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獵物  第七章
作者:劉芝妏
    重新用雙腳撐起身體、高興踩到哪塊地磚就踩哪塊地磚的感覺真好!


    心滿意足的望著自己站得筆直又不搖不顫的腳,崔本妍瞼上充滿微笑。


    但在椅上坐下後,她一抬眼,接觸到李丞璟那雙打量的眼神,心情就惡劣了起來。


    腳好了,到處走動的機會相對增加,得到任何消息管道自然就多。


    听說,有個漂亮小姐在倒追阿罡,追得勤快,而阿罡對她的態度挺和善的。


    和善呢!


    她的心一緊,阿武曾在她面前嘀咕過,他們兄弟幾個被女人倒追已經是稀松平常的事,但,都沒啥下文就是了,而且,從不曾見阿罡對哪個女人和顏悅色過。


    對阿罡來說,和善的意思幾乎可以跟喜歡畫上等號了吧?


    “他很喜歡那個女的?”


    “大概吧。”


    “大概?”側首,崔本妍狐疑的盯著李丞璟一臉的溫笑。


    今晚,家里只有三個人,用過餐後,李媽媽忙著腌菜頭,所以,就只有她跟偶爾閑賦在家的李丞璟喝咖啡、聊天。


    “听說吃過幾次飯,雙雙對對,偶爾晚上也會約出去聊聊。”他附加說明。“你也知道他這幾天晚上都很晚才回家。”


    就是因為她清楚的很,所以心情更不好了。


    早餐沒看到人,中午也不再突然跑回來嚇她,晚餐無影無蹤,還以為他是忙於公事……


    愁著臉,她正想再追問幾句,門鈐在這時響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李丞璟還沒移動,崔本妍已經飛快的奔向大門,順便揚聲叫正在廚房的李媽媽固守崗位,別急著出來,她會走會跳了,她要好好的利用她久未行動的雙腿。


    待她打開門後,看見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大男生,手上捧著一大束鮮花。


    “請問找誰?”她瞪著他手上的那一大束金莎花束。


    “送花。”


    “送給誰?”


    “嗯,李先生。”


    李先生?


    老四跟老五回部隊了,不關他們的事,大刺刺且神經大條的阿武向來不沾這種風花雪月,應該也不關他的事,那……就只有阿璟跟……阿罡!


    疑心病立刻泛上胸口,她回眸瞧了瞧仍然老僧坐定的李丞璟,見他聳聳肩,一副此事與我無關的撇清態度,她擰眉,再將視線落在送貨員的臉上。


    “這里有滿屋子李先生,你說的是誰?”


    咦?滿屋子李先生?


    “李丞罡。”即使覺得她說得夸張,送花小弟也沒笑出來。


    真是他!


    “誰送給他的?”


    “不知道。”見她微惱,他忙不迭地重申。“我只負責送花。”


    崔本妍沒心思再跟他攪和,死瞪著那束又甜又美的大花束,因為花心全都是圓滾滾的金莎巧克力。若不是嘆了幾口氣的李丞璟上前處理,恐怕她跟那個送花小弟就會定在那兒,等著當化石。


    “小妍?”


    “是不是那個漂亮小姐送的?”


    “我不知道。”他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垂頭喪氣嘛,不過是一束花。”


    “好大一束花!”


    “可不是嗎!”捧著花,他笑著走回客廳。


    她跟在後頭,越看越覺得那束花刺眼。


    花束的確是漂亮,也大得囂張,因為它是別的女人買來攏絡阿罡的禮物。她很氣憤,心中也莫名其妙的涌上嫉妒的情潮。


    這下子,情敵追到家里來了,她該怎麼辦?


    ??????????????????????????????????


    風花雪月的消息傳得很快,李丞武吹著口哨進門,听正在看CNN的李丞璟轉述一次,不到半個小時,男主角就回來了,也立刻得知了花束風波。


    “花呢?”


    “在廚房的鍋子里。”多嘴的李丞武樂不可支,飛快的重復著崔本妍的話。“她說要讓它們在那里自生自滅。”連花瓶也不肯騰一個來插,看來,這束花八成真惹惱了她。


    “巧克力呢?”


    “被小妍吃了。”


    “全部?”


    “嗯,可不是嗎。”想到垃圾桶里那一堆金色的包裝紙,他又笑了。“她更行,敢一口氣吃那麼多的巧克力,換了別的女人,連一顆都嫌熱量太高。”


    聞言,李丞罡勾唇笑了笑。


    “她很生氣呢。”李丞武補上一句。


    “意料之中的事,那,她人呢?”


    “出去了。”


    “這麼晚?”李丞罡不以為意的笑容頓時不見了。“她上哪兒?”


    “誰知道呀,我還沒看到她呢,你問老大。”耳尖的听到樓上傳來手機的音樂,他疾沖向樓梯。“好像是我的電話響了。”


    待莽撞的李丞武消失在樓上,李丞璟悠哉的接過話題。


    “你怎麼連張卡片也不寫?”


