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女勝利  第一章
作者:平野
    下午三點,鄔諺背著暗綠色背袋,穿一件簡單的T恤,外罩格子長襯衫,模樣看來和任何一個大學男生一樣,可走在路上卻引得不少人回頭看他。


    並不是因為他長得很帥,身高一七五的鄔諺,帶一付細邊眼鏡,長得稱不上英俊,卻有一種專屬于優秀人士的氣質。或許因為今年大四的他被稱為企管系難得一見的天才,或許因為早在進大學時,他就在自家公司里兼差學習,總之,他看來就是和一般的大學生不同,像是突然被放到企業會議上,也絲毫不顯突兀的樣。


    午後的冬陽暖得讓人想閉上眼來段小歇,鄔諺走在街道上,心情是近日來難得的愉悅;走進通往家門的巷子,他繞過停在隔壁大門前的貨車,視線自然的投向搬著木箱雜物等,來往于車子與房子間的搬家工人。


    有人要搬來嗎?一面掏鑰匙開門,他一面這麼想著。


    “我回來了。”低頭換上室內拖鞋時,他習慣性的揚聲。


    “回來啦?”鄔家的女主人一面系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今天好象比較早喔?”


    “系上的會議臨時取消了,”鄔諺走向母親,耳邊听到由客廳傳來的聲浪,他揚起眉,“有客人?”


    “嗯,”鄔媽媽掩不住興奮的說︰“你快去看看是誰來了,我去做幾道好吃的,今晚要好好慶祝一下。”說著便鑽回廚房。


    鄔諺往客廳行去,面向著他的是應該要在公司里的父親,只見到側面的是個有些面熟的中年男子,另外還有個背對著他的人影,看來個兒不高,被沙發遮著,鄔諺只看到半顆卷卷的頭,想來是個女人。


    “阿諺,”鄔爸爸臉紅通通的,“過來過來!你來看看誰搬回來了!”


    搬回來?鄔諺走進客廳,那背對著他的人兒站起身,轉過身對著他。


    丙然是個女生,留著約到頸間的蓬蓬卷發,人生得圓圓潤潤,穿一件粉色連身洋裝。


    鄔諺看著她,總覺得有些熟悉,像在哪兒見過似的,想了好久才想出來,這女孩長得像小時候鉛筆上畫著的,頂著卷發、赤著圓圓胖胖的身子、背上背著一對顯然尺寸太小的翅膀,臉上帶著蠢蠢笑容的小天使。


    因著腦中的想象,他眼中添了隱隱笑意。


    “阿諺,你不記得了嗎?”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兒子有任何反應,鄔爸爸出聲提醒︰“你們從小玩到大的啊,後來人家突然搬走,你還氣了好一陣子呢。”


    從小!“你是——”那雙湖似的眼掀起他的記憶,“阿妙?”他想起來了,“你是阿妙對吧?”


    方葵妙濃濃短短的睫揚起,她情不自禁的拉住鄔諺的衣袖,“阿諺,好久不見了。”


    “是很久了,有……近十年了吧?”鄔諺的態度愉悅而輕松。


    “嗯,”方葵妙的頭急點,卷卷的發也跟著跳著,“快十年了……”她激動的眼底微現淚意,“阿諺,我——”


    “你還是那麼愛哭啊,”鄔諺待她就像久不見的普通朋友,“怎麼?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很好,我——”方葵妙急于將梗在喉中的話吐出。


    “阿諺,”這次打斷她的是一旁的鄔爸爸,“來見見吳叔叔。”


    “吳叔叔好。”鄔諺伸出手與男人一握。


    “吳叔叔是阿妙的繼父,她們這次搬回來,就是你吳叔叔的主意,咱們跟吳叔叔未來還會有更多的合作,像……”鄔爸爸不出自覺的談起生意事來。


    方葵妙極有耐性的站在一旁;若說她這十年真有什麼改變,就是她學會了等待。這十年來,她無時無刻不在等,等母親來看她、等被允許回家過節、等由可怕的寄宿學校中解月兌、等——再次見到阿諺及鄔爸爸、鄔媽媽。


