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年獸 第三章
跋回霍府,芊芊直接施展輕功翻牆進入自己在閣樓上的閨房,貼身丫鬟霍春正忙著收拾她制造的凌亂。
“小姐,你要做什麼?”
好不容易整理好,又被弄亂了。
“幫我去廚房弄些干糧和飲水來。”芊芊頭也不回的交代,手也不停的翻箱倒櫃。
“小姐,你要去哪?”
霍春擔憂的看著小姐開始打包行囊。“老爺交代過,要我盯著你刺繡,繡畫沒做完之前,你哪也不能去,東西我都準備好了。”指了桌上一幅白布和一簍繡線。
“你好唆,這點小事你幫我做就好了,爹不會知道的,我現在很忙,趕著出門。”
芊芊回頭見霍春還在屋內。“咦,你怎麼還在這?你不幫我,那我等會自己去拿好了。”
霍春挽裙小跑步的離去,“好,我去拿,小姐,你要等我喔。”先去通知老爺再說。
“快一點。”芊芊看一眼包袱,想一下還有什麼沒帶到,喃喃自語,“啊!對了,我的月牙寶劍。”自牆上取下劍身瓖滿珍珠碎鑽的寶劍,一看就是名貴得不得了,這是她爹送她學藝有成的禮物。
“芊芊。”
霍仁祥人未到,聲先到。
糟了!芊芊顧不得糧食未帶到,準備爬窗落跑。
霍仁祥眼尖的掃見爬窗的女兒,登時七竅生煙,“芊芊,你在做什麼?你給我下來。你又想跑去哪?”誰家的千金小姐會像她動不動的舞刀弄劍、爬牆爬窗?一點大家閨秀形象都沒有。
“爹。”
芊芊硬著頭皮躍下。
“干麼放著正門不走,我不是交代過不準在屋內施展輕功,你給我當耳邊風?”
霍仁祥還是不忍苛責。
芊芊咕噥,“你自己說的嘛!”不能離開大門半步。
“你說什麼?”
“沒有啦!爹,人家有急事,有什麼事回來再說。”芊芊正打算繞過他從正門溜出去。
“慢著,你別忘了你答應爹的事。”霍仁祥喊住腳已踏出門檻,一腳懸空的她。“你的刺繡呢?拿來爹瞧瞧。”
“喔!那個,我繡好了。”
“在哪?”心微喜,這魯莽的丫頭終于開竅。
芊芊走進內房翻出那塊白色繡布,“給你,沒我的事。”拔腿往門邊移動,準備隨時蹺頭?
“站住,這怎麼是白布?”叫她刺繡,她交白布?!
“這就是我繡的。”芊芊聲音已經到門外。“我在繡白雪皚皚的天山風情,所有東西都被白雪遮住。當然是白茫茫地一片。”
霍仁祥身後的總管及霍春聞言忍不住噗哧一笑。
“你……你……霍敏芊!”霍仁祥臉色鐵青,氣得聲音打顫。
“爹,我趕時間,先走一步,回來再听你說大道理,再見。”芊芊乘機飛躍對面的屋檐,朝追出來的爹揮揮手,提氣一躍,聲音隨著她兩三個起落後消失在空氣中。
“霍敏芊,你給我回來!”偌大的霍府只聞霍仁祥的咆哮聲繞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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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天氣多變,芊芊一進入山里,天空飄起牛毛般細雨,她不以為意的繼續趕路,誰知越前進雨越下越大。
迫不得已,芊芊雙手抱頭鼠竄,發現草叢中有一處山洞便一古腦兒鑽進去,也沒考慮到萬一山洞是野獸的窩怎麼辦。
靠在山壁的芊芊低咒,“什麼爛天氣!”因為山里冷,她御寒冬衣帶不少,卻忘了帶把傘或披風,害得她衣服都濕透了。
看著陰沉沉的天空,霪雨霏霏,像織女的眼淚流個不停,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芊芊頹然坐在地上,冰涼的石地滲透著刺骨寒意,冷得她從地上跳起,她才想起該把身上濕衣換下來。
取下包袱,她赫然發現一件可怕的事,她的包袱在滴水!這意味著她包袱內的物品都濕透了。
完了!
她連忙蹲下,解開包袱,里面的棉襖、毛皮、貼身衣裳都是濕得冰冷,更別提方大娘送她那降服年獸的三樣寶物了——爆竹濕、紅紙爛、火石濕。這下她拿什麼對付年?
