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明媚，正逢假日，雨戀咖啡店的生意熱絡了起來。


    把餐點一一送到客人桌上後，歐婷婷不經意地看向外面落地窗，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往店的方向走來，她興奮不已地鑽回到櫃台準備點心，還哼著歌。


    「你怎麼這麼開心？」余小雨邊煮咖啡邊問。


    「凱來了！」她指了指門口。


    彷佛回應她的話，門上掛著的鈴鐺隨即響起，一道優雅挺拔的身影踏了進來，毫無意外，裘凱翔一進門就成為店里所有人注目的對象，他雖然為了低調而戴著鴨舌帽和太陽眼鏡，身上穿著偏樸素的暗色系名牌衣服，但仍然無法隱藏他與生俱來的高雅氣質，一舉一動都帶著美感。


    他沒有理會聚集到身上的注目禮，這些對他而言都已經稀松平常，甚至是麻木，他徑直走到櫃台前。


    歐婷婷沖著他笑，「一樣隨我決定？」她雖然這麼問，但早在看到他身影出現時她就在著手準備了。


    裘凱翔輕輕頷首。


    自答應她有空會再來之後的第一次光顧，她就提議要幫他配餐，他很干脆地答應，一來不用費心考慮要吃什麼，二來她都會搭配味蕾不會沖突的組合給他，讓他不會吃膩。


    他雖然不排斥吃甜食，但是從沒想到有一天會這麼喜歡吃，一個星期會來個兩、三次，他不確定自己是為了想看見她嬌憨的笑顏而來，還是為了她那一吃就會上癮的甜點手藝。


    「來，一杯熱咖啡和黑森林蛋糕，另外，這是我的試做品草莓慕斯，是準備當新品推出的，請你試吃，要告訴我心得喔！」歐婷婷將咖啡和甜點放上托盤給他。


    「好。」裘凱翔付了錢後接過托盤，態度淡漠又寡言，照樣找了個偏僻的座位落坐，蹺起長腿，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歐婷婷笑咪咪地看著他，雖然他每次來都不太愛講話，通常都是她講了四、五句，他才回一個字，但是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他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冷冰冰。


    雖然他還沒完全對她敞開心胸，但她相信他們成為朋友的日子一定不遠了，因為他來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余小雨看在眼底不禁搖頭。「瞧你充滿成就感的臉……把一個大男人當貓在馴養，小心出事！」


    她臉紅反駁，「我哪有馴養他啊？」


    「沒有？少騙人了，要不然以前怎麼都不見你這麼積極研發新產品？」


    依照余小雨的觀察，那個男人是那種吃了某樣食物後會一直吃直到膩了為止的類型，他來了幾次，都只是點歐婷婷請他吃過的甜點。


    因此，歐婷婷主動說要替他搭配餐點，避免他有吃膩的一天，他也毫不反對，為了讓他能跟她多點互動，她還特意研發新品要他給意見。


    要收服野貓成為家貓，就是制造他一直來的動力。


    「沒辦法啊，不用食物釣他、不找話題跟他說話培養感情，就會覺得他好像會突然不再來了。」那個男人一來不透露自身的任何訊息，對于工作和生活都閉口不談，二來警戒心很高，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神經敏感，她只能用甜點跟他交流。


    「不來就不來，我們店里又不缺這個客人。」余小雨一點也不在意。


    「不要這麼說啦，他……感覺滿孤單寂寞的。」第一次見面，歐婷婷就覺得他雖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眼神卻是寂寞的。


    余小雨不領情，只是拿起帳本往她頭上輕輕一敲。「我完全沒這種感覺，是你想太多。」


    「喔……」歐婷婷模了模被敲的地方。


    「說起來真奇怪，我覺得他真的很眼熟，可是為什麼一直想不起來在哪里看過……」余小雨表情糾結。


    「啊，有人跟凱搭話了！」歐婷婷驚呼。


    居然有人像她一樣敢靠近會自動把自己待的位置變成冷氣團地帶的他，而且還是個長得不錯的美女。


    搭話的女人因為太過興奮，嗓門不自覺放大，「你是名模裘凱翔對吧？我可以跟你合照要簽名嗎？」


    這一句話，讓店里所有客人一片嘩然，頓時，裘凱翔又再次變成眾所注目的焦點。


    余小雨聞言，瞬間瞪大眼，「啊，難怪我覺得眼熟，原來他是裘凱翔啊！」


    她早就不像那些年輕女孩不時關注台灣藝人，每天早上睜開眼就是生活和賺錢，裘凱翔的長相雖然存在腦袋的記憶體內，但不是特別深刻，如果她沒記錯，裘凱翔可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名模呢！


