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戀海盜娘子  第六章
作者:默亞
    才接近梅園,正想進去找古灝的陸祥雲,卻被圍牆邊一棵大樹上的紅色身影吸引住,他緩緩踱到樹下,揚著頭朝上一看。


    這寶貝丫頭又在做什麼?


    他好奇的看著小寅吃力的爬樹,怎麼平常看她挺伶俐的,爬起樹來卻笨手笨腳,遜色得緊?見她好不容易爬上一小段,卻又笨拙的滑下一大截,他實在看不過去了。


    “小寅,照你這種速度,恐怕明天你還爬不上去。”


    “祥雲哥?”古小寅眸子一亮,雙手緊攀著樹干,往下一望。“噓,小聲點,趕緊幫幫我啊。”


    陸祥雲笑了笑,輕松的往上一躍,伸手攬住她的身子,又往上一帶。“夠了嗎?”


    “再上去一點。”嘻,有個功夫高強的未婚夫還真不錯,比梯子還好用呢!


    這丫頭真是太頑皮了。他嘆口氣,選了一根粗壯的樹枝,往上又躍了一尺,才輕巧的落下來。“你在做什麼?”


    “看戲啊。”古小寅笑著拉他坐下來。“當然得選一個視線清楚的位置嘛!”這可是她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的既高又大的樹。


    “看戲?”陸祥雲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到碧竹亭內的那三人,興趣立即被挑了起來,當下凝神傾听。


    唉,看來他真被小寅教壞了。


    ****


    眼見凌倩兒一雙情意流轉的盈盈美目不時飄向古,綠蝶臉色就越來越難看,心中不住的咒罵自己,竟然會笨得失去冷靜,誤中古灝的激將法。


    下棋也就罷了,居然還得忍受他們兩人的眉目傳情,濃情蜜意!一盤棋下了快半個時辰,棋盤上的棋子用十根手指都數得出來,這自然是因為凌倩兒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半的心思都花在古灝身上了。即使綠蝶心中的怒火已經沸騰到了最高點,她仍強迫自己無動于衷的坐著,她驕傲的自尊不允許自己落荒而逃。


    “你實在不需要浪費時間在這里監督。”綠蝶冷冷的開口,內心再次詛咒他。


    迸灝挑起俊眉,黑眸閃過一絲難察的笑意,意有所指酌道︰“美人相伴,怎麼能說是浪費時間?”


    露骨的情話讓凌倩兒羞澀的低下頭,含情帶怯的麗顏更添三分嬌媚,綠蝶看在眼里,霎時冷怒了容顏。


    她干嘛要在這里受這份鳥氣?“既然如此,我不防礙你們。”


    話一出口,綠蝶氣得幾乎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霍然起身離開,腳才踏出一步,就被古灝抓住手臂。


    他掌心的熱氣透過薄薄的絲衫,灼痛了她的肌膚,她下意識的一縮,他卻握得更緊,惹得她惱怒的瞪視他。


    “這可不行。”她走了,不就沒戲唱了?古灝犀利的眸光閃著戲謔的光芒。“我和倩兒孤男寡女獨處,會招人非議,我可不能破壞她的清譽。”


    是,倩兒是名門閨秀,獨處一下都不可以,那麼他當她是什麼?煙花女子嗎?所以根本就沒有名譽可言。


    凌倩兒錯愕的看著針鋒相對的兩人,她頭一回看見古大哥尖銳的措辭,而他們之間濃濃的火藥味,恐怕幾里外都能感受得到,若說他們倆沒有什麼,她是不相信的。


    “古大哥,快放開綠蝶姑娘啊,你弄痛她了。”凌倩兒壓下心中的猜忌,軟聲的提醒。


    迸灝神色自若的松開手,淡笑的臉上沒有半分歉意。“我猜綠蝶『姑娘』的穿著,老是讓我忘了該有的禮儀。”


    她真想打得他滿地找牙!


