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驍手里拿著銀票，踏出了飄香院，邁開大步往街尾走去，然而心頭卻像是有顆大石壓著，腦海全是那張悲傷小臉……


    搖了搖頭，想把她的身影甩月兌，卻無法根除，反倒是愈來愈清晰，憤恨的怒咒了聲，緩了口氣，思緒漸清，開始想著她的行為，驀然間，他停住腳，有道是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她不過是想賺取銀子來……


    懊死，他龍驍竟然要女人來養他！而他不但誤會了她，還將她賣進青樓泄恨，這……


    他轉身奔向瓢香院要贖回她，卻在街口被攔了下來，擋他之人赫然是高霖和陳廷！


    &uot;七爺。&uot;


    &uot;你們怎會在這？！&uot;


    &uot;是四爺要奴才請主子上四王爺府一道，皇上要為七爺平反，他無意取您的性命，覺得您是個人才。&uot;


    龍驍不語。


    &uot;七爺，這是個好機會。&uot;


    &uot;七爺，皇上看中了七爺的驍勇善戰。&uot;


    這的確是個好機會，也略知三哥對他的顧忌，但是含月她……


    &uot;你們先在這等本王爺。&uot;


    &uot;七爺，四爺請您馬上過去。&uot;龍蔚只給他們一炷香時間，此刻一算，他們只剩半炷香。


    龍驍不理會，正要邁步奔走，身後傳來陳廷的請罪話語，他眼前一黑，厥了過去。


    當龍驍醒來時已身處馬車上，而龍蔚正坐在一旁。


    &uot;龍蔚！&uot;他霍地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被捆住了。


    &uot;稍安勿躁，七弟。&uot;龍蔚淡笑道。


    &uot;你想做什麼？&uot;


    &uot;送你去邊關。&uot;


    龍驍怒瞪著他。


    龍蔚無所謂地冷笑，&uot;皇上的意思是讓你戴罪立功，只要你攻下朱雀國，便能洗刷你的冤屈。&uot;


    &uot;計謀是你設下的，冤屈能否平反端看你的決定，不是嗎？&uot;他心中盤算著什麼，他會看不出來嗎？


    &uot;你說的倒是。&uot;


    &uot;廢話少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讓你捉到，要殺要剮任你處置。&uot;


    龍蔚又笑了。&uot;若真想殺你的話，那一箭便可要了你的命。&uot;


    龍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多言。


    &uot;你不想救龍彧了？&uot;


    &uot;你們對二哥做了什麼？！&uot;


    &uot;沒做什麼，只不過下了格殺令。&uot;


    這麼說來，二哥還活在世上。


    龍蔚盯望著龍驍，突然道︰&uot;知不知道我如何找出你的行蹤？&uot;


    龍驍哼了一聲，懶得回答。


    &uot;要不是你在飄香院出現，我還真找不到你。&uot;


    &uot;朝廷暗傳有重臣開妓院，原來真有其事。&uot;


    龍蔚不理會他的嘲諷，反問道︰&uot;你賣了那名姑娘，我很有興趣。&uot;


    龍驍不語，面無表情。


    龍蔚嘴角微揚，知道龍驍表面上雖然故做不在意，但分明極為重視她。&uot;你愛上了那位姑娘是吧？&uot;


    愛？！


    龍驍的腦子瞬間被這句話轟炸得停止運轉。他對含月是愛嗎？仔細回想，他才猛然驚覺，對她的憐惜、不忍、根本不是因為眷戀她淡然的性子，而是愛呀！然而他卻……


    &uot;你想做什麼？&uot;他瞪著龍蔚。


    &uot;你說呢？&uot;龍蔚反問。


    &uot;你敢！&uot;他猜得出龍蔚想做什麼。


    &uot;有何不敢？不過，只要你肯乖乖的攻下朱雀國，我敢保證她絕對沒事。&uot;呵呵呵，有了這顆棋子，他還怕龍驍不乖乖听話嗎？


    龍驍直視兄長寫滿算計的黑眸，心知若他不答應，含月性命堪慮，龍蔚這人向來是為了要達到目的，做事不擇手段。


    &uot;我能相信你嗎？&uot;


    &uot;你別無選擇，不是嗎？&uot;


