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意弄情  第三章
作者:千水
    一道婀娜的身影穿越重重夜幕,急急奔往城外的破廟。


    她蒙著面,施展上乘輕功,盡避是幾里遠的路程,卻不到半個時辰便飛掠而至。


    推開破廟門,里頭有數名黑衣人,個個幾乎都受了傷,她一眼就看見那個傷得最重,靠在某個同伴身上的男人。


    “周郎!”她奔了過去。


    “艷姬,你……終于趕來了。”周魁之受傷沉重,連說話都有氣無力。


    看著自己的丈夫傷勢沉重、血流不止,花艷姬心痛不已,一向明媚的眼里此刻毫無光彩。


    “周郎,你先別說話,我替你療傷。”她說著便要去取樂,但卻被他一手阻止。


    “不……不用了……”周魁之搖頭,神情里有著明顯的不舍。“我撐著……就是想再見你……最後……一面……”


    “不,別說了。”花艷姬將他的身體抱在自己懷里,其他人見狀全都默默的避開,讓給他們一個安靜的空間。


    “這次的買賣……比我……想像中……難多了……”


    听他斷斷續續的說著話,她只能點點頭,無聲的淚流了下來。


    “別為我……難過……我……早就想過……會有這一天……”周魁之喘了幾口氣,又繼續道︰“只可惜……我沒能殺了……他……”


    “不,周郎,我什麼都可以不要,只求你不要離開我……”她哽咽的道。


    夫妻情深,她寧願舍了一切,只求他好起來。


    “艷姬……”他輕喚,虛弱的伸出手,取下她的蒙面巾,看見她淚痕滿布的臉龐時,不覺笑了。“從……沒見過你哭……”


    在他記憶里,她永遠都是笑著的,不論遇到多困難的事、生多大的氣,她從來不會流一滴淚。


    “周郎……”花艷姬的淚流得更凶。這個時候,要她如何笑得出來?他是她深愛的男人,是她要一生一世相依的丈夫呀!


    “別難過……”能在這時候看見她,他別無所求了。“遲早,總有這麼一天的……艷姬,放棄這樁……買賣吧……”


    她看著他,沒有立刻回答。


    “對手……比我們想像中……要厲害得多,一旦我……走了……沒有人可以……幫你……”


    “不。”她搖著頭,咬牙恨道︰“如果你有個萬一,我絕不放過他們!”


    “艷姬……”心知她倔強的性子任誰都勸不動,周魅之急著想說什麼,卻突然一陣逆血攻心,嗆咳了出來。


    “周郎!”花艷姬大驚,慌忙抱緊他。


    “別讓我……走得不安……心……”他雖然是個殺手,但也有真情,妻子就是他唯一深愛的。


    “周郎……不要……”她哭喊著。她不要他走呀!沒有了他,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該怎麼辦?


    “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


    “周郎!”她驚恐的看著他漸漸失去力氣。


    “我……愛你……”吐出最末一句愛戀,他合上眼,身體再無動作。


    “周郎!”


    淒厲的呼喊,在寂靜的荒夜中更顯得驚心動魄,然而已合上眼的人,卻再也不會睜開。


    沒有了他,從此以後,她的悲傷,再沒有人會心憐。


    ***


    晨光透過窗紙輕悄悄的滲進房里,閉目養神的慕容少懷率先清醒過來,他立刻轉首望向床鋪的方向。


    受了傷的嘯月睡得比平日沉,此刻還沒有醒來。慕容少懷不想吵醒她,輕悄悄的往房門口移動。


    “公子。”


    門一開,艷兒赫然站在外面,手里端著水盆。


    慕容少懷朝她點個頭,輕輕的將門合上後才道︰“你在門外站很久了?”


    “沒有,我才剛來,公子便開了門。”


    “嗯。以後不必這麼麻煩,這些事我們自己會做。”說著,慕容少懷注意到她眼眶紅紅的。“怎麼了?”


    “沒事。”她微笑著搖搖頭。“昨天看見那種情形,害我作了噩夢,所以才會這樣。”


    “沒事就好。”听她這麼解釋,慕容少懷也不再多問。


    “公子,嘯月公子受了傷,需不需要我去服侍他?”