    “寫什麼?”


    “那束花本來就是要送她的。”


    李丞罡似笑非笑的嗤了嗤。“你又知道了?”


    “瞞得了人嗎?除了情人節,沒有哪個女人會愚蠢到送巧克力這玩意兒給男人的?更何況還是送到家里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呀。“你以前不都挺不屑這套無聊的把戲?”


    “不屑?”


    “不是嗎?舉個例子,看你曾送哪個女人這種小禮物?”


    李丞罡面無表情,壓根就沒花腦子去想例子,因為,心知肚明的很,他的確是不曾耍過這類把戲,因為,不需要!


    “那東花讓她心情惡劣。”李丞璟輕描淡寫,沒刻意渲染情況。


    垂頭喪氣的她將花弄到手後,就一個人躲到飯廳,說要替阿罡處理善後,但他瞄到她的處理方式,不禁失笑。


    只見她坐在餐桌前瞪著那束花,幾秒後,粗魯的拆了它,盛開的花朵隨意棄置在腳邊,而巧克力是一顆一顆的剝進嘴巴里,吃一顆低聲咒一句……嗯,處理得還真是好哩!


    “猜得出來。”李丞罡揉了揉眉心,像是頭在痛。


    的確,他的太陽穴在抽著惱人的煩躁,是他的疏失,他叫助理訂束花回家,卻忘了交代助理在訂花時多寫幾個字,而實事求是的助理八成就直接在收件人那一欄留下他的名字,然後才會搞出這堆風波,唉,世事果真難盡如人意呀!


    誰叫他以前從不曾訂過花給女人呢!


    “阿罡,你別故意逗她的情緒,你也知道她很敏感的。”


    “你以為我故意?”


    “看起來是很像呀!”


    “你看錯了。”而小妍呢,也白白的浪費情緒了。“她上哪兒?”李丞罡知道老大絕不會任由她那麼晚了還在外頭閑逛。


    尤其,她現在心情不佳!


    “7ELEVEN。”


    “她要買什麼?”


    “情緒。讓她出去走走也好,免得窩在家里胡思亂想。”順手抽出剛收到的財經雜志,他叫住擺明了想出去找人的李丞罡。“她今年考不考大學?”


    “考呀,為什麼不考?”他應得很篤定。


    除了自修,阿武還拖了幾個同學輪流替她惡補,如果她敢妄想當拒絕聯考的小妞,他會再打斷她那兩條腿。


    “那你有空就多哄哄她,萬一她心情不好,連都看不下去,鐵定砸鍋。”


    “她不會的。”


    “呵,你對她這麼有信心?”


    “當然。”李丞至本想走出去的腳步轉了一圈,改變主意往樓梯走去。“任何事情也得等她考完再說。”


    李丞璟有些驚訝的問︰“你有打算了?”


    “崔本隅的意思是等小妍的腳好了,便接她去舊金山相依為命,她不撈個大學,怎麼留下來?”


    “就為了這個爛原因?”


    “你覺得有可能嗎?”


    “那,原因在小妍身上?”


    “我不想太逼她。”


    “我想也是。”翻開手中的財經雜志,李丞璟不經心的轉述李丞武的話,“憑她的實力,第一志願絕對沒問題。”


    李丞罡篤定的道︰“那當然!”


    “阿罡?”


    “嗯?”


    李丞璟不得不想到這個後果,“如果,她考差了……”


    “她還是得留下來!”一句話,大勢底定。


    心情不好,崔本妍抱著一疊李丞武塞給她的考古題,悶悶的走進麥當勞。


    李丞罡好過份,明知道她故意不給水喝,所以害死了那些玫瑰,還吃了那堆巧克力,可他半句話也沒吭,泰若自然的繼續早出晚歸。


    他絕對清楚她在鬧別扭,偏就是不開解開解她的情緒!


    她很惱,很光火,食欲全無,本翻開也看不進半個字,卻又無力也無理去找那個害她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談一談。


    談什麼?她憑什麼呀?唉!


    有只修長的手臂扯住她的衣袖,崔本妍漫不經心的順著手臂瞥去,她瞧見一張清妍且熟悉的面容,不禁一愕。


    “你?”


    “忘了我了?”


    “不,忘不了。”崔本妍悠聲嘆道。


    她怎可能忘了眼前這個亦敵亦友的死對頭呢!


    劉品嫣是她國中跟高中的同班同學,六年下來,一亙是競爭的對象,她們的成績幾乎是不分軒輊。從入學的分班考試,每次小考、段考、月考,甚至是畢業考,兩人的成績常常是並列第一


    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場意外!她們這會兒可能還繼續當著同班同學呢!


    听說劉品嫣果然以高分考上第一志願,過著忙碌且燦爛的大學生活,而她,才剛從煉獄里爬出來,掙扎在重生的痛苦與喜悅里。


    “干麼講得這麼陰陽怪氣?我又沒害過你,別那麼要死不活的瞪我。要不要一塊兒坐?”攪著咖啡卻不喝的劉品嫣心情也沒好到哪里去。“你那年怎麼沒填交志願卡?”


