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的少男獵物  第九章
    銀眸別具深意地眯起,銀光流轉在仲雲因身子太向後傾不得不仰起的臉,促狹地笑看他無措的神情。


    “江岩?”


    “若我說不願再等了,你會怎麼做?”掬起他的手,將甜膩的吻送進他掌心,又見他的無措加深一層。


    不願再等?無措的神情抹上一片惑然。“等、等什麼?”


    “等你。”伴隨此言一出,仲雲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被江岩強拉坐在他腿上。


    “江岩!”這下更是困窘難當,連抬頭看人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想擁有你。”銀眸深深將眷戀的容顏映入眼底,如果可以,他寧願拿把鎖,將他鎖在自己的視線里,永遠不會逃月兌。


    “你……你已經擁有我了……”仲雲囁嚅道,眼楮直盯著自己的手看。


    “不只如此。”提高他的手掬在掌心啄吻,忍不住呵笑他大驚小敝的抽氣聲。“怕嗎?”


    仲雲搖頭。其實他很喜歡這種感覺,仿佛自己被他掬在手心里珍視、疼惜似的,若是說得出口,他知道自己會要求他就樣一直對他好,一直一直就這麼——“怎麼?”側首見他神色忽轉凝重,江岩關切地問︰“心里有事?”


    他搖頭,回以一笑。“沒什麼,我去幫你換杯茶。”說著,他起身,又被江岩拉回原先的位子。


    “江岩?”他還是不懂他用意,雙眉聳得老高,仍然困惑。


    “我的擁有不只是如此。”他說著,只手伸向仲雲後腦,長指靈活地一撥,解開他發束,讓黑雲似的烏發如瀑布般直下,落在仲雲背上,滑過他指間,將他手指埋進柔軟如絲的黑潮中,著迷的目光定在因長發垂落而更顯柔媚的美麗之中。


    他一直知道仲雲的外貌可謂出眾,卻不知對自己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足以教他迷醉其中。


    “你做什麼?”仲雲還是自顧自的疑惑著,不知忽然神色恍惚的江岩在想什麼。


    黑發中的指戀戀地移至下顎微托起仲雲疑惑的臉,如果仲雲夠細心,他會發現江岩原本就低沉的嗓子現下更低啞了。


    只是當他意會到時,已在熾熱如火的吻中沉淪,連月兌身的念頭都來不及有便失了神智。


    “我要你。”低低啞啞的嗓音道出的念頭有如咒語,惑了仲雲的耳;落在唇間的吻也像封印般,鎖了仲雲的神智,將不應顧忌的一切鎖在天外天,不去想、不去提、不去在乎。


    “江岩!”直至上身覺得涼意,如鐘鼓敲醒仲雲,這才知道雙手擋進兩人之間,隔開些許距離。“你……”來不及說話,雙唇再次被鎖進炙熱的佔有里,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怕我嗎?”江岩移開唇,啞著聲音問,忍不住親近的欲念邊吮吻他縴細的頸項邊道︰“怕我這樣對你?”


    被迫仰首任他嚙吻自己咽喉的仲雲困難地搖頭。“不怕,但你……你的手在發抖。”


    發抖?江岩苦笑,退離他頸項,澀澀道︰“因為我怕。”


    “怕?”仲雲低頭。


    他頷首。“怕我會傷你。”


    “你不會。”毫不猶豫地月兌口而出,篤定得仿佛自己是他一樣,頻頻道︰“你不會傷我。你寧可傷你自己也不願傷我,一直都是這樣的。”


    “仲雲?”突然主動擁抱的舉動教江岩怔怔地喚了他的名。


    “我……”仲雲埋首躲進他頸肩,難為情地訥訥開口︰“我不懂你說的意思,但是我想屬于你,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心神未定,熟悉的吻便壓上自己的唇,他想自己說的應是沒錯的吧。


    江岩幾乎是狂喜地阻斷他的話,放肆自己的情感——何須多言,他只要他這句話便夠。江岩心滿意足地想著。


    等了千年、盼了千年,盼得幾乎空無的心啊,因為他而得了圓滿,因為他而有真實的存在啊!


    棲霞山上的夜今兒個倒也有不同風景呵!


    棲霞山下——


    “多謝各位!”柳明風拱手向眼前齊聚一堂的壯少鎮民拱手作禮,直道謝︰“今夜勞煩大家為柳某一點小事奔走,柳某感激不盡。”


    “說哪兒的話!”直率豪壯的年輕鎮民帶頭笑和︰“柳爺對咱們鎮上的人都好,要不是柳爺,咱們燕河鎮哪能這麼繁華,大伙兒的生活哪能像現在這般的好是不!”


