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角獸的情人  第六章
作者:沈亞
    端著一杯鄒永倫生前最愛的酒坐在陽台上,幾乎是沒有意識地抽著煙。


    阿俐離開已經三天了。打從她離開會議室,整個人就像化成煙霧似的消失在空氣之中。


    他極端的思念她,程度之強連他自己都覺得可怕!


    自從愛上阿俐之後,他變成一個懦弱而不安的男人。


    就像溺水的人恐慌地握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一樣,他抓著她,仿佛沒有了她,他便無法生存!


    而阿俐卻放手了,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似乎截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連系!


    認真想來,他對阿俐開始產生愛戀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並不十分清楚,大概是從鐘司在他的答錄機里告訴他房俐華是個什麼樣的人開始吧!


    也或許是在PUB里,他們第一次見面,看到她那不同于一般人的反應開始。沒有任何理由和前兆的,他就是知道自己愛上她了,既沒有恐慌也沒有猶豫,一切理所當然得讓他覺得該死!


    她無聲無息地溶人了他的生活及生命之中,這場仗他還沒開始打便已不戰而降!


    可是她卻撤退了。這三天來,她什麼話都沒留下,仿佛一開始她就不曾存在過。


    她在哪里?


    和他一樣正無止盡、痛楚地思念著她嗎?


    小徑上一輛跑車朝他駛來,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出那到底是誰的車子。


    車停在他的門口,走下來的女郎風姿綽約,優雅迷人的體態是他這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不清我上去坐!”她的聲音一如過去,沙啞而誘人,仿佛站在地獄門口邀請的天使。


    “這里沒有你的位置。”他陰沉地回答。


    “可是我差點就成為這里的女主人呢!”她輕笑,“現在我居然連大門也進不去了嗎?”


    鄒然冷冷地望著她,“到底有什麼事?”


    “先讓我進去。”


    “門沒關。”


    女郎微微一笑,逕自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狠狠地咬著牙,將手中的酒一仰而盡,起身走回屋子,她沒多久已端坐在客廳之中,手上端著一杯腥紅色的酒,和她艷艷的蔻丹相互輝映著嗜血的光芒!


    鄒烈站在樓梯口,看著她絕美的容顏,過去的記憶一幕幕地回來。她是如何的誘惑鄒剛,如何地誘惑自己,奢想走進鄒家的大門,一躍而成枝頭上的鳳凰!


    而鄒剛是如何因她而死!


    尤月!


    他這一生中最痛恨的女人!


    “閑話少說,你到底來做什麼?”


    “我半句話都還沒開口呢!”尤月有些委屈地輕嚷,“看看老朋友不行嗎?”


    “我姑姑叔叔給了你多少錢讓你來找我?”


    尤月微笑,“和你在一起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我根本不必隱瞞什麼,反正也沒有什麼事可以瞞得過你。”


    鄒烈冷哼一聲。“那你是白來了!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的,他們已經太過份了!”


    “還是這麼冥頑不化。”她優雅地起身,走到酒櫃之前,再替自己倒了酒。“你姑姑叔叔也不是省油的燈,如果沒有把握,他們會叫我來嗎?”


    “隨便你們怎麼做。”


    “鄒烈!”


    他冷峻地回頭,眼中沒有半點感情。


    尤月黯然地嘆了口氣,“在你的心里,我就有那麼壞、那麼冷血?”


    他沒有回答,因為不需要回答,他的神態已給了她答案。


    尤月走回沙發上坐了下來,輕輕晃動手中的酒,神情有些哀傷。“他們要我告訴你,如果你堅持不肯再繼續執行你父親的遺囑,那他們會去告你的!當然,他們還有另外一招,只要我在法庭上翻供,你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我是唯一的目擊證人,還記得嗎?”


    鄒烈臉色一變再變,終于鐵青得毫無人色!


    他咬牙切齒地開口,“我不在乎!你要怎麼做就怎麼做,只要滾離我遠一點!”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威脅你!我只是來告訴你,他們會不擇手段的對付你,你自己要小心,你的姑姑叔叔根本沒有半點人性!”


    “那你呢?你就有嗎?”


    尤月的手一抖,腥紅的酒液潑在她雪白的套裝上,留下一個顯目的印子!