    “你怎麼知道我沒交?”崔本妍很驚訝。


    畢了業,大家忙著準備聯考,根本沒時間連系,在考完的第二天,她就出事了,出了院,她直接搬進李家,也沒與任何同學連絡,沒想到倒還有人關心她的志願卡。


    “上網查呀。”劉品嫣沒好氣的嘀咕。“這就是科技發達的好處。”


    她查過,依本妍的分數,兩人絕對可以再當同學,可她不但沒填任何一個學校,甚至就這麼無消無息……她曾去過她家,可沒人在家,讓她更是滿心疑惑無從消弭。


    同學當久了,她習慣了有崔本妍這個強勁的對手,私心里,還真有點舍不得她的中途退場。


    “你找我有事?”


    “關心,這個理由接受嗎?”


    必心?眉眼輕挑,崔本妍笑了。“謝謝。”


    “別客氣。”劉品嫣不假思索的將桌面的食物推向她。“如果你不介意,這個漢堡堡給你吃好嗎?我吃不下。”


    “好呀。”她也沒客氣,接下來就狠咬了一口,她拿它當李丞罡來啃。“你干麼買了不吃?浪費。”


    “心情不好,懶得吃。”


    “想存心減肥呀?咖啡你喝過沒?”見劉品嫣搖頭,她端過來就大飲一口。“好苦,下次加點糖好嗎?”


    “那本來就不是給你喝的,免費請你,你還嫌?”


    崔本妍但笑不語。


    “你這三年都躲到哪兒去了?”斜睨著她擱在桌面的一堆資料,她好奇問道。


    “你現在念哪里?”


    聳聳肩,崔本妍平心靜氣的笑道︰“我今年重考。”


    “重考?!”她糾起眉心。“怎麼回事?你那年的成績不比我差,為什麼不交志願卡?”


    “出了點事情。”


    劉品嫣好奇的問︰“什麼事情?”


    “車禍。”


    “你……”劉品嫣驚愕且同情的眼色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你還好吧?”


    “當時不怎麼好,現在還可以啦。”


    “你都住哪兒?我不是故意探听,只是,你們家一直都沒人在……”


    崔本妍一臉哀傷,“他們都不在了。”


    “不在?你的意思是……什麼?!”她猛然站起。“你說什麼?”


    “除了我跟我哥,我家的人都過世了。”


    “那場車禍?”


    “嗯。”


    怔怔的站著,劉品嫣瞅著低頭又咬了一口漢堡堡的崔本妍,嘴巴張張闔闔了半天,卻吭不出只字片語來安慰……難怪,難怪沒有同學知道崔本妍的消息,也沒見她交志願卡,原來……


    良久,她幽幽坐下,悄悄的瞟向慢慢咀嚼的崔本妍,驀地又是一陣心驚。


    “崔本妍,你的臉色很難看。”


    “有嗎?”她的心情糟到連掩飾都做不到。


    “不是說你的情緒反應,是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很慘白,還有,你在喘氣耶!”劉品嫣像發現新大陸似的低喊。


    “咦?”楞了楞,她不自覺的撫向自己的胸口。


    真的耶,她都沒發覺自己又開始輕喘了起來。


    “你是不是生病了?”


    “應該不是吧。”崔本妍的回答很遲疑。


    那天晚上,李丞至叫她去看醫生,但她偷懶,也強迫老五替她圓謊,如今,連許久未見面的劉品嫣也提出相同的疑問,是不是她真的該去看看醫生了。


    “走,我陪你去看醫生。”驀地起身,劉品嫣不由分說的拉起她。“走呀。”


    “免了啦,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一陣突如其來的輕喘教她停住推卸,她搗著胸口,有股喘不過氣來的恐慌。


    “崔本妍,你還好吧?”瞧她的模樣,劉品嫣有點慌了手腳。“你別嚇我呀,怎麼才發覺你的臉色像僵尸,你就馬上露了餡?天哪,走走走,我們去醫院。”幸好她今天沒課。


    她沒有再制止劉品嫣的強橫行徑,努力的做著深呼吸,卻在跨出門的剎那,腦海竄進一個聲音。


    ……廢了腿……陰陽怪氣……


    ……好像我們欠她什麼……


    咦?!瞪大眼,她扭頭望向身側的劉品嫣,見她一臉詫異的回視。


    “崔本妍?”劉品嫣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怎麼了?你干麼突然瞪直眼楮看我?”


    “你剛剛有說話嗎?”


    “我?沒有呀。”


    “可是我怎麼有听到……”微啟唇,她黯然無語。


    的確不是劉品嫣說的。


    這幾句話,是她在三年前听見的,阿武說的,雖然說者無心,卻沒想到,幾句話,她竟然就此記住不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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