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妻  第五章
作者:任如易
    依笑輾轉難眠,只好披衣而起,來到屋外。


    夜深,月光青白,直直的鋪灑下來,透過高低錯落的樹叢,落下一塊塊斑駁的黑影。


    屈指算來,今天已經是她進入王府的第四個夜晚。而她一直都沒有見到他。


    他似乎不記得她的存在,她也很慶幸他沒有再來騷擾她。可為了爹爹的案子……她似乎又該主動作個「狐媚子」,還要是能立刻把男人迷得暈頭轉向、不知所以的那種。


    只是……哎!除了嘆息,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麼、說些什麼。


    「賞月?」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她身子一震,霍地轉身。


    是他。令人毫無防備的,他就忽然出現了。


    「依笑,參見王爺。」她暗暗的深呼吸。


    「今晚月色不錯。」他背負雙手,卻沒有抬頭望月,目光只在她身上逡巡。


    「是呀,真不錯!」她勉強應聲,自顧自地抬頭,狀似賞月,其實是受不了他那恍如要吞了她似的目光。


    「這些天住在這里,還習慣嗎?」


    他這是對她表示關心?如果是的話,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謝王爺關心。」她在表面還是不失禮數。


    「你瘦多了,臉頰凹陷下去了,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他伸手到她的鬢發邊,順勢撫上她的粉頰。


    她嘴一扁,有想拍開他的手的沖動,可……最終還是一動也不動的。


    她的表情就是——譴責他的輕薄。哎!她怎麼就把他對她的關心忽略了呢?這個鐵石心腸的小妮子。


    「外頭風大,到屋里去。」他還是「大人不計小人過」。


    甭男寡女,深更半夜,同處一室,豈不是……


    「風不大呀!」她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


    「哦!」他直看到她眼底。


    「我……我是說,晚風清新……正好吹吹風、透透氣……那個……月色又這麼好……」


    她想擺出正在享受這月夜清風的表情,可不知怎麼的,臉部肌肉居然一時僵硬,不听使喚。


    「放松、放松。」他止住要逸出唇的笑聲,輕拍她的粉頰。


    在她有機會表示抗議之前,他已經拉起她的手,往屋里邁步。


    她無可奈何地跟在他身後。


    「王爺,您請上坐。」


    「王爺,您請喝茶。」


    「王爺,……」


    她把自己的心緒掩飾得很好,聲音中也听不出顫抖,可……她沒有勇氣問——「王爺,您深夜來訪,有何貴干?」


    如果這些事,由其她女子做來,他會相信這是純粹地向他示好。可,她嘛……明明心中怕得要命,卻強打起精神如此表現,似乎是想拖延時間。


    這小妮子,她以為他要來做什麼?笑容從他的唇畔慢慢綻開……


    「你不覺得,我們可以做些什麼?」他逗她。


    「不……不知王爺要做什麼?」她訥訥的,聲音越來越低。


    「你說呢?」他咧牙,壞壞的一笑。


    要說前面的一問,她還只是心存僥幸,希望他要求的不是她想到的,可看他現在的模樣……


    「怎麼不說話?」他閑適的,對她的絕望視若無睹。


    「我……」她艱難的吐字。「恐怕不能取悅王爺。」


    缺少經驗的她,不知道會不會弄巧成拙?


    「哦!那可有點糟糕。」他的臉上有遺憾。「要知道,我心情的好壞可以決定很多事情。」


    在他慢條斯理的話語中,她听出了威脅的味道。


    這個卑鄙的家伙!


    如今她和映紅是直接落在他手里了;至于爹爹,更糟糕,他只要袖手旁觀,就足以讓他死得很慘。還有其他與方家有一丁點兒關系的人們……


    她壓制著內心翻騰的情緒,不讓它們顯現在臉上。可緊絞著手帕的雙手,還是泄漏了她的憤恨和無奈。


    他又好氣又好笑。算了,不逗她了,免得不明不白地被她當做仇人。


    他起身,想回書房去,還有一些小事要去處理,剛才只是忽然想見她,所以就來了。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看他往外走,她的第一個反應是——他這不是要走,而是逼她趕快就範。他這一走,趕明兒個不知會用什麼手段去對付她的親人了。


    「請……等一下。」她咬牙,喚住了他。在勇氣消失之前……


    「嗯?」她還有什麼事嗎?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然後——他的眼直了。


    要說女人在他面前寬衣解帶,他不是沒見過,可……


    像她這樣的,還真是第一次見識——像和衣帶有仇似的大力扯;紅透了的俏臉上,偏偏又有凜然就義般的表情……


    他真是服了她了,本來一件很旖旎的事情,居然能做得這麼亂七八糟?


