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小財女 第十三章 人人搞鬼生誤會(1)
掌燈時分,天笑帶著海嵐之前訂的金蝶翩翩發釵及白玉牡丹簪前往歡滿樓交貨。
交了貨,收了款,她便到花自艷那兒打招呼,順道將這個月的分成交給她。
流年雖只開幕一個月,業績卻相當漂亮,花自艷還笑說自己真是押對了寶。
辭了花自艷,天笑就要趕緊回店里修復前幾天卞掌櫃為她覓的一支牛角簪子。
正要離開,一旁卻竄出一個身影,嚇了她一跳,定楮一看,竟是綠湖。
“綠湖姑娘?”
“咦?”綠湖驚喜地道︰“天笑,怎麼來了?又幫自艷姊姊梳頭?”
天笑搖頭,一五一十地道︰“不是的,是把海嵐姑娘先前訂的物件送來,順道給自艷姑娘送分成。”
“原來如此。”綠湖眼底有著對她的敬佩及崇拜,“天笑,我真是很佩服羨慕你,居然能有如今的一片天地。”
“多虧貴人相助。”天笑笑著說。
“想你跟喜兒當初是那麼的好,如今卻是陰陽兩隔……”說著,綠湖嘆了一口氣,“不過說真的,就算她還活著,也沒你這樣的好運氣。”
“綠湖姑娘,我……”天笑歉疚又沮喪,“我對喜兒真是一點記憶都沒了。”“還……想不起來嗎?”綠湖一臉同情。
她無奈地搖搖頭,“想不起來,好像這個人從來沒在我生命中存在過。”
綠湖沉默了一下,笑著安慰她,“忘了也好,她死得那麼不明不白,記著只是更難受罷了。”
天笑想起舒海澄跟她提過的事,他懷疑她遭人攻擊就是因為喜兒一事,想著綠湖是歡滿樓的人,又知道她跟喜兒交好,或許能從綠湖口中能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綠湖姑娘,你說我跟喜兒很要好是嗎?”她問。
“是呀,情同姊妹呢!”綠湖說。
“那關于她遭人勒殺一事,你可有想到什麼或是有任何的懷疑?”
綠湖微頓,警覺地低聲問︰“你為何這麼問呢?”
“因為在喜兒死去之後我遭到攻擊,摔下山坳,我對于她的記憶也是這樣喪失的。”她一臉懊惱,“我在想……這兩件事或許有關聯。”
綠湖听了,神情為難而凝重,似有難言之隱。
天笑察覺了,便問︰“綠湖姑娘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綠湖深深地抽了一口氣,柳眉緊蹙,一臉儋畏,“有件事,我……我一直不敢說……”她一怔,“什麼事?”
綠湖幽幽地看著她,“天笑,舒大少爺也是你的貴人吧?”
“咦?”她一頓,應道︰“嗯。”
“那他……可有對你……”綠湖欲言又止,“算了,我還是別碎嘴得好。”說著,她旋身就要離去。
“綠湖姑娘。”天笑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她,“你想說什麼?”
綠湖看看四周,一副驚懼不安的樣子,“我只是個青樓女子,有些人、有些事我惹不起。”
“綠湖姑娘,我會保守秘密的。”她緊緊抓住綠湖,只因綠湖提到了舒海澄,而且還一臉畏懼。
喜兒遭勒殺跟舒海澄能有什麼關系?為什麼綠湖對此有所顧忌?
“這……”綠湖掙扎一會兒,最終像是下定決心似的道︰“這事你可千萬別說出去。”
“好,我答應你。”她允諾了綠湖。
“是這樣的……”綠湖壓低聲音,顯然真的很擔心被別人听見,“喜兒當初簽的是活契,說了不賣身的,可是舒大少爺似乎看上了她,有意買下喜兒的初夜……”
“什……”天笑陡地一震,像是被狠狠地在頸背劈了一掌似的。
“喜兒不肯,這事也就了了,只是在那之後不久喜兒就……”綠湖及時咬住唇,不敢再往下說。
這時有人走了過來,綠湖急忙地甩開她的手,“我先走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呀。”話罷,她轉身疾行而去。
天笑木木地杵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一整個上午,天笑都魂不附體,神不守舍。
昨天,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歡滿樓的,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否回到流年。
她想了一整晚,卻沒有任何結果。怎麼可能呢,舒海澄想買下喜兒的初夜?可綠湖有必要誣陷舒海澄嗎?