    慕容少懷想了想,回道︰“等她醒來再說吧。”


    嘯月受了傷,行動變得不太方便,也許她正好可以幫嘯月一些忙。


    他接過艷兒手上的水盆,“艷兒,你先去吩咐小二準備早膳吧。”


    “好的。”


    慕容少懷轉身進房,正好瞧見嘯月坐起身,將床幔掛回原處。


    “你醒了。”他朝她笑了笑,將水盆放到一邊。


    “嗯。”嘯月點了點頭,憶起昨天的情況,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慕容少懷看出了她的尷尬。“覺得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嗎?”他拉過椅子,在床鋪旁邊坐下。“嘯月,你不需要這樣的;你仍是你,對我來說並沒有不同。”


    “對你來說或許相同,但對我而言,卻有如大海翻騰。”她低語。


    “別想那麼多,先把傷養好要緊。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但事情總有解決之道,你擔心得再多,也無濟于事。”他安慰她道。


    嘯月笑了一下,神情有些苦澀。“但願我有你的樂觀。”


    “如果我不說,依然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除非你認為我會刻意說出去。”


    “我懂你的意思了。”就算是安慰,雖然無濟于事,至少在她听來還是很受用的。


    “好了,需要我幫忙嗎?”他意指梳洗動作。


    “不用,我可以自己來。”


    “別逞強。”慕容少懷按住她,不讓她起身,然後走向水盆,擰吧了毛巾後遞給他。


    看樣子,他是打算親自照料她到底了。嘯月皺眉,“我只是傷了一只手,不代表我連一點行動能力都沒有了。”


    “讓我照顧你不好嗎?”慕容少懷見她不肯動,攤開毛巾便要幫她擦臉,迫得嘯月不得不接過毛巾。


    “你……怪怪的。”嘯月擦完臉,斜睨了他一眼,然後自己起身將毛巾放在水盆邊。


    如果慕容少懷以為嘯月暴露了真實性別之後,會變得比較依賴人,像一般女子那樣;又如果他以為受了傷的嘯月會需要他多照顧,會變得和他更接近一些,那未免想得太美好了一點。


    嘯月向來獨立,能自己做的事從不假手他人,現在雖然受了傷,她依然不改本性,甚至因為慕容少懷已明白她的身分,導致她反常的拘謹,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看來,我們都需要調整一下彼此的心態。”慕容少懷喃道。


    “今天你打算到哪里找?”嘯月不想再接續上一個話題,遂問起他們正在進行的事。


    “今天我去就好,你受了傷不方便,還是留在客棧里吧。”


    “不,我要跟著你。”嘯月堅持道。“這點小傷不會妨礙什麼。”


    “雖然受傷的是你,但卻是我上的藥,你認為我分辨不出你傷勢嚴不嚴重嗎?”慕容少懷挑起眉。


    她失血過多,現在臉色都還不是很好,這樣的身體狀況怎堪奔波一整天?


    “如果你不肯帶我同行,我就自己往另一邊找。”她不想留在客棧里無所事事。


    “嘯月,”他嘆息一聲,走到她面前。“我是為你好。”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她堅持己見。


    “你現在只有左手能用,難道你要單手駕馬嗎?”就算她要這麼做,他也不答應;他還不想被嚇得心髒無力。


    嘯月一時無語。


    “听我的話,留在客棧里好好休養,艷兒會照顧你的。”


    “不。”


    “嘯月!”慕容少懷忍不住輕喝。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固執了?


    “我是你的護衛,不論如何,我都必須盡力保護你的安全。”昨夜莫名的被襲令嘯月無比擔心,在敵暗我明、又不明白對方的攻擊原因下,她只能寸步不離的跟著他,以免他出事。


    原本慕容少懷已經快失去耐心了,但听到這句話時,他驀然明白了。“你在擔心我?”


    “我……我是你的護衛。”面對他熱切的眼神,她只得低下頭,替自己找了一個藉口。


    “現在是護衛,不過以後就未必了。”他突然說了這一句,在她還沒領會前便改口道︰“好吧,我們就一同走。”


    ***


    “公子,我也和你們一起去好嗎?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要打探什麼消息都會比較容易。”用早膳時,艷兒突然說道。


    慕容少懷與嘯月相視一眼。


    奇怪,怎麼今天大家都這麼喜歡出門?慕容少懷才奇怪著,就又听到艷兒往下說。


    “公子,嘯月公子受了傷,身邊多個人,也可以幫著照顧他呀,就讓我跟著你們好嗎?”