    仿佛是烙印一樣,永遠不會消失,只會無止盡的擴大!


    “我知道你恨我、鄙視我,根本就認為我是個下流的女人,可是……”她深吸幾口氣平靜一下自己的心情,聲音卻忍不住哽咽,“可是你至少听我說這一次!”


    “我是貪慕榮華富貴,我承認我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可是我從來沒有存心害過誰!和鄒剛在一起,我是不愛他,如果我早知道事情會弄到今天這樣,我不會和他在一起!我從來不想他死!”


    “人死都死了,你今天再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知道沒用!可是我愛你啊!你是我唯一真正愛過的男人!”


    “不要跟我提愛!”他忿怒地爆發,“什麼叫愛?你這種女人懂得什麼叫愛?今天張三明天李四,只要有錢誰都可以買到你,誰都可以和你上床,你知道愛是什麼?愛在你的眼里只是錢!一堆又一堆的錢!”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這樣的!”她哭喊。


    鄒烈怒極上前拽著她走到客廳中央擺著他大哥遺照的地方,逼她直視那張含笑的黑白照片。“那你對他說,你對他說你不是為了錢才和他在一起的!你對他說你不是為了錢才要離開他到我身邊來的!你說啊!說啊!”


    “不要這樣!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她哭得聲嘶力竭,避開眼前那張夜夜糾纏著她,含恨的照片!


    鄒烈猛然甩開她,激動得幾乎不能自制!


    他們都說他和鄒剛沒有感情。


    他們都說他這一生為的就是和鄒剛爭、和他搶--他的父親、他的女人、他的財產!


    可是他沒有!


    他可以指天立誓他從不想和他的大哥爭些什麼、搶些什麼!


    他是個私生子,到了要入小學的年紀才入了鄒家的戶籍,才踏進鄒家的大門,他不奢求任何人多看他一眼,他根本不想到鄒家來!


    可是他還是來了,在這棟大宅子里認識了自己的父親和大哥,那是他從不想要的親人。


    可是他愛他們!


    鄒剛討厭他,處處為難他,向他的父親打小報告,可是在他的眼里,鄒剛活得理直氣壯、飛揚拔扈,那是一份他永遠沒有、也永遠得不到的氣勢!


    只要鄒剛對他好一點,他就感動得可以為他去死!


    他那麼喜歡鄒剛,即使在成年之後,那初次見面時的欣賞一直都沒有改變過!


    為了尤月,鄒剛和他反目成仇,他說他恨他,打從他一踏人鄒家的大門開始,他就恨他!恨他奪走了父親對他的愛,恨他處處都比他優秀、比他成功,恨尤月愛上他!


    他更恨父親將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他!


    可是他卻知道,父親之所以把財產給他,並不是對他有偏愛,而是因為鄒剛不能守成。如果財產落在他的手上,不出幾年必會敗光,而他也將一貧如洗!


    鄒永倫在遺囑上注明,他必須為全家族的人負責。為的就是怕將來長子會無處可去,會無可依靠!


    他們的父親是如此地了解他,是如此的了解他們,只有他知道,他對他的大哥在心里有一份什麼樣的感情!


    可是--可是鄒剛還是死在他的手上!


    “為什麼!”他怒吼!向全世界抗議,向命運抗議待他的不公!


    原來從不去踫觸的傷口並不是已然復原,它只是被忽略、被刻意的遺忘!


    一旦再度踫觸才知道,原來它仍是那麼深、那麼痛楚、那麼地猙獰!


    “你不會知道我有多後悔!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難過!我也是人,我也有血有肉,我不是沒有感情的!”她拼命抽搐,淚水弄髒她畫得明亮、動人的眼眸,在她的臉上留下兩道烏黑的痕跡。


    尤月是個愛美的女人,出身卑微的她,這一生都在為了使自己更美而努力,在其它人面前落淚,或許是第一次!


    “鄒剛雖然壞,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沒有良心的人,他一向玩世不恭,一向是個公子,我怎麼會想到他那麼認真!我怎麼會知道!”