綠湖只是一個身分卑下的青樓女子,她沒有惹舒家的本事跟能耐,那麼,她說的都是真的?
若綠湖所言屬實,那不就表示舒海澄一直在她面前演戲扮深情?
不會的,怎麼可能是這樣呢?舒海澄知道她遭人攻擊時是多麼的擔心緊張,還對她耳提面命,要她無論如何謹慎小心。
假如喜兒的死跟他有關,她遭到攻擊也是他所為,他……不,他不會是那種人!他若不欲她生,怕她知道什麼、說出什麼,又為何闖入火場冒險相救?他大可讓她葬身在那場大火之中。
“向姑娘?向姑娘?”正在工作台前等著她決定珍珠要易位何處的吳師傅喊著她。
她回過神,發現吳師傅用疑惑且擔心的眼神看著她。
“你怎麼了?今天失魂落魄的。”
“沒……沒什麼……”她尷尬一笑,假意揉了揉眉心,“許是昨晚為了畫樣式睡得晚,所以有點精神不濟。”說著,她將心思放在吳師傅正在制作的那支雙飛燕步搖上,指著金絲流蘇的前端,“這顆珠子就擺在這兒吧。”
“好的。”吳師傅點頭。
這時,小海進來,“向姑娘,外頭有位客人找你。”
“我這就去。”她答應一聲,立刻離開店後的工坊,前往店面。
一過去她便看見一名身形窈窕,儀態美好的女子站在展示櫃前。
女子身穿一襲素淨的墨綠衫裙,那質料看來普通,可她記得這襲墨綠衫裙,之前舒夫人帶來的丫鬟穿的便是這個款式的衣服。
她是舒家的婢女嗎?難道是替舒夫人前來送信或傳話的?
忖著,她立刻上前,“我是向天笑,請問姑娘……”
那女子轉過身來,臉龐柔媚卻眼神凌厲。她上下打量了天笑一回,唇角微微一勾,“你不知道我吧?”
“咦?”天笑愣住。她是誰?她說起話來聲線柔軟,可是態度卻隱約散發著攻擊性。
“我是何玉瑞。”她說︰“海澄的妾室。”
聞言天笑陡地一震,驚疑地看著她。她是舒海澄的妾?舒海澄有……妾?
這是怎麼一回事?舒海澄沒跟她提過,舒海光也只提過他有個未過門就入了鬼籍的妻子,就連進了舒家也沒听舒家兩老或任何人提及此事。
如今這個女子卻說她是舒海澄的妾?
看著眼前一臉錯愕茫然的天笑,何玉瑞幾乎快忍不住大笑。
終于讓她出來了,終于讓她見著這三年來最具威脅性的女人了。說來不過是十六、七歲的丫頭片子,哪斗得過她?