    “我猜你的『沖動』,顯然不比你的『禮儀』來得健忘!”綠蝶咬牙切齒的迸出聲來。


    她露骨的暗示讓凌倩兒驚駭的倒抽口氣,她來回望著彼此瞪視到有些渾然忘我的兩人,驀地明白了。這些天來古大哥突如其來的殷勤體貼,原來只是在利用她……


    ****


    迸小寅百思不解的遙望戰情,瞧倩兒那副嬌羞帶怯的沉醉模樣,心下感到十分作嘔。“祥雲哥,你不是說哥哥喜歡綠蝶姊?怎麼又會對倩兒那麼殷勤體貼?”


    縱使郎有情,妹有意,但兩顆又倔又硬的頑石,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歡喜送作堆的,弄不好的話,還會來個玉石俱焚呢!


    陸祥雲帶著三分無奈,七分笑意,回道︰“綠蝶姑娘可不是尋常女子,想擒獲她的芳心,就得使用非常『戰略』,明白嗎?”


    “『戰略』?談情說愛又不是在打戰,要什麼戰略這麼復雜。”


    “傻瓜,情愛談何容易?有些人的愛情簡直比打戰還要慘烈,非得斗得天昏地暗,傷痕累累不可,唉!大人的事,小孩子還是不要懂太多。”陸祥雲意味深長的笑道。


    迸小寅偏著腦袋思索了半天還是似懂非懂。“祥雲哥,你說綠蝶姊喜歡哥哥嗎?”


    “愛之深,恨之切啊。』


    “是嗎?”在她看來,他們還比較像是“相看兩厭惡”。古小寅懷疑的盯著他,“那你怎麼都不氣我,不罵我?”敢情是不……喜歡她了?


    陸祥雲低下頭看她,俊眸深情款款,他聲音粗嗄的道︰“小寅這麼可愛,我哪舍得罵啊,小傻瓜!”


    她沒由來的突然臉紅了,他深沉的目光似乎……呃……那個……咦,怎麼她心跳亂了拍子?古小寅心驚的模了模額頭。哎呀,不好,不會是發燒了吧,怎麼額頭燙燙的?剛剛明明還好好的啊!


    陸祥雲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看來黃毛丫頭似乎開竅了,居然害羞了呢!


    “怎麼了,小寅?”他明知故問。


    “祥雲哥,我好像生病了。”古小寅困惑不已的神情實在令人發噱。


    “我看看……”他伸手捧住她的小臉,將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忍住已到嘴邊的笑意,認真道︰“嗯,好像是滿熱的。”


    是啊,越來越熱了,怎麼他一靠過來,額頭又突然加溫了幾度?他倆的鼻尖對著鼻尖,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的看祥雲哥。這霎時領悟到的親密,讓她慌亂的拍掉他的手,身子往後傾,距離一拉,好像就好一些了。


    怎麼這麼奇怪,從來沒有這樣過啊?她秀眉微蹙,不信邪的又傾身往前,近到幾乎貼在他臉上。而一接觸到他溫熱的氣息,她好像又……


    迸小寅急急往後傾,結果用力過猛,身子一個不穩,她驚呼一聲的往下掉,還好陸祥雲及時伸手攬住她,將她往上一帶,安然無恙的坐回樹枝上。


    好險!嚇得他魂都飛了。陸祥雲有驚無險的吁了一口氣。“小寅,別這麼毛毛躁躁,剛剛又是怎麼回事?”


    “我……我……”古小寅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副驚疑不定的模樣。“我突然發覺自己對你過敏了,祥雲哥。”


    “過敏?”


    “是啊!”她慌張的點頭。“你一靠近我,我就呼吸不順暢,頭也發熱,一定是得了什麼不知名的怪病。”一看他又靠過來,她連忙揮手搖頭。“你不要過來,離我遠一點啊!”


    那怎麼可以?他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她“過敏”呢!


