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仙妻  第八章 瘋馬事件又相遇(2)
作者:陳毓華
    她對她爹是放在心上的,可她好像不怎麼把他放在心上,元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麼她會不會已經放下他,不再愛他了?


    「你說話,向來都不算話嗎?」


    咦,這是說什麼呢?


    元璧一條腿支了起來,是十分悠閑的姿勢,語氣卻帶著無法形容的委屈。「在下早上過府去拜訪了一下,你說話不算話,說要來卻爽約了,我去尋你,你又不在。」


    這可憐巴巴的……曉星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形容這個男人,他的高冷和生人勿近都上


    哪去了?


    但回想起來,自己的確答應過他要上門走動的,又見他那只是想要一個理由黑黝黝的眸子,話就這麼從唇邊溜出來了。


    「我忘了,最近事多,是我錯了。」她錯在不該隨便允諾別人任何事,然後把事忘了。


    元璧嚇唬道︰「君子重然諾,這也是能忘的?」


    「要不然你罰我好了。」她有些不情願。


    「該罰,不罰不長記性。」


    曉星星咬咬唇,「你說,我照辦就是了。」


    元璧見她蹙眉,不免有些心疼。「我那園子種了一片桃林,這時桃子正好吃,一個人吃桃、賞桃太無趣,你過府來,桃林的桃子隨便你吃。」他伸手捻去她發間的草屑。


    她不自覺就被帶著走,圓潤潤的桃子誰不喜歡,用來釀桃子酒最好了!


    「很大一片嗎?你那府里不是什麼都沒有。」就一株老梧桐。她先前還想著寒酸,原來是自己誤會人家了。


    「桃林在宅子的東北角那邊。」


    「可有桃釀?」


    「管夠。」還保留著昔日一看見花果釀就走不動的性子啊,真好,不過回去得問一問黃泉府里的桃釀可還夠。


    元璧伸出優美的小指遞到曉星星眼前。


    「要拉勾嗎?」曉星星問。這小孩子的行為吧,怎麼他也奉行這個?


    「嗯,拉勾,明日就過來。」


    「咦,這麼急?」她略感郁悶,似乎有鼻子被人牽著走的趨勢……


    「你可知歲歲花紅無人共的孤寂?」他說得面不改色,哪里知道曉星星听不得這個,趕緊跳起來。


    「你太熱情,嚇到我了,我忽然覺得你要是隨便招招手我就跟你走,不是太不矜持了?」她一定是魔怔了。


    元璧見她退縮,心想姑娘家的心思真如海底針,又怕自己欲速則不達,好心辦了壞事,


    按捺住心里的急迫。「姑娘要是對元某招手,我一定跟著你走。」


    這人看起來和輕浮完全構不上邊,可說的話實在叫人應付不了,只是兩家就在隔壁,他真有什麼歪心思,她只要拉開嗓子喊,就不信家里的人不趕過來。


    再說,她雖然長得可堪入眼,也不是那種天姿國色,讓人一見就迷了眼的,他要拐帶自己,憑他那樣的人品,何必。


    「所以,你來嗎?」


    「我去。」


    元璧卻不容她多想,果斷的換了話題,「你的馭馬術是誰教的?」


    絲毫不知道自己被人繞著轉的小姑娘,忍受了他這算得上是聒噪的行為。「沒人教,我是個天才。」


    這小丫頭連敷衍他都不願意了,雖然不舍,還是見好就收吧。「有這樣的馴馬技術不上戰場去可惜了。」


    老覺得哪里不對,她默默瞠大眼瞪他。「你這人看著道貌岸然,生人勿近,這會兒晚上了,就月兌下人皮開始胡說八道了嗎?」


    「被你看出來了,真不好意思。」元璧模模鼻子,聲音里半點誠意都沒有,但眼光閃閃發亮。


    「要糟,現在什麼時辰了?」後知後覺的曉大姑娘這時才想起來自己不只在荒郊野外和一個男子說了半天的話,更嚴重的是她要是遲歸,府里可是會出大事的。


    「亥時。」


    「什麼,亥時了?」她匆匆忙忙反應過來,自己出來整整一天了,如今月上中天,再不回去真的要完蛋了。「我的娘,回去又要被訓到抬不起頭了。」


    她疾步快走,喊上美貌,忽然又想到什麼,腳步頓了下。


    在京城勛貴人家的馬匹不算什麼太貴重的東西,但這里是小縣城,一匹馬就是大事,這匹瘋馬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又因何在大街傷人,現在看起來是死了,後續該怎麼辦?總不能就晾在這里不管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元璧不由自主的放軟了語調,清澈如水泉濺過大石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朵,「交給我,我會善後。」