    “那就沒事了嗎?那就可以把一切結束掉了嗎?你知不知道這一年多以來我是怎麼過的?你知不知道我這一生要怎麼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這一切!你知不知道我多希望死的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她啜泣著跪坐在地上,淚水止不住地往下落。“我什麼都知道,可是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是真的愛你,我是真心的!不管你怎麼恨我,多麼瞧不起我,我都是真心的!我不能說我對鄒剛半點感情都沒有,可是我只是個玩具!對他來說只要是他的,都不準你沾手,他忿怒的是我愛上你,而不是他愛我有多深--”


    “他是真心的!他要娶你,他要你當他的妻子,他要你月兌離風塵,他是愛你的!你是如此的自私而看不見別人的真心嗎?你只看到你自己,別人在哪里?你什麼時候關心過別人的死活!”


    “不是這樣的!求求你听我說!鄒烈--”他忿怒地轉身沖進自己的房間里,忿然將門用力甩上!


    “鄒烈!”


    尤月漠然跌坐在地上,痛不欲生地哭了起來,鄒剛的照片在她的面前冷冽地注視著她。


    “我是對不起你,可是你呢?為什麼那時候不放我走?連死都還要帶給別人痛苦,這樣你很開心、你很值得嗎?”她喃喃地對著照片道。


    這一年多以來,每夜她都擺月兌不了鄒剛的陰魂,他總是那樣忿怒地瞪視著她,遣責她的不忠!


    這一年多以來,她不敢接近這棟她向往已久的大房子,只因為這里是那麼的陰森,仿佛鄒剛從未離開過這里似的!


    她對鄒烈是真心的!


    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不管他是如何的拒絕她,她是真的愛他。


    他恨她!


    鄒剛死後,她在法庭上作證,鄒烈完全是出于自衛才不得不將鄒剛推落陽台。她忍受著世人指指點點的眼光,她承認她是鄒剛的情婦,她承認她是個風塵女郎,那一切都只是為了他!


    可是他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他甚至不肯開口對她說半句話!


    他對她那股強烈的恨意即使隔著半個法庭她都可以感受得到!


    可是她還是愛他!


    就這麼悲哀,就這麼固執,就這麼痛苦!


    再度來到這里,她裝作不在乎,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強顏歡笑,可是她害怕!


    她真的好怕!若不是為了鄒烈,若不是為了他,她根本不會再來!


    她是這樣想念他,她是這樣的不顧一切的跑來,可是他對她除了忿怒和憎恨之外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


    鄒烈那聲憤怒直達宇宙的責問,那麼深重地刺進她的心里,她也想問,她也想知道!


    為什麼?


    為什麼上蒼是如此的不公!


    坐在阿杜的“歲月小站”里,獨自喝著又濃又苫的咖啡,她的心情郁悶到了極點!


    回來之前,她問父親,為什麼答應和母親離婚?夫妻二十多年,為什麼他竟肯放手讓唐秀娟走?


    仿佛知道對這一點她已隱忍很久似的,房健柄想了一想,終于自六合彩的單子上抬起頭來,“你媽這幾十年來也夠苦了,好不容易等到你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她當然沒有理由再留在這里。”


    “難道你一點都不嫉妒?不難過?她陪了你二十幾年,你們是夫妻啊!”


    “你們這些年輕人最愛什麼情啊、愛的不是嗎?你爸爸這一生就不知道什麼叫情,什麼叫愛,你媽最不能忍受我的就是這一點,可是我就是這樣。人在一起難免會有感情,我當然也不是不愛你媽,可是不管愛不愛,人生不就是這個樣子嗎?再多再少我不都也過了?你媽要走,我能拉著她不讓她走嗎?如果她覺得那個姓李的男人可以給她過更好的日子,那為什麼不讓她去?我這輩子反正是不可能給她穿金戴銀,吃好的、喝好的了。”


    這是她父親這一生來,對她說過最長的一段話,可是她是無法理解的!


    她無法了解為什麼唐秀娟能舍得下達數十年朝夕相處的丈夫女兒,她無法了解數十年患難與共的日子,為什麼會對她的父母一點意義都沒有?


    她更無法理解父親的人生態度!


    就這麼簡單嗎?


    怎麼人的感情來去如此容易呢?


    “怎麼啦?一臉呆滯。”阿杜走了過來,含笑審視著她,“又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叫又發生什麼事了,好像我常出狀況似的!心情不好不行嗎?”她郁悶地回答。


    “干嘛心情不好?”