    ****


    老遠就傳來一陣砸東西的聲響,婉兒加快腳步,一推開門,迎面便飛來一只磁壺,還好她閃得快,磁壺咻的一聲飛出門外,砸碎在地上。她撫著心口,望著滿室的凌亂,能砸的大概都被砸了。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氣成這樣?”婉兒小心的閃過地上的碎屑。


    “還不是那綠眼金發的妖女!男不男,女不女,架子還真不小。氣死我了!迸大哥擺明了拿我來激她。”凌倩兒頭發散亂,氣呼呼的咒罵。


    “原來是這事。”婉兒了解的松了一口氣。“別氣了,氣壞身子可劃不來。”她將凌倩兒扶到梳妝台前坐下,靈巧的解開她的發辮,拿起木梳,為她梳理烏亮的秀發。她細心的束了一個雙鬟髻,插上一只瓖花墜珠銀簪後,將銅鏡遞給凌倩兒,“這樣好嗎?小姐。”


    “嗯。”凌倩兒僵著臉左右轉了轉頭,看著鏡中娉婷秀麗的容姿。


    “小姐天生麗質,蘭質慧心,那妖女怎麼跟小姐比?”


    這番贊美有效的安撫了凌倩兒的情緒,但婉兒接下來的話又燃起她滿腔的怒火。


    “我說一定是那妖女用了什麼邪術,將莊王給迷惑住了,再這樣下去,只怕莊主真要被妖女搶走了。”


    凌倩兒猛然放下銅鏡,怒斥道︰“那種粗俗不堪的異邦女子,憑她也配?”


    “小姐,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擺在眼前的,已經有個紀岑語阻斷了你當正室的機會,可別又來個女人和你搶偏房的位子,還是小心點好。”


    自從見了古大哥後,她整顆心早就系在他身上,撇開他冷峻英挺的相貌不談,古大哥尊貴的氣度和卓爾不凡的風範,都足以令她傾心相許。


    她花了幾年的時間,守在那個孤僻挑剔,又難伺候的老太婆身邊,極力的迎合討好,為的不就是這個?凌倩兒憤恨的眯起眼,她絕不容許自己多年的心血就這麼白費了。


    ****


    “昨天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古灝合上本,抬頭問道。


    “是啊,想不到你戲演得倒好。”陸祥雲微笑的執起茶杯,啜了口上好烏籠茶。“不過,可得小心玩過了頭,反而將事情弄擰了。”


    “弄擰?”古灝似笑非笑的挑起眉。“我可不以為還有什麼會比我們現在僵冷的氣氛更糟糕,拿倩兒激怒她,起碼還可以證明她在乎。”


    “或許吧!”陸祥雲不予置評的皺起眉。“那倩兒姑娘呢?你有沒想過你這麼做,可能會誤導了倩兒?她對你……”


    迸灝略顯不耐的揮手,“你太多心了。倩兒就像妹妹一樣,她對我向來也只有兄長--”門板一陣急切的叩門聲打斷他的話。


    “不好了,莊主。”來不及等到開門,李伯慌張的聲音已經嚷了出來。“門外來了一大批差爺,將府外圍了起來,說什麼咱們這里窩藏海盜,張捕頭此刻己在前廳等著莊主。”


    “有這等事?”古灝臉色一沉,和陸祥雲迅速交換一眼後,就出門隨著李伯匆匆而去。


    他一進廳內,張捕頭立即起身,抱拳相迎。“古莊主。”


    “張捕頭。”


    回禮後,兩人一同坐了下來,古灝目光掃過兩旁的捕快。


    “不知張捕頭有何指教?”


    張捕頭神色有些為難,遲疑了幾秒鐘才開口,“是這樣的,今早衙門里接到密告,說梅家莊藏匿欽犯蒼鷹,知府大人自然相信以古公子的為人,絕不可能做出觸犯法令的事。可是這件事茲事體大,實在情非得已,不得不查辦,冒犯之處,還請古公子見諒。”


    話是說得客氣漂亮,但說穿了就是先禮後兵,擺明了要搜府。“這麼說來,張捕頭是非搜不可?”古灝沉聲問道,平靜的臉上讀不出一絲情緒。


    “小人實是奉命行事,還請古莊主原諒。”


    迸灝環視了廳內的眾人,淡淡的說︰“張捕頭不必客氣,古灝自然明白,李伯。”


    “是,少爺。”蓄著山羊胡的李伯應道。


    “帶官爺們一院一院的搜查,千萬不要漏了一個地方,明白嗎?”


