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債易償，人情債難還！


    他明白現在就算自己說破了嘴，


    他們也會像林如意一樣听不進去的。


    經過醫生極力的搶救，林如意總算度過了危險。但那縫了八十多針的傷口像條蜈蚣般叫人看了怵目驚心。


    這景象看在陳偉眼中，心中的疼痛是那般強烈。


    他的眼眶濕了，視線也模糊了。


    “如意，妳為什麼要這麼傻？”


    “阿偉，你回去休息吧！”林先生拍拍他的肩。


    “不……我要留下來。”罪惡感正啃噬著他全身。


    “你回去休息，明天早一點來看如意，她看見你一定會很高興的。”林太太說。


    “可是──”


    “回去休息，這兒有你林媽媽就行了。”林先生說。


    陳偉不再堅持，一步出醫院，他整個人幾乎要崩潰了。


    現在，他只想有沈加珈在身邊。所以，他開著車子來到沈加珈的住處。


    陳偉急切地按著門鈴，直接拍打著鐵門。


    “加珈！是我！妳開門，我有話要對妳說！”


    沈加珈站在屋子中央，咬著嘴唇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出聲。


    他還想對她說什麼？她眼楮所見已證明了一切，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如果真要解釋早就該來了，現在才來不會覺得太晚了嗎？


    “加珈！我知道妳在里面，妳開門，我有話要對妳說，妳不能沒有听我解釋就判我死罪！”


    當初王裕背叛她時，她沒有落淚，沒有如此刻般感到心如刀割，難道她是真的被陳偉的花言巧語迷惑了？


    清醒吧！他愛的是林如意，而自己只是他眾多玩伴中之一罷了！沈加珈絕望的想著。


    “加珈！我求求妳開門！我需要妳！我真的好需要妳！”


    騙子！騙子！


    她捂住耳朵，跑回自己的房間，拿出皮箱，把衣櫥內的衣服胡亂的塞了進去，整個人瀕臨崩潰邊緣，淚水不停的竄流。


    也許真該離開這里一陣子，好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些。她知道如果自己再留下來，她怕會再度被他的虛情假意所蒙騙。


    轟的一聲傳來，她沖到窗口，見他的車子消逝在視線中。


    走了！


    走得越遠越好！


    但──淚也越落越多！


    ※※※


    一夜幾乎無法成眠，林淑貞的精神卻處在亢奮狀態中。


    她選了一件自己最喜歡的藍底金花旗袍，再為自己上了點淡妝。


    取出一只七的手提皮箱，將一迭迭的鈔票放進去，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杰作似地揚起唇角，露出一個令人難以理解的笑。


    林淑貞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一個小時。


    阿弟一見到林淑貞出現，馬上露出一個十分滿意的笑容。


    “這麼早？”


    “反正事情早晚都要解決的。”她語帶雙關，提著手提箱走入房間。


    “數目沒錯吧？”他的眼光死死盯著手提箱，彷佛手提箱會一個不小心長翅膀飛走似的。


    “里面只有五百萬。”她把皮箱打開丟在桌上。


    一听到數目不對，阿弟的臉色馬上變得陰沉。


    “妳這個賤人！”他拿起皮箱就往她身上砸，箱中的鈔票像雪花般飛落。


    “阿弟！如果你夠聰明，就收下這些錢，否則──”她的手慢慢地放到自己的口袋中。


    “否則怎麼樣？”他挑高眉毛兩眼斜視她。


    林淑貞絲毫不被他的舉動給嚇倒，冷冷的警告他︰


    “你不要把我逼急了，這樣對你不會有好處。”


    “哈！”他瞄了她一眼，狂笑。


    “拿了這些錢，你能滾多遠就多遠！”


    “唷！想威脅我？林淑貞，妳別忘了我們之間還有個兒子啊！”他認為她在虛張聲勢。


    林淑貞倒抽口氣，知道他是不會善罷干休了！


    “我再一次警告你，有種你就拿了這五百萬走，別找阿偉的麻煩。”林淑貞咬牙切齒的說。


    “狗屁！老子找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事，什麼麻煩？今天會變成這樣也是妳自己一手造成的，怨誰呢？拿妳個五千萬，充其量也只不過是當成妳的遮羞費而已，妳卻敬酒不吃想吃罰酒？行！我們就看誰比較得勢，誰有利！”


