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不敵嬌娘子  第十三章 不該再見到的人(1)
作者:千尋
    陸溱觀掀開車簾子往外看,馬車已經進入櫂都城門,再過不久,就能見到水水和阿璃。這次他們出門八天,進行最後一輪的防疫講座,接下來就沒有她的事兒了。


    原本賀關要和她一起回來,但半路收到信,靖城有點事,姜總管請他過去坐鎮,于是他調頭前往,而她急著回家看孩子,兩人這才分道揚鑣。


    馬車經過南風街時,陸溱觀讓車夫停一下。


    每次出門她都會幫兩個孩子帶點禮物,其實阿璃養尊處優慣了,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可她堅持這麼做,問題不是東西好壞,而是讓他們明白,即使在外面,父母依舊把他們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南風街有兩家洋貨店,規模頗大,她常能在那里尋到好東西。


    「陸大夫。」掌櫃的看見她,快步迎上前打招呼,熟客了嘛,而且他家夫人可是七寶美髯丹的愛用者。


    「有新貨嗎?」


    「有有有,不少,這個月剛到的新貨。」


    「我看看。」


    「行。」


    掌櫃的從櫃子里拿出幾個匣子,有一匣子裝著渾圓潔白的珍珠,顆顆都有指蓋那麼大,有一匣子裝著寶石、玉飾……這些高價物不愁賣,很快就得補上新貨,由此可知,現在蜀州的有錢人不少,和過去光景大不同。


    「這一匣子是用水晶雕的小玩意兒,陸大夫看看。」掌櫃的將匣子打開,里面鋪著錦緞,上頭擺著用白色、紫色、粉色水晶雕成的小動物,十二生肖全都有。


    陸溱觀一個個拿起來、對著光線瞧,雕工很細,每只小動物都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只小老虎,她兜里也有一個,是用玉雕的,兩者雕工不相上下。


    她很喜歡,模模這個、再模模那個,問︰「怎麼賣?」


    「原本一個賣十五兩,十二個要一百八十兩,如果陸大夫全要,減個二十兩,算一百六十兩就好。」


    「可以,我要了,掌櫃有小錦盒嗎?」她挑出龍和蛇,「我想把這兩個另外裝。」


    「可以,陸大夫等等。」


    岸過銀子,陸溱觀帶著禮物準備回家,正要上馬車時,一道再熟悉不過的驚呼聲喚住她——


    「溱觀!」


    倏地,她的身子僵硬,她沒有回頭,可是接在那個聲音之後,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下一刻,她的肩膀被人握住,用力扳了個方向。


    抬眸,望著眼前的男人,是她以為永遠不會再遇見的人。


    她在確定,他也在確定,確定眼前不是幻覺,確定異地相逢,他們又踫在一起。


    興奮在他眼底成形,他終于找到她了!


    失而復得的喜悅充滿胸臆,程禎一把將她拉向自己。「謝天謝地,我終于找到你了!」


    餅去那麼久,他以為再沒有機會了,他有過很多不好的想像,想像只身出門的她遭遇不測,想像她無以為生、流落接頭,而每次想起,他都自責不已。


    陸溱觀懵了,她的腦袋無法運轉,怎麼會呢?她以為已經月兌離,以為永遠不會再相聚……現在該怎麼辦?


    程禎急切地道︰「溱觀,我一直在找你,我幾乎要把京城翻過來了,我以為你不在了。」


    娘叫他放棄,說他這般杰出,天下女子任由他挑,何必非要陸溱觀,可他就是舍不下。她在心里重重嘆了口氣,這是什麼孽緣,一世不見不好嗎?各自安生不好嗎?為什麼非要讓他們再見?


    「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兩人異口同聲。


    程禎失笑,他們的默契和過去一樣好,他就說他們是再適合不過的人。


    「我到蜀州接任知府,歷練幾年再回京城,就能高升。」這是岳父告訴他的,呃,是馬家的岳父。


    他居然是接錢知府的位置,還真巧。


    「溱觀,你過得好嗎?」


    「嗯,過得很好。」自從爹娘離開,她再沒過得這般好過,有人護著寵著,事事兜著,便是天塌下來,她也不害怕。


    但為了秋汛到處奔波,她黑了、瘦了,略顯憔悴,這副形容看在程禎眼里,他著實心疼。


    「倔強,我不在,你怎麼能過得好?沒關系,以後我再不會讓你吃苦。」


    陸溱觀蹙眉,他哪里來的自信?又怎會自以為沒有他,她便過不好?


    「溱觀,不要再生氣,跟我回去好嗎?」


    直到現在他依然不懂,她並不是因為生氣才離開,而是因為死心、因為看破才遠離。望著熟悉的男人,他的喜悅、興奮毫不掩藏,她無法蒙住眼楮欺騙自己他對她無心,可是她不感激也無法心動,于她,他已經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放開我,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不好看。」她試著讓他冷靜。


    她冷淡的聲音湊滅他的熱情,他松開了手。「對,不要在這里,我們換個地方談。」


    「老實告訴我,你把馬茹君扶正了嗎?」


    程禎神色一頓,說不出話來。


    陸溱觀嘲諷的勾起唇,她果然沒猜錯,她太清楚前公婆的性子,就算他不樂意,他們都會逼他這樣做,何況利益擺在眼前,他又怎會不樂意?