    “你知道我們要找的是什麼嗎?”慕容少懷問道。


    “不知道。”艷兒搖搖頭。“但是公子可以告訴我呀,我在這里長大,對這里的事也比較了解,說不定真的可以幫上忙。”


    “那麼,你听過黑風山莊嗎?”慕容少懷直接問。


    “听過。”


    她很鎮靜的回答,與他們所遇到的其他人反應都不一樣,這讓慕容少懷有些訝異。


    “公子為什麼想去黑風山莊?”


    “我有事想見莊主一面。你知道該怎麼去嗎?”


    艷兒想了一下。“確切的位置我並不知道,不過我曾听人說過,黑風山莊就在青海湖附近,或許我們可以到那里繞一繞,說不定可以找到入莊的道路。”


    慕容少懷一听,便轉向嘯月問道︰“你認為如何?”


    “既然我們一直查不出線索,不如我們就依艷兒所說的,到青海湖走一趟。”這是嘯月的想法。


    “也好。”慕容少懷點點頭。


    “公子,那我可以跟著你們一起去嗎?”艷兒趕緊問。


    “你會騎馬嗎?”


    “剛好會。”她笑得開心極了。


    “既然你想跟,那就一起來吧。”


    ***


    由于嘯月受了傷,慕容少懷堅持兩人共乘一騎,另一匹馬則交給艷兒代步。


    備足干糧與清水,三人二騎便朝青海湖直奔而去出了城,沿路景致荒涼,艷兒看著慕容少懷對待嘯月的態度,愈來愈覺得奇怪。


    兩個大男人共乘一騎,怎麼看都令人覺得怪怪的,更過分的是慕容少懷居然將嘯月安置在身前,雙臂環過嘯月的腰抓住韁繩,感覺上像是把前頭的人護持在懷中。


    兩個大男人這樣……怎麼看都覺得曖昧!


    嘯月這一路上是尷尬極了,但慕容少懷專心一意的趕路,讓他忙著適應馬上的顛簸都來不及了,根本沒有時間抱怨。


    “還好嗎?”盡避是心急如焚的趕路,慕容少懷依舊不忘關心嘯月,受了傷的她在他眼里跟易碎的瓷女圭女圭沒什麼兩樣。


    “嗯。”嘯月點點頭。


    時間愈來愈緊迫,她知道慕容少懷心急,所以忍著傷口的不適,很配合的趕路;不過,她沒說,倒是有人已經先受不了了。


    “公子,我們已經趕了大半天的路,可不可以休息一下?”艷兒問道。


    慕容少懷瞧了瞧四周。“也好,前面有個草棚,我們就到那里休息好了。”


    說罷,三人趕到草棚,各自下了馬。


    “公子,我到附近我找看有沒有水。”艷兒自告奮勇。


    “好,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


    等她走了,慕容少懷拿出水,走到嘯月的身邊。


    “你還好嗎?”他擔心的問,只覺她的臉色好蒼白。


    “嗯。”她勉強點了下頭。


    听見這麼虛弱的回答,慕容少懷二話不說抓過她的手把脈,隨即又以手背踫了踫她的額頭。


    “你有些發燒。”一定是方才趕路的緣故,讓傷口惡化發炎了,而她的脈象也有些虛弱。


    “沒事的。”地無力的笑了笑,想拿起水壺喝水,伸出的手卻有些顫抖。


    “還說沒事,你都虛弱成這樣了。”他低斥道,干脆扶著她,喂她喝水。


    嘯月沒有力氣再和他爭執,喝完水後,只是乏力的靠著身旁的柱子,閉目養神。


    看著她那麼虛弱,慕容少懷真的是很心疼,無奈地方不對、時機不宜,否則他早摟她入懷疼惜了,何須像現在拚命壓抑自己內心的渴望?