    “因為我很笨!”


    “這是事實。”


    “死阿杜!你就不能講些好听的話哄哄我?”


    “干嘛哄你?反正事實就是事實嘛!”


    阿俐朝他扮了個鬼臉,不知怎麼的,天大的事到這里來似乎都會化為笑話。他們就有那種本事叫她忘掉一切!“阿杜,你有沒有談過戀愛?”


    “沒有。”


    “真的?”


    阿杜微微一笑,“我騙你干嘛!談戀愛多辛苦!像我這樣一個人不是很好嗎?阿V一天到晚談戀愛多累喔!對了,他又跟阿艷吵架了,這次吵得滿凶的。”


    “你每次都是這樣!”她有些無奈地揮揮手。


    “怎麼樣?”他莫名其妙地問,真的是一臉茫然。


    “扯開話題啊!只要一談到你自己,你就拼命把話題扯開,好像多談一點就會死似的!”“不是啊!本來就沒什麼好說的嘛!”


    “對!對!對!除了你那豐富的童年生活之外,一切都沒什麼好說的,講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你很行,可是只要談深入點你就死命保留!”


    阿杜聳聳肩,竟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有時候我真想叫你去死!”


    “叫啊!反正我也不會真的去死。”


    阿俐齜牙裂嘴地瞪著他,他卻是笑盈盈的走開,逕白去做他的事。


    這就是令人又愛又恨的杜亞辭,比誰都溫和,比誰都笑臉迎人,仿佛世界上真的沒什麼事可以叫他煩惱的,可也比誰都保留!


    自他的臉上想看出什麼反應是難上加難,反正他總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要真和這種人談戀愛不死也少掉半條命!


    阿杜是內斂的、深沉的,即使他真的有什麼反應,他也會將它深藏在心里而不讓人看見。


    偶爾他會不經意的對你溫柔、對你很好、細心照顧,可是若不是細心的人誰也看不出那份用心!


    或許他才是那個真正害怕拒絕的人。這樣的人也是她所無法理解的!


    她的心事總是寫在臉上,在這里,她總是不知如何保留自己,她--是很容易被看透、很容易被臆測的!


    她無奈地嘆口氣,就是因為太容易被看透,所以他們是這樣的了解她,很多事她根本還不須要做就被他們猜得清清楚楚!


    望著阿杜單薄的身影,她有些困惑,她和阿杜認識一年多了,對他的了解不比剛開始時多多少,真的是她太笨了嗎?


    “你也在這里。”


    阿俐轉頭,阿V笑咪咪地走了進來。“你來了啊!”


    “當然,要不然還能去哪里?最近PUB生意清淡,大家都沒什麼心情練唱,反正也沒幾個人用心在听。”


    “听阿杜說你又和阿艷吵架了,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她問了之後才想到這是個她不該涉及的問題!


    不管彼此感情有多好,很多事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讓人干涉的!


    “算了!就當我沒問吧!”


    阿V聳聳肩,神情並不是開心,也不是惱怒,只是--保留,而她最痛恨的就是他們千篇一律保留的態度!


    “還不是那個樣子,女人嘛!就是愛胡思亂想,反正每過一陣子這種情形一定發生一次,久了就習慣了!”他滿不在乎地著。


    “你一直很大男人主義。”


    “沒錯啊!我承認我自己是很大男人主義,在這方面的觀念上我從來就沒開放過,只要她還是我女朋友,我就會是這樣!”


    阿俐想了一想,終于還是開口。“可是你不覺得你這樣對她很不公平嗎?你可以徹夜不歸,在外面玩得昏天暗地,可是她卻不行,你老是丟下她一個人,這要換了我早就發神經病了!”


    “所以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嘛!二個人都酷愛自由,偏偏又要求對方不能自由。可是這種東西就是這樣,沒什麼公不公平的。”


    “這就是你們奇特的愛情方式,真是詭異,怎麼和我想都不一樣?”


    阿V輕笑,“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樣子,二個人每天都一起啊!甜甜蜜蜜的,好像那種漫畫里的感覺對不對?小孩的幻想!”


    “或許吧!”