    「多謝了!」她不在意的揮揮手,轉過頭,夸張的哀叫起來。「美貌,快點過來扶你家姑娘,我剛剛可摔疼了,我手疼腳疼全身都疼,你背我回家!」


    元璧︰「……」


    黃泉︰「……」


    曉家大門的燈籠已經掛上去,還掛得很高,照亮甜水巷的半方天地。


    埋在暗影里的人方從美貌的背下來,壓低嗓門,聲音鬼祟,「都快子時了,我爹應該歇息了吧?」


    「確保不要被老爺抓個正著,要不咱們從後門進屋?」美貌獻策。


    沒想到從城外回到城內,就算有輕功還是耽誤不少時間。


    曉星星哀號,她不想動彈,如果可以她現在就想讓自己上床躺平了。「我全身都快散架了,只想趕快回去痛快沐浴吃飯上床睡覺。」


    身前的大門吱聲打開,高大的男子一腳跨出大門,幾步就來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美貌看見來人,閉上了嘴,退到一旁。


    「爹,女兒回來晚了。」曉星星撐起無所謂的笑臉,賣慘。


    曉修羅憋著一口氣等了大半夜,總算把人堵在門口,他皺著眉打量狼狽不堪的女兒,穿出門的素色羅裙前後有好幾處都劃拉了開來,披散的頭發只隨便用一根緞帶高高束在腦後,身上還有看不清楚的血跡,幸好現在夜半天黑,巷子里的人幾乎都睡死了,也沒踫上衙門巡夜的人,否則事情就大了。


    女兒舍不得罵,也罵不得,這不還有隨侍的丫頭嗎?「讓你跟著姑娘出去,你就是這麼照顧姑娘的?」


    美貌撇撇嘴,這又不關她的事,再說姑娘想做什麼事,是她一個小丫頭攔得住的嗎?她想歸想,但什麼都不敢表現出來。


    「爹,這不干美貌的事,回家路上遇見一匹瘋馬,我不想它傷到路人,遂把它引到城外,嗯嗯,您也知道,就難免弄得一身都是泥了。」曉星星輕描淡寫,把驚心動魄的馴馬過程說得像買一把白菜那麼簡單。


    可惜曉修羅並沒有如她所願的被糊弄過去。「這丫頭平常丟三落四,做事不靠譜,出了這麼大的事居然不知道趕緊回家知會一聲,要她何用?」


    美貌心里一涼,咚一聲跪了下去。


    她雖然在姑娘的手里討飯吃,說到底,老爺還是姑娘的爹,再怎樣她不賣老爺面子是不行的,再說老爺要是氣急,往後別說想和姑娘一起出門,能不能留在府里還是兩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美貌嚇白了唇。


    曉星星沒替美貌求情,反而用力的落井下石。「爹說的是,女兒回去會好好的罰她,讓她記取教訓,看她敢不敢如此散漫不盡責下去。」


    曉修羅睨了曉星星一眼,一眼看破女兒想暗渡陳倉的詭計。「不過一個小丫頭,就值得你這麼偏袒她?」


    此計不成,還有苦肉計。


    「爹,女兒身邊就兩個丫頭,看也看習慣,用也用順手了,丫頭也是人,也有犯渾的時候,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她計較。」曉星星拖著曉修羅的胳臂,如同無賴小兒般搖了兩下,聲音軟綿綿的,很熟練的把哄她爹的那一套拿出來。


    「你啊,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的,咱們才在徐聞住下,你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天天就知道出去闖禍,你就不能給爹消停點?以前還有侯爺的帽子替你兜著,如今,你再生出什麼是非來,爹要兜不住,看你怎麼辦?」曉修羅輕輕拍了她一巴掌,哪里舍得下力氣,貓撓似的。


    曉星星換著她爹往里走,眼神卻朝著美貌那里溜了一眼,示意她一會兒趕緊從別處繞道回院子,還不忘嘴里東拉西扯。


    曉修羅又不傻,自己的女兒從小看到大,有哪些小心思又怎麼會不知道,也懶得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睜只眼閉只眼,隨她去了。


    曉星星的心暖洋洋的,有個對她無限包容的爹,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沒有人生來就堅強、無所畏懼,如果有,那只是愛她的人不在身邊,但如果可以恣意妄為、任性自在,那就是她的頭頂上有個愛護她的人,替她扛起了一切風雨。


    她爹,便是那把替她遮風避雨的大傘。


    「爹,都說爛船還有三斤釘,比起真正的老百姓,咱們家真的不差,只要我們安分守己,循規蹈矩,不去惹事,誰又敢來說我們的是非與不是?要是真有那不長眼的撞上來,咱們也不是吃素的。」


    曉修羅覺得「安分守己,循規蹈矩」這八個字和女兒怎麼都不搭,不過女兒說的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是有那不識相的欺過來,還怕他不成?