    又掙扎了一會兒,他還是動手了。他以一件披風阻絕住外頭的視線,拉開她衣襟,果然見到白布上沾滿了滲出的血。


    “你做什麼!”嘯月驚醒。


    “你的傷口必須重新上藥。”他回答得理直氣壯。


    嘯月又氣又急。“你……你明知道我……還──”她驀然瞪大眼。


    少懷……少懷在吮她的傷口!


    用最原始的方法清除她肩上的血跡,他的表情像是這麼做理所當然,但嘯月卻被他嚇呆了。


    他沒多貪戀那片雪白玉膚,很快的重新上藥,小心仔細的裹上干淨白布,然後幫她整理好衣服。


    一切完成之後,他這才將披風收下,嘯月原本蒼白的臉色也已紅透了。


    “這樣好多了。”他著迷的看著她臉上鮮見的紅暈。


    “你……你不該這麼做。”好半天,她才擠得出聲音。


    “為了救你,我什麼都會做。”他眼里有著顯而易見的深情。


    嘯月驀然想起在大理,當慕容少凌決定犧牲自己為曲悠解去“鴛鴦斷”時,慕容少懷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如果今天我是少凌,我也會做同樣的決定。


    嘯月驀然別開眼。現在的他,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


    這是嘯月心中浮現的疑問,卻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就在此時,遠處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公子!”艷兒奔了回來,先看到臉上紅潮消褪而顯得蒼白的嘯月,她走過去,關心的問道︰“嘯月公子,你怎麼了?”


    “沒什麼。”嘯月低聲答道。


    慕容少懷將話接了過去,問道︰“艷兒,這附近有什麼嗎?”


    “沒有。”她搖搖頭。“我們大概還得走一段路才能看到人家;這附近連空屋都沒有。”


    這座草棚,看起來還是臨時搭建,瞧它簡陋破舊的模樣,恐怕連場雨都擋不住。


    “那我們繼續趕路吧。”慕容少懷一聲令下,艷兒立刻幫忙收拾東西。


    慕容少懷扶著嘯月上馬,強迫她靠入他懷中,低語道︰“你放輕松閉上眼,盡量休息,我會護著你的。”


    嘯月突然覺得眼眶發熱,只能點點頭,立刻閉上眼楮。


    這種溫柔,她竟有些貪戀了……只是隨即浮上的理智總會明白告訴她,她沒有資格要。雖然他的關心處處出自真心,令她無法拒絕,只能任由一顆心深深陷落,但她不能忘了,他有意中人呀!


    相伴多年,他會了解她、她會喜歡上他,都是理所當然的;偏偏上天總不從人願……慕容少懷沒有發覺她的異樣,只是小心駕馭著馬兒,盡可能的使她舒適。


    她偏著頭更偎近他,那種連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心傷,只能和著淚,無聲的流回自己心中。


    在他們身後,一雙凌厲的眼眸將這一切全都看人眼里。哼!不論他們之間是何種關系,都將在今天晚上結束,徹底的結束。


    ***


    黑暗的偌大石廳,只點著幾根火炬,大廳前方的石座上,坐著一名詭譎難測的黑夜男人。


    “他們到哪里了?”


    “主人,他們一路朝青海湖而來,而那名護衛前一夜遭人襲擊,似乎傷得很重。”


    “哦,是誰動的手?”能在西寧城里光明正大的聚集人手行凶,又贏得了“嘯月劍”的人並不多。


    “應該是"鴛鴦雙剎"。據說動手那時,嘯月手上並沒有兵器,後來數名殺手全都被大發雷霆的慕容少懷打退。”


    黑衣男人笑了笑。“慕容少懷的武功修為不弱啊。”


    慕容世家六公子個個都有不錯的身手,身為長子的慕容少懷武學修為想必也不低;他能勝過周魁之並不足以為奇。


    “依他們的速度算來,日落之前,必定可以趕到青海湖。”他的手下盡責的報告著。


    黑衣男人不語,幾名手下也噤聲等著,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的守衛突然進來報告。


    “主人,小姐往這里來了。”


    一直少有表情的黑衣男人在听見這句話時,劍眉微微一蹙。


    “你們都下去吧。”


    “是。”


    所有的人全部听令離開,只剩下他端坐在石座之上,等待他預期中的身影翩然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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