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戲北苑  第一章
    正在金鑾殿上和群臣商議國事的衛泱接到突來的消息,匆匆的丟下“退朝”兩個字,神色凝重的來到寧壽宮。


    此時皇太後的寢殿內也彌漫著一股低氣壓,五名太醫全被召進宮來為病危的皇太後把脈,望聞問切一番後,結果都相同。


    衛泱按捺著忐忑的心情,“皇太後的病情如何?”


    “王上,老臣……”太醫心虛的垂下頭,不敢直視龍顏。


    他心口一沉,厲聲喝道:“說!”


    一干老太醫全都顫巍巍的跪下,其中一人吞吞吐吐的說:“啟、啟奏王上,皇太後的病征怪異,老臣實在無能為力,請王上恕罪。”


    “其它人呢?”


    其余的太醫紛紛抖著聲音齊喊,“請王上恕罪……”


    衛泱猛地沉下臉,兩道銳利如刀的眼神掃過眾人,霎時,周遭的空氣彷佛結成了冰,讓人從腳底開始冷到頭頂,全身不停的打顫。


    “王上開恩、王上開恩!”幾個老人嚇得都快尿失禁了。


    睥睨著朝自己又跪又磕頭的老太醫們,衛泱的臉色仍不見好轉,直到錦榻上傳來微弱的輕喚,才讓他斂起怒容。


    “王上。”皇太後從被褥中伸出孱弱的手。


    “母後,兒臣在這兒。”


    他很快的握住她的手,眼中盈滿關注的凝睇那張憔悴的臉,心頭一酸,“母後,您覺得怎麼樣?哪里不舒服?”


    皇太後擠出一絲極淺的笑容,困難的說:“王兒……生死由命,你就別為母後煩心了……國事要緊……”


    “母後,您千萬不要放棄,兒臣一定會想辦法治好您的病。”衛泱痛恨這種無力感,枉費他身為一國之君,卻只能束手無策,眼睜睜的看著親人受病魔的摧殘而無計可施。“您安心養病,什麼都不要想。”


    交代服侍的宮女妥為照顧﹐衛泱方和幾位太醫退出寧壽宮,一路上沒人敢吭半個字,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畢竟天威難測,要是惹火了王上,腦袋可就不保了。


    他揪緊眉頭,眼神陰郁的輪流看著面前的五人,看得他們心驚肉跳,兩腿發軟,“憑你們多年的經驗,真的沒辦法診斷出皇太後生得是什麼怪病嗎?”


    老太醫們面面相覷,卻又無言以對。


    衛泱下顎一縮,厲聲斥喝,“難道,要朕眼睜睜的看著皇太後斷氣不成?”


    “老臣無能。”


    “王上,老臣真的盡力了,請王上開恩。”一個個被罵得灰頭土臉,無地自容,多年的金字招牌也砸了。


    衛泱胸口一窒,然後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們都退下吧!”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普天之下,總有醫術高明的神醫可以治好母後的病,或許,他該考慮貼皇榜尋人。


    在心中發出如釋重負的歡呼,四名太醫趕緊逃之夭夭,只有其中一人沒有跟其它人共進退。


    “王上,老臣想起一樣東西,或許可以救太後一命。”只要有它,不僅可以治百病,還能起死回生。


    衛泱瞬間黑瞳發亮,“什麼東西?快說!”


    “九轉續命丹。”老太醫說。


    他登時收起笑容,怒目一瞪,“朕當然知道九轉續命丹有用,可是﹐它早已用完,如果還有,朕也就不必這麼心急如焚了。”


    太醫急急的解釋,“老臣知道哪里還有九轉續命丹。”


    “什麼?”衛泱猝地旋過身去,如鷹隼般的利眼望進太醫畏怯的眼中,“九轉續命丹乃是北岩國歷代相傳的鎮國之寶,極其珍貴,長年保存在宮里,絕不可能流落在外,天底下還有誰會擁有它?”


    “呃……王上的話的確沒錯,”太醫吞咽了口口唾沫,面對盛怒的龍顏,掩不住膽怯的囁嚅,“可老、老臣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大約在、在三十多年前,北岩國發生一場內亂,先王當時剛登基不久,年輕又缺乏應對的經驗,最後只有轉向天朝求援,幸而在短短一個月之內平定亂事,為了表示感激之意,先王便慷慨的贈出兩顆九轉續命丹……”


    “你的意思是說天朝還有兩顆九轉續命丹?”衛泱為了確定,又問一次。


    太醫模稜兩可的應答,“嗯……應該是。”


    衛泱挑起兩道濃眉怒斥,“到底是還是不是?”