    “哎,”鄔爸爸終于注意到乖巧站在一旁的方葵妙,“我怎麼把阿妙給忘了。阿諺,阿妙就要轉到你們系上去了,你要多照顧她。”


    “真的?”鄔諺的語氣里帶著恰如其分的禮貌。


    “嗯,阿諺,我——”


    “真抱歉,”鄔諺突地低頭看表,“我有一份資料四點前要傳到公司去,得先上樓整理一下。”


    “你去吧,”鄔爸爸十分以自己的兒子為榮,“早點忙完,早點下來陪阿妙。”


    鄔諺點點頭便往樓梯走去。


    “阿諺!”看著他的背影,方葵妙禁不住出聲喊他。


    她有話要跟他說呀,說她好想好想他,說她這十年過得如何的痛苦、難熬,說她一直期待他會來救她——就像從前每一次她被欺負時一樣。


    她要說她回來了,她又能天天跟在他身後了,她要說她從沒有一刻忘過他,不管在任何——


    “嗯?”鄔諺眼帶詢問的回頭看她。


    方葵妙看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鼓起勇氣張開口︰“我——”終究說不出。“沒事。”她泄氣道。


    鄔諺微微一笑,轉身朝樓上走去。方葵妙站在樓梯口,眼神粘在他身後,而這一切,全落在客廳里兩個老男人眼中。


    ☆☆☆


    阿諺變了好多。


    夜晚,冷冷的月光下,方葵妙站在窗前,眼望著對面暗沉沉的窗,心思便飄到那窗的主人身上。


    那夜,也是這樣的一個冷冷夜里,鄔爸爸和鄔諺將她送回家後,見媽媽像沒生氣的樣子,便先回去了,事後她才知道,媽媽不是不生氣,她是失望了,對她這個既笨又總是惹麻煩的孩子徹底失望。


    于是她連跟鄔家人道別都來不及,就被媽媽打包送到國外,一個人被丟在人生地不熟的寄宿學校里近十年,直到媽媽再婚,在新爸爸的堅持下,她才得以回國。


    在那段漫長的歲月里,她最常記掛的就是鄔諺。鄔諺是她唯一的朋友,是她得以撐過那段時間的主因;當她知道能見到長大後的鄔諺時,心里不知有多興奮,她不斷想著他長大後的模樣,在心中描繪著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一定會是個十分爽朗的青年吧?有些調皮,但仍是討人喜歡的,就像小時候的他一樣——


    不一樣。


    謗本就不一樣。


    鄔諺的變化好大,他長高了這很正常;他臉上多了一付眼鏡——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最主要的是,他那雙鳳眼,搭上挺鼻及薄薄的唇,看來好冷血;他再也不像那個從前總是護著她的阿諺,反而像那些習慣以鼻孔瞄她的品學兼優。


    怎麼會這樣呢?


    想到能見到他,她好興奮,可阿諺見到她卻似乎並沒多大感覺,跟她說話也全是禮貌性的對談,不像從前——


    十年,果然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呢,什麼都變了,什麼都和從前不一樣了……


    阿諺,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還記得要帶我去園游會玩嗎?


    我想,你是不記得了……


    望著對面那扇溶在暗里的窗,她的嘆息幽幽響起。


    ☆☆☆


    鄔諺的生活是很忙碌的,要趕論文報告,要負責系學會的雜事,偶爾還得代替蹺班的副教授們給學弟妹們上課,沒課時還得到自家公司報到,處在這種情況下,會忘記方葵妙的存在似乎也是件正常的事。


    直到那日——


    抱著要交給二年級的財管講義,鄔諺走進企管B大樓的某教室,將講義交給班代,他靠著窗旁的柱子,視線自然的投向對面。


    下課時間,同學自然的聚成各種團體,因此正中那個孤獨的身影便顯得份外引人注目。


    鄔諺皺起眉,跟班代交代幾聲後,起步走向對面教室,手肘靠著窗台,他揚聲喊︰“阿妙!”