那天她想步出從雲軒時,發現有家丁看守著院口,不讓她離開,幾番追問都得不到答案,家丁只告訴她“府里有客”,卻不讓她知道客人是誰。
即便不知客人是誰,但這也夠教她惱恨。
舒家一直藏著她,不讓她出門,不讓她出席任何公開的筵席,她在舒府雖是衣食無憂,卻過著如同被幽禁的生活。
在那之後,她讓瑾兒去向黃嬤嬤打听,這才知道那天進舒府的客人便是向天笑。向天笑逃過火劫,開了金工作坊,還順順當當地登堂入室,成了舒府兩老的座上賓……
在她進舒家之後就沒讓任何女人進得舒府的大門,如今向天笑卻一步步地走進舒府,靠近了舒家人。
她感受到真真切切的威脅,知道再這麼下去她的未來再也沒有任何指望跟期待了。她不能坐以待斃,得親自出手讓向天笑知道她以及她兒子的存在。
她還得讓向天笑知道……舒海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于是,她以重金收買黃嬤嬤及跟黃嬤嬤交好的粗使丫鬟,喬裝成婢女的模樣冒險由黃嬤嬤夾帶出府。
那可恨又下賤的老女人竟趁火打劫,待她有朝一日成了舒家的當家主母,一定讓跟舒家簽了死契的黃嬤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來……”何玉瑞蹙眉一嘆,語氣無奈,深表同情,“你還被蒙在鼓里。”
天笑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舒家人沒讓你知道我的存在,也沒讓你知道我給海澄生了一個兒子吧?”何玉瑞發揮她的演技,佯裝悲傷。
“什……”天笑心頭一震,舒海澄不只有妾,還有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舒海澄跟舒海光從沒提過?為什麼她進舒府時也全然察覺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當然,以舒海澄的身分、地位及年紀,就算有妻妾子女也是天經地義之事。但她會對他動心、接受他的情意,是因為以為他只有一個未過門就過世的正室,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女人,而現在……
她終究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無法接受一夫多妻,她無法跟其他女人共有一個男人。
她討厭這種被欺騙的感覺,非常討厭。
只是,舒海澄因為想追求她而欺騙她,這還有點道理。可舒海光呢?舒老爺跟舒夫人呢?為什麼從沒听他們提起過何玉瑞這號人物?再說,舒家在珠海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商賈之家,怎麼沒听誰在閑話家常時提起何玉瑞?
“我……”她狐疑地看著何玉瑞,“我從沒听任何人提起你。”
何玉瑞聞言眼一垂,幽幽欲泣,遲遲未能言語。
天笑等著她給一個說法。
終于,她顫抖地抽了一口氣,再幽幽長嘆,噙著眼淚悲傷地道︰“向姑娘,因為奴家身分低微卑賤,是出身落華樓的歌女。”
天笑一怔,歌女?這似乎可解釋為何舒家人從不提她。
就連在街頭賣藝的她都入不了舒家的門,更何況是一個出身青樓的女子。可若舒家容不得,何玉瑞又為何進了舒家的大門?
“三年前,我還是在落華樓唱曲兒的清倌人。海澄是我的客人,經常到落華樓捧我的場……”何玉瑞說著眼眶一紅,“我自知身分低微,與他之間從無逾矩之事,雖他屢屢追求示愛,可我寧可保有清白身子以待離開落華樓的那日,不料……”說著,她淌下兩行清淚。
天笑心頭一緊。
“海澄是舒家大少爺,在商海闖蕩,從無他要不到的東西,包括人……”何玉瑞抬起淚濕的眼,“一次宴會上,他對我下藥,佔了我的身子。”
猶如五雷齊轟般,天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何玉瑞,“你……你說的是真的?”
“沒有半句虛言。”何玉瑞續道︰“海澄本也是貪鮮,並不打算對我負責,可我卻懷上他的孩子。舒家擔心丑事外揚,便密而不宣地將我納進舒家。”
居然有這種事?舒海澄他……他居然是這種人面獸心的家伙?
“自我進到舒家後便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一生下孩子,婆母便將他帶走,不讓我養在自己身邊……”何玉瑞說到兒子更是掩不住傷心,“我在舒家形同被軟禁,就連想見親兒一眼都得公爹跟婆母同意……”
天笑胸口劇烈起伏,覺得自己好像喘不過氣來。
昨兒才從綠湖那兒听聞舒海澄曾看上喜兒可喜兒不從之事,今天何玉瑞便找上門來?都是青樓女子,都是簽了活契的清倌人,難道舒海澄鐘情此味,樂此不疲?
她的心好痛,彷佛有人拿著大鎚狠狠地朝她胸口敲。
她突然想起自己與舒海澄第一次在歡滿樓踫面時便是在喜兒的房外,一股寒氣自腳底板往上竄,直沖腦門。
喜兒是在舒海澄拿二百兩銀票要她離開舒海光之後的幾天出事的,而向天笑也是在那之後遭到攻擊墜落山坳。那些人說她壞事,是指她看見了什麼?
為什麼她穿來之後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記得,卻獨獨忘了喜兒的事?莫非她是目擊者,因為親眼看見喜兒遭到勒殺,太過恐懼以至于忘了此事?
她不覺背脊發涼,毛骨悚然。
是誰勒殺了喜兒?難道是……喔不,太可怕了,她連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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