    “世界上沒有那麼好的事!開始的時候,戀愛當然是很美,可是人長久在一起就會互相了解,人只要一旦相互了解就一定會產生磨擦,到後來只是試煉彼此的耐心而已!”


    “悲哀的戀愛觀。”


    “不是悲哀而是實際。”


    阿俐想了一想,微微苦笑,這樣殘忍而實際的戀愛她能接受嗎?


    如果是和阿V在一起,那麼結果是可以預期的悲慘,如果是鄒烈呢?


    如果和他在一起,他們終有一天也會變得相互試煉彼此的耐心嗎?


    “戀愛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如果不是必要千萬不要嘗試,是很傷元氣的。”阿V有些無奈地說道。


    “或許吧!或許只有我這種沒談過戀愛的人才會說那種可笑的話!可是--”她微微苦笑,“算了,就讓我還是抱著幻想吧!至少那樣還懷著希望。”


    “那天來的那個家伙不是正在追你嗎?”


    “不要得這麼俗不可耐好不好?”她皺皺鼻子,“不過我也搞不太清楚,最近常和他在一起就是了。”


    “那我也只有祝福你了!”阿V雙手作揖,“希望你別和我一樣,變得俗不可耐!”


    阿俐聳聳肩,天知道呢!


    四天了,她沒見過鄒烈,也沒留下半點消息,他是否為她感到憂心?


    從家里回來,她還沒回過自己的小鮑寓,答錄機里是否已留下一堆留言?


    不可否認的,她的確是在試煉鄒烈--哎!俗不可耐!


    “真的是我!”李慧慧樂不可支地跳了起來,“我會去的!明天我一定到!”


    唐秀娟望著她,心里很明白有什麼事會讓這個孩子如此快樂!


    只有拍廣告才行!


    那是阿俐替她辦到的吧?


    快半個月了,自從上次和女兒決裂到現在已過了半個月,她不知道打了多少次電話,不知道留過多少話,阿俐從給過她回答!


    她是真的不要她這個媽了嗎?


    “阿姨,廣告公司決定要用我了!”慧慧歡天喜地地叫了起來,“他們明天就要我過去商量細節也!”


    “那很好啊!”她強笑著回答。


    慧慧絲毫不覺她的勉強,活蹦亂跳地奔上樓,大概是去打電話昭告天下吧!


    唐秀娟望著她的背影,微微黯然。


    李進瑞沉默地拍拍她的肩,他已自父親的口中知道阿俐口中所謂的條件!


    這對一個做為母親的人來說是多大的打擊!


    “我沒事,”她對這個體貼的孩子一笑,“其實只要慧慧高興就好,她比較重要。”


    “那你呢?阿俐呢?听爸爸您和她為了慧慧的事弄得很不愉快!”


    “也沒什麼,阿俐本來就是那個脾氣,等過一陣子就好了。”唐秀娟微微苦笑,在心里不敢肯定自己安慰的到底是誰。


    會有那一天嗎?


    阿俐必須到什麼時候才能體諒她的心情?


    或許必須等到她也為人妻、為人母的時候才有可能,可是她能等到那個時候嗎?


    她嘆息著,搖搖頭走向樓上。


    李進瑞只能望著她,那樣的孤單、那樣的蕭索--嫁到他們李家,她的日子並不見得好過,慧慧的刁蠻,四周的耳語,對她這一個柔弱的女子來說都是可怕的考驗!


    他和父親都知道她並不是為錢才嫁過來的!


    那夜和父親一同喝酒,听他說著那一段陳年往事,他知道,唐秀娟只是想追求幸福而已!


    看過的一本里有一段是這樣寫著︰“一個女人一生只期望著看到一次青鳥,這也是一種奢求嗎?”


    他想,他是可以理解她的心情的!


    可是阿俐呢?


    她也能嗎?


    唐秀娟明顯的消瘦了,再這樣下去,她的身體受得了嗎?


    他自嘲地笑了起來,這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他自己又何嘗不想見房俐華呢?


    哎!他們李家的男人大概真像慧慧所說的,全都中邪了!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阿俐皺著眉問道。


    “鐘司說的。”


    “鐘司?我不知道你們認識!”


    凱波在線路的另一端有些不自在。“他來找我要你的


    阿俐大笑。


    “干嘛!我說了什麼那麼好笑!”