    小小的身影一震!方葵妙抬起頭,望向他的眼神帶著不敢置信。“阿——阿諺!”她張開嘴,結結巴巴的喊。


    “你……你怎會在這?你來找我的嗎?”她沖到窗邊,雙眼亮閃閃的。


    鄔諺看看她那雙像星星似的眼,再看看她蓬蓬卷卷的發,一股無法克制的笑意便竄上喉頭。她看來好象一只胖胖的小鳥,頭上頂著自己細心織造的巢,圓圓的眼像看著母鳥似的看著他,那種純粹的依賴是他許久不曾看到的。


    “你下堂有沒有課?”他心情很好的問。


    “沒——沒有。”方葵妙搖著頭。


    “沒有你還待在這干嘛?”鄔諺的大手往她額頭一推,“走!我請你吃飯,順便問問你轉進我們系上有什麼感覺。”


    “好,我——我去拿東西——”方葵妙興奮得連話都講不清了,她原本以為阿諺已經忘記她的存在,畢竟從上次見面後已經過了兩個月,她以為他們大概就這樣了吧,就是一對曾熟悉過但如今卻陌生的青梅竹馬……


    “不用拿啦。”他拉住方葵妙,接著抬頭對四周一群呈呆滯狀態的男女笑問︰“學弟,你們中午有要出去吃飯嗎?”


    離鄔諺最近的男生本能的搖搖頭。


    “好,那她的東西就請你幫忙看一下嘍。”他指指方葵妙位子上的粉色背包。


    男孩又本能的點頭。


    “這下沒問題了吧?阿妙,走吧。”鄔諺對她伸出手。


    “我——”她指指門口,“我馬上——”


    “從這出來就好啦!”他拍拍窗台,“過來,我抱你。”


    四周傳來驚愕的吸氣聲,鄔諺誰也不理,手掌朝上,耐心等待著。


    方葵妙怯怯的將手放上。


    鄔諺一手握著她的,一手順勢扶住她的腰,一使力,便將她拉過窗台。


    腳踏到地時,方葵妙仍有些暈眩,那短短的幾秒鐘,她像飛起來了一樣,到現在飛翔的感覺還留在她骨髓里,讓她茫茫然不知自己站在哪。


    “醒醒啊,”鄔諺笑著推推她的頭,“沒暈機吧?”


    方葵妙羞澀的笑了笑。


    一把抓住她垂在身側的手,鄔諺一面拉著她往前跑,一面回頭道︰“快點,我們要遲到了!”


    方葵妙跟在他身後,望著他的背影,她知道自己錯了,阿諺沒有變,他還是從前那個爽朗的他,生就一張冷血面容並不是他的錯呀,她怎能因為這樣就覺得阿諺變了呢?瞧他現在不是將她從那些不友善的人中拯救出來了嗎?就像從前一樣……


    ☆☆☆


    喧鬧的學生餐廳里,有一個角落是安靜得彷佛處在另一個時空中。


    在人擠人、吆喝聲不斷的學生餐廳里,每張桌子全擠滿了人,尚有許多端著餐盤的人正四處尋找位子,只要有人由椅上站起,馬上有人遞補而上;在這樣的環境里,竟會有一張僅坐了四個人的八人桌,而且還沒有人敢靠近這張桌子,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


    正坐在這張桌上的方葵妙,就覺得十分疑惑。


    她一面將炒面送進嘴,一面偷覷著四周的人。沒有人往這看一眼,沒有人試圖往這走近一步,就好象這張桌子根本不在學生餐廳里似的。


    她又將視線移向對面正在用餐的兩人。


    坐在她正對面的是個很美麗的女子,一頭黑如沉墨的長發棲在背上,薄瓷似的白膚透著自然的紅暈,臉上戴著一付小小的黑框眼鏡,讓她整個人透著一股濃濃的卷味。


    女子身旁是個長發男子,他將長發結成松松的馬尾,體型高瘦的他看來和善可親,笑起來的模樣就像鄰家男孩。


    阿諺說女孩的名字叫杭尚伶,男孩的名字叫舒人杰,是他的朋友,算來是她的學長學姐。介紹完,大伙兒點了東西吃後,就一直沒人說話,她也不敢開口說些什麼,便一面吃飯,一面東看西看,一面胡思亂想。