    “老臣也不敢確定那兩顆九轉續命丹還在不在,相信天朝的皇帝應該不至于會亂用才對。”太醫吶吶的說。


    他沉吟片刻,“如果朕向天朝的皇帝要,他肯給嗎?”


    “九轉續命丹乃是夔族的祖先花了一百年的光陰才煉成的智能結晶,是何其稀有的寶物,老臣以為絕對不可能。”


    “不錯,如果換作是朕,絕對會好好珍藏,不會輕易贈予他人,況且,天朝的皇帝年紀雖然不小了,倒是野心勃勃,傳聞他有意並吞東南西北四國,要是讓他知道朕十分需要九轉續命丹,只怕將會受制于他……”有個想法突然在衛泱的腦中慢慢成形。“你可以退下了。”


    太醫恭敬地拱手彎身的往後退,“老臣告退。”


    ☆☆☆


    一個時辰後,北岩國最年輕的魯塔將軍被召至御房密商大事。


    “王上,這事萬萬使不得。”听完衛泱的計畫,魯塔瞪大一雙銅鈴眼,那表情簡直可以用嚇壞兩字來形容。“要是弄得不好,可能會引起兩國交戰,到時生靈涂炭,後果不堪設想,王上于心何忍?”


    衛泱表情異常肅穆,完全沒有一絲輕率。


    “朕已經想了不知多少遍,可是,只有這個法子能讓天朝的皇帝交出九轉續命丹,母後才能得救。”


    基于對王上的忠誠,以及兩人的私誼,魯塔都要阻止這件事。“可是,綁架天朝的公主,這實在有損北岩國和王上的名聲,微臣不能讓王上這麼做!”


    “朕已經顧不了這些了。听說天朝皇帝十分寵愛膝下的四位公主,只要綁走其中一個,再逼他拿九轉續命丹來交換,不怕他不從。”


    魯塔說到嘴巴都干了,還是動搖不了他的決心。“王上,要是成功取得九轉續命丹,救活了太後固然是件天大的喜事,可是,從此兩國也結下了梁子,天朝的兵力遠遠超過我們,萬一……”


    “你以為朕沒想過嗎?”衛泱全身繃緊的神經“啪”的斷裂了,憤而捶桌出氣,“如果真的到那個時候,也只有背水一戰了,我國的兵力雖不及天朝多,可是,經過長年訓練,孰勝孰敗還是個未知數,不管你怎麼反對,朕心意已決。”


    兩人四目相對,看誰先撐不下去,就這麼僵持了許久,最後魯塔終于退讓了。


    “既然王上已經決定了,微臣便不再多言。”他在心中嘆口氣,臉上流露出些許的無奈,誰教他的王上是個孝子。“只要王上下旨,微臣即刻帶領幾名屬下出發,連夜趕路……”


    衛泱抬手打斷他的話,“朕也要隨你們一塊去。”


    “什麼?”這一驚非同小可。


    “這是朕對母後的一番孝心,盼能感動天上的神祇。”


    魯塔還想再說什麼,“可是……”


    “不必再多說了。”


    魯塔眼神驚恐,打算力諫到底,“請王上三思。”


    “如果你不願意,朕可以找其它人。”衛泱決斷的口吻讓他心頭一凜。


    “微臣不敢。”魯塔拱手應答。在強大的壓力下,他不得不妥協。“微臣……領旨。”


    這時,外頭的喧嘩打斷他們的密談。


    “本宮要進去,誰敢攔阻?”飛揚跋扈的女聲讓衛泱再次皺起眉。“你們不想活啦?信不信本宮馬上治你們死罪?”


    “讓她進來!”


    話聲剛落,門扉便“砰!”的一聲,進門的是北岩國最嬌艷高傲的伊黛兒公主,一進門就像八爪章魚似的纏上衛泱,渾然不把他沉郁的臉色看在眼底。


    “王兄,你們躲在這里說什麼悄悄話,不管、不管,人家也要听。”


    “微臣見過公主。”魯塔恭敬請安,可在心底也為她的莽撞無知而嘆息。


    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美目中只裝得下衛泱一個人。


    衛泱冷著臉孔抽回手臂,“妳上寧壽宮看過皇太後了嗎?”也許是因為同父異母的關系,對于這個小他五歲的妹妹,他總是很難產生一種親切疼愛的感覺。


    “當然看過了。”伊黛兒眼中閃過一抹心虛,“雖然我不是皇太後的親生女兒,可是,這些年來,我都把她當作自己的母後一般,她病得這麼重,我當然關心了。”


    他冷淡的斜瞟著她,“既有這份心,就該多花點心思留在她身邊盡點孝道,而不是搞一些什麼賞花宴來炫耀自己的身分。”


    伊黛兒鱖了噘紅唇,被苛責得有些不太高興,卻不敢當場發作。“是,王兄,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朕還有事,妳出去吧!”他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她聲音嬌嗲的抗議,“為什麼人家不能听?真是不公平,人家也要听嘛!”