    歐婷婷的表情則是完全呆住了。她是個八卦娛樂絕緣者，眼里心里都只有甜點，最常待的地點是烘焙房，就算曾在電視上瞥見過，也很快就拋諸腦後，當然認不出他是誰。


    「你認錯了。」裘凱翔頭也沒抬，冷冷的回道。


    女人非常有信心。「我保證我絕對沒認錯，我可是你的死忠粉絲！」


    對于這樣的糾纏，他感到有些煩躁，再加上無意間瞥見歐婷婷正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他更是忍不住在心里咒罵了一聲。


    雖然他明白他的身分遲早會曝光，和她之間的這種令他安定的相處不會是長久的，只是，他為什麼還會覺得憤怒呢？


    裘凱翔閉了閉眼，站起身，不管桌上尚未吃完的甜點，不發一語地往外走。


    那個女人追在他身後，尖銳地問︰「你這是什麼態度，你是這樣對待你的粉絲嗎？！」


    他壓低了帽檐，微微側過臉說︰「我已經說了我不是，還有，我討厭被別人打擾下午茶的時光。」


    名人沒有私人空間，無論何時何地都得要討好群眾，令人疲累，如今他在這里被認出來了，看來以後不能再來了。


    女人楞在原地，一臉錯愕，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認錯了。


    當店門關上的鈴鐺聲響起，歐婷婷像是突然回過神來，她連忙推開櫃台的活動門，小跑步追了出去，她有預感，如果不追上他，他就不會再來了。


    裘凱翔腿長，腳步也大，轉眼間已經過了馬路到了對面。


    她見行人號志燈已經轉紅，馬路上又車水馬龍，她著急的隔空大喊，「凱！」


    聞聲，他的步伐微微停頓，考慮著要不要回頭。


    他要怎麼跟她解釋呢？之前她曾在聊天中問過他他的工作和生活，他都避而不談，如今她知道了，又會怎麼看待他？


    突地，汽車的煞車聲尖銳地響起，伴隨著叫罵，「你搞什麼，看不懂交通號志燈嗎？！」


    「抱、抱歉！」歐婷婷用軟軟的聲音回道。


    裘凱翔心驚，連忙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心跳差點停止，只見歐婷婷卡在車陣中，手足無措，低頭面對駕駛的怒罵。


    他氣急敗壞地走了過去，伸出手勢請車讓行，大步走到歐婷婷身邊，將她護在身後，很有誠意地對駕駛道︰「我替她向你道歉，她不是有意的，希望你原諒。」


    「算了算了，叫你女朋友下次別再亂闖馬路，真是的。」駕駛搖了搖頭，緩緩把車開走了。


    歐婷婷尷尬又不好意思，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裘凱翔面無表情地將她拖回人行道上，她一站穩，他劈頭就罵道︰「你是白痴嗎？」


    第一次看到他發這麼大的火，她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肩膀。「給你添麻煩了，抱歉。」


    「這件事是抱歉兩個字就可以解決的嗎？」光是想象萬一她發生車禍，可能會受傷或沒命，他的情緒就平靜不下來，越吼越大聲，「告訴我，你怎麼會這麼蠢，為什麼要硬闖馬路，你不要命了嗎？！」


    被罵得很委屈，歐婷婷低下頭，眼眶瞬間泛紅，吸著鼻子哽咽地說︰「你要離開了。」


    「什麼？」裘凱翔不太確定他听到了什麼，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她深吸口氣，抬起頭來，泛著淚光的雙眸定定地瞅著他，「你不會再來了……對不對？你不想和我有所牽扯，所以一直都不願意告訴我有關你的事情，現在你更會覺得以後在我的店里無法得到獨處的安寧，不打算再來了。」


    他沒有否認，因為這是事實，但是，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卻讓他充滿罪惡感，胸口揪緊著。