    眾聲一吆喝,果然是贊聲不斷,鼓動的掌聲亦不絕于耳。


    “但此番上山是為除妖救回我那被妖怪迷惑的可憐表弟,若各位有困難不便前去就罷,柳某一樣心存感激,畢竟此番前去,吉凶難料,柳某難說能保各位周全。”柳明風依然拱手,誠懇道︰“柳某不願諸位為我一點私事而枉送性命。”


    “您這就客套了,柳爺!”豪爽直率的鎮民熱情呼道︰“大伙都是知道危險還決定來這兒的。老實說,要是不知道您的親人中了妖怪的邪術,大伙還以為真能和山上的妖怪相安無事哩!說是為您,其實也為了我們大家啊!要不哪天這妖怪看上鎮里其他人怎麼得了!”


    “就是說啊……就是說嘛……”鎮民贊同聲不斷涌來,教柳明風感激不已。


    “多謝各位。”最後一次拱手作揖後,柳明風接過家僕遞來的火把。“那麼我們就照大伙的計劃,用火和弓箭去對付棲霞山上的妖怪。”


    “是!”一聲應喝,鎮民們手上或執一把或持兩把火炬,跟柳明風後面朝棲霞山而去。


    “大哥!”緊張慌忙的呼聲阻斷柳明風的腳步。“你不去行嗎?”


    “似水。”柳明風將妹妹拉到一旁。“我必須帶回仲雲,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柳似水聞言,苦苦笑出聲,艱澀痛苦的神色一反平日眾人以為她該有的天真活潑。“這會兒你不當我是親人了嗎?”


    “似水我……”


    “若不當我是親人,為何不願娶我?”明明是愛她啊,也知道她愛他啊,為何不願娶她?


    他們……他和她只是名義上的兄妹啊!


    柳明風痛苦地閉上眼,再睜開時又是平日的堅毅決然。“我不能娶你;我說過,你是我妹妹,永遠都是。”他和她注定有緣無份,雙親收她做女兒,他倆終生就只能是兄妹,不能逾越倫常。


    “你明知道我不是。”柳似水掙開他雙手,邊搖頭邊往後退。“你明知我不是你親妹妹,卻寧可為了世間無用的倫常規範折磨自己也折磨我;你明知那銀發男子不會傷害仲雲卻……”


    “那是妖怪不是人!”


    “你太迂腐,什麼倫常規範!全是作繭自縛,守著它有何用,徒然苦了自己、苦了別人。”


    柳似水走上前拉住他。“別去,求求你不要去!”她有預感,不知是何緣故,總有預感今晚他這一走便再也回不來。“明風!”


    “無禮!”柳明風惱怒地一甩袖,連帶甩開她挽留的手。“我是你兄長,你豈能直呼我名字!”


    “你不是我親哥哥啊!”


    “我是!”柳明風一喝,在更多鎮民注意到他們之前,冷冷落下話︰“我永遠都是。”


    “你……”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溢出清淚,同樣如水般的透澈,落在柳似水雙頰,也滴在柳明風心上,但——猛一咬唇轉身,柳明風疾奔至行伍最前頭。


    躲開似水明亮的雙瞳,也躲開那一串串自己無力止住的清淚。


    他們……今生注定無份啊!


    他們能這樣過多久?


    這樣的疑問一直在仲雲心底徘徊,始終找不到答案。


    即便愛上江岩也為他所愛,即便從不去想在意的是人是妖;然而,擺在眼前的事實卻是自己無法承諾永遠陪他。


    他無法同他一般,擁有看似無止境的生命。


    “在想什麼?”


    仲雲無語,反手摟住側首關切詢問的江岩。


    “覺得難受嗎?”撫觸蓋住兩人的黑發,江岩沉聲問,邊將目光移落在仲雲微埋進自己肩窩的臉,盼能從他神色上看出端倪。


    “沒事。”仲雲躲得更凶,不願教他看出此時自己愁苦的情神,他知他甚詳,這一看定會藏不住,定會要他將心中所想全數告知。


    這一說怕會壞了兩人現在的生活,怕又給他添了麻煩,讓他不開心。


    或許他能陪他的時間有限,但寧願這有限的生命里帶給他的是快樂,而不是負擔。仲雲心中如是想道。


    “仲雲。”江岩忽然松開擁緊他的手起身,銀發如瀑,披散在寬厚的雙肩,間或覆蓋在仲雲細瘦的肩骨。


    江岩半坐起身,側首俯視枕邊人。“我不希望你有事瞞我。”


    “我沒有瞞你什麼。”仲雲跟著起身,困窘地抓過床被遮住自己,兩眼更不知道該往哪邊放,只好看著自己的手。“怎麼突然有此一問?”


    “那麼,你為何不敢抬頭看我?”江岩直言道︰“每回你謊稱沒事便會低頭不敢正視我的眼,現在這樣又怎說沒事。”


    “我……”努力試著抬頭,偏偏就是不敢,不為別的,只因為他們此時此刻所在之處,還有之前做了什麼。


    可這回,自詡懂他的江岩並不知道,仍以為他在對他說謊。“仲雲。”


    “我……”


    “你果然有事瞞我。”為什麼?明知道他可以從他的一舉一動中看出事有蹊蹺,卻還是不願告訴他原因。是因為——“我幫不了你嗎?所以你不願告訴我、讓我知道?”