打火石濕得冷硬,連起火都很困難,真的好冷!
因為雨耽擱了行程,芊芊被困在這陰冷濕寒的山洞里,原本衣衫單薄的她抵不住陣陣襲來的寒意。她只好抱臂環胸,借由丹田里的內力驅寒,但卻只能治標無法治本。
眼看雨下不停,她眼皮越來越重……
“芊芊,別睡在這,你會感冒。”
“不會啦!呵呵,這雪好輕好軟好舒服。”芊芊躺在雪地成大字型,以冬陽天地為被。
“你小心一點,這里多山澗凹洞,你別踩空了。”一邊采桑的方拾鳳看著孩子氣的芊芊不覺莞爾。
“我有輕功,沒關……啊。”誰知一彈起身,腳下一落空,她發現她竟然一腳懸在深不見底的斷崖邊,連忙攀住身邊的枯枝干草。
“你別動,抓住我的手!”
方拾鳳大驚失色,立刻一手緊抓著桑枝,一手直伸向趴在崩裂的雪緣邊的芊芊。
“你別過來,太危險!”芊芊小心翼翼的想拔出深陷雪里的腳。
“沒關系,你快把手伸給我。”
“好,謝謝!”
沒有武功的方拾鳳竟然不畏生死的懸在覆滿又濕又滑的雪緣崖邊,就為了救她,這份友誼叫她動容,比那些虛偽做作只會說官場話的千金小姐好太多。
芊芊將手伸向方拾鳳,慢慢的借由她使力一蹬,拔出腿飛起,而這時崩落的雪整個塌陷墜落深淵。
芊芊飛到桑樹邊安然落下,扶起驚魂未定的方拾鳳,她發現
自己整個背都濕了,身體是冷的,心卻是溫暖的。
芊芊與方拾鳳都松口氣,相視而笑,身體逐漸熱了起來……
“早呀,你醒了。”
突然低沉輕朗的男音響起。
原來是夢到從前!芊芊眨眨眼皮,隨著光線透進山洞,她看到山里的陽光,雨也停了!
她抬起手試圖擋下那刺眼的光線,勉強撐坐起身,不經意的模到身上披的溫暖獸皮,身上衣服也干了七八分。
“是你救了我?”
回看山洞里正背著光的白衣男子讓她看不清他的模樣,但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
“這里應該只有我。”
白衣男子慢慢轉身。
一襲白袍光潔如新,哪像她全身像發霉似的;刀鑿斧刻的男性輪廓一點也不粗獷陽剛,俊逸瀟灑中還透著一股卷氣,炯亮的雙瞳仿佛會發光似,總覺得這眼神好像在哪見過……
“你是誰?”
她劈頭直問。
“姑娘,你一定沒上師塾是不是?”
年昕舜抿嘴忍著笑意。她大概忘了他,不諱言,這一點讓英俊自命不凡的他男人自尊微微受挫,算起來這該是第三次不期而遇。
芊芊點頭,因為爹幫她請夫子
“難怪沒學過做人處世的基本禮貌。”
“不說就算了。”
閉彎罵她沒禮貌!
“我可以告訴你,不過十兩銀先拿來。”
他伸出手。
“干嘛?”
“學費呀!”
年昕舜理直氣壯。
“我干嘛給你學費,你又不是我夫子。”
芊芊適應了光,漸漸看清他的模樣,低蹙眉黛的回想在哪見過他這張臉。
“問一個問題十兩。”
“你坑人呀!”
芊芊驚呼,驀地肚子咕嚕的叫出來,她這才想起從離開家忘了帶干糧到現在,她已經一天—夜未進食了。
她瞥見—邊有堆木盒盛著香味四溢的白色食物,像包子又像燒賣,不知是什麼,不過,她的手已經自動的伸出去取來塞進嘴里。
嗯!好吃。
“沒錢可以記著。”
說著,他還真拿出一本藍色封皮記事簿,取出腰間鐵算盤,“霍敏芊,于十月初八未時一刻欠十兩,再加上醫療費用及照顧一夜的看護費,合計一百兩。”
“噗!”