    “阿弟……”她渾身發抖，臉色死白。


    “叫我太上老君也一樣，今天這種局面是妳自己造成的，可別怪我狠心。”他的臉上寫著決裂。


    林淑貞充滿恨意的看著他，臉露凶光。陳家已經被她毀過一次了，她不會允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事到如今，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她已經顧不了許多了。她絕不能饒過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我跟你拼了！”她從皮包中亮出一把銳利的小刀。


    “妳想做什麼……”阿弟根本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招。


    “是我自己造的孽，就由我自己來承擔！”她一步步朝他逼近。


    “淑貞，有話好說……”阿弟有不祥的預感。


    “有什麼話，我們到陰曹地府去找閻羅王說吧！”


    在阿弟來不及防備下，她的刀尖刺向阿弟，一刺再刺，刀刀都要他的命似的。


    阿弟在無路可退下，為了保命也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兩人糾纏在一起。


    但林淑貞畢竟是個弱女子，很快地，手中的刀子被阿弟奪走，由原先的優勢成了劣勢。


    “妳這個瘋婆子！今天我就讓妳知道我是不好惹的！”他一刀刺向林淑貞的胸前，然後再狠狠拔起，不理會她的慘叫。


    “叫啊！現在才叫不會太遲了嗎？”他又想再刺一刀，但是“砰”的一聲，房門被踹開來，陳子超握著槍對準他的頭部。


    “紫玉！今天我要替妳報仇！”


    砰的一聲，巨大的槍聲劃破晨間的寧靜。子彈穿過阿弟的腦門。


    “子超……”林淑貞的手按著沁出血的傷口看著兒子。


    “媽，把我和紫玉葬在一起。”他掏出紫貝殼交給林淑貞，然後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不！子超……”林淑貞淒厲的喊叫。


    ※※※


    當警方通知他前去認尸時，陳偉一度還以為上天在和他開玩笑；可是當他見到陳子超冰冷的尸體時，他整個人根本喪失了思考能力。好久，好久，他才接受陳子超舉槍自殺的事實。


    醫生從手術室走了出來，帶著一臉的疲乏和歉意，再次投下一顆炸彈，炸得他幾乎沒了意識。


    “陳先生，十分抱歉，請你節哀，我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


    林淑貞也死了！


    一天之中，他的母親和大哥就這麼死了！


    他不明白這一切和被槍殺的另一個陌生男子有著什麼關聯，為什麼陳子超和林淑貞會有如此令人不解的行為？


    “陳先生，這東西是您母親交給我們的，在急救的過程里，她一直念著把這紫貝殼和陳子超先生葬在一起。”


    他從護士手中接過紫貝殼；他知道這一定是大哥的遺言，只因他說過︰生在一起，死不分離……


    這一次，他終于如願以償了！


    ※※※


    沈加珈搭夜車回到自己家中。


    沈家夫婦對女兒突然回家，並不感到意外。因為他們一直以為她是為了王裕負了她，而回家療傷的，所以也沒有多加去注意她的異樣。


    但只有她明白自己是為了什麼而逃離台北。


    原以為表姊會對她的不負責任而責怪她，意外的是她表姊卻不曾打過一通電話給她。


    不管怎樣，她對表姊的異常行為有點疑問，但又拉不下臉打電話去問她，只因怕被發現她對陳偉的用情至深。


    用情至深？


    他那個公子，可能早已將她忘得一乾二淨了，而她居然對他還存有著感情。


    真是白痴加三級！她用力地敲著自己的腦袋。


    “加珈！喝碗雞湯吧！我剛剛才煲好的。”沈太太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雞湯走進房間。


    “媽……”接過雞湯，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趁熱喝了吧！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妳瞧妳瘦得跟竹竿似的，就算王裕對不起妳，也不必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子，叫媽看了心疼。”


    慈母的關心，加上陳偉給她的傷害，竟令她忍不住鼻酸，哭了起來。


    “傻孩子！哭什麼！現在變心也總比結婚後變心還來得幸運，過去的事就把它忘了，妳還有數不清的美好日子要過的是不是？”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是的！餅去就讓它過去，不管是王裕或是陳偉，他們都只是她感情路上的過客，她還有美好的日子要過，怎可以為了他而變得消極呢？


    “喝完雞湯，休息一下，下午到花圃去走走，別把自己悶壞了，知道嗎？”


    她點點頭，一口一口的喝起雞湯。


    是該重新調整心態的時候了！


    在她未來的日子里將不再有陳偉這個名字，只是──


    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