    “下去!”衛泱的表情比冰刀更加寒酷,讓伊黛兒見了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趕緊識相的告退。


    “出去就出去,干嘛這麼凶。”臨去前,她忍不住小聲嘟嚷著。


    魯塔搖頭輕嘆。伊黛兒公主就和死去的嬣妃一樣驕縱無禮,母女倆不只外表相像,就連個性都讓人不敢領教。


    “等母後的病好了,也該幫伊黛兒找個駙馬,或許可以讓她定下心來。”衛泱有感而發。


    只要對象不是他就好,至于是誰娶那個女人,就算身分再高貴,恐怕也消受不起吧!


    ☆☆☆


    午後,初夏的煦煦微風吹進了寶頤宮。


    “花花、花花,你在哪里?”稚氣未月兌的女敕嗓著急的在宮里宮外呼喚著,“花花,你好乖,快出來,不然我不管你了喔!花花……”


    順著聲音看去,就見花叢中有個圓圓的小高高的翹起來,不停的在里頭爬來爬去,似乎在找尋某樣重要的東西。


    “花花,現在不是玩捉迷藏的時候,快點出來……”女敕嗓夾帶著微微的懊惱,“壞花花,你再不出來,我真的不理你了。”


    不期然的,伴著一聲驚呼,女敕嗓的主人被人從地上提了起來。


    “我的老天爺!四公主,妳怎麼又把衣服弄髒了?”宮女甲一副快昏厥過去的模樣,大驚小敝的叫嚷,“都幾歲了還這麼貪玩,連剛梳好不久的發髻都散落下來,快點跟我回房去。”


    被拖著走的小人兒掙扎著,“花花不見了,我要找花花。”她焦急地放聲大喊。“花花……”


    爆女甲馬上露出一臉嫌惡的表情,“不見就不見,那種髒東西早該扔了。”


    “花花才不髒!我每天都有幫牠洗澡,我要花花、我要花花……”四公主扁著小嘴喊道。


    這時﹐宮女乙匆匆的提著一只特制的小鐵籠奔過來,慌忙的安撫她的情緒,“四公主,妳的花花在這里,奴婢怕牠不小心溜出宮去,讓外頭的野貓給叼走,暫時把牠關在籠子里。”


    四公主這才破涕為笑,兩只小手抱著小鐵籠,朝里頭那只發出吱吱叫的小白鼠笑罵,“花花,你真不乖,以後不可以亂跑喔!”


    “哼!只不過毛是白色的而已,跟一般老鼠沒兩樣,有什麼好玩的。”宮女甲對鼠輩向來沒啥好感,巴不得牠早死早超生,真不曉得小主子怎麼會把牠當寶一樣看待。“四公主,以後還是把牠關在籠子里,不要隨便放出來。”不然,總有一天她會放把火燒死牠,不然就是把牠淹死。


    她一派天真的說:“可是﹐花花說牠剛吃飽需要運動一下,不然會越來越胖,以後就跑不動了。”


    爆女甲翻了翻白眼,只當她腦筋爬帶了。要知道,人是不可能听得懂動物在說什麼的,全天下也只有四公主幻想自己能和動物溝通。


    “四公主,妳的衣服都是泥巴﹐還是讓奴婢先幫妳更衣。”宮女乙捧來一套簇新的衣裳,還不忘橫了宮女甲一眼,似乎在警告她要認清自己的身分,說話不要沒大沒小,以免讓別人听見而惹禍上身。


    換上干淨的衣裳,見四公主伸手將肥嘟嘟的小白鼠從籠子里抓出來,放在手掌心上,還旁若無人的和牠說起話來﹐宮女甲才偷偷的和宮女乙咬起耳朵。


    “不是叫妳把牠丟掉嗎?怎麼又撿回來了?”她生平最痛恨老鼠了。


    爆女乙壓低嗓子,無奈的說:“妳看四公主這麼喜歡牠,要是我真把牠丟了,到時她又吵又鬧的怎麼辦?”