    不過……他可沒有阻止她的意思。


    她無法忽視他咄咄的目光,但她仍然一鼓作氣的月兌得飛快,直到——只剩最後一件貼身肚兜。


    她的肚兜是白色的,上面有銀線繡的芍藥,不艷麗、不奪目,卻有一種奪目的妖嬈。而她的軀體,不,是玉體——薄薄的肚兜遮掩不了什麼,活色生香的,滿滿的都是誘惑。


    他的喉嚨一陣干燥。


    她的右手背在身後,指尖觸模到背部細細的帶子。帶子扭成蝴蝶結,只要輕輕一扯,她在他面前就一絲不掛了。


    大片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涼意襲來。她閉上眼,上齒緊咬著下唇,指尖微微發抖……


    黑夜寂靜,益發顯得他的呼吸聲沉重。


    他本不需要克制自己的,可——淚珠晶瑩透明,無聲無息地掛在她的眼角。


    懊死的!他不禁詛咒。


    在肚兜就要滑落之前、在他還能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時候,他的外衫已飛到了她的身上。


    她一時錯愕得睜開眼,隨即緊緊地抓住了他寬大的外衫。


    「記住,寬衣解帶這種事,不要自作主張替男人做了。」他沒好氣的教訓,聲音粗嘎。


    說完,他回身就走,急急的腳步像是巴不得快點離開她。


    她雙手掩面,虛月兌般地蹲坐在地。


    噢,她好失敗呀!她鼓起勇氣,放棄自尊,可……換來的卻是他毫不留情的嫌棄!


    他很清楚︰只要他願意,她的身體,他唾手可得。


    可,他不急著要她。不是憐惜她,只是——太容易就可以得到的東西,不夠刺激。


    他揚起嘴角,眼中的笑意卻無法讓人看了心情愉快。他決定要慢慢地蠱惑她,直至——征服她的心。


    他的懷柔手段顯然是有效的。


    丫頭映紅見了他,已經沒有一開始的如臨大敵般。她覺得王爺似乎沒有要虐待小姐的意思,老爺的性命想來也保住了。


    「小姐,王爺好像沒想像中的糟糕耶!」小丫頭在慶幸的同時,還為他說起好話來。


    她不是木頭人,他對她的示好,她知道,只是……她詢問過他案子的進展,可每次都被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他不給她確切的回答,她的心就輕松不起來。而且,他不再安排她去大牢探望爹爹,只是陸續叫人傳話給她,說他在里面很好。


    不是她不願意相信他,只是——什麼是很好?在刑部陰森的大牢里怎麼可能很好?


    她心情沉重地看向窗外。


    已經是春末,繁花落盡,只剩綠葉瘋長。


    「怎麼又發呆?」他的聲音傳來。


    他這人,神出鬼沒的,說來就來,還盡挑她毫無防備的時候現身。


    「沒事可做,只得發呆。」她的聲音單調。


    揮手叫小丫頭退下,他坐在她身旁。


    他不說話,她也不開口。


    「連笑臉都不給我一個?」他不滿的低喃,打破僵局。


    照說她是有求于他的,她不肯急著巴結他,也該表示一下感激吧!可……每次見她都是這樣,要嘛對他愛理不理的,要嘛暗地里咬牙切齒的。哎!還總是把他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听了他的話,她馬上作出反應——毫不吝嗇地對他一笑,只是笑得有夠僵硬的。


    「不要對我皮笑肉不笑。」他更不滿了,不得不提醒她。「要知道,給我一個歡迎的笑臉,對大家都好。」


    「是,王爺。」她用刻意柔順的聲音道,接著眼眯成新月,嘴角上抿成弧。


    她以為這就是一個甜甜的笑顏?


    「你是不是對我不滿呀,怎麼笑得比哭還難看?」他卻一臉的哭笑不得。


    「小女子不敢。」她只好低頭斂目。


    這個人還真會挑剔,她已經是依著他的意思了。他要她笑,她就笑;他要她哭,她也會立刻就哭給他看,他還想怎麼樣呢?