    “你吃飯還是很不專心。”身旁突然傳來帶笑男聲,方葵妙有些回不過神來,偏過頭,見鄔諺已經將自己那盤燴飯吃完,正靠在椅背上與她說話,她忙將梗在喉中的面團吞下。“呃……我——我習慣了。”


    “那你在班上還好嗎?在國內念還習慣吧?”他繼續問道。


    “呃……”方葵妙遲疑了會兒,接著將眼移向盤中的炒面,象正專心研究食物的成分,“還好。”她說得模糊。


    看來是真有些問題了,鄔諺的手指在桌上輕點著。“OK,”他象對兄弟似的拍拍她的肩,“有事來找我,不然找他們也行。”他指指對面兩人。


    “干嘛?要我幫忙照顧女朋友,不怕被我接收了?”舒人杰打趣道。


    “什麼女朋友!”鄔諺一拳打在他肩上,“是青梅竹馬的小妹妹啦,人家在國外住了快十年,回來難免有點適應不良,你幫忙照顧一下會怎樣!”


    “算你欠我一次。”舒人杰站起身,自然將自己的餐盤及杭尚伶的餐盤收好,然後低頭問︰“今天天氣冷,喝熱女乃茶好不好?”


    杭尚伶點點頭。


    現在才知道他們是一對,方葵妙總算明白為什麼他們幾乎沒有交談,可其中的氣氛仍是和諧而溫柔的。


    “天哪,”鄔諺受不了的搓著雙臂。“你這眼中只有女人的家伙!”


    “嫉妒啊?”舒人杰拿起餐盤,“你也趕快去找一個吧,免得一天到晚擠在我們之間當超大的電燈泡。”


    “我才不象你自找麻煩,”他應了一聲喉,便轉頭問方葵妙︰“阿妙,你要喝點什麼嗎?”


    “我——”她略縣慌亂的回答︰“我喝熱紅茶好了。”


    “OK。”說著起身追舒人杰去了。


    四周好象一下安靜了下來,方葵妙由睫下看了對面的杭尚伶一眼,恰好與她眼神相觸,她忙尷尬的低下頭,專心對付起眼前猶剩大半盤的炒面。


    然而在努力將食物送進口的同時,她仍能清楚感覺到杭尚伶的視線,在僵持了好一會兒後,她才鼓起勇氣抬起頭,詢問的望向那宛如畫似的女子。


    “我在想……”杭尚伶的聲音輕輕柔柔的︰“鄔諺為什麼要對你這麼好?”


    “大概是因為我們從小就在一塊,直到我十一歲出了國,”方葵妙不好意思的抓抓頭,“他只是照顧一下從前的玩伴罷了。”沒別的了,她可不能胡思亂想。


    杭尚伶的頭輕搖了搖,那長長的黑發便如絲似的擺了擺。“鄔諺不會毫無理由的對一個人好,他對你好,那必然是為了某些原因,是為了什麼呢?”她聲音轉成自語似的呢喃︰“你身上有什麼是他想要的呢?”


    “我——我不懂。”方葵妙結巴道。“你們不是朋友嗎?怎麼——”


    “我們是朋友,也是同伴,但若我不是杭尚伶,舒人杰不是舒人杰,鄔諺也不會跟我們交上朋友。”她揚起唇,那笑美得如飛舞的櫻雪,“所以,別太信任他呀,”她青蔥似的手輕輕點了下方葵妙的額,“那男人是不做無利可圖的事的。”


    方葵妙的頭晃了晃,思緒好似也為了這一晃而混亂起來。杭尚伶的話是什麼意思呢?她說的人真是鄔諺嗎?怎麼與她印象里的差了那麼多?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她有些害怕的看著杭尚伶。


    “為什麼呀?”美麗的女子輕點著自己的唇,“大概是因為……”她伸長身子靠近她,“你很可愛吧。”說著,唇便貼向方葵妙的唇。


    像是一道雷突地擊向腦門,方葵妙的腦袋霎時空白成一片。


    “尚伶,”舒人杰像火車頭似的沖了過來,一把將兩個女人分開,一手將方葵妙推向跟在他身後的鄔諺,一手將杭尚伶抓回自己懷中。


    “你、你、你——”他急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眸中的詭魅淡去,她無辜的看著那急得臉紅脖子粗的男人,“我怎麼啦?”


