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薇薇家回來後，童立便一個人靜靜地站在窗前，望著外頭的天空發呆。


    當門被打開的聲音傳來時，他的身體一僵。


    是薇薇?


    她的腳步聲慢慢的往他身後踱過來，直到幾乎貼近到他的背後，但她沒踫他，只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阿立。”


    他站直身，但沒回過頭。


    “阿立，你為什麼不回過頭來看我?”


    “你不該來的。”


    听到他的話，她將手輕輕撫著他的背，“為什麼?”


    停了幾秒沒听見他的聲音，薇薇突然整個人往前一步，從童立身後將他的身體緊緊環住。“阿立，你為什麼不回頭看看我?你以為我會在乎你的瞼?”


    薇薇感覺到他的身體僵住了。


    “你都知道了?”他低啞著聲音說。


    “知道什麼?你的臉差點被毀了?”


    薇薇的話令他的身體繃得更緊了，他咬著牙說︰“對。”


    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背，地點點頭，“是不是陳老大他們做的?”


    听到她哽咽的聲音，他無聲的嘆了口氣。


    “都過去了。”


    “那你為什麼不敢回過頭來讓我看?”


    “薇薇……”


    只喚了聲她的名字，她幽幽地接口，“阿立，你認為我會因為你的臉而嫌棄你?”


    “我……”


    他的猶豫使薇薇突然將手抽回，離開了他的身體，慢慢的往後退去……


    她低泣著，“你認為我會?你真的以為我會因為你的臉嫌棄你?原來我在你心中是那麼膚淺的女孩子?原來我看上的是你的外表?原來……原來你對我那麼沒信心！”


    薇薇哭喊著回過身，就待往外奔去時，揮在空中的手卻被他一把捉住，“薇薇……我知道你不會，可是……”


    “可是什麼?”


    “薇薇，我是為你著想的，你……”


    她已經哭得听不進去他的話了，猛烈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她哭喊著︰“放開我的手，就當我從來不曾認識你！你放手！”


    “听我說，薇薇……你別這樣子，我是為你……”


    “為我?”背向他的身體停了下來，薇薇淒涼的笑著，哀怨地說︰“為我?讓我以為你死了而傷著心是為我?讓我以為你負了心是為我?”深深吸一口氣，薇薇抹去眼裹的淚，“童立……你從不曾了解我，又怎麼知道什麼事情對我才算是好呢?”


    “因為我愛你。”


    薇薇的呼吸停住了，童立從不曾對自己說過愛，她怔怔的重復著他的話……


    “你愛我?”


    “對……該死的，我不該愛上你的。”童立怒吼著將她的身子倏地擁進自己懷里，“我不該去惹你的，你該有個好男人來愛你、有個幸福的家庭，不該是我這個……”


    “你這個什麼?”將臉貼靠在他的手臂上，薇薇眼裹含著淚輕輕問著。


    “亡命之徒。”


    “你現在還是嗎?”


    童立收緊環著她的手臂，“不再是了。”


    “那……”在他的懷中回過身，薇薇想環住他頸子的手在看到他的臉後，僵在半空中。“他們真是該死。”眼淚開始涌了出來，小手輕輕的撫著他的臉，“阿立……他們對你做了些什麼?”


    童立冷然著一張臉說︰“他們已經付出代價了。”


    透過淚霧，她凝視著他臉上的疤，手指順著疤痕滑去。


    他動也不動的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臉上移動著，然後突然將她的手按住，眼淚聚在他的眼眶，“你不怕?”


    “怕什麼?”


    “我這張臉?”


    手微微用力將他的臉壓下來，薇薇的唇迎了上去壓在他唇上，他的抗拒漸漸地由強轉弱，用舌輕啟著她的唇……


    他的呼吸聲開始混濁起來，手不能控制的撫著她的胸，慢慢的往下移……他停了下來。


    童立輕將她自懷裹松開，“薇薇……你確定?”


    她眼中的愛意快將他淹沒了，她啞著聲問︰“到現在你還在懷疑?”


    搖了搖頭，一滴淚滑下了他的眼，她的手指伸過來將它拭去。


    “你為什麼哭?”


