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然如範東玉所猜測的，方亦禮與小薇人正在台中一間飯店。


    “妳一個人可以嗎？要不要我陪妳？”方亦禮擔心小薇心情不好，會發生事情。


    小薇瞇眼笑望著他，“老實說，你在打我什麼主意？”


    “我絕對不敢亂打主意，只是單純想陪妳聊聊。”方亦禮笑著揉揉鼻子，“別想歪了。”


    “那就進來吧！”她將門敞開，讓他進來。


    “我可能要在這里住上一陣子，麻煩你替我跟飯店說一聲。還有，你不必留在這里陪我，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先將外套掛好，又將行李放在地上。


    “我是回國來度假的，哪有什麼事好忙的？”他搖搖頭，神色中卻帶了一絲絲掩不住的不安。


    “對了，我一直不知道你在加拿大是從事哪方面的工作？”小薇將溫水瓶注滿礦泉水，又插上電，然後倒了兩杯礦泉水，一杯遞給他。


    “呃……是電子儀器方面的工作。”糟！這下方亦禮更是心慌意亂，他壓根沒想到小薇居然會問他這些事。


    “公司名稱呢？”


    “妳這是？”他瞇起眸。


    “這麼怕我知道？我是想哪天你如果得回加拿大，我若要去找你，總得有個目標。”她笑睇著他緊張的神情。


    “原來如此。我們公司叫……叫艾菲爾。”他想了想。


    “艾菲爾鐵塔？”她有趣地揚起秀眉。


    “不，只是恰巧名稱相同。”他笑著搔搔腦後，心里卻在罵自己怎會想到這樣矬的名字。


    “嗯嗯。”她喝了口水又說︰“一個人待在這兒好無聊……對了，這家飯店不是可以無線上網？你能不能帶我去買NOTEBOOK，這樣晚上我就可以打發時間了。”


    “當然可以。”只要是她要的，他什麼都願意做。


    “謝謝。”


    這時，方亦禮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立刻跳了起來，“這里收訊不好，我去陽台接听。”說著他就走向陽台。


    他原以為是江乃琴又打電話來找碴，沒想到竟是他另一名伙伴小陸。


    “有事嗎？你怎麼這時候打來？”他一開口就是抱怨。


    “天！你這時候不行、那時候也不行，到底哪時候行？”小陸不滿地反駁道。


    “到底有什麼事？”


    “當然有事了。你要我監視範東玉，他已經找來台中了，你自己要多注意。”小陸小聲說。


    “沒想到他還算聰明嘛！”方亦禮拳頭一握，“你給我牢牢盯緊他，必要時我會吩咐你去做一件事。”本來他是打算藉由江乃琴去騙取範東玉的財產，但既然那女人失敗了，如今也只能靠他自己。


    “是的，方先生。”小陸點點頭，隨即有點兒不耐煩地問︰“是說，以後我到底要幾時打電話給你？”


    “就……晚上十點以後吧！”方亦禮揠揠眉毛，想了想。


    “十點以後？！”小陸先是驚愕地抽口氣，跟著曖昧地笑出聲，“這時間不正是你和那位總裁夫人溫存的時候嗎？”


    方亦禮瞇起眸，“你行了吧？真要這麼順利的話，我又何苦這麼麻煩、費盡心思？”


    “是、是，火氣別這麼大，那我就不煩你了，有事再CALL我。”小陸說完後便掛上電話。


    方亦禮收線後，一轉身就見到小薇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登時嚇了一大跳，“妳怎麼站在這里？”


    “我擔心是東玉打來的，所以在這里等著。”她望著他那張半青半白的臉孔，


    “怎麼了？是他打來的嗎？”


    “哦！不是，不是東玉。”方亦禮這才吐了口氣，稍稍安下心來。


    “那就好，我怕他會為難你。”她斂下眼，苦笑道︰“我原以為他會來找我，沒想到他連一點兒動作都沒有。”


    “我想或許他已經開始動作了。”剛剛小陸不是說他已找來台中了？


    “你怎麼知道？”她突地轉身，拭去眼角的淚痕。


    “我猜的。”方亦禮走近她，扶上她的肩，“我來陪妳是希望妳放寬心，不是惹妳掉淚的。”說著便想伸手拂去她的淚，卻被她閃開了。


    看見他那驚愕的眼神，她有些尷尬，“對不起，我……”


    “沒關系，我知道妳愛東玉的心是很難改變的。如果妳真是個容易見異思遷的女孩，我就不會喜歡妳了。”他一臉傾慕地說著。


    “你真愛說笑。”她搖搖頭、垂下腦袋，不知還要說什麼，又看看表，“時間也差不多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也對，都已經這麼晚了……妳想不想去樓下吃消夜？”他不想和她這麼早分開。