    “你、你又——”


    “誰叫她讓人有機可乘。”杭尚伶說得更理直氣壯了。


    一旁看戲的鄔諺忍不住笑出聲,他轉開頭不去看那對冤家,兩手扶著方葵妙的肩,忍笑解釋道︰“阿妙,尚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有點怪癖,其實習慣了也就好了。”


    “習慣個頭!”舒人杰還是氣呼呼的。


    “換個方向想,”鄔諺理也不理一旁亂吠的狗,“這表示她很喜歡你呀,自從她和笨杰在一起後,幾乎都沒再發作了——”


    “鄔諺,”那個窩在人家懷中的始作俑者開口了︰“她好象昏了耶。”


    鄔諺側頭細看她,又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啊,真的。”他說得事不關己。


    “怎麼辦?”三個人中較正常的那個開口了。


    “帶她回教室上課好了,下午那堂國際財管可不能蹺。”鄔諺將那個僵住的女圭女圭夾在身側。“還好她個兒不高,就是稍微重了點。”


    舒人杰攬著杭尚伶跟在鄔諺身後走,接著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問︰“她呢?下午沒課啊?”他下巴往前一指。


    鄔諺聳肩。“我不知道。”


    ☆☆☆


    耳邊一直有嗡嗡的聲音在響,方葵妙手揮了揮,像在驅趕擾人安眠的蚊子,但那聲音仍舊持續不斷,像非把她擾醒不可。


    方葵妙頭在枕上磨了磨,終究受不了的眯緊眼,抬手揉揉酸澀的眼皮後,才不甚甘願的將眼張開。


    視界帶著初醒的朦朧,她眨了眨,眼前的講台愈來愈清晰,那一直皺著眉看她的禿頭老人神情也愈來愈清楚。方葵妙倏地坐直身,頭本能的往左右張望。


    天!她在課堂上睡著了嗎?


    抬起手抹抹嘴角,她低頭看著空無一物的桌面,左手探進抽屜里翻找著。


    這堂是什麼課?她怎麼會睡著的呢?她記得中午和阿諺去吃飯,然後阿諺和朋友離開,留她和她所見過最美麗的女子在一起,那人還有個很好听的名字,叫杭尚伶——


    “啊!”記憶回籠,方葵妙驚叫出聲。


    她、她、她被——


    “噓,小聲點,老師在瞪你了。”陌生中帶著熟悉的女聲由耳邊傳來,方葵妙頭往旁邊一轉,恰好迎上杭尚伶盈盈含笑的臉。


    “你、你、你——”嘴里結結巴巴的,身子不自覺的往旁邊挪,原本撐著椅緣的手一錯,重心一斜,方葵妙圓圓的身子像顆球似的由椅上滾落地。


    于是教室里響起桌椅踫撞的聲響,方葵妙的世界像整個倒了過來,她跌坐在地上,桌椅也掀倒了一地。


    “你——你這個同學是來鬧場的是吧?!”已經忍耐很久的教授終于發飆了,“上課給我光明正大的打瞌睡!醒來還給我——”


    下課鈐聲好巧不巧選在這時響起,老教授氣呼呼的瞪著還攤在地上一臉茫然的方葵妙,僵持許久,老教授撂下狠話︰“班代,把她的學號給我記下來,叫她期中考不用來考了!”說完課本一抓,頭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現——現在是什麼情形?


    方葵妙看著老教授離去的背影,然後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那些看著她的人沒一個是她認識的,被陌生人環視的恐懼讓她咬住下唇,圓圓的眼泛起紅來。


