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好不固執  第1章(2)
作者:孟妮
    她傻站數分鐘,任怒氣洶涌。


    直到眼前有一個人影映入眼簾,狂躁的氣息撲面而來,倔強的黑眸里寫著懊喪和不甘,額上的汗水沿著臉龐滑下來。


    他一路跑過來,微喘著氣,掙扎老半天才嚅囁開口,「我……」


    她抿緊了唇,轉身就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卻撇過頭,看也不看他。


    「我……」他的焦慮更甚,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懊惱極了,後悔剛才沖動說出口的話,但當著她的面卻開不了口道歉。


    這麼瘦弱不起眼的女孩,卻有如此倔強的脾氣,他原也不是特別壞脾氣,卻這麼容易被她挑起怒氣,其實他一點都不想那樣對她,他知道那些話傷害了她,而他總在事後後悔。


    她想甩開他的手,卻怎麼也甩不開,他的手抓得更緊,像燒紅的鐵,透過肌膚燒得她心頭怒火更熾。


    她再也忍無可忍,「你到底要怎樣?」


    他仍是繃著臉,一言不發。


    她深呼吸一次,冷冷的瞪他。「紀靖遠,紀大少爺,你這麼尊貴的人跟我站在一起不嫌玷污了你嗎?」


    俊俏的臉上有一抹狼狽,他一咬牙,掙扎的道出︰「對、對不起……」


    她挑起了眉。「你是大少爺,何必跟我說對不起,你沒有說錯,說的每一個字都對,我是什麼人啊!是我往自己臉上貼金……」


    「蘇以綿……」他打斷她的話。「我喜歡你。」


    她瞪大了眼,整個人頓時石化。


    他惱怒的神色更遽,「你听清楚沒有,我喜歡你喜歡你……」


    他的聲音急迫焦慮,神情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專注,這專注嚇壞了她,她像窺視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秘密,炸得她的世界天崩地裂。


    她呆若木雞的樣子惹怒了他,他豁出去了,「你不要再裝傻了,我一直都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她轉身就跑,拚命的跑著,把身後的聲音拋得遠遠的。


    他是開玩笑的吧!


    他瘋了!


    她一路狂奔,驚恐得像有厲鬼在追她。


    他說他喜歡她。


    年幼時,兩人一起玩耍,他總愛欺負她,她怕什麼,他就拿什麼嚇她。他們在溪邊追逐,她拿狗尾花扎成的花環給他戴,他拿家里各種好吃的東西給她……是的,她記得他曾經對她很好。


    但是,他喜歡她?


    那個總愛氣她、逗她的紀靖遠,那個在別人面前說她是丑八怪的紀靖遠,那個在大宅里的紀家少爺?


    他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以綿,我爸來接我了,我先走了。」同班的德馨收拾著書包,看蘇以綿點了點頭後又繼續看書,不禁奇怪道︰「你還不回家?都九點半了,你還要看書啊?」


    「要期末考了。」


    德馨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拜托,你都全學年第二名了還那麼用功,你是不讓別人活了是不是。」


    「我再留會兒,你先回去吧!」


    不知過了多久,校工伯伯都來提醒要關門了,她才收拾書包回家。


    夜里蕭瑟微寒,她慢慢地走路回家。


    遠遠的就看到紀靖遠,他在路燈下等著,清俊的臉上寫著不耐,她僵了一秒,下意識的轉進別條巷子。


    她知道他在等她,臉上明顯有著壓抑的風暴。


    她已經躲他很久了,放學時,她留在學校晚自習,錯開和他同時下課的時間,回到家常常已經很晚了;假日,她早早的和同學相約去圖書館,就是為了避開他,而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他仍在路口等著。


