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具有威脅性的人出現在他和她之間，他們才漸漸感受到︰原來他們彼此之間已不像他們最初以為的那般單純。對于對方的心意其實若有所知，卻誰也不願意先開口，嫉妒、甜蜜、期盼、無奈的心情交錯……他們似乎漸漸發現，是他們都忽視對方太久、大久了……


    星期四下午第三堂課，是三年五班、也是許杏芯班上的體育課。


    籃球場邊，一群男生不畏烈日，圍繞在球場邊，或坐或站。


    而球場上，一場三對三斗牛賽正如火如荼地進行中，其它人則在場邊觀看比賽，眼神跟著場中的控球者上下飛奔跳躍。


    參與三對三斗牛賽的六個男孩之中，就屬黎煦星修長矯健的身影最為亮眼！


    而此刻比賽即將結束，比數卻仍然呈現膠著狀態。


    只見黎煦星伸長手臂一撈，輕輕松松便自敵隊手中抄下球，動作迅速地運球繞過三分線外，接著像枚火箭般迅速往禁區切入——


    絲毫不把前方阻擋他進入禁區的同班同學阿隆放在眼里，黎煦星帥氣地將濃眉一挑，修長結實的身子一躍，俊臉上帶著孩子氣的燦爛笑臉，“唰”地一聲把球扣進籃框﹗


    比賽結束，黎煦星所屬的那一隊獲勝。


    “阿星學長好棒！”


    “阿星學長萬萬歲！”


    “阿星學長，我們永遠支持你！”


    場邊一群學妹不斷地為黎煦星歡呼叫好，鼓掌聲震耳欲聾，足見在“藍天高中”里，黎煦星的人氣很旺。


    離籃球場不遠處的樹蔭下，袁津津、童三媄這對好姊妹，以及班上的女同學，全躲在那兒乘涼，觀賞一旁籃球場上，剛結束三對三斗牛的班上男生。


    童三媄翻翻白眼，以手肘頂頂袁津津，沒好氣地道︰“津津，妳家黎煦星又在耍帥了。每次只要他一上場，那些女生就像蒼蠅看到大便一樣蜂涌而上。真是的，妳看了都不生氣？”


    “我干麼生氣？都說了，我跟他又不是那種關系。”袁津津無聊地打個呵欠。


    真弄不懂，打球有什麼好看？為什麼那群女生只要一見到黎煦星灌籃，就尖叫得彷佛酷斯拉出現街頭一樣驚悚？


    欠揍一點的說法是︰黎煦星灌籃的耍帥動作，她袁津津從小看到大，早就看膩了。


    童三媄搔搔耳際。“說的也是。”


    眼角突然閃過一個熟悉身影，童三媄激動地拍打袁津津著短袖運動上衣的縴細手臂。


    “干麼啊？很痛耶！”袁津津左閃右躲，皺眉嘟囔。


    “快看！快看！”三媄激動地指著場上。


    “干麼啊？看什麼啊？”她納悶地朝場邊看去——


    球場邊，黎煦星和剛下場的同學們圍在一起聊天。


    對于愛慕者學妹們的支持，他僅僅是揚起唇角給予響應。


    耳邊听著學妹們的加油聲，阿隆靠過去，手肘往黎煦星月復部一拐，不是滋味地斥道︰“靠﹗這樣你也能扣籃？把我當什麼了？虧我還是校隊！”


    黎煦星快動作地伸手擋住他那一拐，嘴角微勾，痞痞地笑道︰“我根本沒看見你阻擋我進攻。”


    “媽的，你真跩！”阿隆氣得牙癢癢，卻拿他沒辦法。“你好歹也在學妹面前給我們面子嘛！老是害我們吃癟，讓我們耍帥也耍不起來，你有沒有一點同學愛？”阿隆的口氣越來越酸。


    “你還需要其它女人的歡呼嗎？小心讓你馬子知道，你就吃不完兜著走了。”黎煦星有絲幸災樂禍。


    “這倒是真的。”阿隆咧咧嘴，然後一掌搭住比自己高半個頭的黎煦星。“阿星，說真格的，球打得這麼好，干麼不來我們隊上？要是有你加入，高中籃球聯賽的冠軍就是我們的了！”


    “阿隆，你不要浪費口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星眼里只有他的美發事業，其它哩叭唆的事都看不進眼里。”一旁的阿昌出聲說話。