    龍驍抿唇思忖，他不能讓含月有任何差池，而且他也必須救二哥，他不能死。


    &uot;好，我答應你。&uot;龍蔚冷冷一笑。這顆棋子他會好好把握。


    飄香院


    &uot;龍驍賣的那名姑娘在哪兒？&uot;龍蔚冷聲問。


    &uot;安置在怡香閣。&uot;鳳姐恭敬回答，二王爺正是飄香院的幕後老板。


    龍蔚站起身，邁步往怡香閣，還未到達，便听見里頭傳來茶碗摔破聲，他暗呼不好，身形一瓢，闖進閣中扣住苗含月正欲自殘的手腕。


    苗含月驚愕地轉過頭看著眼前氣宇不凡的男子，覺得他有些眼熟，長得好像……


    龍蔚掌力一緊，迫使苗含月松掉瓦片後才放手。


    苗含月怔怔地看著龍蔚，他是誰？為什麼要救她？


    龍蔚打量著苗含月，原來是她，那日龍驍在城外湖畔邂逅的女子。他承認苗含月的確是有讓男人動心之處，但他相信龍驍絕不可能是因為看上苗含月的外表，貌美女子在他們身旁何其多，不足為奇。


    苗含月坦然的讓龍蔚打量，這般放肆的目光她也曾在另一名男人臉上瞧見過，他就是……


    &uot;本王爺是龍蔚。&uot;龍蔚道出身份。


    &uot;四爺！&uot;


    &uot;不錯嘛，還知道本王爺。&uot;


    苗含月不語，心下覺得奇怪。龍蔚和龍驍不是不和嗎？況且據她所知，緝捕龍驍的正是龍蔚，那麼，他出現在這是要做什麼？


    &uot;龍驍已讓本王爺活捉了。&uot;


    苗含月淡然的臉上乍現驚慌，&uot;您要怎麼處置七爺？&uot;


    龍蔚笑了，&uot;他都把你賣了，你還關心他嗎？&uot;


    &uot;這是民女和七爺的私事。&uot;她冷淡回應。不管他傷她多深，他總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


    &uot;好個私事。龍驍正往邊關，戴罪立功，他要本王爺過來帶你走。&uot;龍蔚簡單扼要地道。


    &uot;七爺既賣了民女，又何必回頭帶民女走？&uot;她真的猜不透他的想法。


    &uot;這事你自個兒問他。&uot;別人的事，他向來不管。


    靜默無言，苗含月微垂螓首，傷害已造成，還有什麼好問的？


    望著她幽幽側顏，龍蔚突然道︰&uot;本王爺答應過他，留你一條命，你們的恩怨自個兒解決。況且……你真的不想知道嗎？他既賣了你，又為何要本王爺來贖你？&uot;


    想了好一會兒，苗含月回道︰&uot;民女要留在這等七爺。&uot;要贖也得他自個兒來贖，何須假他人之手。


    &uot;在這？&uot;龍蔚感到訝異。


    &uot;是的。&uot;


    &uot;你不打算成為龍驍的妻妾了？&uot;


    &uot;民女的身份配不上七爺。&uot;


    龍蔚眯起眼研究著她，突然笑了，真是倔強，如同&uot;她&uot;一般，只不過&uot;她&uot;是外放，而苗含月則是內斂。


    &uot;既是如此，本王爺也不強人所難。&uot;龍蔚轉身正要離去，卻被苗含月喚住。


    &uot;四爺！&uot;


    龍蔚微側身，瞅著她。


    苗含月咬了咬下唇，才啟口，&uot;能否讓我清白的留在這？&uot;


    龍蔚挑了挑眉，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兒，緩緩說道︰&uot;待在青樓豈有清白？&uot;


    她知道他話下之意，可她要的是身子與心的清白，這世上她唯一的男人就是龍驍，她不會再讓其他人踫她。


    &uot;四爺聰明絕頂，當知民女的意思。&uot;她淡淡道。


    龍蔚眯起眼。&uot;好，本王爺答應你。&uot;


    &uot;謝謝四爺。&uot;她福身恭送龍蔚離開。


    她會在這等他回來，等著見他最後一面。


    龍驍來到邊關已有三個月，白日與兵士商討如何攻下朱雀國，夜晚則是默默地思念苗含月，不知道她過得好嗎？


    &uot;七爺，慕容淳來了。&uot;陳廷稟報，在龍蔚的準許下，他和高霖得以跟在主子身邊。


    &uot;傳他進來。&uot;


    不一會兒，慕容淳步入帳中，&uot;七爺。&uot;


    &uot;有什麼事快說？&uot;


    &uot;四爺是想了解，為何遲遲沒攻下朱雀國？&uot;


    &uot;告訴他正在掌握中。&uot;龍驍抬眸瞪著他，冷聲問︰&uot;還有呢？&uot;


    &uot;四爺要小的帶一句話給七爺，說是在他的照料下，她一切安好。&uot;


    龍驍眉頭一挑，&uot;她現在在龍蔚府中？&uot;


    &uot;不，在瓢香院。&uot;