    她快步的走著,打算鑽進巷弄里,繞到後門去。


    夜深了,只有路燈孤伶伶的照著,遠處幾聲狗吠平添幾許寂寥。


    听到身後有腳步聲,她背上寒毛豎起,腳步越走越快,又鑽進另一條巷子。


    身後的紀靖遠似乎也急了,追得更快,她東鑽西躲,越走越遠,心髒瘋狂的跳著。


    她喘著氣,被追趕的緊張感壓迫著,只知道要逃得遠遠的。


    她跑得越來越急切,身後的人也亦步亦趨的跟著,有幾次她以為自己甩掉了他,但下一秒卻發現他更近了一步。


    這里的巷子錯綜復雜,仗著她對地形的熟悉,硬是讓他追不上她。


    她喘著氣,心髒幾乎要跳出心口了,她已經快要跑不動了,一閃身躲進巷子里,路邊磚頭隔出一個空間,她迅速蹲在那里,這是有一次看到一群小孩玩捉迷藏時,一個小孩躲著的地方,即使是在白天,也不易發現這角落躲著一個人。


    罷蹲下,還沒平緩呼吸,眼前跑過一個人影,模糊的燈影下能看見他臉上的焦慮。


    她屏住氣息,用手緊緊捂住嘴,看著他跑出巷子。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敢呼吸,胸腔已憋得疼痛,側耳傾听著,凌亂的腳步聲時近時遠的響著,最後終至消失。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渾身的汗都干了,狂亂的心跳終于平穩,兩腳已蹲得發麻,她再也沒法忍耐了。


    巍顫顫的起身,扶著牆走出巷子,就著燈光慢慢的往回走。


    等她回到家,少不了又是一頓罵。


    「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都十一點多了,現在社會多亂啊!」嬸嬸皺緊眉頭叨念著。


    「老師留我們晚自息……」蘇以綿細聲說著。「而且,等公車等了很久……」


    「好了,不要再說她了。」女乃女乃出聲阻止。「以綿,快去洗澡準備休息吧!」


    她松了口氣,感激的對女乃女乃露出笑。


    洗完澡躺在床上,她迷迷糊糊的听到叔叔嬸嬸在嘀咕著什麼。


    「少爺還沒有回來……先生和太太都在找……好像……晚上又出去了……听說在門口待了很久……不知道去哪了……」


    他還沒有回來嗎?還在巷弄里?是不是還在找她?


    月夜下他那張寫滿焦急的臉龐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他到底想做什麼?他不知道他讓她很煩躁很焦懼嗎?


    一邊胡思亂想著,她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直到一聲清脆的石子敲打玻璃窗的聲音傳來,她登的坐直了。


    揭開窗簾的一角,看到月夜下一個少年揚手朝她的窗子再丟一塊石子。


    這次落在牆壁上,看來他是真生氣了,三更半夜的,一點都不在乎會吵到別人,見他又低頭找石子,嚇得她連忙打開窗戶。


    他仰頭看她,月夜下的他冷冽得讓她打了個寒顫,他的唇緊抿著,如刀刻的五官凌厲憤怒,他做個要她出來的手勢,她連猶豫都不敢,穿起拖鞋蹬蹬蹬的往外跑。


    月夜下,他高大的身影給人莫名的壓迫感,他狠狠的瞪著她,黑眸里有什麼燃燒著,握緊的雙拳像竭力的忍耐著什麼,她下意識的退後一步,這樣的他讓她害怕。


    「好,很好……」他用鼻孔重重的哼氣。「你知道我找你找多久嗎?」


    她沉默著。


    「三個小時……」他從牙縫間擠出話來。「我整整找了你三個小時,像白痴一樣的找著,怕你出事,怕你遇到壞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見她仍是一言不發,他劍眉擰緊。「你知道的,你都知道是不是?這樣耍我你很得意是不是?你心里是不是很高興?你說話啊!不要像個啞巴一樣,為什麼要這樣躲我,我很可怕是不是?我很討人厭是不是?」


    想到這些問題的答案,他越來越煩躁,氣悶的想找個出口發泄。


    她動著唇瓣,幾次要開口,在他暴烈的怒氣下又忍了下來。


    「說話,你給我說話,不要每次都像個悶葫蘆一樣。」


    他憤怒地叫囂,激動的想把她抓起來狠狠的搖一搖。


    「你……你到底要干什麼?」月光下,她臉上寫著無可奈何和一絲惶恐。


    他真的火了,干脆把壓抑多年的不滿都吐出來。


    「你不知道我要干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干什麼,我一天到晚發神經似的跟著你轉,看你的臉色,看你躲我跟躲一個殺人狂一樣,我還能拿你怎麼樣,現在是我要問你,你要把我怎麼樣,你到底要干什麼?」