    仲雲搖頭,不知他為何會作此想。


    “還是你並不相信我,認為我無法……”


    “不是這樣的!”听見他失落至極的口吻說出如此沮喪的話,再怎麼困窘,也敵不過怕他又因此傷心消失的恐懼。“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你才好!”難堪地吼出一半的真心話,仲雲的頭垂得更低,幾乎要枕在自己膝上了。“我……你……我們……”


    總算听懂他的意思,江岩不禁失笑。“是我多慮。”


    “你……”一抬頭,瞧見笑眯著凝視自己的銀眸,仲雲又怯了場,目光閃爍回避著那兩道柔和的銀光。“別這樣看我。”


    “從沒想過有天能這樣接近你。”江岩道出此言,手指眷戀地纏繞仲雲烏黑誘人的發,在指間把玩。“在得知你心意之前,我只想著要如何才能保護你,即便你已下山,卻還是固執己見,就算是要逆天卜算也要得知你現況如何。原以為再也見不到、觸不著的人如今這般親近,就算要我立刻在你面前死去也心甘情願。”


    “你在胡說什麼!”仲雲聞言一驚,雙手握緊他的銀發,拉扯他到自己眼前。“不許你嚇我!”


    江岩反手解開他的手,裹在掌心間,銀眸凌厲地掃過他驚恐失措的神色,了然于胸。“你今生壽命終了之日便是我消逝之時。”


    “江岩?”仲雲傻笑。原以為能瞞住他的怎麼又——“我不願在輪回道里一次又一次等待你的轉世,不願一次又一次嘗盡得到你、又再失去你的痛苦,我只要今世,你的魂、你的人,我都要。”一字字、一句句猶如立誓般,他道︰“生不能同時,死但求同日。仲雲,我的生命看似無盡,卻也有終了之時,無你亦無我,你懂嗎?”


    他搖頭,寧可不懂啊!“不要因為我而放棄你的命,我不值……”


    “你值得。”空出一手捂住他的嘴,江岩說得輕松自若︰“若沒有你,長生不老又有何用。”能一絲絲滲入他心扉的人只有他一人,無數的來生都不會再有,若不是這樣的靈魂與這樣的人相契合,他不會戀上他。所以,靈魂轉世對于他無義,他要的是現在這樣的靈魂契和、這樣的仲雲。


    其他的,他全不要!


    “怎麼可以為了我一個凡人而舍去你無止境的本命,你……”禁不住刺激地落下淚;他這才懂,為什麼般若恨他如斯。


    般若知道他終會奪走江岩的命啊!


    “仲雲、仲雲……”頻頻喚他的名,將他小心翼翼地摟入懷里,江岩嘆道︰“長生不老又如何?我情願同凡人一樣,與你攜手終老。”


    “你……怎會這麼痴、這麼傻……”


    江岩無語,只能收緊雙臂,以自己的胸口承受他倘下的熱淚。


    “爺、爺!求您快開開門啊!爺!”尚未完全化為人形還帶有兩只狐狸耳朵的年輕妖狐敲著門板,不知道自己壞了房里的氣氛,又是哭叫又是吶喊。“爺!求您開開門啊!”


    門扉一開,露出江岩慣穿的黑袍衣擺。“琥珀?”


    “爺!”名喚琥珀的皮輕妖狐跪地哭叫著︰“求爺救救我們!救救般若姐姐!救救大家啊!”


    “到底發生什麼事?”江岩扶起他,凝眉沉問,銀眸眺向某處,警覺到今夜棲霞山中充斥不尋常的氣息。


    “山下的凡人不知道為了什麼全擁上山來,人人拿著火炬弓箭,看到動物就殺,看到林木就燒,口口聲聲喊著除妖——爺!他們要除掉我們啊!就連那些普通的小動物都不放過啊!”


    “般若人呢?”


    “般若女乃女乃她領著長老們和凡人對陣,現在情況如何我也不清楚,我——爺!求求您救救我們大家啊!”


    “江岩?”聞聲整好衣冠跟上前的仲雲疑惑地看著他,掃過的視線映入一處明顯火光。“你看北方。”


    “愚蠢!”江岩惱怒一喝,立刻下了命令︰“回去通知族人,立刻遷向望月崖,至于族中長老我會前去搭救,教他們別擔心,更別插手,听懂沒有!”


    “是!”事情緊迫,年輕的妖狐一得令便立刻往回奔,道行尚淺的年輕妖狐是沒有能力施法憑空來去的。


    “在這里等我,我必須去救般若他們和——那些愚蠢至極的凡人。”不等仲雲回應,江岩立刻施法消失。


    “江岩!”來不及說出想跟著一起去的仲雲,眼見此狀,只能依火光的方向以輕功奔去。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般若他們千萬別出事啊!朝火光紛亂處疾奔時他暗暗祈禱。


    到底是誰?無端火襲棲霞山,殺害無辜動物?怎能如此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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