    就為了這種事，她竟然不顧生命安全來追他嗎？


    歐婷婷怯懦地伸出手拉著他的衣角。「我……我只是想跟你說，不管你是誰都不重要，你不願意講的事情我也不會勉強你一定要說，但是……請你再來吃我做的甜點，好嗎？我可以讓你坐在員工室里吃，不會被別人打擾的。」


    知道他是名人後，她能夠諒解他為何總是不願談論自己的事，他也會有想象個平常人一樣享受平靜時光的時候吧，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不需要空間。


    本來她對他的好就無關乎他的身分背景，在他走出咖啡店的剎那，她明白一件事，她不希望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她想繼續維持這份微薄的關系。


    因為從第一次相遇，發覺他那雙冰冷的眼眸在望著細雨時不自覺表露出來的寂寞後，她內心深處就生起了這樣的念頭——如果雨戀咖啡店能成為他的歸處就好了。


    即使他的心不為任何人融化，至少甜點和熱咖啡能暖他的胃，這就是她能做的。


    裘凱翔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因為她這句話而軟化，火氣也消了。


    沒有計較他的隱瞞，也不計較他打算不再去她的店的無情，這樣的她，他如何能狠心拒絕？


    裘凱翔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手用手帕輕拭她臉上的眼淚，溫柔得讓歐婷婷有一種被珍惜著的錯覺，悄悄地臉紅。


    「我還會再光臨的，傻小熊。」他一向清冷的磁性嗓音，難得帶了一點溫度。


    歐婷婷微微瞪大眼，不甚滿意地鼓起臉頰，抗議道︰「我……我才不像熊咧，我只是有點胖，不是壯！」


    裘凱翔楞了一下，再看看她憤憤不平的表情，越看越覺得可愛，忍俊不住笑出聲。


    望著這樣的他，她的心不免一震，他的笑聲清朗好听，而且她認識他以來，從沒見過他開心的樣子，有時候他會看著遠方，郁悶地抽著一根又一根的煙，像是在想著沉重的心事，更多時候，他是戴著冰冷的面具，藏起所有情緒。


    他很神秘，也很謎樣，但同時也格外吸引人……等等，她干麼為了他的笑容而開心，他這是在拿她當笑話看啊！


    「有什麼好笑的啊？」歐婷婷漲紅著臉，氣嘟嘟地用手指戳他的胸膛。


    「不，我叫你小熊，是因為你很可愛。」裘凱翔斂起笑容解釋，但仍藏不住眼底的笑意。「沒有人跟你說過嗎？你很像小熊維尼。」


    她完全愣住。「沒有。」原來他是用這種眼光看她的啊，她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


    「那很好，以後就只有我叫你小熊。」他叫得親昵，嘴角勾著迷人的笑，為了這個獨一無二的稱呼，心情愉悅。


    他的心情在母親去世後一直陰雨綿綿，看不見半點陽光，直到今天他才忽然發現，原來他一直以來都沉浸在傷害之中，忘了應該抬起頭，仔細看看周遭，差一點就永遠錯過她這個陽光。


    歐婷婷看著他的笑容，覺得他像是擺月兌了什麼陰霾，終于向她露出了他的情緒，她有點感動，不枉費她蹺班出來追他。


    算了，笑她就笑她吧，美人帥哥的笑容不是天天可以看到的，今天就給他特權吧。


    「你桌上沒吃完的甜點你還要吃嗎？不然我回去就要丟垃圾桶嘍？」


    「不，我吃。」裘凱翔馬上回答，「不過現在的狀況看來，我似乎還不適合再回到店里，這樣好了，你打包好拿出來給我吧，我在這里等你。」


    「好。」歐婷婷微笑點頭。


    「對了，我應該會等一、兩個禮拜才可能再去店里，我也會請經紀人幫我注意那個女人是否有在網路上po文。」


    「我知道了，我也會替你澄清剛才是誤會，你不是裘凱翔，放心吧。」她笑著比出ok的手勢，說完，她轉身往咖啡店的方向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裘凱翔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傻小熊啊，你剛剛是不是不小心把一整壇蜂蜜倒在我心口上，要不然為何我現在的心情會如此甜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