食物塞滿嘴的芊芊險些噴出,連忙端起一旁似茶壺狀的東西直灌水,“你……你還是不是男人?”居然記那麼詳細?還好這一百兩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回霍府再算。
“是呀!要不要驗明正身?這可以算你便宜。”年昕舜邪惡露骨的瞅著她,害她差點梗到。
“你的身體誰要看?”她臉頰微熱。
“可是很多人搶著看呢。”研究年。
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樣,也不怕食物有毒,真不知她是自恃藝高人膽大還是太容易相信人。
不過,像她此刻單蠢的餓就吃的吃相,很像某種動物——
豬。年昕舜好笑又沒好氣,要是他意圖不軌,或者她遇到的是居心不良的山賊,輕者賠錢失身,嚴重的她可以跟閻王拜早年。
“對了!你現在吃的金元寶是我帶來的。“水餃”—個以一兩記,另外你喝的那杯茶,算你便宜一點,就十兩。”
芊芊嘴里的水餃噴出,“這—顆一兩?”他絕對是山賊來搶錢的!
“別糟蹋糧食,替你收拾的費用就算五兩好了。”又記上一筆。
“你……你,算了,全記著。”反正他又不知道她身家背景,等找到拾鳳,她就落跑,看他能找誰討去……等等,“你知道我的名字?”她猛然想起剛剛好像听到從他口中說出“霍敏芊”三個字。
她反應還真是遲鈍!虧她還練過武,什麼耳聰自明,依他看是左耳進右耳出,看過就忘。
“知道呀!特使之女,東鎮上的風雲人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惹是生非,打架闖禍她最行。
曾經為了抓躲在客棧里的大盜而把客棧拆了一半,另一半不小心撞倒燭火燒光了;還有為了抓偷馬賊,將馬房打破大洞,賊抓到了,馬也跑光了,諸如此類,使她成為東鎮名人。
“你……你究竟是誰?”邊提高警覺還不忘塞兩個水餃在嘴里,吃飽了才有力氣逃命。
“年昕舜,加十兩問名費,還有兩個水餃。”他繼續清算著帳本,“總計你已經欠我一百三十二兩。”
“你……你……啊!我想起來,你就是那個大街上畏罪潛逃的惡徒!”芊芊指著他大叫,
“什麼畏罪潛逃,我可什麼也沒做,我只是拿我該拿的。”年昕舜突然張嘴要咬住她伸到他鼻間的手。
她大驚的抽回,“你干嘛;”
看來她身體的反射動作比她大腦的思考能力還快一點。“沒干嘛,是你自己要送上來給我咬。”
“你……你無恥。”芊芊氣紅了臉,連忙將手藏于身後,免得伸出去再遭他突襲。
“能不能換新鮮一點的台詞,老是無恥,又是。”
“對,還有!”芊芊嘟著嘴念。
丙然。年昕舜忍不住噗哧一笑,“你真可愛。”放肆的眼神留連在她身上,惹得她渾身不自在。
“看什麼看,下流。”
“哈哈……”他再也忍不住抱著肚子大笑。
“神經病。”
“不錯,有進步。”年昕舜忍著笑意,收拾起東西,“好啦!你也休息夠了吧!走,我送你下山。以後沒事少到山里來,今天若不是運氣好遇到我,你恐怕早凍死在這。”
“我不要。”芊芊還沒忘記上山的任務。
“難不成你還真打算去抓年?”要是讓她知道他就是人們口中可怕的年不知會如何?
“你怎麼知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一般人不會吃飽閑閑沒事帶著爆竹、紅紙上山的。”年昕舜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指指她攤在地上的包袱。還好那些紅紙淋了雨,顏色變淡了。
“啊——”這時她才想到羞愧,她的包袱攤開,貼身衣物全散灑一地,“你不會幫我收一下嗎?”