    “是。官爺請眼小人來。”


    “謝謝古莊主成全。”張捕頭朝手下點了點頭,再次以眼神暗示他們千萬別漏搜了。


    迸灝伸手端起茶,輕啜了一口。“有件事,在下想請教張捕頭。”


    “請教不敢當。”張捕頭轉念一想,立即明白他想問的事。“古莊主是想知道密告的人?”


    見古灝點頭,他接著道︰“只可惜這件事在下恐怕幫不了忙,因為密告的是一封信,今早衙差在門堂外發現的。”


    “原來如此,那麼這封信可否借在下一瞧?”


    “這自然。”


    張捕頭自懷里掏出一封信準備遞過去,正巧一旁的丫鬟端起茶壺準備添茶,被他手臂這麼一踫撞,原本穩穩拿在手上的茶壺竟整個翻倒了。


    迸灝迅速的搶過信,可潑灑出的茶水依然濺濕了信紙一角,熱水很快的將墨水暈散開,雖然還看得出字體,但想要辨別字跡是萬萬不成了。


    肇事的丫鬟見古灝一臉陰怒,不禁嚇得臉色慘白,雙膝一軟的跪了下來。


    “對……對不起,莊主,我不是故意的,我……”婉兒惶恐不已的連聲道歉,害怕的眼淚急急掉了下來。“莊主饒命。”


    “這……”張捕頭錯愕的來回看著古灝和她,這丫鬟雖然魯莽,卻也是無心之過。“古莊主,實在是在下不小心,沒注意到她正在倒茶水。”


    迸灝沉著臉,緩緩收起信紙,交還給張捕頭。“還不謝過張捕頭替你求情?”


    “是,婉兒謝過張捕頭。”婉兒連忙磕頭道謝。


    “下去!”古灝沉喝一聲。


    婉兒如獲大赦,一刻也不敢多留的離開。一出了門,她才暗暗的松口氣,隨即轉個彎,快步灼朝格園奔去。


    ****


    一個時辰後,官差們無功而返。


    “捕頭,整個莊院我們都仔細搜查過了,沒有發現蒼鷹的影子。”


    張捕頭似乎對這個結果感到松口氣,說真的,他並不想開罪傲月山莊。他當下客氣的作揖道歉,“謝謝古公子的配合,回去後我會稟朋知府大人,想是整個事件純粹有人故意假報消息,誣陷古莊主,打擾之處還請海涵,在下這就告退。”


    闢差才離開,陸祥雲就走進廳來,開口道︰“綠蝶姑娘此刻恐怕恨不得將你生吞活剝。”


    迸灝聞言皺起眉。“又怎麼了?”


    陸祥雲一副忍俊不住。“我原本還傷腦筋要將她藏在哪里,正巧在她房里遇見小寅,虧她靈機一勁,居然想到將綠蝶扮回女裝,她當然是抵死不從的破口大罵,我只好點了她的穴,找來了幾個丫鬟。你就沒瞧見小寅興致盎然的在綠蝶姑娘身上大動手腳,總算……喂,我話還沒說完啊!”


    看著像一陣風卷出去的古灝,陸祥雲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要是換成他,就不會這麼心急的趕去送死了。


    ****


    她要殺了他!


    綠蝶的目光明顯的透露出這樣的訊息,不過古灝不在乎,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她想以目光殺人了。


    即使是在盛怒之中,她依然美得令人屏息,美得奪人魂魄……


    兩道柔中帶俏,俏中帶剛的眉,熠熠閃耀的綠瞳,秀挺中帶點傲氣的鼻梁,一張嫣紅如櫻花般嬌媚誘人的紅唇,濃淡適度的彩妝掩去了她幾分英氣,增添了幾許柔美,就像出自名家手中最完美的曠世精品。


    從未見過她全然女性裝扮的古灝,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似的,怎麼也無法移開視線。


    他直勾勾、赤果果的眼神,瞧得綠蝶一肚子的怒火奇異的散去,心跳也以空前的速度鼓動著。


    又來了!每次他們兩人一對上眼,其他人就好像成了透明人。


    “哥……”古小寅拉拉古灝的衣袖,企圖拉回他的注意力。“哥,綠蝶姊是不是美極了?”