    爆女甲不以為然的說:“我看四公主真的有點秀逗了。”


    “噓!妳不要命了?”宮女乙罵道。


    爆女甲不在意的聳聳肩。她就是看準這位天朝的小鮑主好欺負,不會對自己怎麼樣。不過,這樣的主子也有好處,當起差來不必戰戰兢兢,若換作伺候其它三位公主,日子可能就沒這麼好過了。


    “花花,你知道嗎?皇帝阿爹的野心真是越來越大了,也不怕吃太飽會撐死,或是得了便秘,萬一嗯不出來可是粉痛苦ㄋㄟ!”天朝的四公主──北貞煞有其事的向小白鼠訴苦,“他居然異想天開的要我和其它姊姊去當紅顏禍水,你知道怎麼當禍水嗎?嗯……呃……原來是這樣,我一點都不知道。”


    小白鼠吱吱喳喳了好長一段。


    她驚奇的捂住小嘴,“你說什麼?要我用美人計……還要勾引男人……這樣好羞人ㄋㄟ!我沒做過,怎麼辦?花花,你快點教教我……”


    “四公主,大公主她們都已經出宮去了,妳打算什麼時候出發?”宮女甲催促著。哈哈,只要家里沒大人,她們這些奴婢可就自由了。


    北貞把兩手抬高,讓自己的視線和小白鼠的平行,詢問同伴的意見。“花花,你說呢?嗯……我知道了,那就決定明天走。”


    “四公主一個人出門在外,路上可得小心點。”宮女乙還算有點良心,不忘叮囑幾句,“外頭壞人很多,妳可不要隨便相信他們的話。”


    她甜甜的笑著,“妳不要擔心,有花花在,牠會保護我。”


    爆女甲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嘴里嘀咕著,“拜托!一只老鼠能濟得了什麼事?真有危險,只怕一腳就被人給踩死了。”


    “不要亂說話!”宮女乙用手肘撞了她一下,然後快手快腳的幫北貞扎好頭發,“四公主要不要吃些點心?奴婢去幫妳準備。”


    “不要忘了拿花花喜歡吃的核桃糕。”小白鼠發出嘰嘰的聲音,北貞點了點小腦袋,連忙為牠張羅食物。


    兩名宮女早就見怪不怪,“是,四公主。”


    北貞往門外張望一下,確定她們都離開了,才笑咪咪的說:“花花,還好你沒被她們丟掉,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隨便亂跑……不要怕、不要怕,明天我會帶你一塊去,不會把你扔在這里的,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


    小白鼠又發出一串吱吱聲,彷佛在響應她的話。


    “我也不知道北岩國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可是不去的話,皇帝阿爹又要大發雷霆,管他的,反正大姊也說既然閑來無事,干脆到外面游游山、玩玩水,如果不好玩再回來,到時,皇帝阿爹就無話可說了。”


    這種天真浪漫的想法卻沒有得到同伴的支持,小白鼠用一種很懷疑的眼光斜睨她。看來,牠得辛苦點,免得她被賣了還不知道。


    ☆☆☆


    盡避一舉一動已經相當低調,可是,與生俱來的威儀和出色的外表,仍舊使他無法像個平凡人,所到之處總會吸引他人的目光。


    一頭濃密的黑發服服貼貼的梳向腦後,簡單的束成發髻,露出前額明顯的美人尖,讓堅毅的臉部線條柔軟不少;飽滿的額頭下是兩道整齊有致的濃眉,厚又深的雙眼皮是夔族人獨有的特征,卻配上一對冷漠孤傲的黑眸,彷佛以內斂和自制將眸底的熱情冰凍住,而挺直的鼻梁看來遙不可及。此時,唇角緊抿的紋路顯示出他正壓抑著焦躁紛亂的情緒。


    心系著母後的病情,衛泱巴不得早點回北岩國,可是,想潛入深宮內苑綁架天朝的公主,沒有周密的計畫和部署是行不通的,這也是最讓他心急的地方。


    “王上……”喬裝成普通百姓模樣的魯塔形色匆匆的走進茶館內和主子會合。“微臣剛剛打听到一件消息,除了最小的公主外,其它公主此刻全都不在皇宮內,看來,我們只有從這位北貞公主身上下手了。”


    坐在角落的衛泱沉吟片刻,“你還查到了什麼?”