    “喂!這家伙哪來的?”旁邊一個男生蹲,用手指戳戳她光潔的額頭。


    “對啊,從哪冒出來的?”另一個男生則用手戳她卷卷的發。


    “我——我——”方葵妙嘴張了張,吐出的聲音細細的,又帶著哽咽。


    “你們別亂逗她喔,她哭起來很嚇人的。”左前方傳出個男聲。


    “喂!鄔諺,你從哪拐來這麼一個洋女圭女圭?”蹲在方葵妙身邊的男孩頭也不抬,手再戳向她玫瑰花似的臉頰,“哈哈!她的臉戳起來好象麻薯!”男孩樂了。


    “嘿!”鄔諺將課本收進包包里,“別說我沒警告你——”跟在他話後響起的是震天似的哭聲。


    鄔諺攤攤手,擺出一副“我早說過了”的模樣。


    將包包甩上背,鄔諺撥開以掌捂住耳朵的眾人,直接將坐在地上的方葵妙抱起,兩手箍著她腰間,像舉著個女圭女圭似的。“別哭啦,阿妙。”說著語尾化作一聲嘆息。


    “我——我——”方葵妙以兩手手背揉著眼。“我也不想哭啊……”


    是啊,她也不想哭,可想想她遇到了什麼?先是莫名其妙初吻被個女生奪走,然後又不知怎地醒在一個搞不清是哪的地方,接著從椅上跌下,還被不認識的男生戳來戳去,她——她怎能不哭?


    鄔諺將她放在椅上。“你還是沒變,超愛哭的。”


    由淚眼中看著鄔諺無奈的表情,那隔著許久才見到的熟悉模樣,讓方葵妙哭得更大聲了。


    “好啦,別哭了。”鄔諺將手伸進她鳥窩似的卷卷發中,半帶粗魯的揉了兩下,“人家也沒有惡意,誰叫你天生長得一副讓人喜歡欺負的模樣。”


    到底是她那雙八字眉的錯?還是她圓圓的臉頰惹的禍?總之方葵妙就是生就一張讓人很想欺負的臉,讓人見了她要不是想戳她兩下,就是想掐她肥肥女敕女敕的雙頰。


    倒也不是討厭她,甚至可以說是喜歡她才這麼做,不過這種心態連欺負她的人都不怎麼了解,更何況是被欺負的人呢?


    方葵妙抽抽鼻,勉強止住眼淚。“阿——阿諺,我怎麼會在這?”她一面打嗝一面模糊不清的問。


    “你昏了,我就把你帶來了。”鄔諺回得簡捷。


    “這——這里是你的教室喔?”鼻水一直要從鼻里跑出來,方葵妙努力的吸著鼻子,旁邊有人好心的遞了張面紙過來,她伸手接過,然後感激的對那人笑笑。


    圓圓粉粉的臉因哭泣而泛紅,眼底還帶淚,可笑起來的模樣卻如此可愛,那遞面紙的人一呆,幾乎又要克制不住的伸手去捏淚女圭女圭的頰。


    “嗯,所以這些人都是你的學長學姐喔。”鄔諺比比環在四周的一堆人。


    “學長好、學姐好。”方葵妙乖乖的點頭打招呼,天生如孩童似的稚女敕嗓音,讓一群人都興起想把她拐回家欺負的念頭。


    鄔諺怎會不了解這種心情?他隱在鏡後的眼冷肅一掃,便掃回一堆剛探出的狼頭,手在方葵妙頭上拍拍,很溫柔的開口︰


    “阿妙,你剛那堂有沒有課啊?沒去上沒關系吧?”


    “剛那堂……”方葵妙呆呆的重復,接著思緒一轉,嘴里發出哀叫︰“完了!那教授每堂必點,三次點名不到直接死當,我、我、我——”她跳下桌,“我要趕快回去看看,說不定——說不定有人好心幫我代點。”雖然機會渺茫……


    小小圓圓的身子像火車頭似的往外沖去,鄔諺站在那,不疾不徐的將拿在手上的外套穿上,再將背包背上肩,一切完成後,他倚著桌子,兩手環胸,像在等待什麼似的看著門口。


    沒三秒,小火車頭哭喪著臉出現在門前。


    “阿諺,我不知道要怎麼回企B……”自轉學後就只知道怎麼從校門口到上課教室的方葵妙,處在這從沒來過的企管系A大樓,能找得到路回來求救已經算厲害了。


    穿過眾人走向她,鄔諺像帶著孩子似的抓起她的手,“走吧。”他說,一面走還一面可以听到他正細心詢問︰“你們下堂課在哪間教室?”


    一直在一旁看戲的杭尚伶看著一大一小兩個背影,嘴里不禁喃喃︰“這簡直是雞來找黃鼠狼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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