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魂夢長相依  第六章
作者:樓雨晴
    “淮。”楚慕風推開淮的房門,在床沿坐下。


    “爸,還沒睡?”淮放下筆,轉身望著父親。


    “我們需要談談。”


    “談什麼?”


    “念築。”


    “念築?”淮不明所以。


    “是的。老實說,我不贊成你和念築在一起。”楚慕風單刀直入地告訴淮。


    “為什麼?我記得當初您說要將她的病歷交給我時,不是極力想要撮合我們嗎?”


    “那是從前。兒子,不是爸爸現實,而是如今的念築實在沒人敢保證她能活多久,愛上這樣一個女孩豈有幸福可言?”楚慕風苦口婆心地說,他相信一向聰明過人的淮一定能明白他的苦心。


    “可是我愛她!”淮嘆了口氣。“爸,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真的別無選擇了,就算只有痛苦而沒有幸福,我認了!就算她時日無多,我也認了!就算要為她犧牲一切,我通通都認了!因為我愛她,您明白嗎?我愛她!她是我唯一刻骨銘心去愛的女人,只要是為了她,一切就都值得了。”他激動的眼眶泛著晶瑩的淚光。


    “你這樣為她付出,換來的是什麼?只有無盡的痛苦啊!何不懸崖勒馬,及時收手,或許你還能全身而退。”楚慕風不放棄地勸道。


    “全身而退?如果我辦得到,今天也不會如此痛苦了。”他悲涼地一笑。“爸,我相信您對感情的認知不是如此膚淺,或者您可以問問自己,媽媽都去世十幾年了,為什麼您一直沒再續弦?是因為怕後母不能善待我和羽寒?還是根本沒有人能取代媽媽在您心目中的地位?那麼易地而處,您就能體會我的心情于萬一。爸,您能明白什麼叫做曾經滄海難為水?什麼又叫做除卻巫山不是雲嗎?如果您能夠明白,就應該知道我的深情執著全是得自您的真傳哪!”


    淮深吸一口氣穩住激昂的情緒,在看到楚慕風逐漸轉為陰鷙的臉色時,他知道父親並沒有把他的話听進去。


    “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一個冥頑不靈、不知好歹的兒子來,究竟要我怎麼說你才听得進去?你以為人生所追求的就只有愛情嗎?為了念築,你甘心把一切都賠了進來,那我呢?羽寒呢?你把我們置于何地?你難道叫我看著你往痛苦的深淵中跳而袖手旁觀?”楚慕風火冒三丈地大吼。


    “那您以為我現在就好過了嗎?失去念築我快樂得起來嗎?或許人生並不只為了愛情而活,但古人不是也曾說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淮振振有辭的提出反證。“例如,梁山伯與祝英台,羅密歐與茱麗葉不都是最好的例子?”


    楚慕風聞之氣結。“你的意思是,為了念築,你甚至可以舍棄我這個父親?”


    “爸!”淮為難地叫道。


    “是或不是?我和羽寒的份量當真不及一個念築?”楚慕風目光凌厲的盯著淮。


    “這樣比較實在不公平,您叫我怎麼……”


    “YesorNo?”楚慕風打斷他的話,重復又問了一次。


    淮的心狠狠一抽,閉上雙眼,他痛苦地低喃︰“爸,別逼我……”


    “好,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楚慕風氣呼呼地起身。


    “爸!”淮沉痛的喚住他。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個『好兒子』!”他譏諷地說完後開門離去,將淮盈滿痛楚的臉龐隔絕于門內。


    “爸,”羽寒喚住罷出淮房內的楚慕風。“我在門外听得一清二楚,我想我們也該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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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慕風接過羽寒遞給他的熱茶。“好了,妳想談什麼?”


    “談哥哥。”羽寒坐在楚慕風的身邊。


    楚慕風向來最听羽寒的話,因為她聰穎靈慧,又擅于撒嬌,很難讓人對她說“不”。


    “妳休想替他說情,沒什麼好談的。”楚慕風板起臉來說道。


    “爸!”羽寒又使出她的拿手絕招。“別這樣嘛,”她扯扯楚慕風的衣袖。“您先听我說完好不好?”