    “什麼?”古灝屏住氣息直到胸口一陣窒悶,才驚覺到自己的失神,他低下頭,瞧見小寅一臉等著人贊美的得意神態。“嗯,你做得很好,現在你可以出去了。”


    “怎麼這樣?過河拆橋嘛︰”古小寅老大不高興的噘嘴低嚷道。“人家都還沒坐熱,又來趕人,簡直存心和我過不去嘛。”


    不過那兩個人都忙著蹬視對方,沒空理會她臨走前的嘟囔。


    “--好美。”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後,古灝粗嗄沙啞的開口,嗓音含著一種令她揪心的溫柔。


    綠蝶的腦子霎時因他的贊美而亂烘烘,她慌亂的別開視線。“別這樣看著我!”微顫的聲音帶著難掩的恐懼。


    迸灝伸手扣住她的下顎,強迫她直視自己,他手指有若似的輕輕摩挲她的肌膚,輕聲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她不知道怎麼對抗他深情的凝睇!綠蝶在心中狂亂的尖叫。他不可能真的喜歡她,這只是他的詭計,想利用她的感情套出口供,是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紀岑語。


    這個想法令她心如刀剮。綠蝶吸口氣,冷漠的語氣清晰而堅定,“因為我痛恨你的注視,你令我感到惡心,我甚至無法忍受和你同在一個屋檐下!”


    他幾乎要相信她所說的。


    經過一陣窒人的沉默,古灝帶著一絲憂郁的神情松開手。“蝶兒,你想自欺欺人多久?一輩子嗎?無論你多麼努力想說服我你真的恨我,最終……你仍無法逃開自己的心。”


    綠蝶聞言如遭電殛,臉色倏地慘白,她知道從她第一次見到他起,她就逃不開了。


    她無力的閉上雙眼。“你到底打算囚禁我到什麼時候?”


    “那得看你什麼時候願意說出紀岑語的下落。”


    要是她一輩子說不出來,他就打算留她一輩子嗎?


    “我說過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讓他松了一口氣,每次他都很害怕她會屈服的說出紀岑語的下落,他寧可就這麼永遠的囚禁她。


    “那麼你就只好留在這里。”古灝不慍不火的回道,聲音帶著一絲難察的輕快。


    “你……”


    ****


    夜涼如水,皎月也透著一絲清冷,佇立在梅林內的一抹修長身影,顯得孤單蕭瑟。


    迸灝望著天上的明月,無聲的嘆息著,他該拿她怎麼辦?


    這些日子來,他不斷的反覆問自己,為了她,自己不但違背一貫的原則,更背負了私藏欽犯的罪名,危害傲月山莊向來清正的聲譽。他苦澀的扯扯嘴角,綠蝶是天底下最頑固,最倔強又最冷酷的女人;她因而燃燒的熱情,能迅速的熄滅轉冷,上一分鐘熱情的回應他,下一分鐘卻又恨他入骨。


    “想什麼?這麼晚還不睡?”陸祥雲無聲的來到古灝身後。


    迸灝轉過身時,神色已恢復慣有的冷靜。“沒事。”


    才怪!陸祥雲的眼光若有所思的飄向儷園,明明為情所苦,還死不承認。“放了她吧!何苦這麼彼此折磨?”


    迸灝的黑眸驀地閃過一絲痛楚,他喑啞的嘆道︰“我以為你會明白。”


    “我是明白,但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娶她?還是就這麼囚禁她一輩子?”陸祥雲同情的嘆口氣。“你別忘了她是蒼鷹,一個海盜頭子,你要怎麼娶她?堂堂一個名門正派的莊主,娶一個朝延下令捉拿的欽犯,要是這件事讓老太君知道了,她會怎麼樣?”


    迸灝仿佛充耳不聞,面無表情的瞪著他,陸祥雲兩手一攤,聰明的轉移話題。


    “你想那封信是怎麼回事?是我們回來時走漏了風聲,還是宅子里出了內奸?”