    「你離開那麼久,我到處都找不到你……」他吶吶地替自己找借口。


    她一直不確定再見到程禎,自己會是怎樣的心情,但她現在明白了,是無悲無喜,是淡漠到找不到情緒。、


    原來愛恨相依,無愛便也無恨,她松了口氣,程禎之于她,已經徹底過去。


    程禎頓時感到有些不安,看她的眼神、她的表情,還有她噙在嘴角的那抹笑意,再再都告訴他,她不在乎他。


    「程大人,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陸溱觀說得清楚明白。


    「不,有很多可談、得談的。我知道你生氣,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你太沖動,你明知道我有多為難……」


    「夠了。」她伸手,阻止他往下說,再多的解釋都是越描越黑。「程大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誰說的,我知道你為馬氏而憤怒,但我們是夫妻,這件事誰都不能否認……」


    「我不憤怒,真的,你與我已經是陌路人,也是真的。」


    「要是你不生氣,怎會說我們是陌路人?我知道你傷心悲憤,委屈難平,我知道你覺得我對你不公平,統統是我的錯,我不否認……」


    他越說越小聲,因為他突然發現,她臉上波瀾不興,沒有喜怒哀樂,面對他,似乎再也沒有半點感覺,她放下他了嗎?


    不可以,他是她的丈夫,她怎能輕易放下?


    再度拉住她的手,程禎懇求道︰「溱觀,求求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你知道嗎,為了你、為了我的承諾,我有多努力,我現在已經是四品知府,再過幾年,我就能夠升上三品大員,到時我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到時我可以給你依靠,到時……」


    陸溱觀對他更失望了,同是女人,她甚至為馬茹君感到悲哀,哪個女人願意成為男人的墊腳石?


    「程大人,請你把話听清楚,我們已經和離,再也不是夫妻。」她一個字一個字說得鏗鏘有力。


    「怎麼可能?」


    「那紙和離書已經送到衙門登記過,不相信的話,程大人可以回京問清楚。」


    她的話像把斧子,狠狠劈上他胸口。


    餅去他不知道她對自己這樣重要,直到她失蹤,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身邊人很多,可寂寞卻像張網子,把他兜頭罩住,他的快樂變得空洞,他的成就變得缺乏意義,他開始感到害怕,害怕徹底失去她。


    不,他不能和離!


    「我們找個地方認真談。」他堅持。


    她搖頭,比他更堅持。「沒什麼可談。」


    「就算我們已經和離,水水是程家的女兒,她姓程,你無權把她帶走。」


    他知道她的軟肋在哪里,手一掐,她便痛得無法呼吸,便只能被他牽著走。


    品香樓的包間里,他們面對面坐著,陸溱觀板著臉,她把程禎的自私看得透澈。


    他行事只為自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


    他是真的喜歡她嗎?如果是她,她不會讓喜歡的人為難,她會在乎對方的感覺重于自己的感受。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一再壓抑、一再妥協,才會為了他的快樂,逼迫自己傷心,是她讓自己的縱容成了他自私的資本。


    程禎在說話,她保持沉默,他很努力地說服她,可是她再不會被說服。


    「我想你在京城長大,必定不會走遠,沒想到你比我想像的更堅強……我知道我讓你傷心了,但凡有一點可能,我不會這麼做,可我無法違抗天家懿旨,我只是個小小的……」


    同樣的話,她已經听過無數遍,可越听越心涼。


    他說但凡有一點可能?唬誰呢,牛不喝水,還能強按牛低頭嗎?若不是馬茹君可以帶給他好處,他怎會點頭?他雖看不起馬家作為,可馬家勢力好用啊。


    他真有嘴巴上說得那樣在乎她嗎?如果在乎,既然認定她在京城,既然非要找到她不可,為何還要離京到蜀州,這不是自相矛盾?


    真理只有一個,于他,仕途家業遠遠比妻子親人重要。


    她是真的不生氣了,與放下不放下無關,而是他已經成為她遠古的記憶。


    小時候她養魚,魚死掉,她哭過兩、三天,然後傷心復原、然後結痂,然後若干年後想起,再不疼痛。


    他對她,也是一樣。


    陸溱觀不應聲,任由他講到滿意,直到他歇口,她才道︰「開條件吧!」


    「開什麼條件?」


    「要用什麼條件才能與你交換水水。」


    他說那麼多,她半句都沒听進去,她不想破鏡重圓,仍舊堅持當初的決定?不!他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他硬著心回道︰「水水是我唯一的女兒,你說,有什麼可以交換?」