    “死阿昌，你居然敢說我們籃球隊是『哩叭唆』的事？找死啊！”阿隆追著阿昌滿場跑，揚起拳頭要揍他。


    黎煦星笑著看他們打鬧。


    他撥撥頭發、扯扯運動衫的圓領，試著散去一些熱氣……


    忽然，左手邊遞來一條干干淨淨的白色毛巾。


    他微愕地轉頭看去……


    “小芯？”


    許杏芯抿著唇微笑，柔柔地說︰“阿星學長，擦擦汗。”


    黎煦星猶豫了會兒，才伸手接過，笑著道謝。“謝謝。”


    他隨意抹了抹額際，之後便把毛巾隨意掛在脖子上，雙手搭在腰際，自然而然地轉頭尋找袁津津的身影。


    見到躲在樹蔭下的袁津津，他燦爛一笑，而後開始比起手勢——


    懶鬼，躲在那里干麼？還不快點過來曬曬太陽、動一動？


    不一會兒，只見袁津津齜牙咧嘴地回他一個可愛的鬼臉，手指比了比天空，又作勢再拉了拉領口——


    不要，熱死了，而且會曬黑。


    黎煦星不停地揮手——


    快點過來，跟我一對一﹗


    袁津津則是拚命地搖頭——


    才不要！


    叫妳過來！


    我說不要！


    應對了幾回合後，袁津津“哼”地一聲迅速撇開頭，望向天空，就是故意不看他一眼。


    見狀，黎煦星會意的低頭悶笑，因而胸膛隱隱震動。


    許杏芯看見他們之間極有默契的小動作，雖然不懂他們以手勢溝通的內容為何，但已讓她的眉心籠罩著一片陰霾……


    為了怕被黎煦星看出什麼，她又遞上一罐還冒著沁涼水珠的礦泉水。


    “阿星學長，喝水。”


    “喔，謝謝，妳真貼心。”黎煦星朝她眨眨眼表示感謝，渾然不覺她的少女心事。


    許杏芯露出微笑，故作不經意地問道︰“阿星學長，你和津津學姊是不是男女朋友呢？”


    黎煦星嘴里的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他微微嗆住，而後強忍住笑，道︰“我們當然不是！”他伸出手，像兄長對待小妹妹一樣，拍拍許杏芯的發頂，問道︰“怎麼會這麼問？”


    “我看你們很要好……”听到阿星學長否認，她心里好開心！


    “因為我跟那家伙從包尿片開始就認識到現在啊！妳不是都知道了？”


    他又灌了一大口水後，便將整瓶礦泉水往臉上淋，在艷陽下享受冰涼的愜意與快感，盡避弄濕衣服他也不在意。


    “嗯！我懂了！”許杏芯笑著頻頻點頭。


    既然這樣，那麼她知道她該怎麼做了……


    童三媄移回視線，對好友忿忿不平地說︰“津津，我可以坦白告訴妳，我越看那個許杏芯越不順眼！妳看她對阿星笑的樣子，簡直像個花痴！”


    “妳干麼這麼生氣？”袁津津有些啼笑皆非。


    “我……”童三媄的話悶在嘴巴里說不出口。她為津津覺得不平，只因她心底認為阿星應該和津津是一對……


    可她知道津津不愛听這些，所以她說不出口，只能悶在心里，難過死了！


    “難道妳看到許杏芯一會兒送毛巾、一會兒送礦泉水，一點感覺都沒有嗎？”童三媄氣得自地上跳起來。


    袁津津皺起秀眉，大眼閃過無奈。“我該有什麼感覺？”


    “嫉妒﹗”


    “嫉妒？﹗”袁津津搖搖食指，分析道︰“這麼說好了，我的確會嫉妒，但那不是因為我對阿星有任何感覺，而是因為我覺得阿星快要不是我專屬的阿星了，所以有點……失落吧！”


    她彷佛在說服自己一般，喃喃自語地重復道︰“對﹗就是失落。除了失落之外，什麼都不是……”


    “我真會被妳氣死！”童三媄咬著下唇，恨恨地道。


    袁津津瞪著眼，露出無辜甜美的笑容，撒嬌說道︰“不要氣我嘛！頂多放學後我再請妳吃麥當勞的大份薯條嘍？”