    “好吧,看妳怎麼替那小子月兌罪。”


    羽寒盈盈一笑。“爸,我先問您一個問題,您為什麼會反對哥哥和念築在一起呢?”


    “說到這個我就有氣!我關心他、擔心他為了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而傷得體無完膚,可是他不但不能體會我的苦心,反而搬出你媽媽來壓我。”他氣咻咻地說。


    “可是您又何曾體會過他的心情?其實他並沒有說錯什麼,他的痴情和您是如出一轍,您都沒辦法忘了媽媽,又怎能奢望他將念築拋諸腦後?”


    “如出一轍?他根本已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他聞聲說。


    羽寒在心底偷笑。“爸,哥哥在這條情路上已經走得夠坎坷,您何忍再增加波折?除了幫助他減少負擔之外,我真的做不到加以阻撓。爸,他的心已經夠苦了,您還忍心在他心上再刺一刀嗎?您的目的無非是使他不受到傷害,可是您如今卻在傷害他呀!您拿父子親情逼他放棄心愛的女人,世上還有比這個更殘忍的嗎?”


    楚慕風猛然覺醒,方才在氣頭上並沒有想那麼多,如今冷靜下來,才驚覺自己說的話重了些。


    “爸,親情和愛情並沒有沖突,事實上它們是可以並存的,對不對?您不是一向最開通,堅持兒孫自有兒孫福的嗎?哥哥他是個心智成熟的男人,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取舍之間,他自有分寸,您又何必介入?爸,聰明一世的您,千萬別胡涂一時,成了扼殺兒子愛情的劊子手。”羽寒溫柔地說。她總是用一顆包容、細膩善感的心去觀察周遭的人、事、物,因此,她總能走進每個人的心中,體會他們的辛酸和痛楚。


    楚慕風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盯著手中的茶杯,但是羽寒知道她已經說服了父親。


    “爸,如果您真的愛他,那麼,成全他吧!”


    “妳怎麼知道有了念築,淮就會快樂?”楚慕風疑惑地問。


    “至少,他曾經擁有過,盡避最後會失去,應該也了無遺憾。”羽寒感性地說道。


    “或許,妳說得對。我會好好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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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沒有想到幾天後,淮又給了她一大震撼。


    為了排遣寂寞,念築養成了听廣播電台的習慣,尤其是中廣流行網的心情點唱機單元。其實能夠分享別人的喜怒哀樂,又何嘗不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


    這天,她依例打開收音機,卻意外听到了一封令她芳心欲碎的信。


    收音機內依舊是念築所熟悉的甜美嗓音。“接下來為各位听眾讀的,是一位至情男子楚淮的來信。”一陣優美的音樂過後,主持人開始念出了信的內容︰


    主持人,你好︰


    我之所以來信,乃因為我所深愛的“她”喜歡收听這個節目,因此,我想藉由這個管道向她述說我的深情至愛。


    令我魂牽夢縈的她名叫凌念築,雖然和她才認識三個月,但我卻早已做了和她相守一世的決心,然而,她的健康狀態不是很好,更明白的說,她隨時有可能撒手人寰,為此,她對這段感情投以不信任的l票,更不敢坦言她對我的感情,因為她怕有一天她終會離開這個世界,為了避免我受到傷害,她將所有的苦往肚里吞,為了保護我,她不惜讓我誤會她、曲解她……這樣的女子怎不令我心疼?但是,她錯了!她以為這麼做就能使我免于受到傷害。她可知漠視我的愛對我而言,才是一輩子也抹不去的創傷?其實,我並不求能和自己摯愛的女子白頭偕老,以念築目前的身體狀況而言,這似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然而,我不在乎,我情願有如飛蛾撲火般,燃燒瞬間的美麗。但若沒有了念築,這樣的人生又有何意義?