    “不了，我沒胃口。”她搖搖頭。


    “那好，我一個人去吃點東西。”他向她點點頭後便離開了。


    方亦禮一走，小薇趕緊打電話到櫃台問道︰“請問，飯店可有上網的地方？”


    “有，五樓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網咖，每小時收費八十元。”櫃台小姐很客氣地說。


    “謝謝妳。”小薇將門鎖上，立刻來到五樓找了張椅子坐下，開始上網找她想要的資料。


    她來到搜尋網，打上“艾菲爾電子儀器”，再按GO，結果竟然是查無資料。她不死心，又經過多方搜尋、換名另尋，可結果依舊。


    莫非這些也都只是方亦禮騙人的花招？小薇瞇起眸，在心中盤算著。


    現在她已經將他帶離東玉身邊，接下來他又會怎麼做？而她又該如何應變？


    等到小薇回到房間，已是半夜一點了。她疲累地月兌下鞋子，才將燈打亮，卻意外驚見有個人坐在黑暗的房里。


    “啊！誰？”本想拔腿往外逃的小薇，在看見範東玉那張不悅的臉孔後，心中的驚駭才慢慢緩和下來。


    可是，不對呀！她明明鎖了門，他是怎麼進來的？


    “你……你是爬牆進來的嗎？”她趕緊走到陽台往下看。不可能，這里可是三樓耶！


    “我是堂而皇之走進來的。”他以眼光四處梭巡，發現房內只有一張單人床，這才稍稍放下心。


    “什麼？”她不相信，難道他會穿牆、隱形？


    “妳看。”他從口袋掏出一支備分鑰匙。


    “你怎麼會有我房間的鑰匙？”她倒吸口氣，“這間飯店有問題，百分之百不安全。”


    “不，這間飯店非常安全，只是老板正好是我的朋友。我們結婚時，他還特地北上參加，所以當他一看見妳，就立刻打電話通知我。”朋友多也是有好處的，這表示眼線也很多。


    “呵！那還真是巧，我們哪間飯店不去，居然來這間。”她嘴角逸出冷笑。


    “那是因為我們是夫妻，心有靈犀一點通。”他一雙幽邃雙瞳直盯著她，“為什麼突然離開我？”


    “你並不需要我，我留下做什麼？”她淒然一笑，“你不是巴不得我消失……永遠消失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月兌口而出，跟著又道︰“我已經和江乃琴分手了，妳听見沒？我已經和她分手了！”


    “真的？”小薇難以置信地問︰“你跟她分手……是因為我嗎？”


    他點點頭，“沒錯，是為了妳。”


    小薇心思一陣輕晃，籠上一片暖意。“可是……你並不愛我，我知道你甚至有點討厭我。你這麼說，完全是為了安慰我，對不對？”


    “不，我並不討厭妳，甚至有點喜歡妳。只是我不希望事事听妳的，妳的聰穎對我造成壓力，讓我直想疏遠妳；況且，妳那時候才國小畢業……天呀！我怕……怕自己有戀童癖，或是心理不正常，所以才刻意疏遠妳、恨妳。”


    他的眼神幽然似火，像火圈般直圍繞著她，將她原本冰冷的心烘熱了。


    “你愛我？”小薇胸口漾著快樂︰心在躍動，有股說不出的喜悅。她真的好興奮，只是此刻她不能表現出來，“我才不相信。”


    “妳不信？”他臉色一僵。


    “對，一個曾恨我入骨，還在我面前跟其他女人親熱的男人說他愛我，這教我怎麼相信？”小薇瞇起眸，凝睇著他，“你走吧！如果你想離婚，我會成全你們；但是不要逼我，給我一點兒時間。”


    “我沒有要和妳離婚。妳听清楚，我說我和她分手了，我甚至根本從沒愛過她。”他緊扣住她的肩，“妳到底听懂我的意思沒有？”


    “我不懂，也不想懂，男人心太復雜了。”她悍然推開他。


    “那他是不是男人？”他指著隔壁房間。


    “你是說……方亦禮？”她皺起眉。


    “對，就是他。他不是男人嗎？難道他就不復雜？”範東玉語氣惡劣地說︰“妳竟然跟他一道離開！”


    “那是因為我－－”就在這時候，她發現大門底下有道黑影閃過，于是大聲說︰“因為我信任他，我相信他不會像你一樣，讓我傷心難過。”


    “我承認過去我做錯了，可是妳這樣一聲不響地離開，就是對的嗎？”他也火大了。他千里迢迢追來、想盡辦法，就為了找到她，而她居然口口聲聲說只相信方亦禮那家伙！


    “現在我只想靜一靜。這兩天我想過了，感情本就沒有誰是誰非，愛上不該愛的人，只能算是我傻而已。”她望進他眼底，瞳中的蕭瑟之意讓人愛憐，“是我該退出的時候了。”