    “想用一份沒多少錢的大薯打發我？門都沒有！”


    “那……再加一杯可樂？”袁津津側著頭，笑問。


    童三媄故作沉吟狀，過一會兒才道︰“好吧，成交！”


    她們同時笑開，連許杏芯何時來到身邊都不知道。


    直到許杏芯開口叫喚︰“津津學姊好，三媄學姊好。”她輕柔的嗓音讓人很難對她有任何防備。


    “有事嗎？”率直的童三媄擋在袁津津面前，口氣、表情都不太友善。


    “三媄。”袁津津拉拉她，搖頭示意三媄不要這樣對待許杏芯。


    “哼！”童三媄轉開頭，壓根兒不想多看許杏芯一眼。


    袁津津從三媄身後走出，面對許杏芯，問︰“小芯，有事嗎？”


    許杏芯猶豫地看了童三媄一眼，而後迅速將手里的一張小白紙塞進袁津津手里，她湊近袁津津耳邊低道︰“學姊，只能妳自己一個人看喔！”


    語畢，她隨即像怕被誰發現似的，很快地跑開。


    背對著三媄，袁津津緩緩將手打開，不解地看著手心里的那一張小小的白紙。


    她低頭快速閱讀過一遍，上面寫著——


    津津學姊，放學後我在操場等妳，


    妳一個人來就好，不見不散。


    小芯


    小芯為什麼約她單獨見面？難道說……和三媄這陣子所懷疑小芯喜歡黎煦星的事有關？


    想到這里，袁津津的胃部一陣翻攪。


    但她轉念一想︰也許，她不過是想找自已私下傾吐心事吧！


    這下，袁津津才松了一口氣。


    童三媄雙手抱胸，神色不善地問︰“她來干麼？”


    避開好友的視線，袁津津淡淡地回答道︰“沒，打個招呼而已。”


    ＊＊＊


    放學後，袁津津一如往常，和黎煦星、童三媄及其它同學一起往校門口移動，準備返家。


    就在快接近校門口時，袁津津突然低叫︰“啊！糟糕！我有東西忘了拿……”


    黎煦星挑高一道眉。“什麼東西？我去幫妳拿。”


    “不必了，柳澤先生不是要你今天放學後去發廊一趟嗎？遲到就不好了。”袁津津沒敢抬眼，怕被看穿她眼里的閃爍。


    黎煦星低頭看表，而後聳肩道︰“好吧！那我先走了，妳們自己小心點。”


    “嗯，好，拜！”袁津津胡亂地揮揮手。


    “拜拜。”


    和黎煦星道過再見之後，袁津津邊往學校里頭跑，邊朝站在校門口的童三媄喊道︰“三媄，我一會兒就回來，妳待在那里等我，不要亂跑哦！”


    見童三媄揮手示意表示“收到”，袁津津便頭也不回地跑向操場的方向。


    ＊＊＊


    來到操場後，果然見到許杏芯站在一棵樹下，看得出來她等了好一會兒了。


    袁津津上前去，笑著道歉。“不好意思，來晚了，妳等很久了嗎？”


    “沒有。”許杏芯搖頭說完，便轉身背對她，兩手背在身後，低垂著頭，似乎在考慮該怎麼開口。


    袁津津跟上去，語帶關心地問︰“怎麼了嗎？”


    “學姊……”她欲言又止。


    “……嗯？”


    許杏芯突然轉身面對她，為她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教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退到她覺得安心的位置。


    “妳和阿星學長是什麼關系呢？”


    “我和他？不是都說過了，只是很普通的青梅竹馬。我們在同一天出生，而我爸媽和他爸媽都是交情不錯的朋友，加上又是鄰居，所以我們從小就玩在一起。就這樣而已。”


    听她解釋完畢，許杏芯突然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跟阿星學長說的一樣呢﹗阿星學長說……妳和他什麼都不是，只是認識很久、很久的鄰居罷了，要我別誤會……”


    “喔？是嗎？”黎煦星是這麼說的？袁津津臉上的笑意微僵，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不悅。


    “嗯……”她以超齡的銳利眼神盯住袁津津的眼，臉上雖然掛著笑，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絲笑意。“津津學姊，妳喜歡阿星學長嗎？”