    “我又沒問你什麼,何必那麼急著劃清界線?”她取笑。“通常人都會此地無銀三百兩喔!”


    “好吧!好吧!我怕了你可以吧?反正我根本不必想瞞你什麼,他是對我不錯,這幾天我們下班後都會在一起,這樣可以了吧!”


    阿俐滿意地點點頭。“當然,不過你可得小心,倒追他的人成堆成堆的,你可能會變成女性同胞們的公敵喔!”


    “謝謝你喔!我跟他又沒怎麼樣,你倒是很懂得如何潑我冷水。”


    “不是啊!實話實說嘛!我只是先提醒你,省得到時候被潑硫酸什麼的,你又說我不早告訴你。”


    “算了!算了!先別提這些了好不好,才剛開始你就拼命潑我冷水,到時候真給你說中我不是慘了嗎?”


    “好啦!不嚇你了啦!”阿俐嘆口氣,往後靠向牆壁,雙眼發直地望著天花板。“現在怎麼辦?我是自找死路,李慧慧進了"頂略",我一定會常常和她踫面的,我上次讓她下不了台,她一定恨死我了,我發什麼神經病沒事給自己找這種麻煩干嘛啊!”


    凱波在另一端嘆了口氣,“有時候你真的是很固執,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麼好處?不但傷害了你自己,也傷害了房--你媽媽,這又是何苦!”


    阿俐沈默著。


    凱波無奈地嘆息,“反正你也不會听我的。”


    “其實我也不是那麼不通氣的!我只是--”她頓了一頓,“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多年來一直屬于我的東西一下子變成別人的,而她要的我又給不起,我只是--好傷心!”她微微哽咽。


    “也許事情不是你想像的個樣子,伯母不會是那種人的!”


    “是嗎?”她苦澀地笑了笑,淚水落了下來。“你以為我喜歡這樣想自己的媽嗎?我是沒有選擇的余地,我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想,只是事實就這樣擺在我的面前!你要我怎麼想?”


    凱波沉默著,半晌才幽幽地開口,“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真的相信伯母不是那種人,她會那樣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如果連你這唯一的女兒都不體諒她怎麼辦呢?”


    “或許吧!”


    “阿俐--”


    “讓我想一想再說吧!”


    “也只能這樣了。”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鐘司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凱波輕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


    “到底說不說?”


    “你真的想知道?”


    “廢話!”


    “他說鄒烈寧可孤獨至死,想念你至死也不會自己去找你,他不是那種人。”


    阿俐喃喃詛咒了些什麼,“真好,那個爛人,真是對我夠好的了!”


    “他打過電話給你嗎?”


    “嗯。”她郁悶地回答。四天四通電話,每通都只有最簡單的,報上姓名,然後說請她回來回電話給他。打了跟沒打還不是一樣。


    “那種男人你還想期望什麼?要他說"我愛你"這三個字還不如叫他去死!他們就是這樣的。”


    “我還期望什麼轟轟烈烈的愛情呢?我看是很難了。”她悶悶地說道。


    “也不見得啊!鄒烈那種人是不燃燒則已,一燃燒就沒完沒了的,遇上你算他倒霉,我看他是中毒已深、無可救藥,你要再加油就徹底完!”


    “可是--”


    “什麼?”


    “算了,我再和你連絡吧!”


    “OK!記得打電話給我!”


    “知道了。”


    幣上電話,望著話機,她嘆口氣,她和凱波不一樣,凱波不管在什麼時都是冷靜的,而她卻不是!


    凱波說要冷靜理性才能玩游戲,她不是可以玩游戲的人!


    總是投入太多熱情,總是太容易動容的人不適合玩任何游戲。


    她的是玩不起游戲的,更何況是對鄒烈--她能嗎?


    或許凱波錯了,真正中毒已深、無可救藥的人並不是鄒烈。


    按下答錄機的按鍵,鄒烈沉沉的聲音再度響起,听起來是那麼的正式、那麼的公事化,聲音中竟能不需半點感情!


    這是她所做不到的!


    她不是個懂得保留的人。


    即使是一再的重播他的聲音,她似乎也樂此不疲,听著他平板的語調。


    他曾說過,他是個不喜歡在電話中留言的人--“天哪!”


    誰才是那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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