    「一點甜頭。」他道。


    「什麼?」她一愣。


    「給我一點甜頭,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要求一點也不過分吧!」


    餅分?他還知道有這兩個字呀!可……她還是二話不說,重重地在他的嘴上一啄。因為用力,踫得她牙齒生痛。


    他搖著頭。真的得好好教、教她才行。


    「閉上眼。」他命令。


    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乖乖地閉上雙眼,只是輕顫的睫毛卻泄漏了她心中的不甘。


    他俯下臉,貼上她的臉頰,耳邊听到她含糊不清的嘀咕。「你說過的,只一點點的。」


    他輕笑,舌尖畫過她臉上的嫣紅。「讓我告訴你,什麼才是吻。」


    什麼嘛,還怪她剛才的不算是吻,明明是他貪心不足嘛!


    她想抱怨的,可——接觸到他溫柔纏綿的目光……她雙唇微張,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他不失時機地馬上印上她的雙唇,探舌到她口中……


    她微微顫抖,全身松軟無力。他卻只是淺嘗即止,他要好好地期待三天後。


    「三天以後,你的爹爹就可以獲得自由。」來這里,就是要告訴她這個消息,他知道這是她最想听的。


    終于、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謝王爺!」她跪倒在地。


    他只是微笑。


    頭好暈呀!


    依笑勉強地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幽暗、陌生的地方。


    她怎麼會在這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掙扎著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子被繩子緊捆著。


    她深呼吸,竭力平復自己恐懼的心。


    「你醒了。」黑暗中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


    變了調的聲音讓她分不清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她睜大了眼楮,向發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黑暗中,只能瞧見一個隱隱約約的身影。


    「你是誰?」她忍不住問那個「黑影」。


    「我是——你要感激的人。」沉悶的聲音又響起。


    「感激?」她不敢置信的說。


    不問她的意見,就把她強行帶到這里,然後把她捆得像個粽子似的……為這,她還要感激他?真是天大的笑話!


    「不錯。」


    「你想做什麼?」依笑試著想動動身子,卻是白費力氣。


    「幫助你。」


    幫助?真是莫名其妙!哎,她對他實在無話可說。


    「我知道,你是被逼進王爺府的,現在……我已經把你救出來了。」「黑影」繼續大言不慚。


    「哦!」她不由得苦笑。原來這是「救」她呀!怎麼她覺得比較像「綁架」。


    「只要你願意,我就可以幫助你永遠的擺月兌他——只有我可以幫助你。」「黑影」的聲音里帶著誘惑。


    依笑沉默。


    這個「黑影」究竟是誰?他似乎很熟悉她的事,把她從王爺府里劫出來,又對她說這些話……


    「你願意嗎?」「黑影」的聲音中有一絲焦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依笑不願意回答他的問題。


    「你知道的,」怕她听不清楚似的,「黑影」的聲音故意一字一句、很緩慢地說。「很快,你就可以完全擺月兌他了。」


    怎麼個擺月兌法?是殺了他,還是殺了她?


    依笑身子微微一顫。


    「咕!本!本!」「黑影」的笑聲響起,如同夜梟鳴叫。


    「如果,我不願意呢?」依笑鼓起勇氣問。


    「你只能說——願意。」半晌,「黑影」開口道。


    「你……我……我的爹爹的性命還都在他手上呢!我不是簡簡單單地就可以擺月兌他的。」她有些著急了。


    「你以為他會救你爹爹?」


    「當然……當然。」她一愣,然後回答,聲音中卻有了幾分不確定。


    「哦!」「黑影」的聲音有著譏諷。


    「他答應我的。」


    這是他早答應她的。他還告訴過她,他的爹爹三天後就可以平安無事了,算算日子,正是今天,爹爹現在已經平安了吧!


    「是嗎?」「黑影」冷笑地說。


    「他是王爺,有權有勢,他當然可以做到。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做到……」依笑強行振作地對「黑影」,也對自己說,只是聲音越來越低。


    「他不介意用自己的性命作代價嗎?」「黑影」的聲音冷冷的。


    「你、你說什麼?」依笑一驚。


    用他的生命作代價?不……不會的!


    「黑影」卻不再理會她,自顧自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請等一等——」


    依笑想喚住「黑影」,再問個清楚,可……鼻端卻又飄來一股濃郁的花香。她頭一歪,又陷入昏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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