    嘴張了又閉，久久說不出話來，他忽然伸手將她望著自己的清澈眸子捂住，將話打從心底呼喊出來——


    “我還有一只眼楮瞎了。”


    她的瞼忽然自他的手往後倒去，身體軟軟的癱了下來。童立一把將她的身體擁進懷里，止不住她的身體下墜的力量，兩人跌坐在地上。


    他輕輕的拍打著她的瞼頰，迭聲的喚著她，“薇薇……薇薇……”


    她仍是沒反應的緊閉著眼。就在他驚惶地抱起她往外街去時，薇薇忽然噗哧一笑，促狹的微睜一只眼定定的看著他。


    阿立傻住了，怔了幾秒才有點口吃的問︰“你……你沒昏倒?……你還好吧?”


    淚水涌了上來，她問著︰“阿立，我這次的反應你還滿意嗎?”


    “滿意?”他模不著頭緒的望著她，整顆心因為她剛剛的情形而上下起起落落著。“滿意什麼?你還好吧?”


    她笑了，淚水卻滑了下來，“現在你還有什麼沒對我說的?”


    童立終于明白了她剛剛的舉動，手掌撫著她的臉，“原來你是故意嚇我的。”


    她揶揄地笑著他的反應，“看到你的臉我沒嚇到你好像很失望，這回可沒讓你失望了吧?”


    看著薇薇掛在嘴角的微笑，眼眶卻又含著淚水凝視著自己，他笑了。“失望?要不是為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我早就沖到你家把你搶過來了。”


    孩子?


    “原來你是為了孩子。”薇薇的嘴翹了起來，掙扎著要離開他的懷中。“你放我下來，不要踫我。”


    “薇薇……你誤會了。”


    “什麼誤會?原來你是知道有孩子，所以才會再來找我?”


    罷止住的淚水重新滑落下來，原來一切只是因為這個孩子。掙月兌著他捉住自己的手，她哭喊著︰“放開我，你這個沒良心的人，滾到一邊去！少來惹我。”


    他的笑聲讓她更覺得委屈起來。她的眼楮都快哭腫了，他還能笑得那麼開心。想到這兒，她更覺得難過了，猛地站起身，嘴裹恨恨的丟下一句，“你這個天殺的男人！”


    往外跨出步的腳卻被他一拉，止不住勢的往後倒去，薇薇驚呼一聲，雙手忙亂的晃動著。他急得趕忙竄到她身後接住了她往後仰的跌勢，自己充當墊子，她的身體整個趴在他身上，一雙紅腫的眼對上童立那一雙帶笑的深邃眼眸。


    “小辣椒，為什麼你每次都不先听完我的話再生氣呢?”


    “我听到了，你是因為孩子。”她孩子氣的哭喊著。


    童立故意大聲的嘆了口氣，替她將凌亂的頭發撥到耳後順好，“薇薇，你還記不記得那次在停車場昏倒的事?”


    “停車場?”


    “我只是在你身後叫你的名字，你就昏過去了。”


    薇薇還是倔強的將臉別開。“這又關孩子什麼事?”


    “我送你到醫院才知道你懷孕了。”


    他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才到新加坡來找她的?薇薇遲疑的慢慢回過臉，望著身下的他，她期期艾艾地問︰“你先前真的不知道我懷孕了?”


    童立眼光真誠的仰視著還趴在自己身上的薇薇，搖了搖頭。


    “單單只是听到我的聲音你就昏過去了，我怕如果你再看到我這張臉……”說到這，他閉上眼楮停頓了一下，才痛楚的說著︰“我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將孩子生下來，如果被我這張臉嚇到了，有個什麼……，我會受不了的。”


    薇薇感動的低下頭去，臉貼在他的肩窩，“對不起，我又誤會你了。”


    他沒回答，卻伸手將她環在自己懷里，兩人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地板上，依偎在彼此懷中。許久許久……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


    “有。”抬頭看著他的臉，薇薇湊上去給廠他一個吻，“你可以常常對我說啊，我永遠也听不膩。”


    怎麼有一股涼涼的風一直吹拂著自己的頸側?薇薇舒服的術覺臉上掛著一抹滿足的笑。


    “早安，我的睡美人。”


    听到這個聲音，她輕輕的睜開眼，陽光已經悄悄的爬上了他們躺著的床上，不自禁的又嘆了口氣，又是一個美好的清晨。


    薇薇才剛動了動身體，身側的童立便欺身撲了過來，給了她一連串熱烈的吻後，抱著她轉了個身，讓她趴在他身上。


    “我愛你。”


    抬起身望向身下的童立，他的臉上還殘留著激情的痕跡，薇薇也笑著說︰“我也愛你。”


    “昨晚沒傷到你吧?”