    「你還年輕,前途光明,未來三妻四妾,想要多少兒女都不是問題。」


    「依馬氏的性子,你以為我可以三妻四妾嗎?」


    「那就讓馬氏替你生兒育女。」


    「你說馬氏身子有病,不能懷上孩子。」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為她治病。」


    她寧願幫馬氏治好不孕,也要帶著水水離開自己?是他估計錯誤,她對他已經厭恨到這等程度?程禎覺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在蔓延。


    他不開口,她也不說話,兩個人互視,明明曾是親密的枕邊人,可如今看著對方的眼神都顯得陌生。


    她不像他認識的陸溱觀了,記憶中的她,總是以他為尊,事事為他著想,她的要求很少,他快樂、她便滿足,是什麼改變了她?


    她也覺得不認識他,明明是一個再自私不過的男人,她當初怎麼會傻傻地相信他會她撐起一片寧靜安和的天?


    他們有相同的訝異,只不過程顧看見的是陸溱觀的改變,企圖撥亂反正,而陸溱觀則是意識到錯看了他,深刻反省自己。


    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相視片刻,程禎下了定論,他朝她伸手道︰「溱觀,別鬧,我們回家。」


    陸溱觀眉心打結,花那麼長的時間,他還是只說他想說的、只听他想听的,而她發自肺腑的話,一句都沒入他耳里。


    她長嘆一聲,不明白過去她是怎麼跟他走過來的。


    就在她擔心著,他會不會以男人的體力優勢,強迫她回程家時,門被人一腳踹開,魏旻冷著臉大步走進來,他打量程禎兩眼,再轉頭看向陸溱觀。「走?留?」


    魏旻一出現,陸溱觀心定,揚起笑回道︰「走。」


    兩人的對話只有三個字,可是程禎看見陸溱觀給予這個陌生男人他許久未見的笑臉,一顆心像被丟進油鍋里翻炸了兩。


    他不管不顧地搶到兩人中間,不客氣地道︰「你是誰?我是她丈夫。」


    這是狗狗尿尿佔地盤的方式,他是聰明人,從不用這樣粗糙的手段做為掠奪方式,但魏旻的氣勢太強,讓他倍感威脅,他沖動之下做出最幼稚的宣告。


    魏旻連嘴角都沒牽動分毫,只抬起手輕輕揮過,連程禎的衣角都沒拂上,程禎就感覺到一陣強風朝自己刮來,風勢太強,他站立不穩,倒退數步,直到後背貼上牆壁,才阻止去勢。


    將將站穩,魏旻和陸溱觀已經一前一後離開了。


    就這樣走了?不行,她至少得說清楚那個男人是誰,她為什麼要跟他走?


    他試著追上兩人,就在魏旻扶著陸溱觀上馬車時,他趕到了,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問︰「溱觀,把話說清楚,他是誰?」


    回頭,看見程禎布滿紅絲的雙眼,陸溱觀失笑,知道他誤解了什麼,她不想解釋,甚至想助長他的誤會,可是另一道熟悉的身影闖進眼簾。


    是馬茹君,難怪今天她的眼皮跳個不停,原來是有朋自遠方來。


    馬茹君動作也不慢,搶到他們跟前,扯開程禎的手,怒聲質問陸溱觀,「你想做什麼?!」


    陸溱觀好笑地道︰「我也想知道程大人想做什麼,要不程夫人回去好好問問?」


    「你也知道我已經是程夫人,往後別再痴心妄想。」


    陸溱觀忍不住輕笑,她幾乎不曾刻薄待人,但這會兒她就是想尖酸一次。「成親三年無孕,希望你這個程夫人能夠做得長長久久。」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馬茹君一時氣不過,抬手就要往陸溱觀的臉上甩去。


    所有人都以為會听到一聲脆響,但是並沒有,響起的是馬茹君像豬號般的尖叫。


    魏旻抓住她的手腕,還惡意地在腕骨施壓,疼得她不顧形象哀叫。


    「魏旻算了,我們走。」


    陸溱觀逕自上了馬車,魏旻輕輕一甩,馬茹君轉了兩,差點兒當街撲倒出丑,幸好程禎即時將她拉住。


    馬車向前行,馬茹君的咒罵聲被阻隔在簾子外頭。


    魏旻一上馬車就閉目養神,陸溱觀看著他身上的塵土,是匆忙趕回來的嗎?為什麼趕回來?因為知道自己會遇見「老朋友」?


    「是王爺讓你回來的?」


    「嗯。」


    「王爺知道程禎在櫂都?」


    「是。」


    「他怎麼知道的?」


    「文二爺。」


    飛鴿傳書?他果然知道程禎被派到蜀州,那往後呢?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需要帶水水離開嗎?


    魏旻睜開眼楮看著她,很難得地說了一句完整的話,「爺說不要怕,凡事有他。」


    話這麼短,全是精髓。


    陸溱觀笑了,是啊,怕啥?她有糖果哥哥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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