    即使我是如此深愛著念築,但我希望我的愛帶給她的是希望、是快樂,而不是負擔和痛苦,若我的愛給了她壓力,那麼我情願放棄她,讓她活得自在一點……


    寫到這里,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我內心的感受了,不如為我播放一首吳奇隆所演唱的『雙飛』,送給念築、送給我,也送給全天下的有情人。最後,請代我向念築說聲︰“念築,我愛妳,記得我曾答應過妳,不會為了愚孝而放棄自己摯愛的女子嗎?不管我的父親如何反對,我絕不會做和陸游相同的決定,請妳


    相信,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事,妳永遠在我心中,我對妳的愛永志不變。


    痴情男子楚淮敬上”


    念完後又是一陣優美的音樂,配合著主持人甜美的嗓音。“希望這位念築小姐听到了楚淮的來信,更希望你們早日有情人終成眷屬。好的,現在就為各位播放這首『雙飛』。”


    收音機前的念築早已泣不成聲,尤其在听到她曾為淮唱過的那首“雙飛”之後,她更是柔腸寸斷、淚雨滂沱。


    淮、淮……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這麼痴?


    然而,在哭過之後,她發現讓淮離開她的生命是一項那麼艱巨的任務,面對如此深情的男人,有幾人能抗拒?


    不!不管如何困難,她都必須這麼做,而且要徹底斬斷情絲,因為她是這麼的愛他,不願看到他受到任何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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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築尚未想到如何讓淮徹底對她死心,沒想到上蒼已為她做了一次最殘酷的安排。


    這一天,念築拋下所有煩人的事,和兩位摯友──李昶萱和裴靜茹在咖啡廳聚一聚,而高中時總是高喊今生將抱獨身主義,不踫男女之間亂七八糟的事的靜茹,竟帶著一見傾心的男友杜文康同往。


    “唉喲!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說死也不談感情的,現在竟然你儂我儂的。”昶萱挖苦道。


    “就是嘛!居然瞞得密不通風的,連我們也沒透露。”念築也忍不住抱怨。


    “妳自己不也一樣,戀愛了也不告訴我們。”靜茹反將念築一軍。


    “我?”念築指著自己的鼻子。“別開玩笑了,我哪來的對象?”


    “還說沒有,那天在我生日會上和妳一起離開的那位氣度非凡、俊俏無比的翩翩男子呢?”靜茹一副預備嚴刑逼供的姿態。


    “是嗎?念築,妳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一位帥哥,我怎麼不知道?”昶萱也加入陣容幫靜茹搖旗吶喊。


    “他叫楚淮,他爸爸是我爸爸的好朋友,那天他是代他爸爸來向我致賀的。”靜茹代為回答。


    一提到淮,念築的眼神明顯的一黯。“靜茹,淮不是我的男朋友。”


    “楚淮?淮?”昶萱側著頭沉思。“對了!那一定不是巧合。”


    “什麼巧合?”眾人皆愕然。


    “民眾日報啊!”


    “民眾日報啊?”靜茹似乎仍然迷迷糊糊,而念築則是心虛的低下頭。


    “對啊!前幾天我在民眾日報上的留言板上發現了一則留言,留言的人就叫淮,而留言的對象就是咱們艷驚四座的念築小姐,連續了好幾天,想不注意都下行。”


    “念築?”兩人瞅著她瞧,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神態。


    “各位,可以饒了我嗎?”念築莫可奈何的求饒。


    “不行!”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總之,我和淮不會有結果的。”念築不勝愁苦地說。


    “為什麼?”靜茹現在才發現事態不尋常。“別說妳不愛他,我不會相信的。他是那種可以令女人拋棄矜持去倒追他的男人,況且他對妳又如此用心良苦,我看全世界的女人都要嫉妒妳的幸運了。”


    “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嗎?”杜文康終于發難了。


    “文康,你怎麼了?”靜茹疑惑地問。


    杜文康長吁短嘆的直搖頭。“唉!自己的女朋友在我的面前直夸別的男人,害我的心里直冒酸氣,居然還問我怎麼了?”