    一向張揚的紀靖遠,濃黑的眉皺著,漂亮的臉上一片黯然,不知為何,她竟有那麼一絲絲的心痛。


    「以綿……」他沙啞地輕喚,她的名字在他的唇間,用一種纏綿的余韻吐出來,讓她心里微微一顫。


    「我……我喜歡你,我想對你好,這樣有錯嗎?」


    一個驕傲、優秀的少年,情竇初開時,拙劣的將自己的情意擺在她面前,著急的、不知所措的等著她的響應,情意真摯且直接。


    「我不配你對我好。」這話講得好輕好輕。


    「那是我的事。」


    他回得干脆,讓她又是沉默。


    「紀先生和太太不會答應的。」


    「只要你答應就好。」


    他黑亮的雙眸有像火似的熱情,這熱情帶著強烈的感染力,讓她幾乎被燒灼。


    「你不要這樣。」她輕聲的說著。「我們快要高三了,還要準備大學聯考,等我們考完試再說好嗎?」


    他眼楮一亮,像天上繁星都躍進了他眼里,灼熱晶亮。


    她知道他長得很好看,學校好多女孩子都在背後偷偷的談論他,德馨曾說他不當明星太可惜了,雖然她對他一直有偏見,但不能否認他確實俊朗有型。


    這一刻,他心里像有閃電驀地畫開了黑暗,有剎那間的震撼明亮。


    「我們在一起?」


    他顯而易見的喜悅讓她呼吸有些困難。「不是,我……不是,我的……我的意思是……」


    他的眼眸暗了下來,她沉默了一會,艱難道︰「一切等大學聯考結束再說吧!」


    他輕輕的握著她的手,她有些驚慌地想掙月兌,他卻握得更緊了,朦朧的月光下,他的大手合攏著她的小手,堅定而溫暖。


    他看著她許久後微微一笑。「我們念同校。」


    她微微一顫,有些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好不好?」


    正遲疑著,握她的手又是一緊,她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這樣的應許讓他又驚又喜。


    「以綿,我們在一起。」他再強調一次。「我們會在一起的。」


    他說得那麼堅定,彷佛再無可疑,彷佛誓言就此生根,終會蔚然成林。


    他那樣毫不掩飾的快樂刺痛了她的心。


    夜晚,她將自己埋在棉被里,一片漆黑里只有她的呼吸聲。


    她默默淌著淚,害怕啜泣聲驚擾到家人,咬著棉被無聲的哭泣。


    對不起,紀靖遠,對不起……


    她家是依附在紀家之下才能生存下去,先生太太因她和靖遠同年也是同學,一向都很照顧她,因自己成績好,小學、國中、高中的學費、餐費、補習費等都是紀先生付的,對他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于她卻是再造之恩。


    她一直知道,她和紀靖遠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住別墅,她住小綁樓,他吃穿奢侈,一件衣服的價錢就讓她驚得說不出話;他比她聰明,她是苦讀型的學生,而他隨意馬虎,數學未見敵手,她把讀書當成出路,若非她的成績,先生太太豈會對她另眼相看,叔叔嬸嬸又怎會讓她一直念下去,她可能國中畢業就去工廠當女工了。


    讀書對紀靖遠沒那麼重要,他以後可以念貴族學校,可以出國念書,就算他放蕩敗家,他日後都是紀家的繼承人,偌大的家產,雄厚的背景,注定了他未來的錦銹前程,而她,只是住在他們家外宅的下人而已。


    沒有人樂見他們在一起,狼和羊不能同群,就如飛禽和走獸分轄不同領地,她很清楚,可紀靖遠卻盲目的看不清。


    他們一點都不合適,灰姑娘的劇情只有童話才會發生,獨獨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命運這東西是不可違抗的,她盡自己的努力去爭取自己本分能得到的。


    他不是她能高攀的,年少時的沖動,最終不能圓滿。


    不要經歷那個過程,就不會有最終的傷心了。


    不用美化可能,她早就知道了那個悲涼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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