    “如果走漏風聲,官府不會等到現在才來捉人,看來府里是出了內奸。”古灝眉頭深鎖,簡單的回道。


    ****


    西城外的馬鬼山傳聞鬼魂出沒,砍柴的樵夫們一個接一個的失蹤,使得一進此山就有人無出,以至于近幾年來馬鬼山早已人煙絕寥,再也無人敢擅入。除了路過此地的外地人,不知此山之名而闖入林內,大半也是橫尸荒山野地;至于一些幸運的少數人能逃過一劫,只因為他們沒有誤闖石寨範圍,所以得以保住小命。


    石寨建于兩年前,建造的人之所以選在馬鬼山,自然是看中鬼魂的傳說,藉以保護石寨的隱密性。石寨前方是一座用木材搭建,便于眺望遠處動靜的高塔,其余建築多以石塊打造而成,雖然簡陋卻十分堅固。


    是日晌午,石寨後山頭的曠地上,一名健碩的男子打著赤膊,強壯勻稱的肌肉在烈日的照射下,泛著無數汗水。他目不斜視,專注的遙望著遠處的大樹,然後舉起弓箭,拉滿弓,一雙帶著野性的銳利眸子對準目標,毫不遲疑的射出箭,咻的一聲,正中目標。


    他就像荒野上一匹隨時準備爭斗的狼,臉上明淨的線條帶有一種野蠻的力量,方正的下頷顯示著堅定和勇氣,一條由左側臉頰延伸至喉嚨,直達胸口的巨大刀疤,令人望而生畏。


    這時,他身後一名黑衣男子無聲的接近。


    “主人有令,下一步行動開始。”這道陰冷、尖細的聲音听來令人極不舒服。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射出手中最後一支箭。他沒有多看那人一眼,轉身朝寨內左側走去,門外的兩名守衛接到他的目光後退立一旁,他逕自推門而入。


    望著屋內的女子,一向冷酷酌眸子驀地轉柔。


    他知道自己沒有權利踫她,因為她早已屬于別人,但他卻放縱的任自己攫取她的溫柔。


    垂首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執意的沉默著。他藏起眸中的情意,將弓箭放在桌上,筆直的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下顎,強迫的抬起她的頭。


    他的手緩緩的下移到她雪白的頸項,這樣細致、縴弱的頸子,只要兩只手指一用力就可以輕易地捏碎,實在無助的惹人憐惜,而這種陌生的情感令他覺得害怕。


    從不知情為何物的他,心中有的只是殘暴的血腥和斗爭,如今卻為了她,牽繞起綿綿情絲……


    吸引他的是她強自忍淚的嬌顏,還是那雙柔美的盈盈秋眸?是她的淚水軟化了他的意志,還是她的溫柔撫化了他心中的暴戾?


    ?住頸子的手不覺加重力量,感到指下她脈搏迅速的躍動,她的臉因壓力逐漸漲紅,但她仍然沒有作聲,只是平靜的望著他,他發覺自己竟無法對視那雙眼眸太久,遂放開她,後退一步。


    “你明天就可以走了。”他不帶感情的道。


    走?“我爹付贖金了?”她的問題只換來他冷淡的沉默,驀地,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和失望,難道……“你終究還是要殺我?”


    “如果我是呢?”他挑高了粗獷的濃眉,冷聲刺探道。“畢竟只有死人才不會說出不該說的話!”他再次托起她的臉。“告訴我,我應該冒險放你走嗎?”


    “為什麼問我?即使我告訴你我什麼也不會說,你也不會相信我,不是嗎?”紀岑語唇角漾出一朵若有似無的笑,柔柔的嘆道。


    他充滿野性的眸子,靈出一絲溫暖的笑意。


    她會是他的!


    在他完成任務後,無論天涯海角,他都會找到她,沒有人能阻攔他的。那雙狼似的眸子,再次散發出驚猛的光芒。


    因為他要她!對于他要的東西,他一向不擇手段,毫不猶豫的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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