    “討厭!”靜茹的臉倏地紅了起來。


    就這樣,話題輕易的由念築和淮轉到靜茹和杜文康的戀愛過程。


    “杜先生,我真佩服你,竟然能將這個刁鑽的小妮子馴服。”昶萱毫不吝嗇的送上她的恭維。


    “不,應該說他勇氣可嘉。”念築調侃道。


    “念築!”靜茹抗議地低喊。


    “好了,不逗妳了,我……”倏地,念築的笑容凍結在唇邊。


    “怎麼了?”昶萱發現她的異樣,隨著她的目光望向門口,一位氣宇軒昂、俊逸不凡的年輕人由門口走了進來。


    “就是他?”昶萱疑惑地問。


    念築不語。


    昶萱再度轉頭,那名男子已在角落坐了下來,顯然沒有發現念築。


    突然,一個荒唐的念頭閃過念築的腦海。“靜茹,妳的男朋友借一下。”


    “什麼?”靜茹以為地听錯了。


    “我能請問一下妳為什麼要『借用』我嗎?”杜文康好奇地問。


    “呃……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而是……”念築有些尷尬。


    “是因為他?”昶萱問道。


    “是的。”念築艱澀地點頭。


    “為什麼?他究竟有什麼不好?”靜茹問道。


    “就因為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念築悲淒地說。


    “配不上?你們堪稱郎才女貌,怎會配不上?”


    “靜茹,妳應該知道我的身體狀況,我怎忍心……”


    “這是什麼謬論?他若愛妳,應該不會在意。”昶萱不滿的打斷她。


    “他是不在意,可是我不能不在意。”


    “念築……”靜茹還想勸她。


    “好了,我已經決定了,幫我,好嗎?”念築噙著淚祈求。


    “希望妳將來不會後悔。”靜茹一臉凝重。


    “只要他快樂,我就不會後悔。”


    杜文康終于發言了︰“妳確定這麼做,他就會快樂嗎?”


    “是的。”


    “那我們還有什麼話說,”杜文康拉起念築。“走吧。”


    “謝謝你。”


    就這樣,杜文康摟著念築走向淮。


    “淮。”念築輕喚道。


    “念築!”乍見她,淮心中無限喜悅。然而,當他看到念築身旁男子及搭在她肩上的手,笑容頓時凍結了。“他是……”


    念築擠出一絲勉強笑容。“他是我的男朋友。”她故做親昵的對杜文康說︰“文康,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楚淮。”


    “念築,妳……”淮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只覺得心好痛、好痛。


    “淮,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是我要告訴你,這是真的。沒錯,我是愛過你,不,應該說我以為我愛你,但事實上那只是一時的迷惘,當熱度退去時,我才猛然發覺自己誤把友情當成愛情。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和你交往的期間,我的確是用真心對待你,但那只是朋友的感情,你明白嗎?”念築強迫自己說出違心之論。


    “為什麼?為什麼妳不早告訴我?你讓我像個自作多情的傻瓜。”淮的語調出奇的平靜,然而眼中閃過的一絲痛楚卻泄漏他內心真正的感覺。


    “你應該知道我曾經嘗試著讓你恨我、離開我,是你自己不知道清醒,一味的躲避,不肯看清事實,想想,若我愛你,又怎忍心如此傷你呢?”念築的心正一點一滴的碎裂,她知道說出這些話不啻傷了淮,更是宣判了自己死刑。


    淮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我說過,如果我放開妳能讓妳自在些,那麼我就是心碎也甘之如飴。”在崩潰之前,他毅然轉身,離開咖啡屋。


    杜文康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不能成為拆散這對愛侶的間接凶手。“楚先生!”他拋下念築追了上去。


    “杜……”念築想喚住杜文康,卻來不及了。


    跌坐在淮曾坐過的椅子上,念築的淚一顆顆往下掉。


    “念築,妳何苦?我看得出來,妳很愛他。”昶萱走至她身旁,輕擁著她。


    念築徹底崩潰了,抱住昶萱,她痛哭失聲。


    “念築……”靜茹擔憂地喚道。


    “念築,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昶萱說道。


    “不,我並不後悔,”抬起淚霧朦朧的雙眼,她哽咽道︰“如果我接受了他的感情,那麼他將日夜承受著或許下一刻就會失去我的煎熬,這種感覺真的不好受,妳明白嗎?”


