了下。


    她是沒有男朋友，不過她有喜歡的人，但這種事要她在父母親面前承認，感覺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她想逃避這個問題。


    “我們都在等你的答案。”宇衡不打算讓她躲過。


    馨如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看她的反應，宇衡心底有了答案，一顆心也漸漸往下沉。


    “有男朋友了？”他更進一步的詢問。


    “我哪有什麼男朋友！”她急得馬上否認。


    最多只是她暗戀人家，她哪有什麼男朋友！


    “那我介紹我朋友給你認識，他們的條件都很不錯，都是國立大學畢業的碩士。”他隱藏起心中的不悅，要自己擺出笑臉。


    “不，不用了啦，我不需要。”她急切的拒絕宇衡。


    “為什麼？你不是沒男友嗎？還是你怕我的眼光不好？那沒關系，你先把條件開給我，我一定會盡量滿足你的需求。”如果他真的會幫她介紹，那才有鬼。


    謝家夫婦笑看眼前這一幕，他們知道兒子在捉弄馨如，所以沒多說什麼。


    “反正人家不需要就是了。”說不過他，她索性向母親求救，“媽，你看哥啦！”


    “宇衡，你就別再逗你妹妹了。”謝母听到女兒的求救聲，不得不跳出來聲援她。


    “媽，別跟我說你一點都不想知道馨如的交友情況。”他的出發點其實全都是為了自己。


    謝母猶豫了，事實上，她也挺想知道女兒的心事，所以她轉向支持兒子。


    “馨如乖，告訴媽媽，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是啊，馨如你就說吧，爸爸會替你做主的。”連謝父也開始游說起馨如。


    馨如忍不住嘆了口氣，現在是逼供大會嗎？


    “我剛已經說了，我沒有男朋友。”


    “那暗戀的對象呢？”


    既然她這麼說，那他就勉強相信她，不過，看她這樣子，應該是有喜歡的人吧？


    听了宇衡的話，學長的臉孔突然在腦海浮現，馨如原本就已羞紅的俏臉，一下子又變得更紅了。


    她誠實的反應就寫在臉上，讓宇衡僵了下。


    看來，他退伍回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想辦法讓馨如嫁給他，而是要先鏟除情敵。


    “改天帶回來給爸爸看看，讓爸爸幫你鑒定一下。”謝父清了清喉嚨道。


    他怕對方是覬覦他們的財產才接觸馨如，他這個做父親的當然要幫女兒注意一下。


    紅著一張臉的馨如，有些生氣的看著宇衡。


    都是哥啦！不然，她喜歡學長的事也不會被爸媽知道。


    “對啊，也讓哥哥評鑒一下。”他心想，如果那個人膽敢踏進他家一步，他一定會要他好看！


    馨如再次惡狠狠的瞪了宇衡一眼。


    他像沒事發生一樣，照樣吃自己的飯，心底卻開始盤算該怎麼做才好。


    這頓飯，就在時間的流逝下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