    魯塔攤開手上的滾動條,“微臣已事先買通了宮里的太監,還找了最好的畫師,讓他畫出北貞公主的長相,請王上過目。”畫里頭的小泵娘有張過分甜美的五官,肌膚透著粉女敕的光暈,一雙彎彎的眼眸笑得憨憨的﹐宛如不知人間疾苦的小仙子,而兩側上揚的嘴角旁點綴著一對深深的小酒窩,不是畫師的繪圖技術高明,就是這位天朝的小鮑主果真是名副其實的小美人。


    “她就是天朝皇帝最小的女兒?”這是衛泱頭一次正視女人的長相。


    他恭謹的說:“微臣可以確定不會錯。”


    衛泱將畫像重新卷起來,“既然如此,還等什麼?走吧!”


    “王上要去哪兒?”魯塔心急的問道。


    “勘查地形。”時間緊迫,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唯今之計,只有模黑潛進皇城擄人。


    魯塔趕忙付了茶錢,匆匆的跟上去。“王上,這事讓微臣來辦就好。”


    “朕不能再等了,多拖一天,只怕母後的病情更危險。”


    “可是,王上的安全更重要啊!”


    他斜瞟一眼神經兮兮的愛將,“在這里有誰知道朕的身分?會有什麼危險?你別瞎緊張了。”


    走過了幾條大街,巍峨聳立的皇宮就在眼前。


    “王上,這座城門叫正陽門,听說凡是進出皇宮都要經過這里。”魯塔制止他繼續前進,“不要再過去了,免得引起侍衛的疑心。”


    衛泱細心的觀察城門口嚴密的警備,心情益發沉重,“看來,想通過那道門並不簡單。”


    “不錯,除非北貞公主自己走出來,否則我們要進去恐怕不太容……咦?”魯塔倏地住口,兩眼發直的瞪著正走出城門的小小身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王上,您快看!”


    “怎麼了?”衛泱見他神情有異,不禁定楮一瞧,“那是……”


    魯塔興奮的低叫,“王上,您看她跟畫像上的人像不像?”


    “不只像,根本是同一個人。”


    “是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居然自己送上門來,可是……”像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興奮的情緒頓時消失,只剩下一臉狐疑之色,“怎麼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宮女或太監在身邊伺候?”


    他的疑惑也正是衛泱此刻在思考的問題。


    “問得好,而且她的穿著也不像是堂堂的公主。”試問有哪一個公主出門不是坐著轎輿,身邊還有一大票人簇擁著?而這名跟畫中人很像的小泵娘卻是徒步而行,穿著和平民無異,更怪異的是,她的背上還扛著一只大包袱。“依朕看來,你是上了人家的當了,別人隨便描述個長相,就讓你信以為真。”


    “怎麼會?”魯塔倍受打擊,不相信堂堂大將軍的他,竟也會受騙上當。


    “算了,就算她不是北貞公主,也有可能是里頭的宮女,說不定能問出個什麼來。”說完,衛泱便尾隨而去。


    魯塔不敢遲疑,也緊跟在後,兩人悄悄的跟蹤走在前頭的小泵娘,直到遠離皇城,才漸漸縮短彼此的距離。


    渾然未覺正被人跟蹤的北貞還在逛大街,心中暗忖,既然皇帝阿爹沒有設下期限,那就慢慢來﹐等她逛夠也玩累了,再想想該怎麼去北岩國還不遲,反正北岩國又不會跑掉。


    “四公主。”一雙男人的黑靴在距離她身後幾步遠處站定。


    一般人的反應,只要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絕對會反射性的回頭,瞞不了人的﹐衛泱就是想要利用這一點來測試她。


    丙然,北貞一听見有人叫她,很自然的轉過身,也泄漏了自己的身分。


    真的是她!魯塔差點發出一聲歡呼,他們真的找對人了。


    衛泱心中大喜,既然確定她就是北貞公主本人,那麼下一步該怎麼做?直接打昏她,然後將她帶回北岩國?可是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擄人,恐怕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得謹慎處理。


    瞥見叫住她的是兩個陌生男子,北貞不由得怔愕了兩秒,接著骨碌碌的烏眸染上濃濃的歉意,輕輕吐出三個字。


    “對不起。”她真是太不應該了,雖然出宮的機會不多,可是,人家都認得出她這個四公主,自己卻還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他們,實在是太失禮了。


    她干嘛跟他道歉?