    “可是他愛妳啊!”靜茹仍嘗試勸醒她。“失去妳,他又何嘗會好過?”


    念築慘然一笑。“總比分分秒秒都得承受得而復失的痛苦好吧!”


    “念築,妳對他投注的感情真的好深!妳情願苦自己,也不願他承受一丁點的痛苦,不論他是否能得到妳,他都是個幸福的男人。”昶萱感嘆地說。


    “或許吧!”念築轉向窗外望著蔚藍如洗的湛藍天空,心中卻是陰霾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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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先生,請等一下。”杜文康快步向前攔住淮。


    “有什麼事嗎?”淮冷聲說。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和念築……”


    杜文康尚未說完便被淮打斷了。“我知道你和念築是男女朋友,你放心,我不會再和念築有絲毫的牽扯。”淮以為杜文康是來勸他打消追求念築的念頭。


    “你誤會了,我是說……”杜文康想了想,決定先試探淮對念築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你對念築的愛究竟有多深?”


    “深?感情的深淺該如何定義?”淮苦笑著反問他。


    “如果深到可以不計較一切,你就不該放棄她。當然,如果你不愛她,那又另當別論。”杜文康暗示他。


    “你說什麼?”淮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打算把念築讓……”杜文康沒有機會把話說完,因為淮已一拳揮向他的下巴。


    “該死的混蛋!有膽你再說一遍!”淮忿忿地說。


    杜文康末料淮會有此舉,一個踉蹌,退了好幾步,待他站定後,才揉著下巴苦笑。“這位仁兄,你下手太重了點吧!你就不能輕一點?”


    “我沒打得你滿地找牙就不錯了!”


    “欸!你這個人真不知感恩圖報,我好心撮合你們,你不感激也就罷了,怎麼……”淮的拳頭又揮過來了,這一次,文康聰明的閃過了。


    “杜文康,你究竟把念築當成什麼,可以任你轉送?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欺負念築,我楚淮第一個找你算帳。”


    “既然你這麼愛她,為什麼要放棄她呢?”


    “難道你不知道她愛的人是你嗎?”淮苦澀地說。“我除了成全她之外還能怎麼辦?好好對待她,否則你會後悔的。”說完後立刻轉身離去,丟下張口結舌的杜文康。


    文康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至他漸漸走遠,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喂,楚……”但淮早已走遠了。


    糟糕!這下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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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又是個漫長難熬的夜,多少個夜晚,她獨自垂淚至天明?又有多少個夜晚,她憑欄追思著那段才剛萌芽便宣告結束的戀情?想起那段他們共有的甜蜜時光;想起他真誠的深情告白;想起他煞費苦心為她安排的一連串驚奇;她的淚又潰堤而出……


    “淮呀!如果還有選擇的余地,我絕不忍傷你一分一毫,但,我別無選擇,只有狠心斬斷情絲,你才能徹底自痛苦的深淵走出,雖然代價是使我陷入更深不見底的痛楚中,我也義無反顧。”她噙著淚喃喃自語道。


    只是她完全沒有想到,此舉帶給淮的不是解月兌,而是更深的創傷,她更不知道今夜還有個人也和她一樣被情所傷、憔悴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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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又是一聲長嘆。


    一陣思忖之後,淮轉身走出房門,朝羽寒的房間走去。


    “哥,怎麼還沒睡,有事?”羽寒由一堆本中抬起頭,望著剛進門的哥哥。


    “我想麻煩妳幫我打通電話給念築,請她到醫院來做一次檢查。”


    “為什麼你不自己打?”羽寒疑惑的瞅著他。


    他以一句不方便輕輕帶過。


    “這就奇了!你是她的主治大夫,請她到醫院做檢查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反而我打過去才覺得奇怪呢!”