    龍驍霍地起身，&uot;算什麼一切安好？！&uot;


    慕容淳吸了吸氣，老道︰&uot;有四爺罩著，沒人敢對含月姑娘不敬，更何況是含月姑娘自願留在飄香院，四爺也沒法子。&uot;


    自願？


    龍驍坐了下來，思索著苗含月的舉止。


    &uot;龍蔚常去找她？&uot;


    &uot;是的。&uot;慕容淳老實回答。


    龍驍眸一斂，陰狠道︰&uot;帶句話給你主子，他要是敢動我的女人一根寒毛，就算我戰死沙場，也會化做厲鬼索他的命！&uot;


    慕容淳突然覺得背脊一片涼意，但仍硬著頭皮答是。


    一年後


    悠揚的樂音在竹林軒流泄開來，嘈嘈切切，悅耳動听。


    龍蔚斜倚在矮榻上，合眼听曲。


    苗含月靜心彈奏，琴聲中包含著她與龍驍相識的悲哀。


    一曲彈罷，龍蔚緩緩地睜開眼楮望著她，取笑道︰&uot;你的琴藝怎一點進步也沒？&uot;


    苗含月淡笑不答，龍蔚不只一次的來飄香院听她彈曲，總說她音律中沒有感情，像是封閉所有知覺似的。


    是的，如今的她不過是具行尸走肉，她會苟延殘喘的活著，只為見他一面，一個令她深愛卻又心碎的男人。


    &uot;子彤很久沒上妾身這兒，她過得好嗎？&uot;她轉移話題，口中的子彤和龍蔚關系匪淺，龍蔚曾帶她來過幾次，她和子彤投緣，成為閨中密友。


    龍蔚淡笑了聲。&uot;你放心，她死不了。&uot;


    苗含月微微一笑。&uot;女人是需要哄的。&uot;


    龍蔚挑眉望著她，&uot;你這話是何意？&uot;


    &uot;四爺聰明過人，應當懂得妾身的意思。&uot;


    龍蔚坐起身，眸光一閃，暗藏詭譎，&uot;那你呢？需不需要龍驍哄你？&uot;那小子應該已在外頭了。


    乍听到這熟悉的名字，苗含月怔了怔，沒說話。


    龍蔚直直望著她，又問︰&uot;你還喜歡著他嗎？&uot;


    苗含月悄悄握緊雙拳，抬起小臉，欲回答，龍蔚卻起身走出，她一嘆，低頭望著古琴。


    這些日子以來，龍蔚命鳳姐教她彈曲，除了他以外，也有些貴公子會過來听曲，他們對她很客氣，不似其他公子般輕浮。想來，鳳姐有替她過濾客人，而她心下也清楚鳳姐對她會這麼客氣，完全是因為龍蔚的緣故，否則依鳳姐吃人不吐骨頭的勢利性子，豈會讓她在飄香院賣藝不賣身。


    低垂著小臉，她動也不動地坐著，片刻，一道沉穩的腳步聲走近，她以為是來听曲的公子爺，頭也不抬地淡淡問道︰&uot;公子爺，請問您要听什麼曲？&uot;


    龍驍目不轉楮地盯著令他夜夜心疼的容顏，在離她幾尺之遙停了下來，鼻間傳來她特有的馨香，心倏地一動。


    這一年多來，他無時無刻悔恨著狠心將她賣進青樓一事，他辜負她，愧對她，如今……只盼她能原諒他。


    不聞任何聲響，苗含月又問一次，&uot;公子爺，請問您要听什麼曲子？&uot;


    &uot;我從來不知道你有彈琴的天分。&uot;強作淡然的語氣難掩激動。


    這聲音是……


    苗含月倏地抬頭，見到前方的男人，心兒一緊，接著便怦怦狂跳，快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曾經想過要見他一面，卻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突然的出現，在她心湖掀起巨浪。


    &uot;含月。&uot;他的聲音低嗄，盯望著她醉人紅顏。


    &uot;公子爺，請問您要听什麼曲？&uot;壓制住內心波濤，苗含月屏住氣息問道。


    她淡然的態度令他不知如何是好。


    &uot;先來段平調好了。&uot;龍驍在一旁落坐，目光不曾離開過她。


    苗含月深吸口氣，平復氣息，接著撫琴撥弦看似平靜，實則無法再定下心來。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彈了多少曲子，正當心頭漸漸平靜時，龍驍突然握住她小手。


    &uot;別再彈了，你的手不痛嗎？&uot;


    苗含月掙扎著，無法月兌離，只能別過臉不語。他帶給她的心痛是沒法子平復的，他傷透了她的心。


    早已料到她會有此反應，龍驍更加溫柔地問︰&uot;含月，你忘了我嗎？&uot;