    “真的很對不起。”以為對方生氣了,北貞再次道歉。


    既然她如此誠心誠意,他這個大男人再不表示點什麼,未免顯得心胸狹窄。


    “沒關系。”雖然衛泱不明白她為什麼道歉。


    北貞仍然一臉的誠懇,“下次我會記得的。”她要當個親民的公主,就算對方只是個身分卑微的平民,也不該隨便把人家給忘了。


    記得什麼?


    “呃,那就好。”他听得一頭霧水,回得也莫名其妙。


    她撇唇一笑,“謝謝。”這人真是心胸寬大。


    是不是跟女人相處的機會太少了,否則為什麼他有種置身在五里霧中的感覺?衛泱的眉頭不自覺的皺得更深,心想﹐還是辦正事要緊。


    他冷冷的說:“我們有點事想請四公主跟我們走一趟。”


    “你們真是太客氣了,可是,我還有其它的事要辦。”她也很想到他家里作客,不過,又怕耽擱太多時間。


    他眉頭上的死結越纏越緊,“恐怕四公主非跟我們走不可。”


    北貞瞅著他好一會兒,“你很堅持?”


    “不錯。”


    她偏了下可愛的頭顱,露出甜甜的酒窩,“好吧!我跟你們走就是了。”難得人家盛情相邀,要是再拒絕,就未免太不給面子了。


    咦!就這麼簡單?一旁的魯塔驚疑不定的瞪著眼前漾著笑靨的無邪臉孔,不禁自問,肉票都自動送上門了,這還算是綁架嗎?


    ☆☆☆


    外表看似簡陋,卻牢固得禁得起顛簸的大型馬車行駛在石板路上,因為還末離開天朝的勢力範圍,所以,衛泱還不敢放松戒備。他暗暗忖度,堂堂天朝公主會毫無戒心的跟著陌生人走﹐若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另有圖謀,他不能太大意。


    將包袱擱在一邊,北貞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眼前這兩位同車的伙伴,不,應該說其中一位才是。打從一開始她就很注意他,因為他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人。


    北貞兩手托著香腮,一瞬也不瞬的瞅著他,那麼坦然、赤果果,毫無姑娘家該有的矜持,看得衛泱想裝作視而不見都不行。


    “你一定很困擾。”她有感而發,長得太帥也是一種麻煩。


    他為之一怔,“什麼?”


    “你不用否認,其實,我很能體會你的感受。”像皇帝阿爹年輕時也是風流倜儻的大帥哥一個,雖然只鐘情母後一人,還是有許多女子拜倒在他的龍袍之下,讓母後為此吃了不少飛醋,總之,太有女人緣也不是件好事。


    衛泱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什麼感受?”他實在听不懂她沒頭沒腦的話。


    她笑吟吟的說:“沒關系,長得太好看也不是你的錯,不過,男人還是不要太濫情,免得將來遇到真正喜歡的姑娘時,就會跟我皇帝阿爹一樣得到報應,被我母後吃得死死的,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多謝妳的建議。”衛泱總算搞清楚了,不禁悶悶的哼道。


    北貞笑瞇了純稚的眼兒,“不客氣,對了!我剛剛忘了問,你們要帶我去的地方遠不遠?要是很遠的話,我可能不能待太久喔!”


    “呃,這個……”魯塔瞄了下面色冷峻的主子。


    既然人被他們抓到了,也不怕她逃,于是衛泱毫不隱瞞的說了。“我們要請四公主到北岩國作客幾天。”


    她那顆遲鈍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北岩國?”


    “沒錯。”


    “北岩國!”她先是眨眨眼,繼而激動的大叫一聲,以無比認真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再問一次,“你說的北岩國就是那個北岩國?是不是?是不是?”


    這是怎麼回事?衛泱納悶的將眼光轉向愛將。


    魯塔輕輕搖了兩下頭顱,表示他也霧煞煞。


    “到底是不是?”北貞嘟著嘴追問。


    衛泱神色謹慎的回答,“對,就是那個北岩國沒錯。”普天之下也只有一個北岩國,別無分號。


    “太好了!”她笑咧粉艷的唇角,拊掌叫好,“我正想去那里說,真是太巧了!今天能踫上你們,一定是母後在天上保佑我,我的運氣才會這麼好。”


    他覺得她的笑很刺眼,“只怕四公主誤會了。”


    “誤會?”北貞傻呼呼的看著他。


    “沒錯,因為從現在起,四公主就是朕的人質,朕要用妳來跟天朝的皇帝交換一樣東西,只要妳乖乖跟朕合作,朕保證絕不會傷害妳,事成之後,便放妳回去。”是該把話說清楚了,衛泱等著看她驚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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