    “退出？退出我的世界，然後投入方亦禮的懷抱？”他俯近她的臉，低啞地說。


    “不關他的事，你要我說幾次？再說，你們是好朋友，我不希望因為我而壞了你們之間的感情。”她出其不意地走到門口，用力拉開大門，“你走吧！”


    站在外面的方亦禮沒料到小薇會突然打開門，面對範東玉的瞬間，臉上難掩尷尬。


    “東玉……”方亦禮模模頭，笑了笑，“我不知道是你。我回來時看見小薇房里的燈還亮著，本想來跟她打聲招呼，又听見里頭有爭吵聲，這才……”


    “你不必找理由，我已經不相信你了。”範東玉強持鎮定，否則早對這個損友出拳了。


    “你不能這麼說啊！當初我可是先跟你報備過的。”方亦禮看了小薇一眼，不想在她面前出糗，于是努力為自己辯白。


    “是呀！我是這麼說過。可是身為朋友的你，就真的照做嗎？”範東玉傲氣逼人地看著他，“你真讓我失望。”


    方亦禮頓時訶窮，但仍不肯認輸，“愛並無罪，你既不懂得珍惜她，我又怎能看著花兒凋零？”


    “亦禮，你不用再說了。”小薇拉開他。


    “難道我剛剛說的一切，對妳真毫無意義？”範東玉皺著一對劍眉，望向她的眼中有悔恨、有無奈。


    “給我時間好嗎？”她斂下眼。


    “我承認我愧對妳，絕對會用今生所有的愛彌補妳，這樣夠不夠？”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的心肺抽疼得更厲害了。


    “你不能說要我就要我，說不要就不要！範東玉，我不是你的玩物。”見範東玉的眼神逐漸轉為憤怒，小薇只好昧著心意說。


    “那妳說，要我怎麼做？”


    “你什麼都不必做，現在就離開。”方亦禮指著外面，“剛剛小薇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這是我們夫妻的事，與你無關，該走的是你。”範東玉沒想到方亦禮真會為了小薇與他反目。當然，這種情形也不是他所樂見的；但是小薇是他的妻子，他怎能說放就放？


    “東玉，你走吧！”小薇終于開口，卻說出讓他心碎的話。


    “妳說什麼？”他錯愕地望著她。


    “我說你們全都離開，我要一個人靜靜的想些事情，可以嗎？還有，這里可是飯店，不要做出丟臉的事。”小薇看著眼前兩個男人，怕他們真會在飯店里做出惡斗打架的蠢事。


    “好，我立刻出去。”方亦禮凡事都依她，見她這麼激動，只好朝她點點頭，先行退出。


    範東玉看著小薇良久，才道︰“我會在這里找間房間住下，直到妳原諒我為止。”說完也跟著步出房間。


    小薇追上幾步，直到門口才停下。她真的好想告訴他，她早已原諒他了，可是她現在還不能說。她要讓方亦禮繼續深信她恨著他，這樣她才能從中查出他的企圖。


    有一個這樣的“好友”潛伏在他們身邊，是件多麼令人提心吊膽的事？她一定要盡快將他趕離東玉身邊。


    轉過頭，小薇看向方亦禮的房間，瞇起了眸，聰明的腦袋里已經有了計畫。


    “亦禮，謝謝你。”接過NOTEBOOK，小薇笑著對方亦禮道謝，“有了它，以後我就不怕無聊了。”


    “其實妳無聊的話可以找我，我一直都有空，不論妳想去哪兒，我都會陪伴到底。”方亦禮一心想討好她。


    ；坦怎麼好意思呢？你難得回台灣，除了東玉外，一定還有其他的朋友要拜訪吧？”她打開電腦，開始上網。


    “有是有，不過這幾年都疏遠了，我也懶得再去應酬。”他走到她身旁，一手繞過她的肩，將她鎖在胸前。


    如此親密的姿態讓小薇感到很不是滋味；但她告訴自己要忍……她一定要忍！


    “妳都上什麼網站？”


    “隨意！無聊就上聊天室聊聊天。”她隨口說說，其實她從沒上過聊天室。


    “這不好吧！那種地方有很多陷阱。”


    “怕我被拐了？別鬧了。”小薇嫵媚一笑，“像我這種離過婚的女人，誰有興趣呀？”


    “妳說什麼？”他轉到她面前，笑望著她那張精雕玉琢的縴美容顏。


    “我已經決定和東玉離婚了。”她露出甜美的笑容。


    “真的！那我……”他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希望。


    “那得看你有沒有心了。”她故意給他希望，接著打了個呵欠，闔上電腦，


    “我想睡午覺了。這樣好了，等我起來，我們一塊兒去逛街？”