    “羽寒,妳不懂。她不會願意听到我的聲音的,我不希望給她增添無謂的困擾。”話中有太多太多的無奈。


    “困擾?何解?”羽寒更困惑了。


    “她有男朋友了,我不希望引起他們之間的誤會。”


    “男朋友?不可能!”羽寒激烈地搖頭,搖到淮有點擔心她脖子扭到。


    “這是千真萬確,不容置疑的事實。”


    “盡避如此,你還是惦著她、放不下她是不是?”她柔柔地說。


    “是的,我是多麼希望自己能將她的事拋諸腦後,但是我辦不到,真的辦不到!”他悲痛地低喃。


    “哥,你還真是……”


    “無藥可救,是嗎?”


    “不,是痴情得令人心疼。”她感慨道。


    “那就幫我一次,好嗎?”


    羽寒接過淮給她的電話號碼,無奈地點頭。


    淮見羽寒應允便安心的離開,當然他不知道羽寒究竟對念築說了什麼,使得念築在隔天早上便去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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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煩您,請找凌念築小姐。”羽寒不失禮貌的對電話的另一頭說著。


    接電話的人正是孟樵。


    這聲音好耳熟。“請問妳是?”


    “您好,我是楚羽寒。”羽寒大方的報上自己的姓名。


    孟樵大笑。“嗨,潑辣小姐,想不到妳也能這麼溫柔又有禮貌。”


    羽寒一怔。“是你?”


    “沒錯,是妳恨得牙癢癢的凌孟樵。”


    “你在念築家里干麼?我警告你,少打念築的主意!”


    看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不怎麼好,她似乎把他看成玩世不恭的公子──雖然他的確是。“為什麼?妳吃醋?”他頑皮的本性又來了,他最喜歡在言語上吃她一點點小豆腐,看她氣得恨不能殺他泄憤的可愛樣子。


    “去死啦!從沒看過這麼不要臉的男人。”她很不客氣的頂回去。


    “咦?剛才那一個溫馴的小女孩呢?和這個張牙舞爪的母老虎差了十萬八千里。”


    “廢話少說,念築在嗎?”她懶得跟他多費唇舌,只要是凌孟樵說的話,她全都定義為“廢話”。


    “如果妳加個『請』字的話,我就考慮讓妳為妳那個『深情有余,智商不足』的白痴大哥陳情。”


    他怎麼知道她大哥是誰?不過這個還不是重點,重點是要她對他低聲下氣,嘔啊!


    “虎落平陽被犬欺。”她咕噥道。


    “這點我絕下懷疑,妳楚羽寒的確是一頭惹不起的母老虎。”


    羽寒克制自己不對他吼,忍辱負重、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是她有求于人,不得不低聲下氣,為了淮,認了。“好吧,『請問』凌大少爺,念築在嗎?”


    “嗯,順耳多了,最後,告訴妳,我是念築的哥哥,『親』哥哥!所以就算我想,也無法動念築的歪腦筋,解說完畢。”


    不待羽寒有所反應,他已按下“保留”的按鍵,一陣優美的音樂代替了孟樵低沉迷人的嗓音,等音樂聲消失時,耳邊響起的已是念築的聲音。


    羽寒急欲求證。“念築,凌孟樵真的是妳哥哥?”


    “是啊!妳真的認識他?”


    “哇,妳好不幸喔!”口吻充滿同情。


    念築對這樣的評語頗為訝異。“據我所知,我哥在女人堆里挺搶手的,一群女人卯足了勁只為求他青睞,妳怎麼好象很不屑?”


    “八字不合。”


    “又不是結婚,還看八字咧!”


    “念築!妳怎麼和他一樣可惡,佔我便宜。”


    “他也佔妳便宜嗎?怎麼個佔法?要他為妳負責嗎?”念築笑問。


    “凌念築!”咦,不對,這不是她打電話來的重點。“言歸正傳,念築,我哥告訴我說,妳有男朋友了,是嗎?”


    “羽寒,我已經心有所屬了。”她可沒騙羽寒,她確實心有所屬。


    “那我哥沒騙我嘍?”


    念築不答。


    “念築,”羽寒肯定事有蹊蹺。“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能去一趟醫院,好嗎。”


    “做什麼?”


    “檢查啊!妳已經超過三個月沒去醫院了。”


    “我不想去。”天啊!有誰能明白這種相見不如不見的痛苦?