    「以後不回來吃飯,要讓人回來說一聲,別讓爹擔心你。」


    曉星星擠出個大大的笑容,「說到吃飯,我到現在肚子還餓著呢。」


    「那爹讓廚房給你下碗雞絲湯面和牛肉餡餅?」


    曉星星又歪纏的蹭了她爹好幾下,瞠大晶亮美麗的明眸。「那我回院子去了。」


    看著女兒活潑爛漫的模樣,婀娜嬌俏的背影,曉修羅一下發覺女兒好似長開了,也是,以前摟在懷里百般疼愛的小姑娘都十六歲了。


    京里頭十六歲的姑娘要不從一出生就有了訂親對象,模樣周正、才學出眾的,官媒也能把門檻踩歪,再不濟,十三、四歲也該有相看的人家,偏偏他這女兒容貌出挑,性子也……


    算沖動了些,但這不算什麼大缺點,就是乏人問津,當初舍不得她早早嫁出去端別人家的飯碗,看婆母姑嫂臉色過日子,連一門親事都沒有定下,後來她找的那門親事不提也罷,現在舉家遷到了這小縣城,要去哪里找一個出類拔萃又合意的良材賢婿?


    這就是府里沒有當家主母的壞處,就連女兒的終身大事也得由他這爹來操心。


    這時他倒想起來一早過府拜訪的城王元璧了,基于某種莫名其妙的私心,他並沒有把元璧上門的事情告訴星兒。


    這種莫名的敵意也只有當親爹的人察覺到放在心上的明珠有人覦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產生,就像有猴子想來偷你家樹上培育一整年的累累果子,不把猴子打出去,難道要等它來把果子都嗑光嗎?可猴兒要不來,自家的果子豈不是無人聞問?總之,矛盾得很。


    踩著月色回到書房的曉修羅滿面愁容,包田仲給他沏了盅睡前茶,看主人面色憂愁,他服侍曉修羅多年,自然知道能讓主子煩惱成這樣的事情也只有大姑娘了。


    他試探問了句,「老奴瞧大姑娘都已經回來了,老爺怎麼還是心事重重?」


    曉修羅的憂愁沒人知曉,身邊也沒個親近的人能說,故而有許多事會向這從小侍候他、頗得他信任的老僕人吐露一二。「田仲,你說星兒都十六歲了,她這終身大事可怎麼辦才好?」


    曉修羅以疼寵女兒為終身事業,舉京皆知,姑娘即便過了及笄之年也沒看有半個官媒上門,包田仲能了解老爺為何這般嘆氣,他挑揀著字句道︰「這徐聞雖然不大,也比不得京城,但是放眼湛江、雷州,這樣範圍可就不小了,老爺只要放出風聲擇婿,再讓大姑娘私下相看一下,合了她的眼緣,就是一樁美事。」


    「要是這麼容易我還用得著問你?」曉修羅臉上不見任何喜色。「星兒那般的名聲在外,就算徐聞距離京城八百里遠,這世間哪有不透風的牆,恐怕我們在此地落腳的事情傳開,她那些陳年舊帳也會被翻出來,鄉下人家能比京里風氣開放嗎?早知道我還是應該讓她待在老張家的。」


    包田仲暗暗打量老爺的神色,見他眉頭深鎖,更使盡渾身解數要寬慰自家為女兒操碎了心的老爺。「大姑娘雖然自小失母,但是要老奴說,天底下像老爺般疼愛女兒的爹真的不多見,老奴以為,反正我們府里就大姑娘一位,老爺這麼疼她,如果舍不得嫁出去還不容易,招位女婿回來就好啦!」


    曉修羅听了此話,眼楮一亮,但隨即心又沉了下去。「這世上誰家的好男兒肯入贅的?不說要改姓,生下來的孩子都不能跟自己姓!」


    這是大大有違一般人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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