    想到昨晚，她的臉開始泛起紅潮……


    昨晚?她倏地翻身坐了起來，驚喊出聲︰“完蛋了，我忘了撥電話告訴爸媽不回去睡了。”


    童立也坐了起來，在她身後環住她，忍不住地貼在她頸側輕吻著，柔聲說道︰“我昨天晚上撥了。”


    聞言她頓時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往後靠在他懷裹，“謝謝，要不然他們一定會很擔心的。”


    “擔心?”童立笑著輕輕咬了下她的耳垂，“是擔心你被我欺負?還是擔心我被你欺負?”


    薇薇“哼”了一聲，斜眼瞧著他一臉的笑。


    “你什麼時候打電話的?我怎麼都不知道。”


    他用鼻子踫了踫她的，“才將你抱上床，你這只小懶豬就已經睡得不省人事了，還會記得別的事?”


    “還不都是你……”薇薇紅著臉說不下去了，扯住被單—角開始扭扯著。


    童立溫柔的伸手將她的手圈住，“你的身體還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了。”


    將她的手帶著往下移去，四只手疊放在她的肚子上，童立輕聲地問︰“我們的小寶貝呢?”


    滿足的笑在薇薇臉上浮現，“他也好得很呢。”突然，她反過來將童立的手壓貼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有沒有感覺到?”


    隨著肚皮上傳來的律動，他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點頭。許久之後，才啞著嗓子開口，“這小子身手好像滿靈活的，像他爸爸。”


    “你們男人就是這樣。”


    “我們男人又怎麼樣了?”他不解的問著。


    薇薇不滿的捏了捏他仍放在自己肚皮上的手，“好的都是遺傳爸爸的，壞的則都是媽媽遺傳的。”說到這，她忽然用手肘往身後的胸膛撞了一下，“爸媽他們有沒有說什麼?”


    “有——”他的語音拖得長長的。


    “他們說些什麼?”她心急的追問著。


    “他們說……”說到這兒，他又停下來不說了。


    薇薇微側過身，警告的眼神瞪著童立，“你到底說不說?”


    “薇薇，你真是個沒耐心的女人。”


    “童立。”


    一听到她提高聲音喊著他的名字，他馬上說︰“他們祝我們幸福。”見薇薇的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他握住她的手嚴肅的問︰“薇薇……”


    “嗯?”


    “你真的不介意我可能會是個有殘缺的人?”


    回過身兩乎圈在他的頸後，仰身在他的眼瞼印下—吻後，薇薇又將臉貼靠在他的肩窩，“就算你真的注定會有殘缺的話，你也還是叫童立，對不對?”想到這裹，薇薇不禁又笑了起來，“不過這樣也好，人家不是常說嗎?結婚後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結婚?”


    听到他輕聲地重復著這兩個字，薇薇槌了下阿立的胸膛，嬌嗔地說︰“怎麼?你不會是不想娶我吧?”


    “娶你?”童立故作沉思的閉上眼楮，搖頭晃腦的喃喃說著︰“這件事茲事體大，我得好好考慮一下才行。”


    “童立。”


    她又在喊著他的名字了。微睜著一只眼，看到她兩手擦在腰上，一臉氣憤的模樣，他大聲的嘆了口氣，“唉，難怪他會祝我好運。”


    “誰?”薇薇好奇的問著。


    “你爸爸。”


    “我爸爸?我才不信呢。”


    將她拉過來躺在自己懷裹，童立笑著說︰“他可是語重心長的對我說︰"我這個女兒脾氣又壞又倔的，你可是要考慮清楚啊。"”


    “我爸爸才不可能這樣對你說呢。”


    童立開心的笑了起來，將薇薇緊緊的擁靠在自己懷裹，深深的吐了口氣。


    “天亮了。”


    靜靜地倚在他懷裹的薇薇，伸手撫著自己的肚子，她幸福地笑了。


    “是呵，天真的亮了。”


    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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