“非禮勿踫,要我幫你收也行,十兩。”
“一個大男人老想不勞而獲,跟乞丐一樣伸手要錢羞是不羞。”芊芊急忙撿拾包袱,將東西整理好,至于那暈開是濕透的紅紙和爆竹就地扔掉,不過打火石應該還能用。
“這哪算不勞而獲,我可是出賣勞力、體力,為小姐服務。”年听舜笑咪咪,正要彎下腰幫她忙。
“免了,這點小事不勞你尊貴的十兩手。”芊芊嘲諷。
年昕舜搖搖指頭,“咱們非親非故,要我為你免費服務替你收拾貼身衣服像肚兜兒之類的,實在說不過去,萬一給外人瞧見,誤會我們之間有什麼曖昧,我是不要緊,重要的是姑娘的清白不能不顧,你也是知道人言可畏,我可是為芊芊姑娘你的名譽著想。”
“這里又沒什麼外人。”光想到她的貼身衣物落入他眼中,她就不由得面紅耳赤,真該在睡之前先收拾。
“原來芊芊姑娘當我是內人,那就有關系。”年昕舜笑得狡黠。芊芊霎時明白自己月兌口說了什麼
“你耍夠嘴皮了沒?我可警告你,今天的事最好別傳出去,否則要你好看。”芊芊臉紅成番茄,威脅的瞪他。
“難道說芊芊娘子你想翻臉不認人,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你根本不在乎我……”年昕舜故作哀怨可憐,雙肩顫抖,看起來好像在哭。
她最怕眼淚,不管男女。
“你別這樣,你一個大男人這樣會讓外人以為我在欺負你。”到底誰欺負誰?對她,他每一筆帳都算得一清二楚,她哪有佔到便宜,她還吃虧——被他看見肚兜兒。
“那你要賠我名譽損失。”說著,他揣出帳本,開始記錄。
這時芊芊才發現她受騙了,“你吃人不吐骨頭呀你!”連這也要算錢,她遲早一天被他吃干抹淨。
“要不然你就履行關系,讓︰我成為你的內人。”
“內人是妻子。”騙她沒讀。
“我不管,反正你要負責。”真不知人為何要發明那麼多繁文節褥的名詞,內人就內人,還分妻子外子的。
“誰理你。”她肯定自己遇到瘋子生,“我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收好包袱,芊芊決定離他越遠越好,然後就可以當作不認識他,自然也否認他們之間的爛帳,那都是他在說,地可不承認。
“你別不認帳,我會找到你的。”
施展輕功的芊芊差點從樹上摔下來,她要逃!
目送她背影消失,年昕舜嘴角微勾起若有似無的笑。想要逃離他,窗都沒有,這山里他可是老大。
“早呀!黑靈。”年昕舜回頭揚起笑,陰暗的樹影處暗藏人影,若不仔細瞧,根本會被當成樹蔭。
一身漆黑的黑靈無聲無息的現身落到年昕舜身後—揖,沉默寡言就像個影子,暗中守護著他。
“別悶不吭聲,你不說話,人家還真會把你當鬼、”蒼白幾乎透明的肌膚,沒有表情的臉孔,加上烏漆抹黑的長袍,飄飄然的身影,但,他卻不是年。
那次意外在山里撿到受重傷失憶的他.黑靈就成為他的名字,他不愛說活,卻有一身驚人的武功,年昕舜也不一定打得過他,所有的人都反對他留在年族,怕他帶來災難,因為他不是年族人!
于是,不被允許進入年族的他徘徊在附近的山里,就像孤魂野鬼,當夜晚來臨,—身黑的他與暗夜融成一體,只留一張慘白透青的臉,有時比身為年的年昕舜還嚇人。
人嚇人嚇死人,所以沒事少上山。
“你好歹說說話嘛!還是說你被我吸引了,不好意思開口。”當黑靈是朋友,偏偏他非要主僕相稱,嚴守主僕界份,害他生活少掉很多樂趣。年昕舜現在的目標之一就是改造他。
黑靈輕咳一聲。
“你生病啦?快快坐下,我替你把脈。”拉過他的手。
“不——用——了。”黑靈飄開,喑啞的嗓音感覺不到一絲人氣,宛若幽冥的鬼音,幽幽魅魅,—個字—個音。
若不是知道他是活人,連是年的年昕舜也會被他這鬼里鬼氣的音調弄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年昕舜決定還是單刀直入。“好了,閑話少說,我問你,事情查得如何?是誰在假扮年獸做亂?”
“果如主子所料;”黑靈簡明扼要。
“真的是東鎮的巫老狐狸。”年昕舜沉思。
黑靈站在一旁,“還有東鎮富人高老爺之妾造謠。”
“高老爺之妾造謠一事我略知一二,但巫老狐狸……你去查他為何要這樣做,如果我猜得沒錯,謎底應該就在這座山。”年昕舜諱莫高深的露出笑容。
“是!”黑靈一揖後消失在空氣中。
年昕舜望著遠方喃喃自語,“另外我也該去把那個莽撞的頭送下山,免得妨礙我們的事。”他該用什麼方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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