    袁津津幾乎是馬上噴笑出聲，邊笑邊揮手。“怎麼可能？”


    正中下懷﹗


    許杏芯乘勝追擊，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可以佔有阿星學長嘍？”


    當袁津津听見許杏芯的話，瞬間胸口像被什麼不明物體重擊了一下。她震撼得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唯有愣愣地與許杏芯對看。


    佔有阿星？


    小芯問她說可不可以佔有阿星？


    難道三媄說的都是真的？


    她腦中一團紛亂，亂得她幾乎無法思考，思緒呈現當機狀態……


    “學姊，我可以佔有阿星學長嗎？”許杏芯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追問。


    袁津津勉強扯開嘴角，想要微笑，卻不知道此刻她的笑臉有多麼僵硬、多麼難看。“當、當然可以啊！”


    許杏芯呆了呆，驚訝低叫︰“真的？﹗”津津學姊比她預期中的還容易解決嘛！


    “當然是真的。我跟阿星又不是什麼關系，妳想要佔有他，不必問我啊。”袁津津避開她探測的眼，背對著她，語氣中帶著不自覺的酸澀。


    許杏芯突然上前緊緊握住袁津津的手，驚喜低叫︰“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袁津津困惑地重復。


    她的手和小芯的手交握，相較之下，她自己的手居然如此冰冷，一點溫度也沒有，甚至隱隱發抖……


    “津津學姊，妳……”許杏芯打開包，從里頭拿出一只飄著淡淡香水味道的信封，慎重其事地以雙手交給袁津津。


    袁津津沒有接下，僅是盯著那只信封瞧，遲疑地問︰“這是？”


    許杏芯臉上浮現害羞的神情，別扭地低語︰“是我要給阿星學長的信。可以麻煩津津學姊幫我轉交嗎？”


    要她幫忙轉交情？不會吧？


    袁津津像瞪著什麼大蟲害似的瞪著那封信，卻無法伸出手將之接下，一顆心莫名糾結地難受，喉嚨也像梗了塊大石頭……


    “學姊？學姊！津津學姊？”連續叫喚她，卻不見她反應，許杏芯便上前湊在她耳邊喚道︰“津津學姊？”


    “啊？什、什麼？”袁津津猛然回神，小臉上浮現尷尬的紅暈。


    “可以幫我轉交給阿星學長嗎？”許杏芯眨動著大眼，乞求地望著袁津津。


    “這……”袁津津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面對許杏芯哀求的表情，她實在沒有辦法狠下心斷然拒絕，雖然她心里真的有千百個不願意……


    她一咬牙，悶聲點頭道︰“好吧！可是、可是我不保證他一定會收下哦！”


    許杏芯一把握住袁津津的手，感激涕零地頻頻叫道︰“好好好，真是太謝謝妳了，津津學姊，事成之後，我一定不會忘了妳的大恩大德的！”


    事成之後？


    听見、看見許杏芯害羞又開心的模樣，袁津津頓時感到揪心的緊繃感持續加重、加重，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那……學姊，我先走了哦！”輕盈地跳躍幾步，許杏芯滿面春風地轉過頭來，再次叮嚀道︰“津津學姊，別忘了哦，要幫我把信交給阿星學長哦！”


    以可愛俏皮的動作對袁津津揮揮手之後，她很快地離開了，獨留下站在原地發怔的袁津津。


    她手上握著的那封信，不知怎地，好燙手﹗


    一片陰霾籠罩而下，袁津津茫然地抬頭望向天際，這才發現，夕陽不知何時已不見蹤影。


    天空，漸漸轉陰，大概又要下雨了……


    ＊＊＊


    袁津津默默地離開操場，回到校門口，三媄還等在那兒。


    三媄見她一臉失魂落魄，遂懷疑地問︰“妳怎麼啦？拿個東西拿這麼久，回來後又一副失神的樣子？”


    袁津津連忙搖頭，僵笑道︰“沒有，沒事，我要拿的東西被偷了，所以心情不好！”


    “什麼？那個小偷這麼囂張？居然敢偷三年級的東西，簡直找死！”


    “沒關系，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她要，就給她好了……”她的話好象在影射些什麼，但神經構造向來特粗的童三媄並沒有听出來。


    “那我們快點走吧！看來又要下雨了。”


    于是童三媄牽著袁津津，兩人很快地離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