    “好，就這麼說定了。”方亦禮興奮極了，“那我這就出去，妳好好休息，不打擾妳了。”


    “嗯，等我電話。”


    “OK。”他開心地退出房間。小薇等了一會兒，確定他已經走遠，便又回到座位上，打開電腦，然後撥了通電話給巧倩。


    “巧倩，我昨晚跟妳提的事有沒有問題？”她急問著。


    “沒問題，克明已經在我身邊了。”巧倩拉過他的男友，他可是警察單位中專門負責攔截電子資訊的重要人物。


    “你跟小薇說。”她將手機遞給他。


    “小薇，我是克明。妳的事巧倩都告訴我了，NOTEBOOK到手了嗎？”


    “在我面前。”


    “好，現在我就教妳怎麼攔截他的手機訊息，然後妳再將它傳到我的電腦。”由于小薇離方亦禮較近，現在手機又非采衛星收發，得靠她當轉接站比較清楚。


    “我知道，你說。”


    于是，就在他一步一步的指示下，小薇花費了一個半小時，終于將裝置安裝好。“天！我都亂了，沒想到這玩意兒這麼復雜。”


    “妳已經很厲害了，通常沒模過的人，尤其是女孩子，不管教多久，都還是一竅不通。”克明笑看著巧倩。


    巧倩鼓起腮碎念道︰“你是指我嗎？也不想想小薇可是我們班上的資優生耶！我當然沒得比了。”


    “好好，我又沒說妳，妳干嘛對號入座？”克明敲了她的頭一記。


    小薇跟著笑說︰“其實聰不聰明，見仁見智，不能代表一切的。”


    “听見沒？小薇替妳說話了。”克明笑著偷親了巧倩一下，又對小薇說︰“現在我們要試試能不能用。”


    “怎麼試？”


    “妳打電話給他，我看我接收的情況如何？如果OK，我會在電腦訊息中打上OK，懂嗎？”


    “好，我懂。”小薇想了想，這才按下方亦禮的手機，“喂，亦禮，我睡醒了。再過半個小時來接我，我先去洗個澡。”


    “好，我等妳，慢慢來沒關系。”他興奮地說。


    “你真好，那待會兒見！”她看見電腦螢幕上出現“OK”的字樣，這才放心地切斷電話。


    另一方面，掛上電話後的方亦禮突然想起，如果小薇和範東玉離婚了，就會失去財產繼承權，他應該要趕在他們離婚之前將範東玉除掉才是。


    于是他馬上打電話給小陸，“喂，小陸嗎？我是方亦禮。”


    “方先生，有事嗎？”小陸正在家里玩線上游戲。


    “記得我上次跟你提過有事要麻煩你嗎？”方亦禮的手指頭急敲著桌面，說話的口氣也變得有些急躁。


    “嗯，你說過。”小陸一手操縱著搖八，精神幾乎全部集中在電玩上，有時沒打中目標還會低啐一聲。


    “那你現在給我听好，我要你去殺一個人。”方亦禮壓低嗓說。


    “你說什麼？”小陸一時沒听清楚。


    “我說，我要你去殺一個人。”方亦禮用力一喝，“你能不能專心點？”


    “殺人？”小陸猛然一震，趕緊降低喇叭音量，追問道︰“你要我去殺人？殺誰呀？”


    “對，對象就是範東玉，他現在就在台中，跟我住同一家飯店。”方亦禮瞇起眸，“你敢不敢？”


    “不行，我不殺人的。”小陸嚇壞了。


    “如果給你兩千萬呢？”


    “兩千萬？你有嗎？”他不太相信。


    “該死的，只要殺了他我就有。”方亦禮氣呼呼的道。


    “好，如果你真願意出這麼多錢，那我就殺。”他現在正缺錢，兩千萬不無小補，“什麼時候動手？”


    “愈快愈好。”方亦禮已經等不及了。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


    就在他掛上電話的同時，小薇的電腦也同時發出“喀”的切斷－－剛剛他所說的一切，她全都听見了。


    “克明，你听見了吧？”她立刻打電話給克明。


    “听見了。”


    “這樣的證據可以逮捕他嗎？”她絕不能讓他傷了東玉。


    “最好能以抓現行犯的方式，抓住那個叫小陸的人，由他提出供詞。”克明解釋著，“否則這樣的罪並不重。”


    “好，那我知道了。但請你一定要派人保護東玉，我不能讓他受到傷害。”她心底惦著的永遠都是範東玉。


    “我會的，妳放心。”


    小薇切斷電話，再看看時間，立即起身換裝，等著和黃鼠狼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