    “為什麼?妳難道不知道我哥有多擔心妳嗎?妳怎麼忍心這麼折磨他?”羽寒有些激動地喊道。“念築,不管是為了我哥哥還是為了你自己,妳都必須去一趟,我哥為妳擔足了心,妳就算讓他安心一下又會怎樣?”


    “我……”她無言以對。


    羽寒輕嘆。“念築,妳明明對我哥哥有感覺的,為什麼要苦苦壓抑呢?”


    “羽寒,妳在說什麼?”念築一驚,立刻裝傻。


    “念築,我能感受到妳對我哥哥那份無怨無尤的愛。”無意中,孟樵說過的話她竟也朗朗上口。


    “不,妳不懂。”


    “我哥也說我不懂,但你們就真的懂了嗎?若你們真的懂了,就不會苦苦折磨對方,也折磨自己了。”


    “我真的不願傷害他,但……』


    “但妳卻是傷他最深的人。”羽寒接口道。


    “我很抱歉。”


    “妳是該覺得抱歉,但對象不是我。帶著妳的歉意,去告訴那個為你牽腸掛肚的男人吧!”


    羽寒的話觸動了念築的心弦,隔日念築帶著百味雜陳的心情踏進醫院,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急著來這里,或許她仍放不下淮吧!


    因此,此刻她才會站在楚淮的辦公室前。


    老天,她究竟該對他說什麼?又能對他說什麼?


    她半帶猶豫的輕敲了幾下緊閉的門扉,直到里面傳來令她情牽夢系的低沉嗓音時,她才開門走了進去。


    淮正在研究念築的病歷資料,隨眼抬首一瞄,卻在看到念築時,訝異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麼?不認識我了?”念築故作輕松的在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不是,”他連忙掩飾自己的失態。“妳……最近過得如何?他對妳好嗎?”語氣中藏有太多的關懷與思念。


    念築細細的審視著他。


    依舊俊逸的臉龐上似乎散發著幾許孤寒的特質,清朗深邃的眸子也承載著太多的愁緒,原本神采飛揚的氣息已不復見。念築十分清楚這一切是誰造成的,這更堅定了她的決心。


    她狠下心漠視他不加掩飾的關懷,冷淡地說︰“你的問題似乎不在檢查範圍內。”


    “念築!”淮的心陣陣抽搐,面對曾經耳鬢廝磨、投下深切感情的戀人,如今卻冷淡如陌路,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他感到悲痛?造成這一切情勢的原因只有一個。“我明白了,妳不希望和我有任何牽扯是為了避免杜文康的誤會,是嗎?”


    不!不是的,完全不是這樣,我是怕你受到傷害呀!


    然而,她說出口的卻是︰“是的,如果可能,我們最好都別見面。”


    淮目光深沉的盯著她良久,然後沉痛地開口︰“好!我會如妳所願。”


    他拿著面前的資料起身走向她。“這是你歷年來的病歷報告,妳把它拿去給我父親,從此我們就再無瓜葛。”他知道說出這些話後,等于是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念築听著這些令她芳心俱碎的話,心中哀痛莫名,但她仍強打起精神,遞給他一抹如花笑靨。“謝謝你的成全。”


    淮笑得好蕭索。“不客氣。”


    “那我走了。”念築接過病歷報告站起身。


    “再見。”淮面無表情地說。


    轉過身,念築強迫自己踏出如千斤重的腳,一步一步地走向門外,每走一步,淮彷佛也一步步遠離她的生命中,當她觸及門把時,猶如觸電般迅速縮回了手。她沖動的轉身,戀戀不舍的深深看了他一眼,彷佛要把他的容貌牢牢印在腦海中。


    她眼底蓄滿了不爭氣的淚水,就在即將淌下之際,她匆匆開了門離去。


    淮錯愕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雖然她走得如此倉促,但他仍眼尖的看到她那顆已然滑落的淚珠。


    她究竟為誰而落淚?淮壓根兒也沒想到那個人會是自己。


    一扇木門,隔開了兩個心碎的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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