    靜默了半晌，苗含月垂下眼，略過他的問話，平淡說道︰&uot;公子爺，請您放開手。&uot;


    &uot;如果我不放呢？&uot;他輕笑著，想緩和他們之間緊繃沉悶的氣氛。


    &uot;公子爺，別把事情鬧得難看。&uot;她淡定回道。


    龍驍又笑了。&uot;你冷淡拒絕的性子倒是一點也沒變。&uot;她此刻的行為，讓他想起初見面時的她。


    苗含月別過臉，不再說話。


    凝望著她好半晌，龍驍松了手，目光依舊不曾離開她身上。


    靜默了片刻，苗含月按著琴弦，冷淡又問︰&uot;公子爺，您還想听什麼曲？&uot;


    輕嘆口氣，龍驍無奈地說道︰&uot;我們之間需要這麼陌生嗎？&uot;


    &uot;如果公子爺不想听曲，含月告退。&uot;她起身欲離開，龍驍快一步地擋在她面前。


    &uot;含月，為什麼要這麼的冷漠，難道你對我毫無感覺了？&uot;


    深吸口氣，苗含月抬頭望他，一字一句道︰&uot;是的，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一丁點感覺。&uot;


    話落，她幾乎是用逃的離開竹林軒。


    奔回自個兒的住所，苗含月再也無法克制心中的激動，淚水奪眶而出。


    她終於見到他了，看他英氣勃勃的模樣，她好開心，卻又忍不住心傷，這樣的他不是她所能奢求的。


    閉起眼，任由著淚珠滾滾而落，滿足了，她終於能夠放心的離開了。


    &uot;既然對我沒感覺，又為何哭呢？&uot;


    苗含月一震，霍地轉過身，發現龍驍正站在屏風旁。


    龍驍一步步的走近她，滿臉悔恨，&uot;我承認，我不該賣了你，那時候的我只是氣瘋了。&uot;


    苗含月別過臉，淡淡說道︰&uot;我本來就是賣身給你做妾，你要把我轉賣給他人，我無話可說。&uot;


    &uot;含月，你在恨我？&uot;這是他意料中事。


    沉默，凝重的氣氛壓得人快窒息。


    半晌，她緩緩說道︰&uot;我不敢恨你，也沒資格恨你。&uot;


    &uot;你對我無愛也無恨了嗎？&uot;凝望著她，龍驍難掩傷痛。


    愛的反面是恨，就算她不愛他，他也寧可她恨他，那代表著她還在乎他，但若她對他再無任何情緒，這就不是件好事。


    轉頭望他，苗含月一臉平靜，&uot;七爺，您請回吧，我們之間已毫無瓜葛，請您高抬貴手，放條生路給民女，就當是做善事。&uot;


    &uot;你不給我機會了？&uot;問話同時，他的心如刀割。


    &uot;從你賣了民女那一刻起，不就代表我們之間恩斷義絕了嗎？&uot;回話同時，她的心在淌血。


    &uot;那你又為何要求龍蔚留你清白之身，難道不是在等我？&uot;他以為她會原諒他的。


    &uot;七爺，別高估了自己。&uot;


    靜靜打量她冷漠的小臉半晌，他無語轉身離開。


    听不到任何聲響，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知道，他們再也沒有任何糾葛了。


    一整日，苗含月魂不守舍，腦子里全是龍驍。


    嘆了口氣，她從袖口拿出瓷瓶瞧著。


    &uot;含月，身子好點了嗎？&uot;鳳姐在外頭詢問。今日苗含月說身子不適，不彈琴。


    &uot;好點了。&uot;她懶洋洋地回話。


    &uot;能讓我進來嗎？&uot;


    苗含月開門讓鳳姐進入，神情仍迷離。


    鳳姐走近她，拉著她的小手笑道︰&uot;含月，幸福來了就要好好把握，別傻氣的往外推。&uot;


    &uot;鳳姐，含月不懂你的意思。&uot;


    &uot;你不用懂，只要你乖乖的坐進外頭那頂轎子，幸福就在你眼前。&uot;


    苗含月疑問地望著鳳姐。


    鳳姐拉著她出房，來到大門外，就見高霖站在轎旁，似乎正等著她。


    &uot;含月姑娘。&uot;高霖請安。


    &uot;高總管？&uot;她望向滿臉笑意的鳳姐。&uot;這是怎麼回事？&uot;


    &uot;就是你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七爺看上你。&uot;


    話落，鳳姐不待苗含月出言，硬是將她推上轎，由著高霖護送她回七王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